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情僞裝

丈夫出軌後,朋友們都在勸他迴歸家庭。
他卻怨聲載道:「我倒是很想好好跟她過,可她一箇中專生,一點內涵都沒有。」
「我想看書陶冶情操,她只願意刷腦殘劇。我在看博士文獻,她只能刷網文,你說我們思想能同頻嗎?」
有人起鬨問他:「那秋顏沒出現之前,你不是也和和美美地跟人家過了這麼多年嗎?」
汪遠笑得有點曖昧:「那勉強還是能睡到一起去的。」
可是後來我跟別人睡到一起的時候,他卻連勉強的笑意都維持不住了。

-1-
我是在家門口給汪遠打的電話,他接電話的時候還是很淡定。
哪怕上一秒他還在跟朋友調侃我這個除了外貌幾乎一無是處的女人。
他在電話的聲音還是非常溫柔。
「剛剛準備出發去接你,到機場了嗎?」
「不用了,我自己回吧,今天你不是說要在家招待朋友,先好好過生日吧。」
他輕笑着說道:「你不在這生日有什麼過頭?我們都在等你呢。」
我聽到朋友們的附和聲從手機的聽筒以及門裏同時傳來,只覺得頭痛欲裂。
秋顏的名字我不是第一次聽見,我每一次參加他們的同學聚會都會聽見她的名字。
她幾乎是他們當時所有男生的女神,汪遠亦不能免俗。
他跟在對方後面追了好些年,秋顏只跟他施捨似的談了七八天,然後就去了國外,最後連一句分手都欠奉。
這些事情汪遠曾經當做笑話對我說過。
那時候我以爲,我將是這真心的唯一承載者。
我還是拒絕了他:「不用了,我已經到樓下了。」
他聽到這句話,應該是立刻從沙發上站起來。
我聽到板凳移動的聲音,他對着衆人說道:「何琳回來了,我去樓下接她。」
我真的不明白,就是這麼體貼的一個人,如果今天不是我親耳聽見,別人怎麼說我都是不會相信的。
他在穿鞋子的時候,朋友們還是沒能放過他。
「阿遠,你也太舔了,就這麼點遠的距離,幾步路就到家了,還值得你跑這一趟?你是不是因爲出軌太心虛啊?」

-2-
汪遠笑了笑。
「別胡說八道了,她這次是回孃家,拎了兩個行李箱,進電梯都爲難。
「都等着哈,見了人也別再胡說八道!」
他打開門的時候,看見我站在門口,嚇了一大跳,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結結巴巴地問了句:「這……這麼快的嗎?」
我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道:「嗯,剛掛電話,電梯就來了。」
他上前輕輕給了我個擁抱。
「謝謝你趕回來陪我過生日,有你的生日才覺得完整。」
他的朋友們都站在他的身後,每個人都笑意盈盈。
甚至還有人做出誇張的嘔吐表情,說太肉麻了。
剛剛他們略帶嘲諷的語氣討論我們的婚姻時的氣氛,早就一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派輕鬆的調侃。
「要我說還是汪遠最幸福,你看這家裏裏外外收拾得多舒服,誰進來都不想走。」
其中有一個女孩發聲了:「誰說不是呢?
「不過我覺得何琳也是個有福氣的,咱們汪遠也不是誰都能攀得上的。」
這個女孩我有點印象。
第一次聚會時有人爲了搞氣氛,向我透露了她曾經暗戀汪遠。
對方當時以爲我會尷尬,可我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
我看了她一眼,她的臉上有掩蓋不住的嘲諷。
好像在說:你也沒什麼得意的,得到了又能怎麼樣?
汪遠擁着我說道:「老婆,你還有什麼話沒對我說?你忘記了嗎?」
不會呀,怎麼會忘記呢?
每一年都一樣的生日祝福,我又怎麼會忘了呢?
我在他錯愕的表情中推開他的手。
「我有點累了,我去收拾一下,你好好陪陪大家吧。」

-3-
我是真挺累的。
我是爲了他奮不顧身地遠嫁Ťū́ₙ到這裏。
我跟孃家隔着 2000 多公里的距離,這一次回去了半個月,是因爲我媽媽生了病。
好不容易熬到她出院,正好又碰上汪遠的生日,我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往回趕。
我心裏其實特別煎熬,因爲好不容易回去這一趟,連最好的朋友都沒見上面。
在外地出差閨蜜還在電話裏寬慰我。
「等這次放假我去找你,汪遠的生日畢竟是一年一次嘛。」
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忍不住掉眼淚。
每一個爲愛奔赴千里的人,遭遇到背叛的時候,是不是都跟我一樣狼狽?
我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汪遠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
「在家裏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了嗎?媽媽的手術還好嗎?」
他的聲音很溫柔,也透露着一些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
我猜,他是在試探我剛剛在門口有沒有聽到什麼?
我搖了搖頭:「沒有啊,小手術而已。」
他本來還站在門口,聽到我的聲音立刻走進來。
客廳里人聲鼎沸,和房間裏的安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走到我面前,把我從行李箱前拉了起來,順手替我擦乾了眼淚,問道:
「到底怎麼了?怎麼還哭起來了呢?是怪老公這次沒能陪你一起回去嗎?」
我本來是很能理解的,他這麼一說,我反倒覺得有那麼一點不舒服。
於是我借坡下驢:「有一點吧,感覺自己孤零零的。」
他立刻開口解釋:「確實是沒時間,實驗室最近特別忙,根本離不開人。
「我等會十二點以後還要去一趟呢。」

-4-
他的表情很誠摯,也很自然。
我甚至有些分不清楚,這到底是他的真實表現還是僞裝?
我問道:「你今晚還要出去嗎?」
面對我的淚眼朦朧,他還是強調了一遍:
「我真的很想留下來陪你,但今天確實沒辦法,實驗室的內皮細胞離不開人。」
「琳琳,你乖一點,我明天早早回來陪你。」
「可是你今天過生日啊?沒有人可以幫你值一下班嗎?我好不容易趕回來。」
他溫柔但堅決道:「不行。」
有人在門口敲門,是那個女孩子:「汪遠,你好了嗎?不是說好一起去實驗室嗎?」
汪遠答了一句:「稍等兩分鐘。」
她突然嗤笑了一聲:「你確定ṭṻₗ兩分鐘夠嗎?」
我聽到了一聲鬨堂大笑。
這就是所謂的高知羣體。
一直以來,我對他們都有特別的濾鏡。
可剛剛在大門前已經碎了一地,現在聽來只覺得嘲諷異常。
汪遠在我側臉親了一下。
「你今天還有話跟我說嗎?我馬上就要走了。」
我看了看手機,時間已經快要到十二點了。
我知道他在等我說什麼。
他的眼神一錯不錯地落在我身上,是那樣的充滿期待。
門外還有人在催促,汪遠卻一直在等我。
他敷衍道:「行了,別催了,再催我要發火了啊。」
我在十二點鈴聲響起的那一瞬,說了句:「生日快樂,汪遠。」
他瞬間亮起了臉龐又暗淡了。
「只有這個嗎?老婆。」
我打開門將他推了出去。
「去吧,熬大夜的話,記得先喫護肝片。」
他在朋友的簇擁中,始終皺着眉頭,不住地回頭看我。
門關上的那一瞬間,我在心裏說道:
「生日快樂,我不會永遠愛你了,因爲我將永遠忠於我的。
「我確定它受到了傷害。」

-5-
汪遠自然不可能去實驗室。
我拍下漆黑的水印照片,正準備驅車離開。
手機裏突然收到了一條短信,是汪遠的車開進了某個停車場的信息。
他恐怕忘記了,他現在的車一開始是我在用,所以很多信息綁定的是我的。
這停車場倒不是很遠,就在永隆大廈的樓下,距離我們家不到三公里。
人總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
我闖了兩個紅燈,纔到了所謂的黃河。
汪遠的車就停在地庫,我打他手機時發現它在車內響起了。
因爲太着急見面,所以把手機丟了嗎?
我把車子繞到他車後不遠處,剛停下來就有人匆匆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是汪遠。
他旁邊跟着個巧笑嫣然的女人。
其實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卻在那一瞬間就明白了,那就是秋顏。
因爲她確實很漂亮,是我見過的所有人裏最光彩奪目的。
這陰暗的地庫依然難掩她的光芒,我聽到她在跟汪遠說:
「那麼着急做什麼,不就是手機丟在車上了嗎?
「你不是都跟你老婆說好了嗎?難道這麼晚她還會打來查崗嗎?」
汪遠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徑直打開了駕駛室的車門。
看到未接電話的時候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地撥了回來。
我只是接通後按了靜音沒有說話,汪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然後掛斷重新打,再接聽再掛掉。
我隔着幾輛車已經感覺到汪遠情緒的焦躁了。
他敲了敲方向盤罵了句。
「到底在搞什麼?」
秋顏的身體已經從副駕駛探過駕駛室了,我看到她的手在解汪遠的襯衫釦子。
手機裏汪遠還在喊我的名字,可他的聲音卻透出了微微的喘息聲。
在他們終於接吻的那一瞬間,我在電話裏說了句。
「回頭吧,汪遠。」

-6-
我聽到汪遠的聲音帶了點顫抖和不可置信,問道:「什麼?」
「你不是聽到了嗎?」
我按了一下喇叭,汪遠終於回過頭。
隔着這麼老遠,我還是看見了他那張驚慌失措的臉。
我看到副駕駛的門也被打開了,汪遠卻繞過去「嘭」的一聲關上了。
有人發出了一聲痛呼聲,汪遠沒有回頭,直直地朝我走來。
他坐在副駕駛問我:「你怎麼會過來?」
「收到你的停車信息,就鬼使神差地Ṭū₌來了。」
他的神色裏懊惱夾雜着後悔:「對不起,我……」
我看着車窗外的人,對汪遠說道:「不介紹一下嗎?是秋顏,對嗎?」
汪遠先我一步下了車,他將秋顏扯到一邊,說了幾句話之後,秋顏一步三回首地走了。
直到她消失在地庫的盡頭,汪遠才說:
「我開車吧,你到後面休息一會兒,今天本來就趕了一天的飛機,累壞了吧?」
他的聲音總是這麼溫柔,我曾經以爲我會一輩子沉醉其中。
沒想到它也會有令我如此反胃的時刻。
「那你的車呢?明天再來開嗎?還是你們剛剛已經約好了,明天再見面?」
汪遠應該是從沒見過我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
他抿了抿嘴脣,說道:「那我開我的車,你在後面開慢點。」
我朝他笑了笑。
「就這三公里的距離,我還是開得妥的。」
爲了證明我這句話,我在空蕩蕩的街道上連闖三個紅燈。
在我家地庫停下車的時候,汪遠衝上來問我是不是瘋了?

-7-
我看着他那張氣急敗壞的臉,笑着對他說:
「應該還沒有瘋,不然剛剛你開到我面前的時候,我會直接撞上去。」
他走上前來想拉我的手,被我瞬間甩開了。
他還在試圖狡辯。
「前兩天同學聚會碰到了,她說同學一場,有個生日禮物要送給我,我就來拿了,我沒想到她會那樣。」
我看着電梯間不斷攀升的數字,心裏的燥意也在不斷攀升。
他爲什麼還要這麼騙我呢?
都已經做夫妻了,難道還不能坦誠一點嗎?
承認自己變心了很難嗎?
哪怕告訴我,其實他一直都心儀秋顏。
我不過是他在適婚年齡剛好遇見的、還算合心意的伴侶呢?
「琳琳,你爲什麼一直不說話?你是在生我的氣對嗎?」
其實我幾乎沒有跟汪遠生過氣。
他在我心裏很完美。
一開始是學歷上的濾鏡,我生活在教育資源很匱乏的小縣城。
再加上我的數學成績奇差,所以只上了中專。
再後來是認識之後,在溫柔體貼方面,他也一直做得很好。
而在家庭責任感方面,他更是無可指摘。
我常常都在想,我到底是有多好命又好運才能遇見他。
所以我儘量在生活裏配合他的步伐。
在並不同頻的人生裏尋找可能的交集,ẗû⁹儘量讓平淡的生活裏產生共振。
我越不說話,他越着急。
「我真的不想生氣。」
他聽到我這句,立刻鬆了一口氣。
他將我攬在懷裏,說道:「那就不要生氣,你知道我最害怕你生氣。」
「你一不說話,我整個人心都慌了。」
「可是我今天聽到你跟朋友們說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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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想愛她的靈魂,可一箇中專生,能有什麼內涵可言?」
「我心裏無比渴望詩和遠方,可她的遠方就在這個城市的邊緣,出了一公里她就沒方向。」
「我想看書陶冶情操,她只願意刷腦殘劇。
「我們思想不同頻、事業不同步,就連興趣愛好都完全不一樣,我們根本就沒有共同語言啊。」
我每說一句,汪遠的臉色就白一分。
等到我說完所有的那句「那勉強還是能睡到一起去」的時候。
汪遠的眼神也徹底變了。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而我也不想做這個打破沉默的人。
他最終還是說了句:
「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都不是真心話,成年人之間的交往,就是會口不對心,我確定我是愛你的。」
蒼白又無力的表白呀。
既然那麼確定是愛我的,那爲什麼一個晚上都等不了呢?
爲什麼要在我千里迢迢回到家裏陪他過生日的這一天,迫不及待地去陪別人呢?
他把手機攤在我面前,「我的可愛老婆」是他的置頂。
他又打開他的手機相冊,裏面密密麻麻都是他拍我的照片或者是我發在朋友圈裏的照片。
我不知道他是在說服他自己,還是試圖說服我。
我聽見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所有的一切都在證明,我是愛你的。
「我承認,在秋顏這件事情上我做錯了。我沒有能夠堅定地拒絕她,但我保證,以後不會了。」
我一箇中專生,沒有他那麼能言善辯,也不會他的花言巧語。
我只知道,忠誠是愛情和婚姻的底線。
我不能做一個沒有底線的人。

-9-
那天晚上,汪遠徹夜未眠。
我翻來覆去一整夜,他總是時不時起來查看。
他知道我也沒有睡着,但他沒有再出聲。
人快活到中年,我在我以爲的完美婚姻裏真正體驗了一回同牀異夢。
第二天一早,他接了領導的電話,就匆匆要出門。
他看着我一直坐在牀頭看他,把手機遞到我面前讓我看了來電顯示,是張教授。
「真的是我領導,我今天一定早點回來,你乖乖在家等我吧。」
我坐在牀上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因爲我忽然反應過來。
如果不圍着他轉,我的生活裏好像也不剩下其他東西了。
去年夏天,我一直工作的幼兒園閉園了,我不得不面臨失業。
當時我很積極地改簡歷投簡歷,可汪遠卻說服我:
「你暫時不要找工作了,我們備孕吧,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也該準備生孩子了。」
爲了表現他的誠意,他把工資卡交給了我。
我心裏一猶豫的時候就會跟我爸媽商量,沒想到的是他們竟然也很贊同。
我爸笑眯眯地在視頻對面說道:
「其實我早就想說了,但又怕你和小遠有你們自己的規劃。
「正好有這個契機,要個孩子也挺好的,如果你覺得經濟上有壓力,我和媽媽可以貼補你。」
我接受了在家備孕這件事,但拒絕了我爸媽的補貼。
汪遠也開玩笑地說:
「你就是一輩子不工作,我養你和孩子也是綽綽有餘的。」

-10-
我忍不住又更新了我的簡歷。
自己在專注一件事情的時候,纔會暫時忘記一些煩惱。
這是我在這次不停的面試中總結到的經驗。
汪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剛從一家幼兒園走出來。
「你在家嗎?我回來給你帶歐包,剛剛路過你最喜歡的那家蛋糕店。」
「我不在家。」我只答了這一句。
他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句接一句。
如果是往常,我應該會很熱情地回覆他,不會讓他任何一句話落地。
我討厭他這種若無其事的狀態,也不想在他面前粉飾太平。
於是我問他:「我回老家的那段時間,你有開我的車嗎?」
他短暫地停頓了一下,才說道:「有開。」
「所以落在我車裏的口紅是秋顏的嗎?」
汪遠半晌沒有出聲,我繼續說道:
「所以你們在我的車上亂搞了嗎?是爲了追求刺激嗎?那家裏呢?
「我沒回來的這半個月,你們有在我們臥室搞嗎?在家裏是不是會更刺激?」
「還有什麼別的地方嗎?你們實驗室?我記得你在實驗室有個專屬的休息室。
「你在車上呢?你車那麼大,應該更方便吧?」
汪遠終於說了聲:「夠了,何琳,夠了!」
我笑了笑。
「不夠啊,遠遠不夠的。
「汪遠,你不要想粉飾太平了,你的生活現在就是一片泥潭。
「我再踏進一步就是陷下去,我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掉下去嗎?」
汪遠的聲音沉了沉。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高材生有聽不懂人話的時候嗎?」
「你要跟我離婚?」
他的聲調揚得很高,這句話裏充滿了不可置信以及震驚。
搞得我像是那個負心漢,結果卻提出離婚一樣。
「恭喜你,答對了,看來我們也不是完全不能同頻。」

-11-
我提出離婚的這一個禮拜,汪遠幾乎沒回家。
他幾乎一整天都在給我發信息或者打電話。
一是爲了求原諒,二是爲了證明他人在實驗室,只是暫時不想面對我。
平時因爲他而結識的好些朋友,知道我們在鬧離婚,紛紛都來勸阻我。
「琳琳,你別鬧脾氣了。汪遠在外面就是玩玩而已,那個秋顏家裏破產纔回國的。
「上次同學聚會,她就瞄上汪遠了,想通過他進實驗室唄。誰還不知道她是個什麼人呢?
「以前心比天高,誰也看不起,現在這樣還能爲了啥?
「你可別太傻了,將這麼好的男人拱手讓人了。」
「琳琳啊,哪有男人不偷腥的?更何況面對的是秋顏這樣的女人,誰能把持得住呀?
「汪遠根本不想跟你離婚,他天天跟我得瑟,說他家裏是全世界最幸福最溫暖最舒適的地方。
「他就是腦子一熱,走了歪路。」
那位曾經暗戀汪遠的女同學也給我發了微信。
「現在基本盤都很差,趁着汪遠現在還不想跟你離,好好哄哄他。
「男人嘛,就那麼回事。」
或勸或嘲或看笑話。
我一個也沒理。
我開始看老家那邊的工作,不小心就被我媽刷到了我的簡歷。
她打電話來向我詢問情況,我本來只想簡單地說兩句,沒想到說着說着眼淚就不由自主地流下來了。
我以爲我媽媽會Ṭŭ⁾勸我,畢竟當初我嫁給汪遠的時候,我們小鎮上的人都說我是飛上枝頭的鳳凰。
畢竟在農村人眼裏,婚姻是可以改變她一生的命運的。
我只是去大城市旅個遊,就邂逅了在所有人眼中條件優渥的汪遠。
「如果待在那邊你覺得不開心,你就回家裏來呀。我們有農田也有果園,總之不會餓到你的。」
「那我儘快回來,等我辦完手續。」

-12-
我沒想過要跟秋顏正面交鋒。
她不是我要討伐的人,也不是我需要征服的戰場。
可當她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站在我面前時,我還是覺得莫名有點憋屈。
尤其是她對我說。
「不想知道我跟汪遠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嗎?你加一下我微信你就知道了。」
我原先以爲她要發照片或者視頻給我。
可當那串「您已經是她的好友」在我眼前閃過時,我還是被刺痛了。
原來是她啊。
我心裏只有這反反覆覆的一句話,原來是她啊。
我是前年加上她好友的,汪遠推薦給我的。
他說這人是他的同學,是一位單親媽媽,但汪遠並沒有告知我對方的姓名。
當時她的女兒因爲國籍的問題,無法在國內的幼兒園就學,汪遠託我幫忙在我工作的幼兒園辦了手續。
這件事情還挺麻煩,我當時前前後後跑了很多趟,資料都補了好多回。
她加了我微信,只發過幾次資料,剩下的事情都是汪遠和我溝通的。
我當時還覺得她挺沒禮貌的,但汪遠一直說她單親帶孩子不容易,讓我多包容。
事後還送了我一個包,說是對方答謝的。
我還在微信上向她表示了感謝,她也沒有回覆。
我們之間的最後一條信息還是我發過去的那條:「謝謝你的包,很漂亮。」
太諷刺了。
我真的覺得太諷刺了。
如果說生活就是一出舞臺劇,那我就是其中的那個小丑。
「你知道嗎?汪遠就是這樣,這麼多年來,我只是招招手,他就會跟我走。
「哪怕我離過婚生過孩子,你也依然跟我沒什麼可比性。」
「所以你來找我幹什麼?」
秋顏愣了一下,剛準備說句什麼,我立刻打斷他。
「你來找我是因爲你發現你根本控制不了汪遠了,他居然沒有爲了你離婚?這纔是你最鬱悶的地方。」

-13-
我當着她的面嘔吐起來。
我覺得這個人太噁心了,她把自己當作一件商品,永遠認爲自己奇貨可居。
而更噁心的人是汪遠,因爲他把我放置在這樣一個噁心的位置,而不得不面對他們這類噁心的人。
而我的嘔吐彷彿給了秋顏某種信號。
她眯着眼睛問我:「你是不是懷孕了?」
她把我的沉默當成了默認,她的臉色立刻變了。
「這都什麼年代了?你不會想用一個孩子來挽回男人的心吧?夠老套啊,小妹妹。是不是看到他對我女兒那麼上心就以爲他很喜歡孩子?」
「別太可笑了,你也不看看是誰生的?我生的跟你生的,能是一回事嗎?」
「我要是你,我肯定不會生下這個孩子。
「因爲汪遠就算最後留在你身邊,也不過就是因爲這個孩子,那你跟生育機器有什麼區別呢?
「還是說你們鄉鎮女孩就甘願做個生育機器,釣到個金龜婿就一定要抓着不放啊?」
她漂亮的臉龐在我心裏早已面目全非。
甚至越看她,就越覺得面目可憎。
可她還是不肯放過我,也許我的狼狽讓她更有很有表演慾。
她甚至開始在我面前,一邊讀一邊給我解說汪遠給她發的信息。
「我沒想到還能再遇見你,今天真的挺開心的。就是重逢那一天他發給我的,他那天特別開心,正巧科研又拿了獎。」
「後天你有時間嗎?我接你和妞妞出來,我們去遊樂場。這是帶你去迪士尼過後,他給我發的。你猜他爲什麼要先帶你去?」
「她今天不在家,不知道爲什麼這種時候就特別想你。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去你家,你不知道我去找他的時候,他有多興奮。」
我一直閉着眼睛蹲在地上。
忽然有點恨自己,爲什麼記憶力這麼好?
她說的每一件事,我都能一一對號入座。
可能是蹲的時間太長了,我站起來的那一瞬間天旋地轉。
我感覺到有人伸手扶了我,可下一秒我就被推了出去。

-14-
我感覺到四周吵鬧得可怕。
可我一睜開眼,卻身處在空蕩蕩的病牀。
原來嗡嗡作響的是我的腦袋。
有護士進來爲我換點滴,走廊裏傳來汪遠的聲音。
「你不用跟我解釋這麼多,你爲什麼要來找她?我沒有跟你說過,不要來騷擾她嗎?」
「我跟你就是玩玩而已,你一個離過婚的女人,不會真的以爲自己是香餑餑吧?
「我不過就是喜歡你在我面前搖尾乞憐的樣子罷了。」
「你拿什麼跟她比?她在我心裏是一個完美的妻子,即使當年的你也不能跟她比,更不要說現在了。」
「我再說一遍,不要再來打擾她,等着被起訴吧。」
聲音消失後的一分鐘,我聽到病房門被輕輕地推開。
汪遠的身影出現在病牀裏,他小聲地問護士:「她醒了嗎?」
那護士本來還在我耳邊說你老公好溫柔啊,跟我一起聽完那通電話後。
她狠狠瞪了汪遠一眼,道:「你那麼大聲的打電話,很難不醒吧?」
汪遠有點尷尬,走到我面前小聲詢問道:「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大概是見我神色萎靡,他又安慰道:「別太難過了,我們來日方長,孩子肯定還會有的。」
我不願意看到他自作多情的臉,說了句:「我沒ťū́₁有因爲這個難過。」
他愣了一下,才道:「是害怕傷身體嗎?」
我還是搖了搖頭:「只是想到爲你這樣的人傷了身體挺不值得的。」
他哭喪着一張臉對我說道:「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我本來想說,你怎麼樣我都不會原諒你的。
但想到剛剛外面那通電話,我說了句:「看你表現吧。」

-15-
我的這句話當真奏效了。
汪遠開始不遺餘力的幫助我,以故意傷害罪起訴秋顏。
他提供了當時的監控錄像,還以自爆的形式向警方提供了秋顏的犯罪動機。
秋顏很快被提起了訴訟,律師告訴我,我的流產已經能夠構成輕傷二級,故意傷害罪肯定是跑不掉了。
具體要判多久,還要看事件的性質和惡劣程度,法院那邊會有裁定標準。
汪遠的朋友來醫院看我,他們把這當做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輕描淡寫的在我面前提起。
其中有人甚至以此替汪遠向我邀功。
「還是我們阿遠靠譜吧?做事情一點都不含糊。哪頭輕哪頭重,掂量地清清楚楚的。」
我沒有感覺到任何寬慰,只覺得吵鬧。
還是那位小護士,她以病人需要休養爲理由,把所有人都攆了出去。
汪遠來的時候我爸媽也到了,那是我見到我溫和的爸爸第一次發火,也是我漂亮的媽媽第一次流淚。
我爸一拳捶打在汪遠的胸口上,他只悶哼了一聲。
這之後這之後無論我爸媽做什麼,他都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只是我媽媽說了一句:「等休養好,媽媽帶你回家。」
汪遠立刻在旁邊說道:「媽,讓琳琳留在這邊吧,這邊的醫療比較好,我會照顧好她的。」
他見我媽的目光看向他,又繼續道:「我聽說坐小月子也很傷人的,所以我給她定了月子中心。
「馬上一出院就可以過去。媽,你相信我,我們這邊的這些肯定要比老家那邊好的。」
我媽只淡淡說了句:「你們這邊的人比較壞。」

-16-
我媽本來想直接把我帶回老家,可跟着汪遠去了趟月子中心後,她又改變主意了。
「那月子餐做的真好,關鍵是它還一些修復,雖然我現在真的蠻討厭姓汪的,但他說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我爸在一旁譴責她。
「你就是捨不得他那個錢,說交了不能退了,要我說,咱就應該馬上回家。
「家裏要啥沒有,不行咱也請個月嫂在家照顧唄。」
我媽在一旁小聲嘟囔。
「那可是八萬塊呢,咱跟什麼過不去,也不能跟錢過不去呀。」
最後我還是決定在月子中心休養一個月再回老家,因爲我發現月子中心是全封閉的。
如果我不同意的話,汪遠是進不來的。
我爸媽還有工作,我承諾一出月子就回老家,才把他們連哄帶騙的送上了飛機。
汪遠頭兩天進來看我,見我不怎麼愛搭理他,有點悻悻的。
第三天我直接通知前臺沒讓他進。
他站在樓底下給我打的電話,我在窗戶邊上,一低頭就能看見他。
我很少很少有這樣能夠俯視他的機會,雖然在我心裏他不至於高高在上,但我確實一直仰望他。
因爲崇拜,所以仰望。
可我這樣看下去,他很渺小也很卑微,我在心裏微嘆:「哦,也不過如此,原來這個男人也不過如此。」

-17-
之後的每一天,汪遠都會站在樓下給我打電話或者發信息。
我時而接時而不接,時而回時而不回。
漸漸地, 他好像也習慣了每天下班前來門口站一會兒。
月子中心的人都交口稱讚,說他是他們見過最有耐心最好的男人。
我總是笑笑不說話。
我提前三天結束了這個月子,然後買了機票直接飛回了老家。
我甚至沒有回到我和汪遠那個家, 因爲什麼我都不再留戀了。
我空手回到了老家, 迎接我的卻是滿滿的愛。
地裏的莊稼和果園的果子, 是同時成熟的。
我每天不是在這裏采采蔬菜, 就是在那邊摘摘水果,日子過得太愜意了。
以至於汪遠出現的時候,我都有點恍惚。
他站在桃樹下剛準備跟我說話, 一顆熟透了的桃子就落在了他頭上, 「嘭」地一下炸開了。
他特別尷尬地站在原地, 半天沒有吱聲。
等我領着他往我家裏走時,他小心翼翼地在我身旁說道:「你是不是有點樂不思蜀了?」
我覺得有點好笑:「你是不是有點莫名其妙了?你恐怕還沒有搞清楚, 這裏纔是我的家。」
他小聲地說。
「這裏算你的家, 那我們一起買的房子呢?
「你在那邊生活這麼多年留下的東西, 全部都在呢,我一件都沒有亂動。」
「可能也只是一個房子吧。」
他想到了什麼,趕忙說道:「你如果不喜歡那個房子, 那就換掉。我們倆的車子也都換掉, 你跟我回去我就買新的。」
他見我看着他始終一言不發, 聲音也越來越小。
我拒絕道:「別了吧, 再聊下去, 你們實驗室恐怕都要搬遷。」
原來在我面前總是從容不迫的他, 此刻流露出一種我完全看不懂的脆弱表情。
他像是一個負隅頑抗的戰士, 在我面前丟掉了他所有的武器,朝我俯首稱臣。
「我真的錯了,琳琳,我大錯特錯。我承認我沒有抗拒住她的誘惑,我保證絕對沒有下一次。」
「我真的害怕了,最ṱù⁶近家裏沒有你, 我連回家的勇氣都沒有, 我像個行屍走肉一樣。」
「我不能沒有你,Ŧũ⁾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我以爲我至少會有一點點觸動, 可完全沒有。
我看着他熟悉的眉眼, 只覺得興味索然。
他在我家住了一個禮拜後,不得不踏上回去的路。
因爲他的論文被人舉報數據作假,他必須趕回去處理。
臨走前,他再一次詢問我:「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嗎?」
「半年後吧?」
他眼睛一亮。
「上次起訴離婚你沒同意,半年後我得再去一次。」

-18-
汪遠學術造假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
這遠比他混亂的私生活後果更嚴重。
後來他澄清了這件事, 卻又帶出了他幫別人代筆論文。
這是秋顏進去服刑前送給汪遠的一份大禮。
汪遠立刻被停職審查了。
在此期間, 他打來電話通知我,他同意離婚了。
他在簽字的最後一刻對我說道:「我已經夠狼狽了, 不想讓你也變成別人的談資。」
「我就不跟你說謝謝了,畢竟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我沒有在這個地方多做任何停留,領了證就飛回了老家。
我要快點回去的,畢竟杏子也要成熟了, 我得喫頭茬的!
離開和奔赴一樣,宜早不宜遲。
願我們都在春暖花開時有所收穫,一場愛情或者是一顆甜杏。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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