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第二名

萬年都是年級第二的我，綁定了交換系統。
眼前飄過彈幕：
【完了完了，惡毒女配早就嫉妒女主寶寶的年級第一，肯定會利用系統換掉她的高考分數！】
【幸好女主寶寶能聽見系統和女配的對話，從此開始擺爛，縱享青春，高考那天更是從頭睡到尾！】
【女配費盡心機又怎樣？最後還不是隻能換來 0 分！到時候女主寶寶直接捐樓上哈佛！爽翻！】
惡毒女配？
我嗎？
可是——
誰說我要交換女主的高考分數？
我想換的，是她更珍貴的東西。

-1-
【恭喜宿主綁定交換系統，你有且僅有一次交換機會。】
我問：「什麼都能交換嗎？包括高考分數？」
【當然，請指定你的交換對象。】
「賀綿綿。」
我話音落下的瞬間。
不遠處的賀綿綿攥緊了雙拳。
朝我看過來的目光，輕蔑而戲謔。
看來。
果然如彈幕所言，她能聽到我和系統的對話。
賀綿綿的成績，常年位居年級第一。
而我是被人嘲笑的萬年老二。
她豪門出身，家世優越。
連我的媽媽，都是她家的保姆。
媽媽常斥責我：
「綿綿小姐金枝玉葉，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跟她爭第一？」
得知我被賀綿綿的小姐妹關在廁所霸凌，媽媽也不以爲意。
「肯定是你惹了綿綿小姐不高興，她纔會對你下手。你本來就是一條賤命，哪來那麼多委屈？」
曾經，我以爲媽媽是想保住賀家保姆的工作，纔對賀綿綿言聽計從。
直到彈幕告訴我：
【女配也挺可憐的，明明是真千金，卻在出生時被惡意調換。她的那個保姆媽，其實就是賀綿綿的親生母親……】
【可憐個屁，女配那是活該！誰叫她不走正道，想交換綿綿寶貝的高考分數。幸好我們綿綿寶貝早有準備，故意考了 0 分，讓女配計劃落空！】
【等高考後女配被認回豪門，賀父賀母都嫌她丟人，被我們優秀的綿綿寶貝全方位碾壓！就算女配是真千金又怎樣？沒人疼愛，孤立無援，抑鬱自殺都是她應得的！】
孤立無援？抑鬱自殺？
很可惜，這些都不會發生。
因爲我想換的，根本不是賀綿綿的高考成績。
而是她更珍貴的東西。

-2-
課間。
賀綿綿走到我的座位前，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容：
「史珍香，你這次還是隻考了第二啊。哪兒不懂，用不用我教教你？」
史珍香，這就是我媽媽給我取的名字。
我曾經反抗過，說這三個字的諧音，會讓人產生惡俗的聯想。
我媽卻嗤之以鼻：
「怎麼？你翅膀硬了，看不上我給你取的名字了？你一個賤種，剛出生就剋死了你爸，給你取名珍香，那是抬舉你了！居然還敢有意見？」
可就因爲這個名字。
我無數次被賀綿綿的姐妹團逼到廁所。
他們把我押到坑前，強行按下我的頭：
「你不是叫史珍香嗎？來，嚐嚐這屎香不香啊！」
那時候，賀綿綿臉上的笑容——
就和此刻一模一樣。
我垂下眸子，避免和她對視：
「不用，賀大小姐的時間金貴，你學好你自己的就行。」
「喲，史珍香，這麼爲我着想啊。」
賀綿綿露出一絲瞭然的笑意。
她一定認爲我讓她好好學習，是因爲我要換走她的高考成績。
而她也樂意順水推舟，準備在之後給我致命一擊。
「不怕告訴你，明天開始我就不來學校了。學校老師的進度太慢，家裏給我請了五個金牌家教，針對我的弱點一對一輔導。
「估計到高考，咱倆的差距，就不止這麼一點了！」
她臉上揚着志得意滿的笑，引得彈幕一陣誇讚：
【綿綿寶寶真是太聰明啦！故意說自己請了五個金牌家教，讓女配相信她的實力，確保女配會交換高考成績！】
【實際上，我們綿綿寶貝根本沒在學習！從此躺平擺爛，縱享青春，讓女配最後換了個寂寞！】
【反正綿綿作爲富家千金，什麼國外大學的 offer 買不來？就這個大女主爽！】
果然，Ţû⁵這天以後，賀綿綿就不來學校了。
我曾循着彈幕的指引，偷偷去酒吧看她。
賀綿綿跟幾個黃毛攪和在一起。
他們在曖昧Ŧüₓ的光影中調情，在微醺的氛圍中暢飲。
然後脣齒相貼，去旁邊的酒店裏來一場酣暢淋漓。
對此，我不置一詞。
我們都已成年，需要爲自己的選擇負責。
而我選擇穿着寬大的校服，戴着黑框眼鏡，繼續兩點一線的生活。
沒了賀綿綿的霸凌，我有了更多時間好好學習。
但我知道班級裏，她的眼線很多。
所以我表面裝作對學習懈怠。
下課後第一個走，偷偷找荒廢無人的空教室繼續學。
既然賀綿綿樂意演，那我就陪她演。
我很好奇——
當賀綿綿得知高考分數沒有交換的那一刻，她會是什麼表情？

-3-
很快到了高考這天。
我獨自一人前往考場。
在學校門口，我遇見了賀綿綿。
她身邊跟着一大幫送考的人，賀父賀母，還有……我的媽媽王鳳蘭。
所有人圍着賀綿綿，滿眼的關心和疼愛幾乎快溢出來。
王鳳蘭從來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過我。
甚至在高考的前半年，她就沒有回過家。
她把我一個人扔在破舊的貧民窟，專心在賀家照顧賀綿綿的飲食起居。
甚至沒有給我留下一分錢。
要不是我前兩年勤工儉學偷偷攢了些錢，還不知道怎麼撐過最後這段日子。
不過這樣也好。
王鳳蘭要是回家，總會指使我做這做那。
絕不會讓我靜下來學習。
她總是視我爲仇敵，生怕我超過賀綿綿。
從前我不明白爲什麼。
但看到彈幕，又看到這場面，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我都對女配憐愛了……養母一心向着賀綿綿，把女配貶低得豬狗不如。好不容易被認回豪門了，又被親生父母嫌棄。女配的一生，就是不被愛的一生啊……】
【我不管，女配錯了就是錯了！再說了，要是沒有女配交換分數這事兒，怎麼能凸顯我們女主啪啪打臉的爽感？】
【可是……女配真的會交換分數嗎？我看她高考前學得可認真了，根本沒有想要坐享其成的懈怠……反倒是女主，只顧着跟黃毛廝混，感覺是真墮落了……】
我不由得笑起來。
過了這麼久，彈幕裏總算有了明白人。
可我的笑容落到賀綿綿眼中，卻有了另一番含義。
「史珍香！」
隔着人羣，賀綿綿舉起手，大聲喊我的名字。
身邊人不由側目，發出指指點點的恥笑。
「史珍香，你剛剛笑什麼呢？對高考這麼有信心？」
賀綿綿像一隻蹦蹦跳跳的小鹿，小跑到我面前。
我沒什麼表情：「還行，你呢？」
「這還用說？我可是請了一對一的金牌家教。而且，你還從來沒贏過我呢！」
她信心十足。
擺明了要誘惑我交換分數。
我衷心建議她：
「賀綿綿，你一定要好好考啊。」
賀綿綿狡黠一笑：
「當然，就算是爲了你這句忠告，我也一定會好~好~考的！」
「行了行了——」
王鳳蘭追過來擋在賀綿綿面前，像是母雞護小雞似的，生怕我影響她：
「史珍香，就你這麼個貨色，怎麼能在高考前影響綿綿小姐？趕緊滾！」
賀父賀母跟着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番我的衣着氣質，也露出了不贊同的目光。
「綿綿，快進考場，別被不三不四的人影響。」
這，就是我跟親生父母的第一次見面。
幸好彈幕早就向我劇透了我認親回家後的悲慘遭遇。
所以對於賀父賀母，我並不抱期待。
而沒有期待，就沒有失望。
我轉過身，奔赴我的考場。
隱忍壓抑了 18 年，這一次，我勢在必得。

-4-
考場上，我全神貫注。
鈴聲響起時，我合上筆蓋，如戰士收刀入鞘。
與此同時，我也從彈幕得知了賀綿綿的狀態。
【綿綿寶貝真是鬆弛感拉滿！全程在考場上呼呼大睡，連口水都流出來了，簡直萌化！】
【啊啊啊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交換分數後，女配被打臉的名場面了！綿綿寶貝沖沖衝！】
【不是，樓上認真的？女配答得這麼認真，根本不像要交換分數的樣子啊……】
看來，賀綿綿還是沒有聽我的勸告。
高考這條路，她算是走不通了。
幸好，別的路，我也沒打算讓她走。
班主任組織了一場估分會。
集結全班同學，一起估分。
賀綿綿率先爆出估分：「710 分！」
全班一片「哇」聲。
「這麼高！之前那麼多次月考，你還從沒超過 670 分呢！」班主任驚歎。
賀綿綿衝我挑眉，抿着嘴輕輕一笑：
「這次超常發揮，考得不錯。」
又故意把話題拋給我：
「咱們的年級第二呢？估分多少？」
我平靜地說：「跟你差不多。」
賀綿綿頓時爆發出一聲大笑。
「差不多？就你，平時月考都追不上我，這次居然也估分 710？」
我點點頭：「沒錯。」
賀綿綿根本不相信這番說辭，在她看來，我只是在爲之後交換分數做鋪墊而已。
她笑眯眯地看着我，意味深長：
「既然這樣，那省狀元大概率會出現在咱們班了。
「這樣的喜事，我會讓我爸聯繫好媒體記者，等出分那天，現場直播。
「史珍香，你沒問題吧？」
豈止是沒問題。
簡直正合我意。
尤其是我清楚，出分這天——
正是我媽王鳳蘭謀劃的，認親之日。

-5-
在我和彈幕的翹首期盼中。
終於等到出分這天。
全班的師生、家長以及媒體記者，把教室擠得滿滿當當。
多虧了賀綿綿，這些天不遺餘力地宣傳我們班出了省狀元，吸引了一大幫圍觀羣衆。
彈幕很興奮：
【反正我們綿綿寶貝的哈佛 offer 已經穩了，無論怎樣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惡毒女配要慘了，今天來了這麼多記者，就是要讓她顏面掃地！】
【有了今天這一出，就算女配被認回豪門，也是不受待見，被我們綿綿寶貝踩在地上摩擦！】
考生們陸陸續續坐在電腦前。
待時間一到。
各色驚呼聲，此起彼伏。
「621 分！跟我預估的差不多！」
「靠！568 分！語文居然才 90 分，難道是作文偏題了？」
「640 分！」
「535 分……」
隨着一個又一個分數報出，氣氛被徹底點燃。
鏡頭一一記錄下考生們的表情，又徐徐轉到我和賀綿綿身上。
「聽說這次高考，你們班有兩名同學都估分 710，現在查到分數了嗎？」
賀綿綿挑釁的目光瞟了我一眼，從容地在鍵盤上輸入她的准考證號。
分數出來的瞬間。
舉衆譁然。
0 分！
「怎麼可能是 0 分？賀綿綿同學向來是我們年級的第一名，是不是哪裏搞錯了？」
「難道現在全省前 50 名的屏蔽生，改成顯示 0 分了？」
一片議論中，賀綿綿卻格外淡定。
她看向我，脣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史珍香，你真夠心狠啊。我想過你會考低分，卻沒料到，你居然直接給我考了個 0 分！」
周圍人都聽懵了：
「賀綿綿同學，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賀綿綿挺直腰背，篤定道：
「這件事，聽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我敢用家世人格擔保，我下面說的都是真的。
「三個月前，我得知史珍香綁定了一個交換系統，要交換我和她的高考分數。
「畢竟我是年級第一，一直壓她一頭。她便想用這種方式，搶走我的第一，污衊我的名聲。
「高考後，我故意說自己估分 710，史珍香就跳出來說她也估分 710。哪有這麼巧的事？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在爲之後換走我的分數做鋪墊了！」
她加重語氣，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
「所以，這個 0 分，並不是我考的。而是被史珍香換給我的！」
賀綿綿的話像一塊巨石砸進湖面，激起驚濤駭浪。
周圍響起窸窣的議論聲。
記者們高舉相機，閃光燈頻閃。
還有好事者開了直播，飛快湧入喫瓜羣衆。
「這麼荒謬的事，誰信？」
我緩緩站起身，動作不疾不徐，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
「賀綿綿，考零分也沒什麼，大不了明年再來。你不必爲了面子，編出這麼離譜的謊言。」
賀綿綿咬牙切齒：
「是不是謊言，你自己心裏清楚！」
「哦？是嗎？」
我的聲音很輕，卻讓嘈雜的教室瞬間安靜：
「我可是親眼看到，你在酒吧跟那羣黃毛廝混在一起，夜夜笙歌。現在居然還編出這種無稽之談，想要栽贓給我？」
教室裏的氣氛頓時凝固。
衆人的目光在賀綿綿和我之間來回打量。
賀綿綿的瞳孔猛地收縮，她下意識後退半步，隨即又強作鎮定：
「我出去玩兒，是因爲我不想辛苦考高分，最後便宜了你！」
她揚起下巴，眼中閃過一絲自得：
「至於栽贓你，有必要嗎？
「我堂堂賀氏集團的千金，想讀什麼國外名校讀不到？
「不怕告訴你，我馬上就要拿到哈佛的 offer Ŧű₍了！」
就在這時，教室門被推開。
賀父賀母大步走來，身後跟着目光炯炯的王鳳蘭。
賀父西裝筆挺，聲音沉穩：
「不錯，綿綿已經跟國外多所名校進行溝通，他們都強烈歡迎綿綿入讀。
「目前，綿綿已經得到哈佛院長的推薦信，我們也傾向țù⁹讓綿綿就讀哈佛。」
彈幕瞬間爆炸：
【賀家真的超級寵綿綿！爲了讓綿綿入讀哈佛，直接捐一棟樓！】
【等捐樓的合同簽好，咱們綿綿分分鐘拿到哈佛 offer！】
【這就是綿綿寶貝的鈔能力！惡毒女配拿什麼比？】
得到父母撐腰，賀綿綿愈發得意：
「史珍香，你說是我誣陷你。那你敢不敢當場公佈你的高考分數？
「實話告訴你，高考全程我都是睡過去的。你機關算盡換了我的分數，也只能得到一個 0 分！」
說到此處，她環視四周，目光掃過每一個鏡頭：
「也請各位在此作證，如果史珍香的高考分數也是 0 分，就能證明我的話全是真的！」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有好奇，有懷疑，還有幾分幸災樂禍。
「既然這樣，史珍香，你趕緊查查你的分。」
「賀綿綿無論考多少都有退路，但你不一樣。你要真考了 0 分，人生就完了！」
衆目睽睽之下，我笑了笑：
「行，我查。」
我輸入了准考證號。
屏幕上的加載圖標緩緩轉動。
賀綿綿不自覺地踮起腳尖，屏住呼吸，眼神死死盯着屏幕。
當頁面跳轉的瞬間，整個教室爆發出一陣驚呼——
分數欄一片空白，只有一行醒目的紅色提示：
【您的成績進入全省前 50 名，具體分數暫被屏蔽。】

-6-
「屏蔽生？！」
班主任猛地站起身，帶倒了身後的椅子。
整個教室也瞬間炸開了鍋，記者們一擁而上，將我和電腦團團圍住。
賀綿綿的臉色刷地慘白，嘴脣顫抖着：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緩緩抬眼，透過黑框眼鏡平靜地注視着她：
「現在，誰在說謊？」
【臥槽驚天反轉！】
【綿綿不是說換了分數嗎？那女配應該是 0 分啊，怎麼可能是屏蔽生？！】
【如果女配真是 710 多分……該不會是高考狀元吧？】
恰在此時，我的手機鈴聲響起。
剛接通，對面就傳來熱情洋溢的聲音：
「同學你好，我是清華大學招生組的李老師。首先恭喜你取得優異成績！我們正在趕往你所在的城市，希望能當面與你溝通。請問你現在是在學校還是在家？我們大概一小時後就能到……」
我問：「李老師，你們這麼快得到消息，應該能看到我的具體成績吧？能不能告訴我，我的分數和名次是多少呢？」
對面倒不含糊：
「恭喜你珍香同學，你的高考總分 718 分，位列全市第一！我們清華非常期待你能加入……」
彈幕沸騰了：
【臥槽，居然真是狀元。女配不是萬年老二嗎？怎麼一下子變這麼猛？】
【現在怎麼辦啊？等女配被認回豪門，綿綿的地位不會受到威脅吧？】
【這次玩脫了，綿綿請了那麼多記者，結果給女配做了嫁衣……】
賀綿綿猛地衝到我面前，死死抓住我的手腕：
「你到底做了什麼手腳？！系統明明說只能交換一次，你是不是偷偷更換了交換對象？！」
我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
「賀綿綿，你有完沒完？你考零分這件事，一定要找我給你背鍋嗎？爲什麼就不能是我自己考出的分數？」
話沒說完。
王鳳蘭突然從人羣中擠出來，揚起巴掌就要往我臉上扇：
「小賤人怎麼跟綿綿說話的！就你這種貨色也配當狀元？肯定是偷了綿綿的分！」
我敏捷地後退一步，嗤笑道：
「她都交白卷了，我還怎麼偷？」
「誰知道你使的什麼下作手段！」王鳳蘭的唾沫星子噴到我臉上，「平時被綿綿壓得死死的，怎麼突然就成狀元了？肯定有貓膩！」
看着她猙獰的面容，我突然覺得無比可笑。
這就是我的「母親」，十八年來對我非打即罵，卻把賀綿綿捧在手心。
「好，那我告訴你貓膩在哪裏。」
我緩緩抬起頭，注視着王鳳蘭：
「我之所以考第二，不是因爲我考不了第一，而是因爲，但凡我有超過賀綿綿的苗頭，就會遭到你的辱罵和虐打。
「你希望我自甘墮落，希望我低賤成泥。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賀綿綿纔是你的親生女兒。而我——」
我轉向已經面無人色的賀父賀母。
「而我，原本才應該姓賀！」
賀綿綿頓時驚慌尖叫：「史珍香，你胡說八道什麼！」
然而，王鳳蘭卻出乎意料地平靜。
甚至帶着幾分詭異的得意。
原本今天，她就是打算趁着高考出分，摘取自己精心培養的果實。
多年來，她默默爲賀綿綿付出，託舉其到上流社會。
如今，賀綿綿成年了，出息了。
總得讓她給親媽盡孝。
「是又怎樣？」
王鳳蘭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起球的袖口，渾濁的眼珠裏閃爍着精明的光。
「十八年前，醫院把兩個孩子抱錯了。我偏袒我的親生女兒，有什麼不對？」
賀父賀母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賀母的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胸前的珍珠項鍊，指節泛白。
「王姨，這種玩笑可不能亂開。」
她聲音發顫，卻下意識將賀綿綿往身後護了護。
王鳳蘭挺直了佝僂的背脊，理直氣壯地說：
「我又沒亂編！不信就去做親子鑑定！反正綿綿是我的女兒，她以後進了哈佛掙大錢，就得孝敬我這個親媽！」
賀綿綿聞言，立刻像受驚的小鹿般縮進賀母懷裏：
「不可能！我絕不做你的孩子！」
她渾身發抖，淚水衝花了精緻的眼妝，「你對史珍香那麼惡毒，給她取那麼噁心的名字，還對她非打即罵……做你的孩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王鳳蘭頓時慌了神，佈滿皺紋的臉上堆出討好的笑容：
「綿綿啊，這些年我對你怎麼樣你還不知道嗎？我給你洗衣服做飯，天天變着花樣給你煲湯……這都是血脈親情啊！哪像對那個賤種——」
她嫌惡地瞥了我一眼，「我看見她就反胃，天生的下賤坯子！」
「夠了！」賀父厲聲打斷，眉頭緊鎖。
這話確實刺耳——罵我下賤，不就是在罵賀家的血脈嗎？
但Ṫú⁰不等他爲我發聲，賀綿綿突然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爸爸媽媽不要丟下我……我害怕……」
「乖，不哭不哭。」
賀母心疼得緊，連忙將賀綿綿摟進懷裏，輕輕拍着她的背，「綿綿你放心，不管你身世如何，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女兒。爸爸媽媽絕對不會放棄你。」
賀父也趕緊上前，溫柔地爲賀綿綿拭淚：「沒錯，我們養了你十八年，這份感情誰也替代不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圍在賀綿綿身邊噓寒問暖。
王鳳蘭討好地遞上紙巾，賀父賀母輕聲安慰。
而我，真正的賀家血脈，就這樣被遺忘在角落，彷彿一個無關緊要的旁觀者。
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卻照不到我身上。
彈幕瘋狂滾動：
【嗚嗚嗚綿綿不哭！假千金又怎樣，我們永遠愛你！】
【女配好慘，親生父母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可明明女配纔是狀元啊！她難道不值得一句誇獎，一個擁抱？】
周圍人都看不下去，紛紛將同情的目光投向我。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打圓場：
「無論如何，都是喜事嘛。兩個孩子，一個是狀元，一個去哈佛，都很優秀……」
「不一樣。」我淡淡開口，「她靠的是賀家的錢，我靠的是自己的努力。沒有賀家，她靠自己讀得了哈佛嗎？」
賀綿綿聞言，淚水又湧了出來。
她抽泣着拉住賀母的衣袖。
「爸爸媽媽，去哈佛讀書要那麼多錢，我現在……我現在不配……」她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我會出去打工，掙錢償還你們這些年的養育之恩……」
「胡鬧！」賀父立刻打斷她，語氣堅決，「你是我們精心培養出來的女兒，哈佛我們一定會送你去！」
他轉頭ṭûₚ看向賀母，兩人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
賀綿綿這才破涕爲笑。
她眼角還掛着淚珠，挑釁的目光卻看向我。
那眼神明明白白地寫着：
看吧，就算你是真千金又如何？所有人依然偏愛我。
我靜靜地看着這場鬧劇，突然笑了。
「系統。」我在腦中輕聲呼喚。
【我在。】
「我要開啓交換。」
【交換對象已確認：賀綿綿。請你選擇交換內容。】
我看向賀父賀母緊緊摟着賀綿綿的手，又看向王鳳蘭諂媚的笑臉，脣角微微一勾：
「我要交換……賀綿綿的親情。」

-7-
話音落下，整個教室的空氣彷彿凝固了。
賀父賀母摟着賀綿綿的手臂突然僵住，他們困惑地低頭看着懷中的女孩，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那種發自內心的疼愛與憐惜，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從他們眼中褪去……
「這……」賀父突然鬆開手，像是被燙到一般後退半步。
他的目光越過賀綿綿，直直地望向我，眼中的冰冷逐漸融化，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柔軟：
「珍香……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賀母更是踉蹌着朝我走來，顫抖的雙手想要觸碰我的臉：
「這眉眼……這神態……和年輕時的我一模一樣……」
她的聲音哽咽，「之前我怎麼會沒認出來……」
賀綿綿的臉色刷地慘白。
她原本還算精緻的五官，此刻因爲極度的驚恐扭曲變形，渾身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系統，是系統！你沒有交換高考成績，原來是在這兒等着我！」
她突然尖叫起來，發瘋一般撲向賀父賀母：
「爸爸媽媽，你們不要被她矇蔽！她剛剛用了交換系統，偷走了你們對我的愛！」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在教室裏炸開。
王鳳蘭的手掌重重落在賀綿綿臉上。
力道之大，讓她的臉瞬間腫起五道紅痕。
「閉嘴！」王鳳蘭惡狠狠地啐了一口，「你霸佔珍香的人生十八年，現在不過是物歸原主，還敢在這撒潑？！」
賀綿綿捂着臉頰，不可置信地瞪着王鳳蘭。
就在一分鐘前，這個女人還諂媚地爲她整理裙襬，現在卻露出猙獰的面目。
賀父賀母也冷眼旁觀，目光疏離得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沒錯，你佔了珍香的位置十八年，不知感恩，還如此囂張跋扈，真是白養你了。
「本想着培養你這麼多年，送你去哈佛鍍金也無妨，但你既然如此不知分寸，留學的事……」
賀綿綿聽到這裏，原本瘋狂的情緒瞬間收斂。
她的高考已經失利，如果留學也成泡影，她的人生就徹底毀了。
眼珠一轉，她立刻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哽咽着討好：
「爸爸媽媽我錯了，是我佔了姐姐的位置，我把你們還給她……
「求你們送我出去留學吧，這樣我也不會在姐姐面前礙眼……」
教室裏一片譁然。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驚呆了。
記者們的鏡頭瘋狂閃爍，彈幕也如雪花般湧現：
【臥槽！這反轉！】
【搞半天女配壓根沒想過換高考分數，等着在這放大招呢！】
【我居然覺得沒毛病，本來女配纔是賀家的真千金。】
【綿綿還能去讀哈佛嗎？照這個情況來看，有點懸啊……】
一片嘈雜的議論聲中，賀父賀母只溫柔地望向我：
「珍香，你覺得呢？要送她留學嗎？」

-8-
我冷冷地注視着賀綿綿虛僞的表演：
「誰跟她是姐妹？這會兒知道叫我姐姐了，霸凌我的時候怎麼不叫呢？」
「什麼？！」
王鳳蘭一聽，頓時暴跳如雷，揚起手又要打賀綿綿：
「你個賤蹄子，珍香是我一手養大的孩子，你居然敢霸凌她？人家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你算個什麼東西？！」
賀父賀母的臉色亦是陰沉如墨。
賀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珍香，你說的是真的？賀綿綿經常霸凌你？」
他的手在微微發抖。
賀母也心疼得淚眼婆娑。
賀綿綿見這番形勢，徹底慌了，小聲祈求我：
「史珍香，你放我一馬。我知道你是用了系統，只要你幫我去留學，系統的事我可以暫時不追究……」
「追究？」我冷笑一聲，「這一切，原本就應該是我的。我只不過是拿回了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而已。」
話音落下，我從包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證據——
幾段女廁外的監控視頻，還有幾段錄音。
視頻裏，賀綿綿帶着她那羣跟班將我推搡進女廁，沒多久，傳出賀綿綿尖利的聲音：「史珍香，今天就讓你嚐嚐屎到底香不香！」
緊接着是一陣刺耳的鬨笑和我的悶哼聲。
記者們瞬間沸騰了，閃光燈此起彼伏。
直播間的人數呈幾何倍數增長。
#高考狀元遭霸凌#、#真假千金#等詞條迅速衝上熱搜榜首。
賀綿綿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她死死盯着我，眼中的恨意幾乎要化爲實質。
王鳳蘭見狀，一把揪住她的頭髮就往地上撞：
「作死的東西！老孃費盡心機把你送進豪門，你就學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賀父的臉色變得陰沉，看向賀綿綿的眼中只剩厭惡：
「我們花了那麼多心思培養你，但基因裏的劣根性，還是難以改變。本來唸在相處多年的情分上，還想送你留學，現在看來，簡直是浪費資源。」
他嫌惡地別過臉，「留學的事，就此作罷！」
「爸爸媽媽！」
賀綿綿突然掙脫王鳳蘭，踉蹌着爬到賀父腳邊，「你們都被她迷惑了！是她用了交換系統，換走了你們對我的愛……」
「住口！」賀父的聲音冰冷至極，不帶一絲感情，「我們不是你爸媽，無論是血脈上還是家教上，都養不出你這麼惡毒的女兒！」
王鳳蘭一把拽起賀綿綿，拖着她往外走：「少在這丟人現眼，給我回家幹活！」
昔日風光無限的賀家千金此刻髮髻散亂、妝容盡花，在無數閃光燈的聚焦下，ṱů₉像條喪家之犬般被拖出了教室。
彈幕集體懵逼：
【劇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女主不僅高考 0 分，連哈佛都去不成了？！】
【說好的女配抑鬱自殺呢？怎麼反而逆襲了！】
【細思極恐……所以之前年級第一都是女配讓的？】
【那我們綿綿寶貝怎麼辦？還怎麼立住大女主人設？】
【笑死了，還大女主？！賀綿綿所擁有的財富地位，原本就是從女配那兒搶來的，現在不過是物歸原主！】
就在這時，教室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清北兩校的招生組老師爭先恐後地擠了進來，手裏還捧着獎學金協議。
「珍香同學，我們清華願意提供全額獎學金！」
「北大可以安排院士親自指導！」
賀父賀母挺直腰板站在我身旁，臉上寫滿了驕傲。
「這是我們失而復得的親生女兒，她喫了太多苦，今後，我們一定會用最好的一切彌補她！」
他們柔聲問我，有沒有什麼想要的？
我垂眸沉思片刻：
「之前你們準備捐一棟樓，送賀綿綿讀哈佛。現在既然這樓不用捐了，不如……把這筆錢作爲給我的獎勵？」
賀父賀母立刻心領神會：
「當然，這筆錢本來就是我們爲女兒準備的教育基金。你是我們的親生女兒，我們當然應該投資在你身上！這筆錢，就當作你高考狀元的獎勵！」
我笑了，依偎在他們懷裏。
記者們紛紛舉起相機，記錄下這溫馨的一幕。
彈幕再次炸開：
【我天！原本用來給女主捐樓的錢，現在全落到女配手裏了！這劇本，反轉得也太離譜了！】
【女主這下徹底沒機會了……】
【我竟然覺得好爽！女配拿回了屬於自己的東西，揭露了女主的霸凌，還輕鬆拿走了鉅額家產！這不是爽文是什麼！】
【可是這份親情是用系統交換來的，能長久嗎？怎麼能用這種方式玷污親人之間的感情？！】
玷污？我在心底冷笑。
我交換親情，並不是因爲我渴望親情。
在貧民窟摸爬滾打的這些年，我早就看明白了——
想要翻身，就必須用盡心機和手段，在泥地裏一步步往上爬。
我想要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去爭取。
像我這樣的人，從小被虐待被欺凌，經歷過無數次深入骨髓的失望，早已對親情不抱期待。
我期待的，是金錢，是權勢，是向上爬的資本。
交換親情，不過是實現這些的手段而已。

-9-
經過出分那天的鬧劇後，我在網上的知名度迅速提升。
新聞迅速發酵，標題一個比一個勁爆：
「高考狀元竟是豪門千金，父母豪擲上億獎金！」
「豪門真千金慘遭霸凌！揭祕『僞千金』上位之路！」
高考狀元加豪門八卦，人民羣衆喜聞樂見，這件事的熱度被推得極高。
我抓緊機會經營自己的個人賬號，迅速收割了一番流量。
系統交換來的親情，我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唯有掌握核心的利益，擁有極高的價值，才能讓我在豪門站穩腳跟，擁有核心競爭力。
藉着這場東風，我的個人 IP 算是立住了。
成名後我的第一場直播，就是前往戶籍所在地派出所，將「史珍香」這個名字，改成了「賀珍香」。
僅僅是一個字，整個名字的質感卻全然不同。
萬千網友祝賀我重獲新生。
我也順利入學清華。
而我的下一步，是接手賀家的商業集團，執掌權柄。
而賀綿綿的日子，就不那麼好過了。
在王鳳蘭的暴力逼迫下，她哭着改名爲「史綿綿」。
本想復讀一年再次高考。
王鳳蘭卻早早給她談好了婚事，綁着她嫁給了村口的賴皮子。
這門親事，原本是王鳳蘭爲我安排的。
她曾計劃等我高考後，就將我嫁給賴皮子。
到時候，就算我被認回豪門，她也可以藉此狠狠訛一筆彩禮。
聽說出嫁那天，史綿綿想逃跑。
但王鳳蘭已經收了彩禮錢，拿棒子把她打得渾身青紫，強行把她塞進花轎：
「我冒這麼大的風險送你進豪門, 結果半點油水沒撈着。高考 0 分已經很掉價了，不如趁你年輕嫁人，還能賣個好價錢！」
史綿綿不從。
她奮力反抗，一把搶過棒子, 狠狠地砸向了王鳳蘭的太陽穴。
王鳳蘭應聲倒地，像一株被折斷的蒲葦，再也無力站起。
最後搶救無效死亡。
史綿綿，的確不用嫁了。
她被認定爲故意傷害致人死亡。
因防衛過當減輕處罰後, 依然被判處 7 年有期徒刑。
賀父賀母聽到這個消息，只是輕輕皺了皺眉，後怕地摟緊了我：
「珍香啊，幸好你回來了……如果爸爸媽媽沒有找回你，還不知道你會受多少罪……」
我便知道，如果我沒有用系統交換親情，他們也會對我如此。
我必須更加努力，利用身邊一切資源汲取養分, 讓自己迅速成長。
成長到有一天, 我不必依賴系統交換而來的親情, 也能在賀家立足。
縱然那親情, 本就是我應得的。
……
大一伊始, 我便進入賀氏集團任職。
大四畢業時，我已能獨當一面，成爲衆人口中的「小賀總」。
等七年後史綿綿出獄, 我已將賀氏集團的權力牢牢握在手中。
而這些年, 系統交換來的親情隨着時間的沖刷, 漸漸顯露出原本的底色。
賀父賀母眼中那種熾熱的疼惜正在微妙地變化, 偶爾會閃過一絲我熟悉的審視——就像他們最初看我的那種眼神。
或許，這交換來的親情終究會褪色。
但那又如何？
賀氏集團已經牢牢和我的個人 IP 綁定在一起。
這些年，我靠我個人的 IP 反哺集團, 已成爲公衆眼中賀氏集團的代言人。
沒有人能撼動我的地位。
【對賀珍香完全黑轉粉了, 這一路殺伐果斷, 成長爲如今的樣子！吾輩楷模！】
【原本的女主史綿綿，現在已經銷聲匿跡……是換女主了嗎？】
【無論換不換, 我們珍香都是自己人生的大女主！在極端惡劣的條件下逆襲，闖出自己的一片天！】
【珍香值得！】
熟悉的彈幕再度浮起，字體已近乎透明。
這些年, 隨着我權力的版圖不斷擴張, 這些彈幕越來越淡, 幾乎快看不ṱū́⁴清。
這大概意味着，史綿綿的女主光環徹底黯淡。
我的人生已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我站在賀氏大廈頂層的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市的燈火。
落地窗倒映出我的身影——
筆挺的衣裝, 凌厲的眉眼，還有嘴角那抹掌控一切的笑意。
「賀總，會議要開始了。」
助理恭敬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頷首，轉身走向會議室。
高跟鞋在地面叩出利落的節奏。
這一次，我親手寫就的人生劇本里——
沒有女配, 只有自我。
沒有束縛，只有征途。
而未來，還有更廣闊的疆域等着我去征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