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有恐同症,我卻上趕着在他面前裝出一副多情樣。
他深受其擾,我樂在其中。
只因他挖我牆角,我便毅然決然搬進了他的宿舍,故意噁心他。
沒想到一次玩遊戲輸了,他要求和我隔牌接吻。
「願賭服輸,怎麼,玩不起?」
我這個 gay 雖然是僞裝的,但他恐同是真的。
誰喫虧還不一定呢。
可接吻那一瞬間,撲克牌卻被他吹掉了。
-1-
「宇川哥,我的電吹風壞了,可以借一下你的嗎?謝謝啦。」
我洗完澡用浴巾裹好下半身,露出白皙且線條流暢的上半身。
自認爲十分性感。
趙宇川又在畫亂七八糟的線條,瞟了我一眼便轉了過去。
「把衣服穿上。」
「你把吹風借給我,我就穿。」
畫線條的筆頓了一下,沒吭聲。
到底借還是不借,給點反應啊。
我撒嬌道:「宇川哥,借……」
「沒有,不借。」
呵,多麼乾脆。
趙宇川不僅有恐同症,還是出了名的冷淡。
就他這樣的人,註定一輩子沒朋友,打一輩子光棍。
「小宋宋,我買了一個大馬力的,給你用。」
張浩很大方,說着就從抽屜裏拿出大馬力吹風機,還親自幫我吹頭髮。
「謝謝浩哥。」
「客氣什麼,我跟你說,這個吹風是……」
「太吵了。」
趙宇川不知道什麼把他的電吹風往我寫字檯上一扔,冷聲道:「這麼大人了,還讓別人給你吹頭髮。」
我:「……」
關你屁事。
「張浩的噪音太大,用我的。」
這人果然是神經病。
一會兒不借,一會兒要借,偏不用他的。
我對他拋了一個媚眼,手指在他胸前輕輕劃了一下:「謝謝啊宇川哥,但是,我已經吹完了。」
我轉過身便自顧自整理髮型,在鏡子裏看到身後那張面無表情的俊臉。
跟怨婦似的。
「走,浩哥,我們去喫晚飯。」
說完拉着張浩從趙宇川跟前走過去,順道用小號發了一小段視頻給他。
讓他一人在宿舍好好享受。
-2-
其實我不是有意和趙宇川對着幹的,誰叫他挖我牆角。
一個月前,我向漢語言繫系花劉玉琪告白。
當然,被拒了。
理由是:「現在以學業爲重,感情的事先放一下。」
我還是有機會的。
很奇怪,從那之後,趙宇川經常給劉玉琪買零食,週末還請看電影喫大餐逛街什麼的。
之前怎麼沒見他追劉玉琪,這不明顯挖牆腳嘛。
但有一點我至今沒想明白,他是如何知道我追劉玉琪的,我從沒向任何人提過。
不管他知不知道,追劉玉琪就是和我作對,我要與他勢不兩立。
我正愁想什麼辦法整蠱趙宇川,一次逛貼吧,有一條帖子寫到:A 大大帥哥趙宇川患有恐同症。
對,恐同症。
巧了,半年前有許多女生向我表白,我不知道怎麼委婉拒絕,乾脆說自己是 gay。
說自己是 gay,主要是省去不必要的麻煩。
但是我偷偷告訴過劉玉琪,讓她替我保密。
爲此她還誇我不是濫情的好青年。
我當時高興了好久。
除了劉玉琪和之前很熟的朋友,其餘人自然以爲我真的是 gay。
包括趙宇川。
巧了嘛,這不是。
於是我申請換到趙宇川的宿舍。
恐同症嘛,當然最厭惡 gay 啦。
我們同一宿舍後,他幾乎是和我保持三米遠的距離,生怕我身上的 gay 氣息污染到他。
他越這樣,我越興奮。
-3-
天氣熱,喫晚飯回來早就汗流浹背,我麻溜脫完衣服跑去澡堂洗澡。
客廳到浴室之間,有兩扇門。
可能是習慣了,客廳那扇門我基本是不敲門的,反正有人洗澡浴室門關着,也看不見。
哪想我剛打開第一扇門,霧氣氤氳中,對方緊實飽滿的八塊腹肌衝進視線裏。
臥槽,還有黑色褲衩。
視線在他腹部定了好幾秒,只聽他冷聲道:「關門。」
我抬起眼,他那張臉像熟透的蘋果,又紅又亮。
「哦哦哦,好好好,我關門。」
我連忙關上門。
「呼……」我靠着Ṭů₇牆長呼一口氣。
嗯?怎麼還有霧氣?
「嘶……你他媽怎麼把自己也關進來了……」
「出去……」
啊,我望了一眼四周,還真是。
可能是聽到趙宇川的吼聲,張浩和另一位室友連忙跑來敲門詢問。
「你們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沒事沒事,我們沒事。」
「真沒事?」
「沒事浩哥,你們先過去吧,我們馬上就好。」
「馬上就好?你們到底在幹什麼?」
「我們……」
我別過臉,朝氣到冒煙的趙宇川露出一個嫵媚的笑來。
「宇川哥哥……」
在對方兇狠又疑惑的眼神中,我低下頭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吸了一口,發出「啵」的聲響。
果不其然,門外的人更不淡定了。
「臥槽,你們居然在裏面玩兒刺激?」
狹窄的空間裏,我彷彿聽到對方後槽牙的聲音。
「哈哈哈,啊啊啊……痛痛痛。」
趙宇川被氣瘋了,開門前在我後勁上狠狠咬了一口。
撂下一句:「宋江,我真的恨死你了。」
熱水落在被咬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洗完澡我連衣服沒顧得上穿,跑到趙宇川討個說法。
「趙宇川,你看你咬的,都他媽破皮了,你就不能輕點。」
他抬起眼瞟我,眼裏有一絲絲歉意。
我正等他道歉,哪知他冷不丁一句:「把衣服穿上。」
我:「……?」
-4-
性子冷淡的人,其實也並非冷血,趙宇川估計良心發現,跑去醫務室買了一瓶碘伏和一點棉籤。
「給,你,自己擦。」
「不行。」
我把衣領往下拉,露出紅彤彤的牙印。
「你咬的,還要我自己擦,是人嗎你。」
估計是恐同症犯了,見我步步逼近,他一個勁兒往後退,生怕沾染上 gay 的氣息。
見他這副模樣,我心生一計,「趙宇川。」
他下意識「嗯」了一聲。
我再次把衣領往下扯,露出一大塊白皙的後背。
「是你幫我擦藥,還是我咬回來,你自己選。」
對方烏黑的髮絲擋住了額間,露出更冷冽的眉眼。
同班快一年,同寢一月,這還是第一次和趙宇川離這麼近,我竟然覺得他和劉玉琪的眉眼之間有分相似。
魔怔了吧。
可能是房間過於安靜,我能清晰地聽見對方急促的心跳聲。
恐同症會影響了心率?
趙宇川是絕對不會讓我碰他的,僵持半晌,最後選擇幫我擦藥。
涼涼的液體擦過咬痕,身子不禁顫了一下。
「很痛?」他問。
我深吸一口氣,無語道:「廢話,要不換我咬你一口試試?」
擦藥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按照他的性格肯定會扔掉手裏的棉花籤,然後氣憤地走Ŧũ̂ₖ開。
溫熱的氣息拂過傷口,像羽毛一般掃過心間。
在鏡子裏,我看到趙宇川弓着背給我吹傷口。
是在吹吧,不是報復性地再咬一口?
我十分警惕地躲開半寸,「你,你別再咬我了啊,我怕疼。」
「別動。」
我還真聽話沒有動。
估計是鏡子沒有擦乾淨,加上我最近沒休息好,導致眼疲勞,竟然在那雙冷若冰霜的鳳眸中,露出了幾分心疼。
眼花了眼花了。
鏡子裏的畫面過於曖昧,不怪張浩他們回來搞了個幾連拍。
趙宇川居然沒有阻止他們。
邪門了。
-5-
週末張浩過生日,邀請我們去 KTV,在這裏,我們盡情釋放出「野性」。
我們搖骰子搖到指定的點,便可以要求現場任意一位爲自己做一件事情。
「哈哈哈,學長,可以要求接吻嗎?」
包間裏大部分是男性,還有小情侶。
「哈哈哈,只要不違規就行。」
我們玩得盡興,高冷男神趙宇川獨自一人坐在角落看手機。
上次把我咬傷,他不僅給我擦藥,之後還買了凝膠,說是擦了纔不會留疤。
那一瞬間突然覺得,如果他沒有追求劉玉琪,我基本找不到討厭他的理由。
不過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嘛,半個月沒有整蠱他了,手突然很癢。
「三個六,宋江,這次看你表演。」
搖骰子可是我在酒吧打工學的,這可不難。
「厲害啊宋江,第一次就搖到三個六了。」
「快快,十八號人,挑一個?」
其實是二十號人。
「這個嘛……」
我不疾不徐地從酒櫃裏拿出兩個高腳杯,深紅色的液體倒入半杯。
在衆人疑惑又期待的眼神中,我端着兩杯紅酒,緩緩走到趙宇川身邊。
「宇川哥……」
「臥槽,他要幹嘛?」
「川哥好像說了不參與遊戲,張浩之前喊了他幾次都沒來。」
趙宇川將手機息屏,百忙之中施捨出一個不悅的眼神給我,隨即又垂下眼。
冷不丁說:「我不參與。」
「看吧,我就說川哥不參與。」
不玩兒纔好,我要的就是他不玩兒。
我索性直接坐到他旁邊,將其中一杯紅酒遞在他與手機之間,杯口在他脣上來回摩挲。
「宇川哥,你說,我們有過肌膚之親了,喝杯交杯酒,不過分吧。」
寬大嘈雜的包廂頓時安靜下來,衆人心照不宣地屏住了呼吸。
趙宇川快點發脾氣吧,讓大家看看 A 大高冷男神也有暴躁失控的一面。
最好有人拍下來,發到貼吧曝光他。
-6-
人性就是這樣,當別人快要侵佔你的領域時,要麼毀掉他,要麼幹掉他。
沒辦法啊,趙宇川太優秀了,我幹不過。
「你,再說一次。」
對對對,我要的就是這種快要爆發的效果。
「我說宇川哥,我們喝交杯酒,你看如何?」
我這副欠揍的樣子,連我自己都想揍。
大家發覺氣氛緊張,趕緊摻和中間緩和氣氛。
「哎呀,今天人家張浩過生日,大夥兒就不用那麼認真。」
「是啊川哥,宋江也是爲了熱鬧氣氛。」
「對啊,一起玩兒才熱鬧嘛,也不是故……」
「好。」
「……?」
這哥們兒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按照流程,他不應該接過我手中的高腳杯往地上一摔,然後扇我一巴掌怒氣衝衝摔門離開?
「但是我有個條件。」
這纔是他的作風嘛。
「你說。」
趙宇川站起身,漫不經心地走到茶几旁,隨意搖了幾下骰子,說:「十局,你贏了我,我就陪你喝,要是你輸了,你,必須無條件答應我一個要求。」
我這個人最不怕別人挑釁,越是這樣,越是刺激。
我爽快答應:「好,我答應你。」
趙宇川眉梢微挑,勾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他揭開骰盅,六顆骰子疊在一起。
見此畫面,衆人驚呼不已,我也小詫異了一瞬。
他一字一頓道:「我說的,是任意要求。」
「來吧。」
六顆骰子,第一輪三個點,兩顆骰子需疊在一起。
平手。
二輪三個點,三顆骰子疊起來。
又是平手。
依次類推,一輪比一輪增加難度,我是一輪比一輪緊張。
趙宇川有實力,加上他那副放鬆的狀態,不得不緊張。
「宋江,你,輸了。」
一陣驚呼。
我抬眼瞧他,昏暗環境下,對方那雙高級的鳳眸中,清晰寫着:「老子玩死你。」
「宋江,最後一局,要來嗎?」
我可能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結局已定,周遭十八雙眼睛緊緊盯着。
最後一輪,六顆骰子重疊,最上面那顆必須是六。
我挽了挽不存在的衣袖,氣勢十足地說:「來,繼續。」
這時趙宇川突然發話。
-7-
「要不這樣。」
「怎樣?」
「如果這一局,我們平局,就算我輸,行嗎?」
這是在侮辱我?
「不需要,我玩得起,也輸得起。」
對方勾脣一笑:「好。」
一名學長一把摟着我的肩,「宋……」
不知爲何,剛碰到我的肩膀,學長的手就像彈簧一樣彈開。
「宋江好樣的。」
兩組骰子在骰盅發出急促「蹭蹭蹭」地聲音,彷彿是在較量最後輸贏。
張浩一聲「開」,我和趙宇川同時打開骰盅。
對方六顆骰子疊在一起,第一顆六個點。
「宋江,你,輸了。」
我深吸一口氣,將骰子放到一邊,十分乾脆道:「我願賭服輸,只要不讓我做違法亂紀的事兒,我都答應。」
「好。」
趙宇川拿出一張黑桃 A,在我嘴脣上輕輕一點,又將紙牌放在自己嘴邊。
他呼出一口氣,紙牌掉在地上,抬起手在我臉頰劃過。
他說:「宋江,吻我。」
「什麼?」
此話一出,整個包間直接炸了,耳畔的噪音直竄腦門兒。
「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哈哈哈……這是什麼騷包要求,只有趙宇川想得出來。」
「快點快點,相機準備就緒。」
一羣看熱鬧的玩意兒不嫌事兒大,一個勁兒起鬨,把我推到趙宇川懷裏。
患有恐同症的那個人竟然緊緊摟住我的腰。
「啊啊啊,快親啊。」
我用力推,推了好幾次才從他懷裏掙脫開。
「姓趙的,你他媽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兩男的親個屁啊親。」
用屁股想也知道他是在報復我,報復我之前調侃他。
他輕聲問:「你不是 gay 嗎?」
「我……」
我頓時被噎了一下,腦子飛快想借口:「我是 gay,但不是見一個男的就親。」
「再說了,你不是有恐同症嘛,親你豈不是要遭天譴。」
-8-
「不會的。」
他像是變魔術似的,兩指之間突然夾出一張紅桃 A 放在嘴邊,說:「我們這樣親,就不會。」
好像也是,最多親的是一張紙牌而已。
我嚥了一口唾沫,說:「那,那可以,先說好啊,不許拍照。」
未來我不能預判,但一定要提前斬斷可能會影響今後生活的阻礙。
比如這張接吻照,也許在將來會被人詬病。
「嗯。」
他輕輕按住我的後腦勺,緩緩向我挨攏。
不知是緊張還是什麼,心率不受控制地加速。
體溫也隨之上升。
即將觸碰到那一瞬,紅桃 A 從對方的脣上掉落,溫熱而柔軟的事物覆蓋在我的脣上。
我猛地睜大眼,正要想推脫開,對方像是預判我接下來的舉動,便用力按住我的後腦勺。
包間門也在此時打開,一道熟悉、高挑又漂亮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裏。
好幾米的距離,我幾乎能看清那人瞪大的桃花眼。
她一手捂住嘴,愣了十幾秒轉身跑了出去。
「玉琪,劉玉琪。」
我掰開趙宇川的手追了Ṫū₅出去。
臥槽臥槽,完了完了。
劉玉琪看到我和趙宇川接吻,呸,纔不是接吻,只是遊戲而已。
如此親密的畫面,她該不會認爲追她的兩位男生內部消化了吧。
我必須要解釋清楚。
跑出 KTV,我往後看了一眼,發現趙宇川沒有追上來。
沒追來更好,我一定要把整件事一五一十解釋清楚。
讓她知道趙宇川到底是怎麼樣的人。
什麼恐同症,有神經病吧。
不是,他一個患有恐同症的人,怎麼會讓我親他?
明知道我是 gay,雖然是假 gay,但是在他心裏,我就是 gay。
不對,我現在是要向劉玉琪解釋清楚這件事,糾結他趙宇川幹毛線。
我四處尋找劉玉琪的身影,一邊發微信向她解釋。
結果她回覆:【沒事,我回去休息了。】
天塌了。
上次她拒絕我,只是因爲我們現在還是大學生,沒有工作,沒有養活自己的能力,並不是拒絕我這個人。
現在好了,她一定覺得我是變態吧。
都怪那個趙宇川,親什麼親。
我也是,嘴賤手也賤,好好的不知道招惹他幹嘛。
完全沒有心情繼續玩兒,給張浩說了一聲有事兒回學校了。
-9-
回宿舍沒多Ṱūₕ久,趙宇川也跟着回來了。
他放了一個盒子在我書桌上,留下一句:「這是張浩讓我給你帶回來的奶茶」,便去洗澡了。
可能是房間過於安靜,心情也極度不好,浴室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就像是我此時情緒的催化劑。
我沒忍住吼出了聲:「姓趙的,你洗澡的聲音吵到老子了。」
沒一會兒浴室便安靜下來。
洗完澡回來,趙宇川一聲不吭地坐在書桌前,看手上的動作,又在畫他那個不規則的線條。
亂七八糟的,和我心情一樣。
……
劉玉琪發消息來說,她最近要參加文學創作賽,一週後又是古箏比賽,時間很緊。
傻子都能看出她這是不想理我,說不定還覺得我很噁心。
一邊在追她,一邊又在和別人接吻,而且還是和男的。
這誤會大了,跳進糞坑也洗不清。
但我覺得趙宇川更噁心,一邊追劉玉琪,一邊又來和老子搞這種曖昧遊戲。
什麼恐同症,就是個神經病。
和劉玉琪模棱兩可的狀態,着實難受,幹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魂不守舍的。
打個球也能崴到腳。
「宋江,我扶你去醫務室。」
「沒事學長,我能一個人去。」
剛走兩步,腳一軟,又摔了下去。
腳部實在使不起力,沒辦法站立行走。
學長伸手拉我起來,說:「還是我扶你去醫務室吧。」
心情不順暢,運氣也差,沒走多遠,碰到黑着臉迎面走來的趙宇川。
我現在最不想見的就是這個姓趙的。
他像個木樁似的擋在我們面前,扯出一個很僵硬的笑來,Ṱü₋「學長,謝謝你,我送他去醫務室吧。」
「誰讓你送,關你……啊……」我下意識往後退。
由於腳部受傷重心不穩,身子朝後傾。
趙宇川眼疾手快地摟住我的腰,倏然感覺天旋地轉,他把我扛在肩上。
動作行雲流水。
「喂喂喂,姓趙的你放我下來。」
趙宇川轉過頭厲聲道:「你的腳還要不要了?」
學長的表情豐富得很,他向我做了一個「拜拜」的手勢,露出一個看不明白的笑來。
視線越來越遠,學長輕喊一聲:「宋江,好好和室友一起,啊。」
「啊,學長,我和他不認識。」
趙宇川像是金剛不壞之身,任由我一路拳打腳踢極力反抗,他依然沒有任何反應,一個勁兒扛着我朝醫務室方向走。
從球場到醫務室,大概有十分鐘左右的路程,腳踢累了,嗓子冒煙了。
醫生詳細檢查了一遍,大問題沒有,只是腫脹,短時間不能下地走路。
冰敷兩天,每天擦藥,直到消腫能下地行動爲止。
從醫務室到宿舍,趙宇川在衆目睽睽之下把我背上三樓。
還是不喘氣兒那種。
一進宿舍,他就像倒垃圾似的把我扔到牀上。
「哐當」一聲,雙層木牀輕微搖晃了幾下。
我隨即罵出口:「姓趙的,醫生說了,對病人要有耐心,嘶……你在幹……。」
我坐起來,只見眼前這一幕着實奇怪。
-10-
「趙宇川,你他媽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腫脹的腳踝從對方手中猛地抽出,由於我用力過猛,對方被踹在地上,冰袋「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你是不是變態啊,一邊追劉玉琪,一邊跟老子搞這種曖昧。」
趙宇川從地上撿起冰袋,一茫然望着我。
瞧着他這副無辜的表情,火氣一下竄入腦門:「上次在 KTV,玩遊戲,是,我是輸了,接受懲罰。」
「你說接吻,行啊,你喜歡玩刺激,我輸了我認,但是吻之前你說過撲克牌擋在中間,爲毛親的時候又掉了。」
「風吹的。」
「吹你媽吹,包間哪來的風,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接吻的時候被劉玉琪撞見,她到現在都沒有理我。」
其實也不是一點沒理會,只是文字表達上,總感覺少點什麼。
堵得很。
「原來這十天沒有理我,是因爲劉玉琪?」
趙宇川皺着眉朝我逼近,質問:「這麼在乎女生,你不是 gay 嗎?」
「你還恐同呢,幹個雞毛親老子……」
「啪啪啪啪……」
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啪嗒在陽臺的玻璃上,我大喊一聲:「臥槽,我的被套!」
我顧不上受傷的腳下牀,結果踩了空。
趙宇川將我抱上牀,說:「你的腳不要了?」
大概十幾二十秒,我收到了劉玉琪的消息。
她說在前幾天,趙宇川已經把 KTV 所發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而且她說她很感興趣,又讓我再描述一下。
講到我和趙宇川搖骰子那一段,她的眼神中帶有很奇怪的意味。
像,灌了蜜糖。
我問:「你看到我和趙宇川接吻那會兒,你沒有覺得我變態?」
劉玉琪喝了一口奶茶,愣了一下:「沒有啊,我還怪自己來晚了。」
「……來晚了?那你爲啥要跑?」
劉玉琪「嗯」了一聲,說:「因爲我怕管不住自己的嘴。」
「……」
這又是什麼奇怪的新思路?
出於愧疚,我對趙宇川的態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宿舍是趙宇川值日,我主動幫忙。
他打球回來,我立即把洗澡水幫他放好,雖然是多餘的行爲。
他換下來的被套我一起洗,一塊兒晾,晚上又收回來。
張浩有時候開玩笑說我像小媳婦兒似的。
就連晚上他爬我的牀,也沒有一腳蹬開他。
一次我在宿舍打遊戲打得起勁,張浩氣喘吁吁從校外跑回來,「宋江,趙宇川讓幫忙拿他的攝像機去社團,我臨時有事走不開,你拿給他一下。」
我想也不想退出遊戲,拿起趙宇川的相機直奔攝影社團。
結果走得急,手機忘了拿。
這裏我第一次來,不熟悉,找了一圈,在一道玻璃門外看到他的身影。
我剛敲門,便聽到裏面的對話。
「川哥,我覺得你很不厚道啊,聽說上次你們ẗú⁾在 KTVṱũ⁰ 玩遊戲,你還親了宋江?」
「你晚上還爬他的牀,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該不會是真的上心了吧。」
因爲我態度的轉變,趙宇川要求每晚和我睡。
睡就睡吧,他還摟我的腰。
每次想把他踹開,但轉念想到對他的誤會,就隨他去了。
可能是習慣了睡之前和他閒聊,聊未來,聊愛好。
有一天他有事出去沒有回來,那晚我竟然破天荒失眠。
-11-
聽到這裏,我緊緊貼在玻璃門上,全身緊繃,呼吸逐漸放慢。
我很期待他的答案。
然而屋內安靜了許久,隨後聽見趙宇川發出低沉而輕佻的聲音:「他這個人,挺好玩兒的。」
我很好玩兒?
出於教養,我沒有一腳踢開房門質問。
之後屋內的談話,像細針一般扎進我的心臟。
回到宿舍,我立即申請搬宿。
和往常一樣,燈一熄滅,趙宇川像做賊似的跑到我牀上,動作嫺熟地伸進衣服摟住我的腰。
臉頰與我緊貼,耳畔掃過溫熱的氣息。
我壓住那股莫名的煩躁,將他放在我腰間的手扯開,起身去那張空牀。
可能我們誰也沒有說話,大概過了十幾分鍾,趙宇川回到自己的牀。
第二天我成功搬寢,刪除趙宇川所有聯繫方式。
暑假很長,我在之前那家酒吧打工。
這家酒吧生意不錯,保底加上酒水提成,兩個月能拿上萬元。
有錢掙就有動力,辛苦並快樂着。
我很聽領班的話,他讓我做什麼就做什麼,學會察言觀色,學會見機行事,學會怎麼推銷酒水。
第一個月就掙了六千多。
非常可觀的工資。
今天 302 的客人要求服務員必須一直待在包間,老大點名要我去,說我樣貌出衆,價格也不錯,一晚上兩千。
表現得好,還有額外獎勵。
然而走進包間後,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喲,宋江還真在這兒啊,難怪我們川哥點名要來這家酒吧。」
這聲音相當熟悉,那天在社團門外,就是這道聲音。
在燈紅酒綠的包廂裏,我一眼就看到那張最熟悉的臉。
趙宇川身穿黑色背心,頭髮梳成大背頭,身子很自然地靠在墨綠色真皮沙發上,手裏拿着酒杯,清冷的眼神上下打量我。
「來了?」
趙宇川換了一個慵懶的姿勢,用手示意我過去。
我現在是服務員,理應服務好每一位客人。
趙宇川命令我:「給他們倒酒。」
服務客人是我的本職工作,我一一給在場的每一位客人滿上一杯酒。
「我是說,把茶几上的所有酒杯滿上,然後一杯一杯遞給他們。」
我咬了咬牙,恭敬道:「好。」
滿上後,我識趣地站在最角落的位置,沒曾想趙宇川卻命令我陪他們喝酒。
「宋江,今晚,把他們陪高興了,價錢,隨便你提。」
此時的趙宇川哪像一名大學生,分明就是惡霸地主。
倒酒,點菸,玩遊戲,趙宇川讓我幹什麼就得幹什麼。
最後包廂只剩下我和他的時候,他竟然讓我把工作服脫了。
「趙宇川,你別太過分。」
「脫了,我給你加三千小費。」
我他媽是服務員,不是出來賣的。
「如果我拒絕呢?」
「你可以試試。」
趙宇川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我,一股壓迫感席捲而來,我只能往後退。
沒注意到身後的沙發,一不小心倒在沙發上。
趙宇川隨之壓身而來。
胸膛相抵,氣息濃重,我快要窒息了。
「你,還想逃嗎?」
「姓趙的,你……」
「宋江,你真的好狠心,換宿舍換班級,和我呆在一個房間,就這麼讓你難受?」
搬完宿舍一週後,他發消息問我爲什麼躲他。
我性子直,刪掉他的聯繫方式之前,把社團聽到的話一五一十全還給他了。
之後他便想方設法找機會接近我。
來我宿舍借東西,看到我去食堂喫飯,他故意坐我對面,我前腳踏入圖書館,他也跟着來了。
就好像在我身上裝了定位器,我在哪兒,他都能準確無誤地找到。
一次我在體育館打籃球,他在衆目睽睽之下給我買水遞毛巾。
那次我徹底怒了,放了一句我們進水不犯河水便離開。
趙宇川高大的體型壓在我身上完全出不了氣,但我越用力掙脫,他便更用力壓制我。
「趙宇川,你打算這次怎麼玩兒死我?」
-12-
「我沒有玩你,你聽我說……」
「說什麼ťŭ̀₁?」
我喘着粗氣道:「說你怎麼在朋友面前諷刺我的?說你怎麼計劃整我的?說你怎麼把我當玩具一樣玩弄?」
趙宇川的神情看上去很悲傷,當然,他會演。
「怎麼,不說話了?起開。」
我別開臉,平靜地說:「趙宇川,我承認是我先戲弄的你,也誤會過你,是我有錯在先,但我自始至終從未把這件事告訴過別人,至少,沒有讓你難堪。」
趙宇川垂下頭埋在我胸膛,一言不發。
「今晚陪我,不能拒絕。」
照顧好客人是我的本職工作,當然不能拒絕。
從那晚之後,趙宇川便隔三差五來酒吧消費,每次點名要我去。
不過都是他一個人。
他話不多,只需要按照他的要求做,一晚上的服務還是很快就過去了。
不喝酒,不聊天,偶爾說兩句,大部分時間靜靜陪他修改照片和室內設計稿。
真的很無聊,也很無趣。
我從包間外端來一杯溫水,哪知道他站在門口,結果整杯水撒在他白色的衣服上。
沾水後的衣服變得透明,飽滿的八塊腹肌狠狠出現在我視線裏。
我下意識側過身,臉和脖子跟着發熱發燙。
「我,我去,去給你找一件衣服。」
趙宇川立馬抓住我,說:「我穿你的。」
我:「?」
「我有潔癖,不喜歡穿別人的衣服。」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手上脫衣服的動作卻一點也不含糊。
反正裏面還有一件打底短袖。
以前同住,又不是沒見過我光膀子。
「趕快換上,還有,麻煩你不要投訴我,我……我不是故意把你衣服弄溼的。」
酒吧有嚴格規定,所有工作人員對客人一定要畢恭畢敬、客客氣氣,照顧周到。
趙宇川還算有人性,沒有投訴我,就是提了一個很過分的要求。
要我陪他睡同一張沙發。
連續一週沒見趙宇川來,這段時間我心情大好,終於不用陪他過夜了。
然而這天,卻碰到了劉玉琪來這裏喝酒。
不,準確來說,她是特意來找我的。
-13-
狹窄安靜的病房裏,散發出淡淡的消毒水味。
病牀上那人緊閉雙眼,嘴脣泛白,額頭上的白色紗布被染成淡紅色,臉上的淤青很明顯。
病牀上那張畫滿奇奇怪怪線條的畫,換一個角度看,其實是我的畫像。
曾經在我眼裏廢紙一張,如今惜如珍寶。
我握住對方的手,涼意竄入肌膚。
「望遠鏡那麼貴的玩意兒,說買就買,我不過只是提了一嘴。」
望遠鏡是我和他同睡那會兒聊天隨口提的,我說之後想和喜歡的人一起去山上看星星。
有望遠鏡更好,這樣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現在不能進食,只能用棉籤保持嘴脣的溼度。
我話多,估計是聽見不停的嘮叨聲,當晚醒來了。
第二天出檢查報告,好消息,各項檢查指標正常。
不幸中的萬幸,輕微腦震盪。
劉玉琪是趙宇川的同胞妹妹,他們一個隨媽姓,一個隨爸姓。
她哥有位青梅竹馬一直在等他大學畢業後結婚。
這位女孩是他們媽媽朋友的女兒,早在三年前就籌劃婚禮。
要不是沒到結婚年齡,估計雙方家長會要求先把結婚證領了再繼續上學。
當然,那位女生很是願意。
我搬進他宿舍不久,趙宇川直接向家人攤牌自己有喜歡的人,而且還是男生。
當家人面出櫃,下場就是被趕出家門,斷掉一切生活費以及學費。
望遠鏡是他在廣告公司做兼職賺來的。
是我才讓他變成這樣的,我是罪人。
「宇川,這段時間你要好好休息,一日三餐交給我吧。」
出院後搬到趙宇川的出租屋,簡單的家電還是有的。
「小宋宋。」
我頓時愣在原地,回過頭不可置信地瞧着躺在牀上的趙宇川。
這麼嬌氣的聲音,怎麼可能是他發出來的?
「我,好難受。」
「難受就好好躺着啊,我去做飯。」
「想要抱抱。」
「?」
這不是被撞出輕微腦震盪,這是被撞出第二人格。
趙宇川很倔,非得讓我抱抱才肯放我去做飯,抱就抱吧,手還不老實,伸進衣服摸我的腰。
他是病人,我不能計較,理應順從他。
醫生說輕微腦震盪的人不能受刺激,得用十二分耐心照顧。
我發現越是順從他,他越來勁。
這不,喝湯還需要我喂他,睡覺要抱着睡,不然晚上要做噩夢。
「喂,趙宇川,你,你往哪兒摸呢?」
睡到半夜,一股溫熱的觸感在下身遊動,我猛然從睡夢中驚醒。
掀開被子才發現是趙宇川的手在我大腿處來回遊蕩。
我順勢把他的手從我褲襠裏拿出來。
「要親親,要抱抱。」
「?」
還未等我鬆口氣,他又翻過身壓在我身上。
「小宋宋,要親親。」
親你媽,親。
我懷疑他是故意的。
「睡覺。」
-14-
可能是聲音大了點,趙宇川猛然睜開眼睛看着我。
昏暗中,那雙鳳眸中流露出清澈又無辜,就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心頓時一軟,問:「親哪兒?」
他嘴巴翹起,「這裏。」
無奈,我象徵性地在他嘴上嘬了一下,「好了, 睡……」
話音未落, 趙宇川如餓狼撲食一般吻過來。
他兇猛撬開我的牙關,軟舌佔滿我整個口腔。
「不夠,不夠。」
他的吻太過於猛烈, 很快被他親得渾身發軟。
「想要, 宋江, 我想要。」
感受到他某部位的變化,我猛地將他推開。
他清醒了,我腦子反倒成了漿糊。
那張胡亂線條構成的畫像,如褶皺一樣堵在心口。
醒來半個月, 他從來沒有正面提過那件事。
也罷, 裝吧, 紙還沒捅破, 大家一起裝。
醫生提醒過,病人喫新鮮飯菜, 對身體更好。
於是照顧趙宇川這段時間, 每天早上六點起來到菜市場買新鮮的肉和菜。
回來聽到屋內有較爲激烈的理論聲。
「我對未來的規劃很明確, 宋江, 工作。」
這是趙宇川的聲音。
「宋江宋江, 他和你一樣是男生,結不了婚生不了孩子,社會給不了你們任何保障。」
清脆響亮的女性聲音, 應該是他媽媽。
「你以爲辦個結婚證就能真正保護好他們?」
「至少結婚證能證明他們是夫妻關係, 你們呢, 用什麼證明, 怎麼證明, 證明你們是什麼關係?」
趙宇川愣了好幾秒,十分平靜地說:「媽, 你知道意定監護嗎?」
「什麼?」
我已經聽不清裏面的理論內容,「意定監護」這幾個字直衝我的天靈蓋, 耳朵嗡嗡作響。
趙宇川,居然想過和我籤意定監護?
我平復好內心後掏出鑰匙開門, 劉玉琪也在, 向她們一一打了招呼。
趙宇川像他媽媽吧, 很漂亮很乾練的女性。
她走到我跟前,理直氣壯地問:「你,就是宋江吧。」
「我是。」
趙宇川和劉玉琪兩兄妹立馬擋在我和他們媽媽前面。
「媽,你想幹……」
「趙宇川你給我閉嘴, 劉玉琪你閃一邊兒去。」
「我問你,你和我兒子是什麼關係。」
我毫不猶豫回答:「同學關係。」
阿姨輕笑了一聲,十分諷刺。
他側過身對趙宇川說:「兒子, 你聽見了吧, 他說……」
「阿姨, 我想和你兒子談戀愛, 想和他過一輩子, 這不是徵求你的意見,只是告訴你一聲。」
空氣在這一瞬間凝固了,三雙眼齊刷刷看向我。
趙宇川卻挑起眉, 看着他媽媽得意地揚起嘴角。
「媽媽,好像,不止是同學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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