我是周屹白的跟班。
也是他身邊唯一的女生。
直到轉校生出現。
周家棒打鴛鴦,把他和我送出了國。
異國他鄉,擦槍走火。
清醒後,周屹白懊悔地沉默了很久,說會負責。
這段戀愛持續到回國。
周屹白又一次爲了轉校生拋下我時,我鬆了一口氣。
周家送我出國,給我安排工作,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提分手。 
-1-
我本來就只想玩玩兒。
周屹白生了副好皮囊,寬肩窄腰翹臀,資本雄厚。
和我說話時,他那雙看狗都深情的眼睛和上下滾動的喉結,讓我不由心跳加速。
簡直是人間尤物。
我眼饞了很久。
我是被周家資助的貧困生。
在我媽生下弟弟後,她直接把我打包送給了周家,做童養媳。
周阿姨心善,留下了我。
但我有自知之明。
童養媳是做不了的,頂多是個小保姆。
我看了眼周家的保姆間,比我家主臥還要大。
就這樣,我跟着周屹白,一路從小學到高中。
他逃課,我幫他打掩護。
他睡覺,我幫他寫作業。
我看着周屹白的抽屜塞滿情書。
周屹白好像對哪個女生都不感興趣。
可當有人拿我打趣他,說:「周屹白,你這麼換女朋友,你的小童養媳不會喫醋嗎?」
「什麼小童養媳,就是個通房丫鬟,給周屹白空期的時候用的吧?」
周屹白直接動了手。
那還是周屹白第一次動手打人。
他學了散打,一招招把人往死裏打。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ŧŭ̀ₗ在周屹白那裏,好像是特殊的。
對此,我有點沾沾自喜。
直到。
沈梨轉學過來。 
-2-
漂亮又清純的少女在講臺上做着自我介紹。
幾乎所有男生都看直了眼。
除了周屹白。
他正趴在桌子上睡覺,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神情不變。
老師安排給沈梨的同桌,是一個色眯眯地盯着她的胖子。
沈梨抱着書包走向周屹白身邊的空位,小聲地說:
「同學,我可以坐這個位置嗎?」
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上一個要和周屹白做同桌的,是一個追求他的女生。
周屹白當時冷笑了一聲,吐出一個字:「滾」。
但現在。
在沈梨哀求的目光下。
周屹白喉結動了動,懶洋洋地說:「隨你。」
沈梨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我就坐在周屹白前面。
整整一天。
我聽着沈梨主動和周屹白示好,給他看筆記,分給他零食。
周屹白從最開始的厭煩拒絕,到漸漸默許。
我的心裏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一天天聽着身後的動靜。
連學習的時候,都不由分神。
沈梨對周屹白說:「這章節課程很重要,你不要睡覺啦!」
我以爲周屹白會拒絕,可幾秒後,我聽到他說:
「既然這麼重要,那你講給我聽。」
我的手一抖。
筆尖劃下一道深深的痕跡。
毀了紙上記了一天的學習筆記。
在周屹白讓我從買一份早飯變成兩份時,我沒有多驚訝。
只有一種意料之中的感覺。
周屹白第一次這麼鄭重地和女生表白。
有人說:「用得着這麼多事嗎?還有女生拒絕得了周哥?」
「咱們周哥勾勾手指頭,轉校生就來投懷送抱了。」
周屹白踹了他一腳,語氣嚴肅地說:「她不一樣。」
她確實不一樣。
因爲,她拒絕了周屹白。
她說:「周屹白,我們都是學生,要以學習爲重。」
周屹白臉色很難看。
但緊接着,沈梨補了一句:「高考後,我會好好考慮你的告白的。」
周屹白一下舒展了眉眼:「好,記住你說的。」
從此,周屹白就收斂了性子,真的開始好好學習。
延遲滿足,會讓人更加期待。
他和沈梨雖然沒在一起,但曖昧至極。
他會喊沈梨「小梨子」,沈梨嬌羞地瞪他。
他用自己的零花錢包了沈梨的三餐。
沈梨想拒絕,他說,不喫也浪費。
他會三五不時地送沈梨各種禮物,沈梨用給他補課回禮。
他們在一起,只差捅Ṫū́ₚ破那層窗戶紙。
我每天聽着身後的動靜,也逐漸麻木。
高考很快就到了。
可偏偏那個關頭,沈梨家裏出了事。
她的爸爸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她和周屹白的事,把她打了一頓,又要問周屹白要錢。
周屹白接了沈梨的電話,在開考前十分鐘走了。
結果是——
周屹白爲了保護沈梨錯過了高考,還斷了條腿。
事情鬧那麼大,在周阿姨問我的時候,我只能如實相告。
周屹白被關了起來。
我去給他送飯的時候,他舉起湯碗,從我腦袋上淋了下去。
「薛盼春,你不會真的以爲自己是我的童養媳吧?還去給我媽打小報告。」
「你真讓我噁心。」
湯汁滴滴答答地滴落。
我頂着一頭一臉的菜葉子,靜靜地看着周屹白。
我本名叫薛盼弟,是周阿姨帶我去改的名字。
周阿姨對我有恩,我不介意爲了他們的母子關係,背這個鍋。
高考出分那天。
周家決定把周屹白送出國。
周阿姨看向我:「小春,你想和屹白一起出國嗎?」
「阿姨知道你高考考得不錯,但出去讀書也是一條路,你們兩個一起,也互相有個照應。」
互相照應?
從小到大,都是我在照顧周屹白。
我聽出了周阿姨的私心。
在周阿姨期待的眼神下。
我說:「好。」
周屹白嗤笑了一聲,回了自己房間。
收拾行李的時候,他路過了我,說:「薛盼春,你還真是死皮賴臉要跟着我。」
我否認說,我只是也想出國見識見識。
-3-
周屹白不信我的解釋。
出國前夜。
我聽到周屹白在電話裏對沈梨說:
「我沒有怪你,我從來沒有怪過你,那不是你的錯。」
「小梨子,生在什麼樣的家庭不是你可以選擇的。」
電話那頭的哭泣聲一直沒有停。
很快,我看着他偷偷翻牆出去,背影消失在夜色裏。
周阿姨聽到聲響出來,問,是不是有人開門了?
她正想去檢查周屹白的房間,我從拐角處走了出來,說:「阿姨,是我,起來喝水。」
第二天清早。
周屹白還沒有回來。
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他,無人接聽,然後關機。
眼看事情就要瞞不住了。
我只能發揮拙劣的演技,當場哭了出來。
我哭着訴說對出國的恐懼。
周阿姨的注意力果然都被我吸引了。
她安慰我說:「沒事的,小春,有屹白陪着你。」
「你不是一直很喜歡他嗎?」
「正好藉此機會,說不定你們倆能走到一起。」
原來,周阿姨早就看出來了。
我乖巧地點頭,心裏面想的依舊是拖延時間。
可就在這時,我聽到了一聲譏諷的笑聲。
周屹白不知何時回來了,站在那裏鄙夷地看着我。 
-4-
出國的第一年。
我和周屹白是住在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每次他的新朋友來玩時,問我是誰。
周屹白都會說:「保姆。」
來到國外,周屹白的行情更好了,但他拒絕了所有人。
他晃着手機說,他有女友。
我這才知道。
出國前那一晚,他和沈梨確定了關係。
隔着十幾個小時的時差,卻沒辦法阻止他們走到一起。
可異國情侶總會出現很多問題。
漸漸地,我聽到了爭吵聲。
但他們總是能和好。
出國的第二年。
周屹白有時會給我幾分好臉色。
他喫不慣外面的,會回來喫我做的飯。
但也僅限於此。
同時,沈梨和周屹白的戀情卻走向了結束。
沈梨不信任周屹白,周屹白覺得沈梨在無理取鬧。
他們分手那天,周屹白喝了很多酒。
他醉了以後,非要拉着我傾訴。
我很忙,並不想聽。
可一轉頭,對上那張風姿卓絕的臉,我就心軟留了下來。
這麼一留,就留到了周屹白的牀上。
放心。
什麼都沒發生。
周屹白一臉驚恐,再三確認。
那天之後,他開始躲着我。
有一天晚上起夜。
我正好撞見,他正在給沈梨視頻看腹肌。
原來,他們和好了。
出國第三年。
周屹白和沈梨徹底分手。
他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這次又喝得酩酊大醉,把我拉上了牀。
他面色潮紅,身上的溫度很不正常。
他衝我撒嬌,抓着我的手,讓我摸他腹肌。
我沒忍住。
人之常情。
那一晚,一塌糊塗。
清晨的太陽照在了他青青紫紫的胸肌上。
這次,沒瞎的都知道什麼都發生了。
他盯着我的臉,沉默了很久。
我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我就當被狗咬了……」
「薛盼春,我會對你負責的。」
我震驚地看向他。
對上他那張什麼時候看都帥得一塌糊塗的臉。
我嚥了咽口水,說:「其實,你不用這樣……」
我也算爽到了。
他技術不太行,奈何觀賞價值太高。
就在這時。
他手機響起特別設置的鈴聲。
幾秒後,在我驚訝的目光中,他當着我的面拒接了沈梨的電話。
「薛盼春,我們試試吧。」
柔和的陽光將他面容映襯得英俊又柔和。
像我小時候被關在豬圈裏的時候,想象過的從天而降的王子。
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說——
「好。」 
-5-
留學最後一年,我和周屹白漸漸熟悉。
各方面。
他食髓知味。
我極盡享受。
我們就像一對很普通的情侶。
直到,回國。
直到沈梨出現在了周屹白的公司。
當年高考失利,她去了一所大專,畢業後做了銷售。
這樣的基層崗位,照理來說,簡歷不會出現在周屹白麪前。
幾天後,沈梨打敗了更有經驗的競爭者入職了。
我一句話都沒問,但周屹白主動和我解釋了。
「她現在日子不太好過,我就幫她一把,以後不會有交集。」
日子就這麼過着,我們有時一起回周家喫飯。
飯桌上,周阿姨提了訂婚的事情。
我還沒開口,周屹白說:「小春現在在事業上升期,沒必要這麼快訂婚。」
我愣了愣,然後笑着點頭:「是的。」
我想,我該去一次周屹白的公司了。
結果也沒讓我失望。
沈梨帶着盒飯進了周屹白的辦公室。
她說:「你那會兒電話裏不是和我說,你一直想喫這道菜嗎?你快嚐嚐。」
周屹白很給面子地喫了好幾口。
這畫面還挺溫馨的。
所以,我推門進去說:「可以也給我嚐嚐嗎?」
沈梨當場嚇白了臉。
周屹白不動聲色地擋在她前面說:「你怎麼來了?」
我挑眉笑道:「我來看看,我的男朋友在和誰喫飯。」
我話音剛落,沈梨就受不了了。
她說着「對不起」,然後抱着飯盒衝了出去。
周屹白看向我的眼神溫度驟降,他說:「小梨……沈梨膽子小,你沒必要這樣。」
說着,他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我到時,聽到沈梨一邊哭一邊說:「周屹白,我不能再和你一起喫飯了,我不想當小三!」
周屹白毫不猶豫地說:「你不是小三!」
「薛盼春纔是後來的那個!」
沈梨反駁道:「你們ťũⁱ既然已經在一起了,我就是小三!」
還沒等我感慨她的自知之明,卻聽到周屹白說:「不是的。」
「我一直懷疑那天晚上,是她故意設計的……」
「畢竟,她暗戀了我很多年。」
沈梨終於停住了哭聲。
晚上,周屹白和我說,他欠沈梨。
因爲耽誤他高考,沈梨因爲太過愧疚,換上了抑鬱症,放棄了復讀,所以他只能順着她。
那天之後。
沈梨再見到我,總是趾高氣昂。
她把我的飯盒扔進了垃圾桶,把自己的飯盒擺在了周屹白麪前,說:「周總口味比較刁鑽,只喫得慣我做的。」
周屹白沒有否認。
好像在國外的時候,喫過我做的無數頓飯的人,不是他。
看着這一幕,我的心情大好。
我迫不及待想從周屹白嘴裏聽到「分手」兩個字了。
終於。
我又一次來時,聽到了辦公室休息間裏傳來曖昧的聲音。
這麼不小心,還沒鎖門呢。
我推門而入,周屹白正半跪在地上,給沈梨揉捏紅腫的腳ṭṻ¹踝。
看到我的時候,他的表情徹底僵住了,眼神中一閃而過慌亂。
「你來幹什麼?」
我揮手示意了一下手裏的 001,笑着說:「怕你們太心急了,沒買。」
-6-
和周屹白分手的念頭,是什麼時候產生的呢?
約莫是在一起半年的時候。
我本來包攬了公共區域的衛生。
可自從和他在一起後,我還要整理他的房間。
我像是從丫鬟晉升成了通房丫鬟。
白天上班,晚上上班。
熱戀期過後,荷爾蒙逐漸不再作亂。
我發現,他不是我的王子。
他是我的主子。
我第一次產生了分手的念頭。
後來。
有一次,周屹白在洗澡時手機響了。
他讓我幫忙看一下。
然後,我就看到了周屹白的微信置頂——
【小梨子】。
我沒有吵,也沒有鬧。
甚至貼心地還幫他把手機充上了電。
周屹白從浴室走了出來。
他圍着浴巾,頭髮滴着水。
又欲又純。
如果他的神情沒有那麼慌張就更好了。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閃躲:「你沒看我手機嗎?」
我笑着說,沒來得及看,鈴聲就停了。
周屹白似乎鬆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
就在那一刻。
分手的念頭再也剎不住車。
如同種子破土而出。
如同野火燎原。
但我的百萬學費,是周阿姨出的。
不僅如此,她還給了我很大一筆生活費,比給周屹白的還要多。
她知道我和周屹白在一起後,她明顯很高興,還給我包了個大紅包。
這些錢我都存了下來,沒有動。
「分手」兩個字始終難說出口。
這一拖,就拖到了回國的時候。
我和周屹白在一起整整一年。
回國後,我投遞了簡歷。
行業內最頂尖的公司。
我有信心。
但周阿姨得知後,直接聯繫了她的老同學,這家公司的股東。
我是在入職後,同事議論我是關係戶的時候,才知道了這件事情。
我的心情很複雜。
但終究是感激的。
上次回周家時,周阿姨抓着我的手說,她等着我換個稱呼叫她。
「分手」兩個字就這麼梗在我的喉頭,不上不下。
吐也吐不出。
咽也咽不下。
直到沈梨的簡歷出現在了我面前。
眼下。
周屹白看着我手裏的東西,呆愣了好幾秒。
沈梨如同受驚的兔子一樣,往後縮了縮,將半個身子躲在了周屹白高大的身軀後。
「薛盼春,你在鬧什麼!」
「我不是都和你解釋過了嗎?」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手還在沈梨的腳踝上。
沈梨抓着周屹白的肩頭說:「是啊,薛盼春,你不要心裏骯髒看什麼都髒,我扭傷了,周總帶我來休息一下。」
我的目光劃過周屹白襯衫領口的口紅印子。
我聳聳肩,將小盒子扔到了沈梨坐着的牀上。
沈梨以爲我要朝她潑硫酸似的,嚇了一大跳,尖叫了一聲,差點摔下牀。
我轉身離開之時,身後傳來響動。
周屹白追了上來。
「你嚇到小梨子了,必須給她道歉!」
他太過情急,已經忘了在我面前遮掩這親暱的稱呼。
說着,他就要來抓我的手腕。
我一把將他的手打到了旁邊。
「啪——」
拍打聲十分清脆。
周屹白的手背頃刻有了個紅印子。
Ţŭ⁸我看了他一眼說:
「別碰我,髒。」
周屹白的手僵在半空。
-7-
空氣有剎那的安靜。
大好的機會。
我順勢說:「都已經到這一步了,不如分了吧?」
「薛盼春!」
周屹白不可置信地瞪着我。
他的目光在我臉上一遍又一遍逡巡,似乎在試圖找出一點破綻。
他臉色難看,聲音似乎是從牙根裏擠出來的。
「是你當初爬上我的牀……」
原來,他真是這麼想的。
可那藥根本不足以讓他意亂情迷,獸性大發。
是他生氣沈梨和他提分手,藉着酒勁放縱了自己。
也就在這時,他身後傳來倒地聲。
追來的沈梨摔倒在地上,眼圈紅了,眼淚水在眼眶裏轉悠。
周屹白轉身就走。
他最後撂下一句話:「你沒資格提分手!」
那天之後。
我和周屹白開始冷戰。
主要是他冷。
我忙着工作,本來就沒多少時間給他。
都說,暗戀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那我的,早就偃旗息鼓,已經被塵土掩埋。
我的暗戀結束在高三的夏天。
而後都是迴光返照。
三天後。
周屹白從酒店搬回了我們同住的房子。
他回來的時候,上司正在和我確認崗位調動事宜。
還沒等我開口。
周屹白說:「之前的事,我們都有錯,各退一步。」
「我已經辭退沈梨了,這件事情到此爲止吧。」
我腦子裏閃過共同好友發給我的,周屹白帶沈梨看房子的照片。
我掛了電話,笑着說:「好啊。」
周屹白松了一口氣。
他路過沙發時,似乎發現了什麼,有些疑惑地問我:
「這裏本來不是有副畫嗎?」
「我記得,是你從一個街頭畫家手裏買的,你很喜歡。」
我隨口應道:「嗯,扔了。」
周屹白腳步一頓。
-8-
我和周屹白相安無事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好幾次加班晚歸,或是半夜出去。
他說是公司的事情。
我沒有多問。
漸漸的,沈梨忍不住了。
我和周屹白喫飯的時候,他的手機鈴聲經常響起。
甚至有次。
我和周屹白回周家喫飯的路上。
等紅綠燈的間隙,他看了眼手機。
過了一會兒,他和我說,公司有急事,讓我下車。
我走得很利落。
周屹白還想解釋什麼,可我已經下車了。
「小春,你等等我,我處理完了就回來。」
他似乎是在和我保證什麼。
我壓下心裏的厭煩,應了聲「好」。
周家的別墅有點偏。
我打車到的時候,周阿姨已經等了半個小時了。
看到只有我一個人,她有些不高興。
「有什麼事情比喫飯還重要?」
說着,她就去拿手機打電話了。
這段時間,我的不聞不問讓周屹白太過放鬆了,他似乎忘了他接手公司纔多久,周阿姨纔是公司真正的掌權人。
幾分鐘後,周阿姨回來了。
她的臉色很難看。
看來她已經問到了,周屹白不在公司。
周屹白父親當年出軌後淨身出戶。
周阿姨也是過來人,她明白男人加班的謊言意味着什麼。
一個小時後。
周屹白姍姍來遲。
他的衣服整潔一新,頭髮上帶着洗髮水的香味。
周阿姨把周屹白喊去書房。
周屹白下意識責問我:「是不是你又和媽告狀了?」
書房門沒有關緊。
我隱約聽到了對話。
周阿姨說:「你這樣對小春,一旦被她發現,她再也不會原諒你!」
周屹白的語氣很篤定:「小春不會發現的。」
「我每一次都很小心,我只是想幫幫沈梨……」
周阿姨說:「你再說一遍?」
周屹白頓了頓,說:「我每次都很小心……」
周阿姨笑了兩聲,笑聲裏滿是嘲諷。
周屹白很疑惑,但嘴上還在說:「媽,只要你不說,小春不會知道的,你放心,這是最後一次了……」
周阿姨打斷了他的話:
「我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兒子?」
「你真的以爲小春不知道嗎?」
周屹白的聲音戛然而止。
-9-
回去的路上。
車子裏很安靜。
我在看中介發給我的公寓照片。
周屹白幾次沒話找話,被我敷衍了過去。
他瞄到了我的手機屏幕,握着方向盤的手猛地收緊。
他喉結滾了滾,問我,怎麼在看房子。
語氣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就在這時。
熟悉的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
周屹白沒有理會。
可那鈴聲似乎並不罷休,響了很久很久,直到自動掛斷。
然後又重新響了起來。
周屹白煩躁地摁斷了好幾次。
可對面的人似乎非要打通這個電話。
周屹白的額頭有汗珠滴下。
他說:「現在的騷擾電話,還真多。」
到家後,我去洗澡。
洗到一半,浴室門被拉開。
周屹白從我身後抱了上來。
那張英俊的臉湊近我,吐氣如蘭。
「小春,我們很久沒有……」
我掙脫開他的懷抱,婉拒了他的邀約。
「明天公司有個重要會議。」
我早就對這張臉啊產生了免疫力。
周屹白就像漂亮飯。
好看,不好喫。
還不適合天天喫。
眼看周屹白不消停,我說:「你要不去回個電話吧,說不定她有什麼急事?」
周屹白皺起眉,表情僵硬了一瞬:
「騷擾電話,我回她幹什麼?」
「小春,你不信任我嗎?」
我嘆了口氣,說:
「你是不是忘了?」
「你給沈梨設置了特別鈴聲。」
-10-
我洗完澡出來的時候。
周屹白正坐在牀邊抽菸。
菸頭落了一地。
他是和沈梨第一次分手的時候學會的抽菸。
後來每次吵架或是分手,他都會抽。
但距離現在,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抽菸了。
他看了我一眼,說:「所以你一直都知道?」
我點頭承認。
周屹白緊緊盯着我,眼神困惑:「那你爲什麼沒有和我吵?」
我看了眼時間,說:「我明早要去開會,煙味太重,我今晚睡客房。」
周屹白沉默地注視着我推門離開。
第二天一早。
我睜開眼就看到了站在我牀邊的人。
他頂着一張一夜未睡的臉,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眸暗沉。
「我們談談?」
我還沒完全醒,聽着他已經說了下去。
「小春,我不想騙你。
「我本來以爲,我和沈梨已經結束了。」
「但看到她的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認,她是不一樣的。」
「不過,你放心,我昨晚已經和她說清楚了……」
說着,周屹白把自己跌手機遞到我面前。
他刪了「小梨子」這個備註,取消了聊天置頂。
界面上,他和沈梨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到此爲止,以後不要再聯繫了。】
「你看,我和沈梨都結束了。」
「以後只有我們兩個人……」
可就在這時。
對面發來了一張照片。
浴缸自拍。
別誤會。
不是性感照,是割腕照。
周屹白的臉色頓時變了。
他第一反應是轉身就走。
可走了兩步,他又看向我,脣瓣張了張。
看着他爲難的樣子,我貼心地說:「去吧,人命關天。」
周屹白並沒有爲此鬆一口氣。
他似乎終於有些看明白了,我並不在乎。
走前,他戀戀不捨地看了我好幾眼,說:
「小春,你等我晚上回來,我們再慢慢聊。」
我沒放在心上。
-11-
我沒和周屹白說謊。
這個會議真的很重要,關乎我的升遷調動。
會議結束,塵埃落定。
我給周阿姨打了電話。
她問了我和周屹白的近況。
得到答案後,她沒有勸和,只是替周屹白和我道了歉。
我說:「阿姨,你這些年花在我身上的錢,我轉到你卡里了。」
「不是要一刀兩斷的意思,我只是希望能夠報答你。」
「以後來看您的機會可能要少了。」
周阿姨問我什麼意思。
我一口氣說完:「我下個月開始會被外派到國外,我有留學背景,很適合這個工作崗位,很感謝你當初推薦我進這家公司。」
其實,我一開始就是準備留在國外工作的。
可是周屹白要回去繼承家裏的公司。
我不得不跟他一起回去。
自從沈梨出現後,我終於可以去爭取調動的機會了。
我的房子已經看好了,一些重要的東西也已經寄去了國外。
就比如,客廳裏那幅畫。
周阿姨說:「我爲你感到驕傲。」
我由衷地笑了。
-12-
周屹白知道這是沈梨的苦肉計。
但沈梨那麼脆弱,那麼嬌憨可愛,就好像瓷娃娃一樣。
所以,周屹白還是去了。
白月光。
初戀。
沈梨這兩樣都佔了。
在沈梨出現前,他唯一記得住名字的女生就是薛盼春。
因爲薛盼春喜歡對着他諂媚地笑。
他的作業是薛盼春做的,他逃課是薛盼春打掩護。
所以他記住了薛盼春。
可沈梨不一樣。
她明明和薛盼春一樣出身不好。
可薛盼春像野草,她卻像花朵,純潔又美好。
只是異國戀太難了。
沈梨故意和別的男人相親氣他。
周屹白一氣之下,和薛盼春在一起了。
他們就此錯過。
年輕氣盛總會讓人失去很多東西。
重逢後再次心動,好像在意料之內。
周屹白享受着一次次悸動。
他想,薛盼春會原諒他。
畢竟,薛盼春一直喜歡他。
當年爲了和他在一起,薛盼春跟着他到國外,又一直守候在他身邊。
她得償所願了。
是她搶了沈梨的姻緣,她欠沈梨的,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周屹白這麼告訴自己。
他抱着沈梨去了醫院。
就這麼陪着沈梨一直到晚上。
他本來想回去,可沈梨抓住了他的衣袖。
她哭着說:「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嗎?」
周屹白沒忍心鬆開她的手。
他給薛盼春發了條消息:「小春,沈梨情緒不穩定,我晚點回來。」
說好了要回去的,但周屹白還是食言了。
他等着薛盼春和他吵,他會把沈梨的病例給她看,會讓護工給他作證,他們什麼都沒發生。
薛盼春理虧。
但周屹白會原諒她。
到時候,正好把這段發生的事情揭過。
他們重歸於好。
這是周屹白的打算。
但他不知道,彼時,已人去樓空。
第二天一早。
趁着沈梨睡着了。
周屹白買了一束花,抽空回了一趟家。
-13-
安頓下來後,我很快就適應了新環境。
天地廣闊。
都是自由的味道。
我再也不用肩負照顧周屹白的任務。
漫步街頭的時候。
有人喊住了我,雖然拗口,但還是準確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盼春小姐!」
時隔多年。
我想起來了,是那位街頭畫家。
異國他鄉,久別重逢。
算不上朋友,但卻是一段緣分。
我們一起喝了酒,然後禮貌地道別。
下次再見,也許又是很多年後。
人生本就是不斷地相逢和不斷地別離。
就像,我與周阿姨,與周屹白。
幾天後。
共同好友和我說,周屹白一直在找我。
他去了我的公司。
我的上司只告訴他,我去了哪個國家。
共同好友說,這麼深情專一的好男人不多見了。
不過是一些邊界感問題。
男人本來就是自由的,女人不能揪着不放。
我順手把他也拉黑了。
我收到過周屹白的消息。
我說,我們已經分手了。
他說,他Ṭŭ̀ₕ不同意。
這段對話太過幼稚,我沒有再回他。
周屹白找了我三四個月。
然後,他和沈梨在一起了。
他高調地在朋友圈官宣,發了好多條九宮格。
也不再有人來勸我和周屹白和好。
我樂得清靜。
周屹白的朋友圈也不知何時開始消停了,還設置了三天可見。
一年後。
我回國。
周阿姨聽說後,說要來接我。
在機場上,我看到了站在她身邊的周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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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我沒有生氣。
周阿姨對我來說是最親近的長輩,比爸媽都要親。
我不可能不和周屹白往來。
闊別一年。
周屹白瘦了很多,當然模樣還是很好看。
不然我也不會暗戀他。
但我的暗戀膚淺且不需要回應。
就像欣賞一盆美麗的花。
我不會想要把花據爲己有。
花若是願意讓我短暫擁有,我也會欣然接受。
可當我邁開步子前進,再抱着一盆花,就有些重了。
周屹白靜靜地盯着我,眼圈隱隱泛紅。
我平靜地喊了他一聲「哥」。ṭũ̂ⁿ
他愣了很久。
這個稱呼,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叫過他。
那還是上學的時候。
但後來,我們鬧崩又談起戀愛,怎麼着也不適合叫他「哥」。
如今,時過境遷。
這個稱呼再合適不過。
周阿姨和我解釋了兩句,周屹白非要跟着來,她沒辦法。
我擺了擺手,表示沒事。
我和周阿姨分享了在國外工作的點點滴滴。
周屹白聽得也很入神。
我餘光看到,他偷偷勾起了嘴角,眼神不住地往我身上看。
可當我說起,我的新男友的時候,周屹白驀然僵硬了嘴角。
倒是周阿姨,一直在問我人怎麼樣,哪裏工作,什麼時候帶回來見見。
我說:「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
聞言,周屹白似乎放鬆了下來。
可我下一句說:「但我想先要個孩子。」
周屹白脫口而出:「胡鬧!」
周阿姨說:「我倒覺得這個決定不錯,男人有時候只是累贅。」
「對了,我覺得女孩不錯,你說呢?」
我點點頭:「是的,我也是這麼想的。」
無人搭理周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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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屹白後來來找過我很多次。
但都喫了閉門羹。
他站在門外說:「小春,你不能這麼對我。」
透過門,我對他說:「我們都有對象,你這樣不合適吧?」
周屹白卻像是發現了什麼希望一樣。
他迫不及待地解釋說:「我和沈梨沒有在一起,只是爲了氣你!」
我不再理會他。
過了一段時間,周屹白終於ţū₀發現, 只有在周阿姨面前, 我會給他點好臉色。
他開始頻繁地出現在周家,還以周阿姨的名義邀約我去。
我的生日到了。
除了在國外的時候,我每年生日都是在周家過的。
我原本的父母后來又生了個女兒。
不是因爲想我了, 是因爲要給兒子攢彩禮。
那個素未謀面的妹妹曾輾轉找過我。
我給了她錢, 沒有多說什麼。
因爲我知道, 她是個有主意的。
她後來給我發過幾次消息。
報平安。
說自己找到了銷售工作,幹到了店長,後來自己開了店。
一切都好。
周阿姨給我點好了蠟燭。
我閉上眼許願。
許願我、周阿姨、妹妹,都要好好的。
喫完飯, 我們坐在沙發上時。
我的男友打來了視頻。
「生日快樂!」
其實昨晚, 他就掐着零點就已經給我發過祝福了。
我給他介紹了周阿姨和周屹白。
說了兩句, 周阿姨去切水果了。
我和男友繼續視頻。
周屹白就這麼在旁邊看着。
半小時後, 我掛斷視頻,他還維持着一樣的姿勢, 沒有變過。
他突然開口, 聲音有些沙啞。
「你們感情真好。」
我笑着說:「是啊。」
「……」
周屹白的眼神讓我不太舒服。
我起身離開, 他突然又開口了。
「我會等你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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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屹白後來當然沒有等到。
我分手後, 又談了下一個。
後來又分手, 沒有再談,但也沒有搭理他。
他一直保持單身。
至少對外是這樣的。
漸漸地,好多人都偏向了他。
連關係最好的朋友也試探着問了一次我的想法。
直到沈梨大着肚子找上週阿姨。
周屹白慌亂地看向我, 辯解稱是沈梨給他下了藥。
沈梨冷笑着說:「我給你下的, 和你當年和薛盼春滾上牀那一次喝的, 是一樣的。」
「不過是種帶點催情的酒。」
周屹白臉色慘白。
當年他和沈梨分手, 一氣之下和我發生了關係。
現在他和我分手, 一氣之下又和沈梨發生了關係。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周屹白瞪着沈梨, 嘶吼着說:「你在胡說什麼!」
「這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沈梨卻很淡定,表示可以做親子鑑定。
周屹白急切地看向我, 似乎是想知道我的反應。
周屹白還想說什麼,被周阿姨扇了一巴掌。
沈梨看着他, 眼中閃過惡意, 說:
「周屹白, 薛盼春根本看不上你。」
「你猜,當年我的簡歷是被誰送到你面前的?」
周屹白猛然瞪大了眼睛,看向我。
我從始至終,面無表情。
周屹白身形晃了晃, 似乎有些站不住。
他目眥欲裂。
「小春,你爲什麼要這樣……」
是我做的又怎麼樣?
在這份簡歷之前,他們在線上的聯繫就沒有斷過。
我不過是加了一把火。
後來。
我又出了國。
再也沒見過周屹白。
一年後, 事業穩定, 我擁有了一個女兒。
周阿姨來看望了我, 讓我的女兒喊她「奶奶」。
說這話時, 她小心翼翼, 生怕我不高興。
她已經收回周屹白對公司的管理權,找了職業經理人。
她已經不想見到周屹白了。
我索性邀請她在國外定居。
親情相伴多年後,我喊了她一聲「媽」。
到最後, 我改口,卻不是因爲一個男人。
卻比因爲一個男人而改口的關係,少了很多矛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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