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戴着老土黑框眼鏡的年級第一。
也是校董爲他兒子沈燼安排的陪讀。
校董說:「我的兒子我瞭解,你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轉到職高,做他的同桌,正常上課學習,他就會主動跟你交朋友,然後乖乖跟你回一中。」
我點點頭。
轉來職高那天。
沈燼的校花女友嗤笑道:「不是,你爸就派這種貨色來考驗你?」
沈燼更是厭惡我至極,派他的各路兄弟戲弄我。
直到有一天,我的黑框眼鏡碎了。
-1-
轉學到職高的那天。
有人在小羣裏發了一張我問路的照片。
老式的黑框眼鏡,搭配着一身寬大到看不出身材的校服。
造型又土又雷。
沈燼的校花女友拿着手機笑的前仰後合,「不是,你爸就派這種貨色來當你的同桌?」
「到底是要把你帶回一中,還是來噁心你?」
沈燼面露嫌惡,狠狠吐出一口煙霧,很快又勾脣笑了。
似乎是想到了一個絕佳的整蠱遊戲。
他在羣裏艾特了一個和他身形眉眼很像的男生。
說道:「林柏言,我們玩個身份互換的遊戲吧。我和萌萌出海玩兩個月,這期間,你來當沈燼,隨便怎麼戲弄那個許珂,讓她儘快滾出職高。」
「你們,也都幫着柏言隱瞞身份。」
「等事辦完,柏言,我送你一輛最新的杜卡迪機車,剩下的人,人手一臺 Switch,想玩什麼遊戲,我出錢衝。」
語音發完。
沈燼的兄弟們的眼睛都亮了。
這裏的學生鮮少有人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他們向來以荒廢大好時光爲樂。
像這樣有趣又有豐厚報酬的樂子。
自然踊躍配合。
林柏言更是痛快的答應。
只思索了一會兒,就想到了具體方案。
「像她這種無趣呆板又長得醜的好學生,肯定沒有男生喜歡她。這樣,我先假意追求她,等她愛上我,我在當衆羞辱她,ţū́₈說自己厭醜。她自尊心受到打擊,一定無顏在這裏待下去,就會麻利的滾回一中了。」
其他人回覆道:「我艹,柏言的女朋友,哪個不是個頂個的漂亮,和那種醜逼談戀愛,這算工傷了吧?」
「說實在的,柏言賺這個錢,我一點也不眼紅。」
衆人在羣裏笑作一團。
等我辦理好入學手續,來到班裏的時候。
沈燼已經和江萌坐在飛往海島的飛機上了。
林柏言則坐在沈燼的座位上,用略帶嫌棄的目光審視我。
班級裏嘈雜吵鬧。
拍球、打鬧、玩遊戲,各自幹着與學習不相干的事。
即便老師用力拍了拍講臺,也沒能讓聲音小下去。
我自覺省了自我介紹的環節,直接走到沈燼的座位旁邊,坐了下去。
林柏言單手撐着頭,扭着半個身子,笑眯眯的看我。
「你就是許珂吧,我是沈燼。」
「職高很亂的,不太適合你這種好學生。不過,你既然做了我的同桌,你以後就歸我罩。」
說的霸氣又感人。
他微微挑着好看的桃花眼,一臉期待的看着我的反應。
我卻只是撇了他一眼,淡淡開口:「上課時間請不要跟我說話,會影響我學習。」
說完,我在林柏言錯愕的目光裏,攤開課本,屏蔽周遭的聲音,認真聽老師講起課來。
職高的課程進度遠比一中慢。
只聽了一點,我就從書包裏掏出卷子寫了起來。
一上午過去。
接連寫了三張卷子,也沒有再看旁邊的人一Ṱû⁻眼。
班羣裏叮咚響個不停。
「笑死,好學生的眼裏沒有一絲對美色的嚮往,只有對學習的渴望。」
「死裝唄,表面上在寫作業,實際能被柏言這種帥哥搭訕,心裏暗爽死了吧。」
林柏言頭一次被一個女生無視。
還是這種老土到要死,換做平時自己多看一眼都嫌惡心的女生。
心中自然更加不爽。
他飛快的打字,「你們先給她一點小的教訓,我要讓她知道,要想順利的在職高待下去,得先抱緊誰的大腿。」
-2-
這之後。
沈燼的這幫兄弟們開始聯合起來捉弄我。
比如,有人會趁我下課打水的時候劃爛我的書,往我的桌洞裏塞垃圾,在我去食堂喫飯的時候,往我的餐盤裏扔蟲子。
林柏言則充當那個好人的角色。
每當我被欺負的時候,他總是及時出現。
單手插着褲兜,模樣痞氣又帥的招人。
用清朗霸道的少年聲音道:「許珂,我罩的!再特麼欺負她,絕對饒不了你們!」
然後,他會把自己的書與我被劃壞的書對換,幫我清理桌洞裏的垃圾,將飯盤扣在丟蟲子那人的頭上。
再用一種心疼的眼神看着我,「好學生,職高沒有規矩和紀律,想生存下去,得學會抱緊大腿。」
「以後被欺負了吱聲。」
「雖然我也不是啥好人,但護着個你,倒也不耽誤什麼功夫。」
語氣冰冷,但字字句句都充滿了關心和愛護。
就連林柏言說完,都被自己給感動了。
可我依舊沒有他期待中的那種反應。
反而冰冰冷冷,毫不感恩,甚至連句「謝謝」都沒有。
林柏言相當喫癟。
夜裏的班羣裏,大家又聊的熱火朝天。
「許珂難不成是個木頭人?柏言這麼幫她,都無動於衷?」
「是啊!我要是個女的,有個男的這麼爲我出頭,我早感動的以身相許了!」
「一般女生對帥哥不感冒,就分兩種情況,一種是死裝,一種自己就是大美女,追求者無數,所以免疫了。」
「hhh,顯然許珂那種醜逼不可能屬於第二種。」
「對了,我有個堂兄在一中,比許珂低一屆,這樣,我去找他打聽打聽。」
「打聽也白打聽,就許珂這長相,在哪兒都是個路人甲。」
消息很快堆到 99+。
林柏言看的有些煩躁,「明天計劃繼續,我就不信了,我這麼掏心掏肺的對她,她能一直沒反應。」
於是第二天的課間。
我的後桌宋哲故意將滿滿一瓶藍墨水潑在了我的校服上。
校服不防水,很快將後背浸透。
「抱歉啦,許珂,我手滑。」
「你這麼善良,不會跟我一般見識的哈!」
宋哲笑的頑劣,臉上沒有一絲歉疚。
轉頭搭上旁邊人的肩膀,一同去操場打籃球。
下節課是體育課。
難得放風的時間。
所以,教室裏的其他人走的很早。
等林柏言掐好時機,回教室的時候。
那裏就剩了我一個人。
林柏言心裏還在假設着進入教室後的情景。
那麼古板好學生,一定會因爲校服溼透了無法穿,唯恐違反校級校規而懊惱恐懼。
他看出我的窘境,大度的脫下自己的校服披在我身上。
然後無所謂道:「你穿吧,反正我天天違紀,也不差這一件。」
想到這。
林柏言彎了彎脣角。
這麼酷。
這還不死死拿捏住我。
可他剛踏入教室的後門口,就愣住了。
裏面的女生,脫了寬大的校服,用紙巾擦拭着髒污的地方。
上衣只穿了件貼身的短袖。
兩截露在短袖外的小臂白得像剛從冰箱裏取出,破了殼的冰荔枝。
胸脯在衣料下勾勒出飽滿的渾圓,腰線卻在肋骨下方驟然收緊。
曲線驚人!
林柏元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時,折返回來拿籃球的宋哲,發出了尖銳的爆鳴。
「我艹,許珂身材這麼頂?!」
嚇得林柏言連忙捂住他的嘴,拉着他躲在了旁邊的教具室。
兩個人緊貼着牆壁。
呼吸不平。
動作有些滑稽。
宋哲扒開林柏言的手,一臉震驚的壓低聲音問:「真,真是許珂?」
林柏言點點頭。
「我艹,真特麼看不出來,平時捂那麼嚴實,還以爲跟男的沒區ẗūₚ別呢,沒想到居然那麼大。」
宋哲用手肘戳了戳林柏言,壞笑着打趣道:「臉是普通了點,不過,關了燈,什麼都看不見,林大帥哥,你也不算太喫虧。」
林柏言沒言語。
好好的一齣戲英雄救「美」的戲被打斷。
着實有些可惜。
這麼想着,腦海裏就又出現了許珂的影子。
到底是年輕氣盛,無意間瞧見少女曼妙的身材。
難免心猿意馬。
林柏言搖了搖頭,強迫自己鎮靜。
許珂又土又平凡,光身材頂有個屁用。
撐死接觸的時候少幾分噁心!
-3-
等二人重新回到教室的時候。
裏面已經空無一人了。
操場上,體育老師只清點了人數,就讓大家自由活動。
男生都去跑去打籃球。
女生們也都各自結伴活動。
我則找了個清淨的地方背單詞。
林柏言是體育特長生,人不但長得又高又帥,還打的一手好籃球。
幾個三分球空心入網。
比分拉頓時開了距離。
引得班裏的女生尖叫連連。
更有其他班的女生特地逃課來給他送飲料遞毛巾。
中場休息的間隙。
林柏言邊喝水邊滿場尋我。
終於在一個樹蔭的角落裏看見了心無旁騖背單詞的我。
他這邊熱鬧非凡,被衆人擁簇。
我那裏冷清專注,一心只撲在手裏的英語詞典上。
儼然不是一個世界。
我的身上仍舊穿着那件被弄髒弄溼的寬大校服,拉鍊規規矩矩的拉倒最頂端,下襬長到能蓋住大腿根部。
若不是親眼見過,根本不會有人察覺,那件規矩死板的校服下面,藏着何等春光旖旎。
林柏言的眉頭不由得蹙了蹙。
宋哲走到他身邊,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學校裏的女生恨不得全員出動來給你加油,偏偏她許珂跟別人不一樣,不但躲着你,還一臉清高愛學習的樣子。我看吶,多半是裝的,想顯示自己多麼的與衆不同,好藉此吸引你的注意。」
林柏言將礦泉水一飲而盡,面露不屑,「哼,女生小心思就是多。」
宋哲拍了一下手裏的籃球,「得,剛纔害你計劃沒完成,這次,兄弟再幫你一把。」
說完,他彎膝跳起,指尖的球劃出弧度,精準的向我砸去。
緊接着,一陣痛呼聲響起。
宋哲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惡作劇,「被帥哥抱去醫務室,嘖嘖,多偶像劇啊!」
林柏言心領神會,連忙衝着我的方向跑過去。
宋哲的籃球將我的眼鏡框砸成了兩截,斷裂處劃傷了我的鼻樑,傷口不深,但溢出了血。
林柏言裝作擔憂的樣子,「許珂,你怎麼樣?我抱你去醫務室。」
我捂着鼻子,有些煩,「不用,我自己會去。」
「那怎麼行?」
林柏言幫我撿起地上壞掉的眼鏡框,「你近視,又受了傷,能看清路嗎?別犟了,讓我先看看你的臉。」
說完,握住我的手,強行拿開。
不遠處的宋哲一直注視着林柏言和許珂這邊的動向。
他看到林柏言幫許珂查看傷勢。
又看到許珂捂着鼻子起身離開。
而林柏言半跪在地上,一動不動,跟校門口那座刻着敏而好學的豐碑似的。
宋哲看了好一會兒,才跑過來,拍了拍林柏言的肩膀道:「bro,什麼情況,許珂不讓你抱啊?」
林柏言整個人失魂落魄,說話也磕磕巴巴的。
他說:「許,許珂,怎麼長那個樣子啊?」
宋哲看着林柏言手裏還拿着許珂的眼鏡。
就知道他肯定是看到了許珂不戴眼鏡的樣子。
有些人啊,戴眼鏡會封印顏值。
有些人,戴眼鏡則能遮醜。
想必林柏言是被許珂真面目嚇壞了。
「太醜了是吧?一中的學生除了腦子好使點,其他地方根本沒眼看。我也納了悶了,你說燼哥他爸不想燼哥在職高鬼混,想讓人把他帶回一中學習,怎麼偏偏派許珂過來?」
「難道是爲了噁心燼哥?把他噁心回一中?我天,好歹毒的計謀!」
林柏言訥訥的搖頭,「不是,不是,她……」
體育課很快結束。
大家也從操場回到了教室。
林柏言看着旁邊的空座位發呆。
他想起自己看清許珂臉後的震驚。
又想起許珂厭惡的甩開了他的手。
對他說了有史以來最長的一句話,「林柏言,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你們真的很煩!」
不是。
她怎麼知道他是林柏言的?
林柏言揉了揉眉心,就聽後面的宋哲說了句,「我艹!這特麼誰啊?」
緊接着班裏傳來此起彼伏倒吸冷氣的聲音。
林柏言抬頭,就看見許珂進了教室。
她沒有戴眼鏡,因爲鼻樑受傷,所以用一個黑棍卡子夾起了厚重的劉海。
因而露出了整張臉。
教室裏的打鬧聲驟然靜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一個人身上。
時間似乎也停止了流速。
只能看得見一張漂亮到任誰看了都會走神的臉。
林柏言心臟猛的跳了兩下。
宋哲更是震驚的張大了嘴巴。
直到我坐下,露出校服後背被他潑的藍墨水痕跡。
他才真的確定眼前的人就是我。
「我艹!」宋哲狠狠吸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錯了,都錯了,這特麼竟是美人計!!!」
十幾分鍾後,羣裏再度響起提示音。
是之前那個說要向一中堂哥打聽我的男生。
他因爲生病今天沒來上課,一收到他堂哥的回覆,急忙在小羣裏轟炸。
「兄弟們,驚天消息!!!」
「你們知道嗎?許珂,竟特麼的是一中的校花!!!」
說完這兩句。
他發來一張一中榮譽牆上我的照片。
劉海束起,沒戴眼鏡。
哪怕是最普通的證件照,也依舊難以掩蓋清冷明豔的氣質。
「你們都不知道她在一中多有名,不但成績常居第一,代表學校拿了不少榮譽,還賊特麼受歡迎,每天情書禮物收到手軟。」
「她的各科老師們都特別寶貝她,不讓男生靠她太近,怕影響她學習。」
「就這樣,每到下課,還有人冒着違反紀律的風險,偷偷來看她,跟她說話,往她桌洞裏塞東西。」
「就是家裏窮,是貧困生,資助她上學的人,就是勁哥他爸!」
「對了,她在職高待不了多久,放暑假前她就得回去了,一中還指着她拉昇排名呢!」
男生噼裏啪啦打了一大堆。
但是半天羣裏也沒有一個人回話。
他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不是你們怎麼了,你們怎麼不說話啊?」
「這消息不勁爆嗎?」
-4-
消息不是不勁爆。
而是太特麼勁爆了!
終於熬到了放學時間。
林柏言看着我收拾完東西準備走,終於鼓起勇氣上前,「許珂,你傷口還疼不疼啊?要不,我送你回家吧,我平時騎機車上下學,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我說了句「不用」,轉身就要走。
他連忙追上,擋在我身前,看着我的眼睛,半晌卻說不出話來。
直到我不耐煩的皺眉,他才問道:「許珂,你什麼時候知道我不是沈燼的?」
我語氣冰冷,「一開始就知道。」
在來這個班的時候,我就已經看了全班同學的檔案冊。
這個班裏一共有多少人,照片對應着誰的名字,我只看了一遍,就廖記於心。
雖然林柏言確實和沈燼確實有幾分相似。
雖然全班都幫着做戲。
我也不會蠢到連兩個活生生的人都區分不清。
林柏言更加喫驚,「你知道,那你怎麼沒有戳破?」
「爲什麼要戳破?我只是答應沈燼的爸爸轉來職高,做他的同桌。我該做的都做了,至於我旁邊的人是不是真的沈燼,我不關心。」
「還有你們互換身份,甚至故意找人欺負我,我大概明白是爲什麼,但是無所謂,反正這學期結束,我就要回一中了,沈燼爸爸資助我的情誼,我也算報答了一些。」
說完,我越過林柏言的身側,徑自走出了教室。
留他在原地,震驚又沉默。
晚上,林柏言和宋哲一幫人找了個公園繼續打球。
林柏言心緒不佳,手裏的籃球接連被人截走。
宋哲看出他不對勁,拿了瓶水遞給林柏言,兩個人撤出了比賽,坐在籃球場邊看着其他人打。
宋哲問:「你還好吧?是不是知道自己完不成任務,不但拿不到那輛杜卡迪,回頭還得被燼哥責怪,心情鬱悶了?」
林柏言喝了口水,「也不全是。」
宋哲:「要我說,直接跟燼哥說實話得了。那許珂長得跟個妖精似的,比江大校花還漂亮不知多少倍,追她的人肯定數不勝數,咱們這種小伎倆,在她眼裏就是小兒科,早免疫了,她不動心太正常。」
「要是燼哥真看上她了,沒準回來就不會罵咱們了。」
「就是不知道他和江萌到底上哪個野島玩去了,一個月都過去了,一點消息沒有,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羣。」
「等到了家,我再聯繫聯繫他。」
林柏言不說話,神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低頭將喝完的礦泉水瓶捏扁,扔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裏。
好半晌,撂下一句話。
「別跟燼哥說,以後,也別欺負許珂了。」
-5-
自那之後。
沒人再捉弄我了。
班裏依舊吵鬧,以不學無術爲榮,可每當有人路過我座位周邊時,又會變得格外安靜,好像生怕打擾了我一樣。
我壞掉的眼鏡,翻遍整個操場也沒有找到,度數不算高,換新的又要錢,我乾脆換到了教室第一排的位置,也勉強能看清黑板。
整個班級只有我在學習。
對於我換座這個事。
老師欣慰,跟我換位置的同學更是開心。
林柏言不知道抽什麼風,換到了我的後面。
我依舊一心撲在學習上,沒有受到周遭環境的影響。
很快到了月考。
語數外三科基礎課程,我拿到了幾乎滿分的成績。
在一中沒有接觸過的,專屬於職高的專業課內容,我也拿到了很高的分。
名列校內第一名。
班主任看我的眼神慈愛的都快滴出水來。
既欣慰我這樣的尖子生能成爲她的學生,又可惜,我這樣的尖子生,註定不可能在職高一直待下去。
月考結束後。
我收到了宋哲送來的新校服。
說來也奇怪。
自我那天被籃球砸傷之後。
大家對我出奇的友好。
宋哲真誠的道歉,「之前的事對不起,每天看着你穿着這件洗不乾淨的校服,實在有點過意不去,我買了新的賠你,你能不能原諒我?」
我沒說原諒,也不想要宋哲的賠償。
我不打算跟這裏的人有任何牽扯。
哪怕是道歉,我也想不接受。
宋哲仍不死心,每天在我眼前晃悠,想盡辦法,要我接受這件新校服。
我被煩的實在受不了,於是道:「是不是我要了這件衣服,你就可以不打擾我做題了?」
宋哲忙不迭的點頭,然後雙手將校服送上。
校服裝在粉色的布袋子裏,布袋的拎手處,還掛着一個可愛的玲娜貝兒玩偶。
我掏出校服塞進桌洞,將袋子退回。
宋哲:「袋子你也收着吧。」
我拿起筆開始做題,頭也沒抬,「沒地方放。」
宋哲只好悻悻的收回。
時間很快又到了 520 那天。
課間我出去打水喝,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林柏言在翻我的桌洞。
手裏拿着掏出來的幾封情書和小禮物。
眉頭緊鎖,一臉不悅的翻着看。
我走過去,「林柏言,你在幹什麼?」
林柏言瞬時繃直了身子,聲音不太自在,「你出去打水的功夫,好幾個人過來,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往你桌洞裏塞東西。」
「我怕他們影響你學習,所以想着幫你處理一下。」
「用不着!」
我搶過他手裏的書信和禮物,「東西我自己會退,用不着你費心!」
林柏言的手尷尬的僵在舉在半空,好一會兒,又放下撐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向我這邊傾,「許珂,你這種好學生,應該不會早戀的吧?」
我沒理他。
他又試探道:「在一中,你有喜歡的人嗎?」
我轉過頭瞪他。
林柏言連忙擺手,「好了,好了,不問了,不問了,我去打球了。」
放學後。
宋哲邀請林柏言去家打遊戲。
一路上,林柏言心事重重。
即便到了宋哲家裏,也沒個好臉色。
宋哲奇怪道:「你咋啦?是不是燼哥就要回來了,你怕沒搞定許珂捱罵啊?」
林柏言拉攏着腦袋「嗯」了一聲,過了好一會兒,纔沒頭沒腦說了句,「她還真是受歡迎。」
宋哲沒聽清,去廚房的冰箱裏給林柏言拿可樂。
林柏言也不知道自己在煩什麼,大刺拉拉躺在宋哲的牀上,宋哲的被子下面鼓鼓囊囊的,躺着硌脖子,他有些煩躁的掀開被子,竟在裏面扯出一件校服。
一件曾經沾着藍色墨水,沒有徹底洗乾淨的校服。
再展開,裏面還有幾塊已經乾涸的白色水漬印。
林柏言腦袋轟一聲,瞬時從牀上跳下來,憤怒的將拿着可樂進屋宋哲推到牆上,雙手死死的攥着他的脖領子,怒視道:「宋哲,你特麼對許珂的衣服幹什麼了?」
宋哲被勒的脖頸通紅,費力的將林柏言推開。
捂着脖子大口呼吸,「怎麼啦?想想不行嗎?班裏的男的,哪個不想?哪個沒夢過她?」
林柏言上前,就給他一拳,「我艹你大爺宋哲,你真特麼噁心!」
宋哲被揍的好幾步,腳無意踩上易拉罐,身子一歪,狠狠摔在了地上,他疼的齜牙咧嘴,「林柏言,你有病啊,你發什麼瘋呢?你特麼喜歡許珂啊?」
林柏言猛地一怔,抬起的手臂懸在半空僵住。
呼吸漸漸平穩下來,他冷眼看着宋哲,警告道:「許珂是燼哥給我的任務,你以後少特麼沾邊,別想些不該想的!」
說完,將許珂的校服塞進書包,抬腿就要走。
「裝你媽呢!」
宋哲將林柏言的八倍祖宗統統問候了一遍,最後對着即將開門離開的林柏言冷笑道:「林柏言,你我就是職高的混子,許珂永遠不會對咱們另眼相看。我不過做點男人愛做的夢,我知道她瞧不上我,我有自知之明。」
「等這學期一到,她就回一中了,未來大概率也會上京大,到時候你在哪兒呢?」
「林柏言,你比我還能做夢!」
「咣」一聲。
防盜門被死死關上。
-6-
林柏言和宋哲徹底絕交了。
除了體育訓練,他不再出去,上課開始聽講,下課還會做習題。
可到底課業落下太多,上課聽講就像聽天書,做卷子在草稿紙上畫了好幾個大王八,也做不出一道來。
林柏言厚着臉皮讓我教他做題。
太過反常,我提防的看着他,「你們又在計劃什麼來捉弄我?」
林柏言趕緊搖頭,「沒有,我是真的想學習,之前的事對不起。」
他真誠的向我道歉,嘴脣蠕動半晌,接着說:「許珂,我知道你不信,我也知道我在你心裏印象不好,我只是希望,你能別那麼討厭我,其實我也不是那麼不學無術,我也可以上進。」
誰要關心一個霸凌過我的人上不上進?
我冷漠的回絕,「我不是老師,沒義務教你。」
林柏言抿着脣,愧疚又受傷。
一個星期後。
沈燼要回來了。
回來的前夕,林柏言將那副我怎麼也找不到的眼鏡修好,還給了我。
「怎麼在你這?爲什麼現在才還我?」
林柏言看着我戴上眼鏡,緊蹙的眉心慢慢展開,似乎有什麼緊繃的情緒,鬆懈了下來。
他如釋重負的鬆口氣,「原諒我許珂,我有私心。」
「你戴着,我才能安心。」
我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他。
不知道他又耍什麼花樣。
林柏言又繼續開口:「你未來會去京大嗎?」
「和你有關嗎?」
「我只是想問問,其實,我最近也有在好好看書。我以前挺瞧不起好學生的,直到自己開始學習,才知道,讀書真的很難。許珂,你成績這麼好,真的很了不起。」
我蹙眉,「你也要考京大?」
「不是,怎麼可能,我的成績那麼差,想都不敢想。」
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像想到了什麼一樣,特認真的問:「或許,京大附近有專科嗎?」
莫名其妙。
完全聽不懂林柏言前言不搭後語的想表達什麼。
我背起書包,起身回家。
夜裏。
剛回國的沈燼打開了微信。
羣裏,私人,上千條的未讀信息,密密麻麻的紅點點,一下子全都湧了上來,他翻了幾條就沒耐心看下去了。
直接在羣裏說了句,「明天回校。」
又艾特了林柏言,「怎麼樣,那個醜貨走了嗎?」
林柏言半天也沒回話。
倒是宋哲發來了私信。
「林柏言現在天天跟在許珂屁股後面,要追隨人家腳步,好好學習呢。我聽說,他準備讓他爸媽給他買分,爭取下學期轉去一中上學。」
沈燼:「?」
「他有病啊?」
宋哲:「還病得不輕呢!」
沈燼不明所以。
他出海玩了三個月。
林柏言非但沒搞定那個醜女,還特麼從良了?
考到一中去?
神經病吧!
江萌被海上的大太陽曬黑了不少,她邊收拾旅行帶回來的紀念品,邊問:「事情搞定了嗎?」
「沒,算了,明天我回去,直接把她連人帶坐過的桌椅板凳一齊扔到職高門口去,她要是還敢回來,就直接揍她一頓,別以爲她是我爸派來的,我就能給她好臉色了。」
江萌捂着嘴笑。
翌日。
我戴着黑框眼鏡去上學。
校門口碰到了一排的新同桌林媛。
她看到我的樣子直搖頭,「許珂,你怎麼又戴上這副眼鏡了?」
我奇怪的看着她,「近視眼不戴眼睛戴什麼?」
「不是,真沒人跟你說過嗎,你這個黑框眼鏡,真的很封印顏值。」
見我沒什麼反應。
林媛嘆了口氣,「我算是明白了,真正的大美女,被別人說不好看,是不會在意的。」
「對了,今天沈燼就要回學校上課了,你是不是就要搬回原來的位置了?」
我點頭。
待到這個學期結束,我答應沈校董的事,就算完成了。
睡到臨近中午,沈燼纔回了職高。
正值午休時間,班裏的人都在食堂喫飯。
沈燼進了教室,就見一個外班的男生鬼鬼祟祟的拿着不知道什麼東西,走到了他座位旁邊。
剛要把東西放下,就被沈燼叫住。
「你幹嘛的?手裏拿的什麼?」
男生渾身一震,「燼哥?我……」
沒等他說完,沈燼走過來搶走了男生手裏的盒子打開。
是一個飯盒,裏面擺着精緻是日式壽司,上面還用番茄醬畫了個愛心。
沈燼難受的「咦」一聲,「你特麼暗戀我啊?」
男生連忙擺手,「不是不是,這是我給許珂的。」
沈燼這纔想起,自己現在的同桌是許珂。
「你喜歡許珂?」
男生不好意思點點頭。
「emmm……」
「你是什麼時候瞎的?」
沈燼像聽到了什麼地獄級笑話一樣。
一個一個都神經了?
男生輕咳一聲,「燼哥,那你幫我給她吧,午休快結束了,我得回班裏去了。」
說完,就一溜煙跑了。
「哎,我說……」
沈燼扔也不是,略帶嫌棄的塞到了許珂的桌洞裏。
誰知道剛塞進去,就被什麼阻礙住,他往回一撤,竟稀里嘩啦,掉出好多封花花綠綠的情書來。
這時,江萌走過來,用腳尖捻開情書,低頭看了一眼就笑了,「這是什麼鬼東西?這是知道你回來,故意給自己凹了一個萬人迷人設嗎?這情書是她自己給自己寫的吧,她也太好笑了吧,她平時不照鏡子嗎?」
沈燼煩躁的將飯盒扔進了垃圾桶,「醜還不安分。」
說完,他拿出手機,叫了兩個外校的人,把許珂坐過的桌椅板凳全都扔到了學校的魚池裏。
「噁心死了,好好幫她洗洗。」
-7-
我得知消息趕來的時候,我的東西已經泡在水裏了。
除了桌椅凳子,書包課本,還有我高中從入學到現在的所有筆記和錯題冊。
我氣到渾身發抖。
沈燼的爸爸找到我,以多年資助的恩情,讓我轉到職高的時候,我沒生氣。
剛進入職高,被一羣人莫名針對捉弄的時候,我也沒生氣。
因爲我知道像我這樣沒父沒母,沒錢沒依仗沒有試錯略的貧民窟孤兒。
唯有靠讀書才能逆天改命。
否則將是死局。
所以我十分感謝沈先生在衆多貧困生中選擇了資助我。
進而夜以繼日的拼命苦讀。
不多話,不無用社交,不招惹旁人,不給自己惹麻煩。
一心一意只想考取自己心儀的大學。
可即便這樣。
沈燼一回來,可能輕飄飄一句話,我上課的所有心血,近兩年的辛苦耕耘,就這樣飄在水池子裏。
裏面的字跡全部污成一片,成了垃圾。
「撲通」一聲。
林柏言緊跟着跳進水池,拉住我的胳膊,「許珂,水太涼了,你先上去,東西我幫你撈。」
「走開。」
我甩開他的手。
「許珂,這次真不是我,我和他們不是一夥的。」
他焦急的解釋着。
我誰也不理,只是俯身打撈東西。
沈燼就在樓上看好戲,越看眉頭蹙的越緊,「林柏言到底是中邪了,還是演戲演上癮了?」
宋哲也在窗戶邊看,小聲喃喃着,「這水挺深挺涼呢,女孩泡久了得感冒吧?」
沈燼扭過頭,發現宋哲的臉越貼越近,恨不得整個人,都扒在窗戶上。
「宋哲,別告訴我,你也在心疼許珂?」
宋哲趕緊挺直了身子,趕緊表忠心,「沒,怎麼會。」
早在沈燼還沒回國的時候,他們這幫兄弟,就不止一個人,給他發了許珂沒戴眼鏡的照片。
可沈燼都沒回。
如今回校,沈燼也絲毫沒有要輕饒許珂的意思。
想來,他家燼哥,閱美女無數,即便面對許珂這種天仙下凡,也很難爲之所動。
不像他,半夜輾轉反側。
皆是因爲夢裏的許珂。
正想着。
教室的門被打開。
有個潮溼的水汽襲來。
緊接着「啪」的一聲響起。
沈燼的臉被我扇的偏到一邊去。
宋哲倒吸一口冷氣。
周圍的人更是嚇得不輕。
沈燼額角的青筋暴起,攥起拳頭就要打人。
可就在拳頭離我臉僅有一公分距離的時候,停住了。
我渾身溼透,左手拎着眼鏡和書包,右手還揚在半空,手掌因爲用了十分的力氣而微微顫抖。
「沈燼,就你這樣的混蛋,就該爛在泥裏,誰來拯救都沒用!」
後腳跟來的林柏言不知道從哪兒搶來的乾淨校服,就要往我身上披,「許珂,當心着涼。」
我一把甩開,用手一一指過林柏言,宋哲,以及曾經一起參與欺負我的人。
「沈燼有個可以爲他兜底的爸,我也不知道你們有什麼,能讓你們浪費這大好的時光,陪着他胡鬧廝混。」
「或許高考之後去工地搬磚也很有趣吧!」
說完,我扭頭就走。
衆人沉默。
林柏言撿起校服追了過來,邊跑邊道:「我跟他們不一樣,我最近有好好學習,我數學都不是個位數了。」
宋哲目瞪口呆,轉頭去看沈燼的反應。
就見沈燼臉頰微腫,卻沒有想象之中的暴跳如雷。
反而充滿了疑惑。
他捂着自己的臉,「她是新來的嗎?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宋哲動了動嘴脣,「燼哥,她就是許珂呀!」
-9-
我病了三天。
病好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見了沈燼的爸爸。
向他提出想盡快回一中的事。
「沈燼很討厭我,他並不願意和我做朋友,甚至連我碰過的東西都很厭惡,他絕無可能會因爲我而改變,也不會跟我回一中。」
沈父大爲震驚,「他討厭你?不能啊,我兒子我最瞭解,你完全就是他……」
我起身鞠躬,打斷了他的話,「很抱歉,沈先生,辜負了您的期待,但我真的無能爲力,如果您因此不願繼續資助我,也沒有關係。」
沈父只得將後半句話嚥了下去。
嘆了口氣道:「我資助你,是因爲你本身就很優秀,和我兒子無關。」
頓了頓,又道:「罷了,是沈燼不好,這段時間也辛苦你了,轉回一中,還需要一週時間,你且等我消息吧。」
我點點頭。
起身下樓。
路過前廳花園的時候,恰好與沈燼宋哲碰了個對面。
沈燼那天被我打的不輕,嘴角直到現在還能看出淤青。
我們誰也沒有說話。
沈燼沉着臉,走出老遠,才突然停住。
宋哲也跟着停住,就見沈燼原地呼出一口悶氣,不悅的轉頭,盯着我的背影看。
直到我的背影縮成一個小點。
才眯起眼睛道:「她打我,還無視我,她好樣的。」
宋哲小聲嘀咕,「還不是你把人家的桌子扔水裏的?」
沈燼轉頭瞪了宋哲一眼。
宋哲瑟縮一下,突然福至心靈,「那,明天還繼續扔她桌子?」
「扔你個頭啊,滾!」
-10-
轉學的資料已經提交了上去。
在職高最後上學的倒數第七天。
正逢校園歌手大賽。
剛從教導處出來的我,就被林媛拉住。
她氣喘吁吁道:「許珂,我可算找到你了。學校今天舉辦校園歌手大賽,可大家打球的打球,逃課的逃課,臺下根本就沒幾個觀衆,學校還想拍宣傳片,藉此提高一下招生率呢,但場子實在是有點冷清難看,班主任讓我找你來當個串場主持人。」
我急忙推脫,「我不會主持。」
「哎呀,主不主持的無所謂,重要的是,我親愛的姐,你長得實在太權威。」
與此同時。
沈燼宋哲一幫人,正逃課在學校餐廳打王者。
最後一發普攻落下,屏幕炸開金色光效。
順利收割五殺。
宋哲這才點開有消息提醒的微信羣,「我看萌姐在羣裏說,她報名了這次的校園歌手大賽,要咱們去捧場。」
沈燼臉上不耐,「不去,這麼無聊的比賽,有誰會去看。」
宋哲望向操場的方向,舞臺搭的挺漂亮,但是三三兩兩,總共也沒幾個學生去看。
他對沈燼的話表示贊同。
職高的學生,向來反骨,不聽話,不守規,沒有集體榮譽感,學校越要他們幹什麼,他們越喜歡反着來。
學校的活動,永遠湊不齊人。
宋哲剛要收回視線,繼續遊戲。
突然瞥見籃球場幾個打籃球的男生放下了籃球,朝着舞臺方向走去。
之後,教學樓,信țū́⁸息樓,科技樓,體育館,開始陸陸續續有人走出,都朝Ṱúⁿ着操場那邊走。
很快,人越來越多,烏泱泱的,將舞臺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時,江萌打來電話,軟磨硬泡,纏着要沈燼去看她唱歌。
沈燼被煩的不行,最終答應露個面。
這一行人,這才慢慢悠悠從餐廳移步操場。
半路,宋哲還感嘆道:「萌姐魅力可真大啊,她一參賽,大家都跑去看了。」
可當衆人過去的時候。
才發現,吸引衆人來的。
不是因爲江萌。
而是許珂。
她就在臺上。
常年像焊在身上的老土籃白校服,被一件白色的小禮服替代。
頭髮燙成波浪,畫了淡妝。
沈燼眯起了眼睛。
他看見林柏言高舉着不知道從哪兒買的熒光棒,撕心裂肺的揮舞吶喊,諂媚的像條沒見過世面的狗。
他看見臺下的男生拿出手機瘋狂的爲許珂拍照,將她的照片設爲屏保。
他聽見有人說,「嘖,許珂這細腰,能要人命!」
沈燼有點牙疼,摸向口袋點了根菸。
一轉頭,就連身邊宋哲的眼睛都晶晶發亮。
沈燼沒好氣的將煙霧吐在宋哲臉上。
「好看嗎?」
宋哲忙不迭點頭,「好白,啊不是,好看!」
很快意識到說錯話,找補道:「不是,是好難看!」
「燼哥,她好難看!」
沈燼氣結,「宋哲,你特麼的怎麼不去死一死?」
說完,不爽的離開離開。
宋哲有些惶恐。
腳卻挪不動步,「燼哥,萌姐還沒出來呢,那我先等萌姐哈。」
他嘴上這麼說着,卻急不可耐的掏出手機,連拍了幾張許珂的照片,存入相冊。
沈燼坐在籃球場旁邊的花壇上抽菸。
許珂整個活動露臉時間不多。
但只要她出來串場,底下的人就像瘋狗一樣。
歡呼,揮舞,尖叫。
妄圖吸引她的注意。
都有病。
沈燼心裏就這三個字。
不知過了多久,人羣突然散了。
舞臺上依舊有人唱歌。
許珂卻不在了。
這時,有腳步聲響起。
有個男生的聲音響起,
「許珂,請等一下。」
沈燼捏着煙一頓。
偏過頭,蔥鬱的梧桐樹後。
有個男生攔住許珂的去路,侷促的掏出一封信,唸了起來。
是一封情書。
寫的綿長酸腐。
唸的也令人厭煩。
沈燼抽到第三根菸,才唸到結尾。
那男生問,「許珂,我喜歡你,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啊?」
許珂回道:「抱歉,我現在只想學習。」
「還有,你剛纔讀的信,有兩個成語用的不對,三處搭配不當,一處缺少主語,還有五處成分贅餘,這些平時要注意,不然高考作Ṭù⁵文容易減分。」
男生:「……」
沈燼:「……」
兩人走後。
沈燼突然「嘶」一聲。
他翻過手,指尖夾着的半截煙早就忘了抽,燙紅的菸頭蹭到了指腹。
-11-
在職高的倒數第六天。
我代表職高參加了省舉辦的高中數學競賽,獲得了第一名。
校長的臉都要笑爛了,挺直了腰桿,「沒想到,有生之年,咱們學校的名字還能出現在榮譽榜上,誰說職高爛了?我看咱們冰寒於水,技冠羣雄。」
一中的校長強裝得體,小聲蛐咕,「還不是搶我們的學生。死老頭真奸詐,總共借過去一學期,居然整這死出。」
職高校長爲此,讓全校所有班級專門騰出一節課,播放我比賽拿獎的視頻。
想以此激勵學生努力向上。
林柏言盯着視頻裏的許珂出神,「她嘰裏咕嚕說什麼呢,聽不懂,想親。」
沈燼斜睨了林柏言一眼,眼瞼闔下,情緒難辨。
江萌這時跑過來,抱着沈燼的胳膊埋怨似的撒嬌,「不是說好去看我唱歌的嗎,我找了你半天,你去哪兒了?」
沈燼的半個身子被她搖的搖搖晃晃的。
他沒什麼情緒,過了好久,突然沒頭沒尾問了句,「江萌,我們在一起多久了?」
「快半年了吧。怎麼,有驚喜給我啊?好嘛好嘛,如果你送我一個愛馬仕的包,我就原諒你了。」
沈燼抬頭看她,似笑非笑,「好啊,我可以送你十個。」
江萌瞬時喜笑顏開,又聽沈燼繼續道:「所以,我們分手好不好?」
在職高的倒數第五天。
我在學校喂流浪的小奶貓。
它的媽媽前不久剛被卡車撞死,只留下了這一個可憐巴巴的獨苗苗。
我將餐廳裏爲數不多能打得起的葷菜,分給它。
看它喵嗚喵嗚大口咬肉,卻只讓肉受了一個皮外傷,就忍俊不禁。
我摸摸它的耳朵,「小東西,努力活下來,如果你能捱到明年開春,我想辦法養你,咱倆相依爲命。」
起身的時候,恰好遇到沈燼。
他站在我身後,校服鬆鬆垮垮的敞着,一副張揚野痞,極不守規矩的樣子。
他的眼睛很黑,只是看着我。
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不知道爲什麼看着,似乎也不打算說什麼。
我依舊沒理他,收起塑料盒,轉身往教學樓走,
就在越過沈燼身側的那一瞬,他突然開口道:「高中生用腦強度大,你把肉都給它喫,自己只喫素菜,營養跟不上怎麼辦?」
我腳步未停,「我是天才,不怎麼需要用腦。」
在職高的倒數第四天。
沈燼的同桌徐邵陽過來找我,想把座位換回來。
自上次書包被扔進水裏,我就又和他換了座位,回了第一排和林媛同桌。
徐邵陽哭喪着臉道:「燼哥好難相處,我寧願在第一排接受老師的審視,也不願意挨着他,許珂,拜託了,和我換回來吧。」
一排的座位本來就是屬於徐邵陽的。
況且,還有四天,我就要回一中了。
再難忍受,也能忍的下來。
我點頭答應,利落的收拾東西回後排。
就在快要走到座位的時候,林柏言過來攔住了我,「我和你換,你去我那坐吧,我和燼哥當同桌。上次沒能保護你,這次說什麼,我也不允許燼哥再欺負你。」
沈燼原本在桌子上趴着,突然懶懶散散的起身靠在椅背上。
看向我們方向的眼神不太友善,「林柏言,你現在在幹什麼?」
宋哲在後面幫腔,「見色忘義唄,林柏言你現在越來越飄了,當舔狗當上癮了吧?」
林柏言冷呵一聲,逮着宋哲就是一頓懟,「我是見色忘義,但是我光明正大的舔,不像某些人,在被窩裏藏人家穿過的衣服,盡做些見不得人的噁心事!」
宋哲心下一驚。
沈燼蹙起眉頭,「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宋哲連忙岔開話題,「燼哥,林柏言已經不是當初的林柏言了,他現在眼裏沒有兄弟,只有女人,他要爲了許珂,跟咱們反目。」
沈燼看向林柏言,「林柏言,你確定你要爲了許珂,違抗我的命令?」
林柏言揚起下巴,認真道:「是,我喜歡許珂,我不准你欺負她!」
沈燼黑了臉。
好啊,好啊!
他的好兄弟真好啊!
他臨走前,他們一個個信誓旦旦,恨不得拍着胸脯保證,要把許珂整走。
結果呢?
結果任務沒完成不說,還特麼爲了女人不要兄弟,上趕着給許珂當舔狗。
好極了!
都特麼好極了!
當天下午,也不知道沈燼用了什麼方法,林柏言沒來上課。
我不得已,又成了沈燼的同桌ẗű̂ₖ。
很快到了傍晚。
我收拾書包準備回家。
整個下午一直緘默的沈燼突然叫住我,「以後,林柏言不會再煩你了。」
「不光他們,以後只要是你不喜歡的人,我都不會讓他們再靠近你。」
「你喜歡清靜,想學習,我可以幫你創造這樣的環境。」
「你只管心無旁騖的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就好。」
我聽了突然很想笑。
剛來職高的時候。
我孤單,惶恐,處處不適應。
還要被林柏言宋哲等人的毫無緣由的霸凌捉弄。
現在,當初的始作俑者,不知道發了什麼邪風,想做從天而降的英雄。
我看着沈燼的眼睛,扯出一絲冷笑,「可是沈燼,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你。」
沈燼怔住,嘴巴張合,最終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在職高的倒數第三天。
我依舊趁午休的時候去校園裏喂貓。
可找了半個校園,都沒有它的身影。
正着急的時候,沈燼突然出現。
「你在找它嗎?」
他掏出手機給我看小貓視頻。
絨糰子一樣的小橘貓,在比他身體大 N 倍的豪華貓窩裏呼呼大睡。
「我收養這隻貓了,我家很大,有涼氣和地暖,有專屬的傭人照顧,我給它買了很多玩具和進口貓糧,它過的很好。」
「你不用擔心,我向你保證,它不但能健康的活到開春,也一定可以活到這個品種的最高壽命。」
「許珂,晚上放學,你要不要來我家看看它?它也一定很想你。」
我收起塑料食盒,並沒有沈燼想象中的欣喜感動。
反而憤怒又森然。
「所以,你心血來潮養它,未來,也可能因爲心血來潮將它丟棄,是嗎?」
沈燼一愣,隨即搖頭,「怎麼會?」
「因爲你就是這樣善變的人吶,沈燼!」
「對人如此,貓又有什麼不同?」
我動身要走,卻被沈燼攔住去路。
他擰着眉,認真又執拗的開口,「許珂,我是混,可遇上真喜歡的,卻很長情。」
我沒理他,繞過他繼續走。
沈燼焦急的拉住我的書包帶,「你真不去看它嗎?你之前明明那麼喜歡它…….」
我頭也未回,冷漠的打斷他的話,「不喜歡了,因爲你養過,所以我不喜歡了。」
沈燼徹底愣在原地。
他鬆開手,嘴脣因惱怒緊抿成一條線。
「許珂,我從沒這樣哄過別人,我已經給你臺階下了,你再這樣鬧下去,就別想完成我爸交給你的任務!」
威脅無效。
留給沈燼的,就只有一個決絕無畏的背影。
在職高的倒數第二天。
我照常上課。
依舊心無旁騖的學習,對沈燼視若無睹。
沈燼也不理我,也如往常一樣,上課睡覺,下午玩鬧,被一羣男男女女前呼後擁。
以不學無術爲榮,做無可救藥的混子。
課間,宋哲好奇,問他爲什麼和江萌分手。
沈燼看了一眼旁邊認真做題的我。
又快速將視線移向窗外。
漫不經心道:「我就是這樣的人,心血來潮的喜歡,又心血來潮的淡了。」
「沒什麼人和事值得我長情,誰也拴不住我。」
宋哲笑呵呵的附和,「是啊,就燼哥這身材顏值,就該見一個愛一個,這纔是造福女性。」
教室鬨鬧。
我耐心將最後一道大題解開,愉悅的長舒一口氣。
滿是對自己智慧的欣賞。
沈燼瞟了我一眼,臉更加黑沉。
起身的去天台抽菸。
一幫兄弟也跟着去了。
任誰都看得出他心情不太好。
可又不明白他爲什麼心情不好。
宋哲狗腿又奸猾,總覺得這事跟和江萌脫不了關係。
於是思索了一番道:「女人啊,就得晾着,越捧着她,越蹬鼻子上臉。」
其他人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沈燼這是爲江萌煩惱呢。
沈燼抽菸的手卻一頓,似乎有些興趣,「繼續說。」
「晾着她,讓她患得患失,在給她一點甜頭,讓她欣喜若狂。」
宋哲食指大拇指貼在一起,「之後,輕鬆拿捏。」
沈燼若有所思,嘴裏跟着重複了一句,「晾着?讓她患得患失?」
就在這時,江萌也上了天台,哭哭啼啼的去拉沈燼的手,「沈燼,我們不分手了好不好,我不要包包,我只想要你。」
沈燼不耐的想要將手抽回,中途卻又落了回來。
他闔下長睫,用力反握住了江萌的手,「好啊!」
宋哲張大嘴巴。
不是,說好的晾着呢?
說好的患得患失呢?
這就複合了?
沈燼和江萌複合的消息很快傳遍學校。
他是職高的傳奇人物。
長得帥,家世好,玩的野。
女朋友換來換去,卻從不喫回頭草。
唯獨在江萌身上栽了兩次。
高中生青春萌動。
高中生活卻生活枯燥乏味。
誰和誰戀愛的瓜,永遠是最解悶的消遣。
就連林媛也喫瓜喫的不亦樂乎。
她邊喫午飯,邊絮絮叨叨:「江萌是沈燼交過女朋友裏最好看的一個,分手又複合,估計是真愛了。許珂,你怎麼看這事?」
我低頭喫青菜,沒什麼所謂,「挺好的。」
這時,身後傳來「咣噹」一聲。
一個餐盤落地,裏面的飯菜四散滿地。
宋哲的聲音響起,「燼哥,你咋啦,好端端的摔什麼盤子啊?」
我回過頭去,就只看到沈燼的背影和一地狼藉。
在職高的最後一天。
我依舊降低存在感。
希望安穩順利的度過。
明天回一中的事,我只跟林媛說過。
我和職高格格不入。
來是意外。
回是任務失敗。
沒什麼光彩的。
日後也不會向誰提起。
就當夢一場。
於此同時。
沈燼一大早又在天台抽菸。
菸蒂滿地。
心情依舊看起來不怎麼好。
大家疑惑。
他和江萌剛剛複合。
到底還有什麼可不開心的。
宋哲再度福至心靈。
莫不是,跟江萌無關。
而是,而是…….許珂???
宋哲被自己內心的想法嚇了一跳。
這時,沈燼突然開口:「要是晾着也不管用,怎麼辦?」
哦莫。
宋哲這下直接確定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他張張嘴,腦子有點亂,最終鬼使神差說了句,「那是晾時間的不夠,還得繼續晾。」
宋哲笑的違和,「女孩不能慣,得激!」
沈燼將煙扔在地上,用腳碾碎,蹙眉思索了好一會兒,「有道理。」
回到教室後。
沈燼把江萌叫了過來。
他摟着江萌的腰,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兩個人堂而皇之的親暱說情話。
職高學生作風開放。
大家也都見怪不怪。
只是位置比較擠,江萌在沈燼懷裏笑的花枝亂顫,總是時不時碰到我寫作業的胳膊。
不得已,我拿着練習冊去找林媛。
我離開座位後。
沈燼摟着江萌的手臂突然放了下來。
目光追隨我的身影。
宋哲在沈燼耳邊道:「看吧,許珂不高興了,因爲看不得你和別人曖昧,所以只能用離開掩飾難過,要不是教室人多,沒準都哭了。」
沈燼嘴角壓不住。
小聲喃喃道:「傻的,我說過我如果遇到真正喜歡的最長情,我怎麼可能變心呢?」
沈燼故意兩天沒怎麼搭理許珂。
效果不錯。
起碼在許珂那張常年冷若冰霜的臉上,看到了不高興。
但要晾的時間再長。
他又實在難耐。
於是當天晚上放學,他又叫住了許珂。
從書包裏掏出厚厚一疊資料遞給她。
「這是我從上屆高考狀元那裏,高價買回來的筆記,算是給你的補償。」
「許珂,之前我弄壞你的筆記,你打我一巴掌,我們算扯平了好不好?」
許是白天看到他和江萌關係親密。
她現在的表情仍舊是淡淡的。
淡淡的看他,淡淡的看筆記。
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點頭收下了。
宋哲得知後,說道:「別人給她東西,她都不收,你給她,她立馬就收,這不是愛,還能是什麼?」
沈燼心中波動。
「晾着她,讓她患得患失。」
「給她甜頭,讓她欣喜若狂。」
哪怕清冷如許珂,也不能免俗。
女孩啊。
還真是彆扭的可愛。
於是當天夜裏,沈燼給江萌發去微信,說要分手。
準備第二天跟許珂表露心跡。
他想說,他們初次見面,她打了他一巴掌,她的影子就留在他心裏了。
他想說,他看見別人和她表白,他心裏是不舒服的。
他還想說,他養了她餵養的小奶貓,是爲了多見見她。
他多次口是心非,強裝冷漠,其實是在掩飾心動。
他甚至願意爲了她,放棄桀驁不馴的生活,回到一中,做以前自己最瞧不起的那種好學生。
……
他幻想清冷如上弦月的許珂聽到他的話,會感動到眼紅流淚。
會撲倒他懷裏,說:「沈燼,你是我的任務,也將是我的終生課題。」
這一夜,沈燼輾轉反側。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就急匆匆去了學校。
這是他人生爲數不多,沒有遲到的時候。
可等到上課鈴聲響起,許珂也沒有來。
不但沒有來,她的桌面和桌洞都空了。
沈燼心想,難道他昨天和江萌做戲,做的太過火,導致許珂傷心欲絕,連課也不上了嗎?
正在這時,林媛進了教室。
她坐到座位上,打開書包,從裏面掏出課本筆記。
筆記很眼熟。
分明是沈燼昨日送許珂那套。
沈燼蹙着眉頭,快步上前,質問道:「這筆記怎麼在你這裏?許珂呢?」
林媛被嚇了一大跳:「許珂啊,她回一中了。」
「這筆記是她送我的。」
「她一個星期前就提交了轉學申請。」
「昨天是她最後一天課,這個點鐘,她應該去一中報道了。」
沈燼不可置信的後退一步,「怎麼可能?她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
林媛奇怪的看着他,「她爲什麼要跟你說,你又不是她的朋友。」
沈燼:「我……」
-12-
沈燼追去了一中。
他不是一中的學生,門衛大爺自然不放他進去。
門衛大爺甚至習以爲常,爲此深惡痛絕。
「每天來校門口,打聽許珂的外校男生多的是,走走走,我們這裏是搞學習的地方,不是你們這些黃毛小子談戀愛的地方。
「人家許珂,年級第一,未來京大的高材生,也是你們能肖想的?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
沈燼氣惱,他沒有許珂的微信號。
他甚至不知道許珂有沒有手機。
他對她知之甚少。
他給他爸打去視頻。
他爸沒有接。
微信的對話聊天。
還停留在三四個月以前。
他爸說:「我給你找了一個陪讀,和你同歲,一中的年級第一,明天轉到你學校和你做同桌。」
「等她到了你就明白爸的良苦用心了。」
他是怎麼回的?
他說:「就派這種醜逼來?爸,我是不愛讀書,但是我不是傻缺!」
他爸緩緩回了個「?」。
之後就在沒有下文。
時隔這麼久。
他站在人來人往的一中門口。
他才終於明白了他爸的「良苦用心」。
原來他未來的每一步。
他爸都有未他精心籌劃。
哪怕他中途走了偏路,他爸也在盡力挽救,回正。
沈燼後悔不已。
他怎麼現在才明白味過來?
沈燼在一中門口等到傍晚,才終於在熙熙攘攘的人羣裏,等到了許珂。
她和同學不知道在聊什麼,看起來很開心。
露出潔白的貝齒和右臉的酒窩。
生動又鮮活ṭūⁿ。
和職高死氣沉沉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沈燼走上前,攔住了許珂的去路。
「你爲什麼回一中?」
我看向來人,露出不悅的表情,「我是一中的學生,本就不屬於職高。」
沈燼蹙起眉頭,「許珂,我是我爸給你的任務,你就這麼丟下我不管了?」
我反問,「你爸沒和你說嗎?」
沈燼茫然,他叛逆不訓,最不愛和他爸聯繫。
自然什麼也不知道。
我繼續道:「我們見面那一天,你把我的書本扔進水池裏,我下去撈,受了涼病了三天,病好後第一件事,我就去找了你爸,決定轉回一中,不再管你,即便因此有可能會失去你爸的資助,我也要離開。」
「你還在怪我?」沈燼沒想到。
「我昨天給你了筆記,我們說好扯平,你不是也收下了嗎?」
「是啊,扯平了,我們未來也沒什麼交集了,扯不扯平的,又有什麼所謂呢?」
沈燼徹底愣住。
他攝住我的眼睛,不肯相信,「不對,是不是因爲張萌,因爲我和張萌複合了,你傷心難過,所以才選擇回一中。」
我聽完就笑了。
「沈燼,你憑什麼認爲我會喜歡你呢?又或者說,你憑什麼會認爲我,會喜歡一個曾經霸凌過我的人呢?你不學無術,換女友如衣服,哪一條看起來,都很討人厭呢!」
沈燼啞口無言。
他說不出。
許珂漂亮高智。
追求者無數。
她打心底裏瞧不起他的喜歡。
和我分別後。
沈燼又在半路上遇到了宋哲。
宋哲還在賤兮兮輸出,「還得繼續晾,晾她個十天八天,讓她知道你纔不是非她不可。」
「女孩就是不能太慣着,不然就登鼻子上臉,你以後想哄,都哄不動。」
「晾你媽啊!」
都特麼晾轉學了!
沈燼煩躁至極,伸手推了一把宋哲。
沒想到把宋哲的手機推掉在了地上。
屏幕亮起,屏保壁紙卻很眼熟。
沈燼撿起查看。
宋哲反應想當激烈,甚至激動到動手去搶。
沈燼轉身舉高,很快蹙起眉頭。
這身影不是別人,分明是許珂!!!
沈燼拿手機在宋哲臉上一晃,順利解鎖。
「燼哥,別!」
「滾!」
沈燼打開手機相冊,向下滑了滑,最終在一個名爲「love」的相冊集前遲疑了一下,然後點了進去。
意外又不意外,裏面大大小小,存的全都是許珂的照片。
聽講的,寫作業的,主持的,趴在桌子上睡覺的……
翻到最後,還有一張宋哲躺在牀上,抱着校服,把頭埋進去深嗅味道的照片。
那表情享受至極,跟特麼嗑了什麼藥一樣!
沈燼恍然想起林柏言的話。
「我是見色忘義,但是我光明正大的舔,不像某些人,在被窩裏藏人家穿過的衣服,盡做些見不得人的噁心事!
沈燼捏着手機的指節泛白。
太陽穴突突的跳。
「宋哲,你真特麼好樣的!」
「我的兄弟們,都特麼是好樣的!」
一個兩個。
一個明着舔,一個暗着舔。
早就都背叛他了。
沈燼憤怒之下摔了手機。
宋哲哭嚎着阻攔,「別啊!」
校服沒了,許珂轉學了,他可這就這點念想了。
沈燼一腳踹在彎腰撿手機的沈燼身上,「我說你怎麼給我當軍師,看到我和許珂關係不好,你心裏早就樂開花了吧?」
「肖想許珂?你特麼的也配?!」
宋哲被踢的齜牙咧嘴,拼死護住的手機也死機成了一塊板磚。
理智瞬間擊潰,他叫嚷着,「我是不配!許珂喜歡學習好的, 喜歡上進的,喜歡一中的,她特麼也永遠不會喜歡你!」
最親的兄弟, 最知道刀扎哪兒最疼。
沈燼胸膛劇烈起伏着,衝上前和宋哲扭打在一起。
宋哲體力和身高都不敵沈燼,很快被揍成豬頭。
沈燼佔了上風,但臉頰也掛了一點彩。
最後,沈燼居高臨下指着躺在地上的宋哲道:「我會回一中, 以後她在哪兒,我在哪兒,她喜歡什麼樣的,我就變成什麼樣的。」
「至於你宋哲, 繼續留在職高做垃圾吧!」
-13-
沈燼就這樣回了一中。
他成績一塌糊塗, 就算他爸有鈔能力,也只是暫時安排到了一中最末等的 F 班。
與許珂所在的 A 班,整差了三個樓層。
爲了見她一面, 他要在下課鈴響起的那一秒起身, 跋山涉水, 跑過三個樓層,才能在門口遙遙忘她一眼。
而要長久的與她同班。
只能不斷的努力學習考上 A 班。
沒有任何捷徑。
沈燼頭一次覺得愛一個人這麼難。
可他始終沒有放棄。
因爲他了解自己, 遇上真正喜歡的, 他是真的很長情。
時間很快來到期末。
許珂不出意外的又考了年級第一。
班裏班外, 到處都是她的傳說。
她在國旗下演講,她代表學校參加競賽拿了名次,她得了市三好學生, 她被拍進學校的宣傳片,她又被誰誰誰表了白。
沈燼每天都會聽到有關於她的新故事。
他對她的喜歡, 起初淺嘗輒止,後來越來越濃烈。
他發了瘋一樣的學習, 想要考去 A 班, 想站在她身邊。
讓她高看他一眼。
可直到高三,他依舊待在 F 班。
只是從 F 班的倒數第一,變成了 F 班的第一名。
代替他成爲倒數第一的, 是新來的轉學生, 林柏言。
而沈燼與許珂的距離, 依舊隔着千山萬水,彷彿永遠都遙不可及。
十八歲,學校給高三的學生們舉辦了一場成人禮儀式。
他坐在臺下,看許珂作爲學生代表上臺發言。
那張笑臉,像是帶着晨露的茉莉,清新而充滿力量。
永遠高不可攀。
儀式結束。
沈燼紅着眼睛, 攔住許珂, 聲音低至塵埃裏。
他說:「你不是來拯救我的嗎?我願意被你拯救啊, 許珂, 我求你,看我一眼啊。」
而回應他的,依舊是許珂冰冷的眼神。
好學生和壞學生的生活軌跡, 就像兩條短暫交匯的直線。
在某一刻碰撞,又沿着既定的軌跡,朝相反的方向無限延伸。
再無交集的可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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