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致纏愛,病嬌惡少拿命陪我玩

爲了破壞我的婚事,丞相家的公子用盡了手段,甚至不惜毀了我的清白。
但他沒能如願。
我和表哥成婚那天,他微笑着握住我的手,一把匕首刺進了他的腹部。
他說:「你要嫁給別人,就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1-
我和表哥韓子文是指腹爲婚。
原來我們日子都過得挺平靜的,但自從表哥科舉中了探花之後,就被丞相家的小姐看中了。
宇文丞相有一兒一女,皆是京中紈絝。
宇文小姐約我在茶館見面,氣勢逼人地說:「你爹不過是五品小官,我爹是丞相,我勸你最好識相,把韓子文讓出來,不然我要你好看!」
我第一次經歷這種場面,一時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但好在表哥來了,表哥嫌棄地看了宇文小姐一眼,道:「我和表妹早有婚約,韓某絕對不做忘恩負義之人,希望宇文小姐自重!」
表哥拉着我走了,宇文小姐哭得很傷心,大聲質問她哪裏比我差。
簡直丟盡了臉。
爲了安撫我,表哥帶我去遊船,讓我不要害怕。
表哥自然是最好的表哥,我覺得他格外好。
本來以爲這事就這麼過了,但沒過多久,表哥就被人打得鼻青臉腫。
姨夫和姨母氣得不行,大罵宇文家的人橫行霸道,不把人放在眼裏。
打表哥的是宇文小姐的哥哥宇文世傑,京中有名的紈絝,看不慣誰就打誰。
偏生他爹是丞相,他姑姑是貴妃,貴妃不僅深得皇帝寵愛,還生了兩個皇子。
宇文家在京城就是橫着走。
而且,姨夫官職太常,隸屬丞相,我爹的官更小了,只能喫悶虧。

-2-
表哥安慰我:「表妹,沒事,宇文世傑打了我,出了氣,就不會再找咱們麻煩了。」
我一邊給他擦藥,一邊點點頭。
但我們都太天真了。
表哥那裏不肯鬆口,宇文家又跑來找我的麻煩。
我和我娘去文化寺上香,回程的路上,被一羣蒙面人打劫。
這是從未出現過的事,家丁和蒙面人打鬥在一起,一個人從天而降,打跑了蒙面人,還十分好心地扶住了差點跌倒的我。
他長得挺好看的,身高九尺,容貌昳麗,雙目含情,正無禮地盯着我瞧。
如果換個人出現,我就該心生感恩了。
但這個人,我認識。
宇文世傑。
他估計不認識我,我親眼看到他在街上縱馬,害怕菜農的馬車翻了,他還罵人家擋了他的道,狠狠給了菜農幾鞭子。
我纔不信宇文世傑是個行俠仗義的豪傑,他只會趁火打劫,更別說他妹妹和我又有糾紛,沒準那些蒙面人就是他僱來嚇我的。
我趕緊離他遠遠的,假裝不認識他,向他行了一禮,道:「多謝公子相救。」
我娘也趕忙把我護在身後,道:「這位少俠,大恩大德無以爲報,這是一點小心意……」
說着,奶孃就拿出一袋銀子,準備給宇文世傑。

-3-
原來一身流裏流氣的宇文世傑,現在變成了個謙謙公子,他溫和有禮地回了一禮,道:「舉手之勞,夫人小姐不必掛懷。既然路上不太平,在下就護送夫人和小姐回城吧。」
路上,他還編了個名字,說自己是外地來京做生意的,姓崔。
丞相的夫人就姓崔,河源崔氏,是大姓。
我娘和他聊得挺開心的。
因爲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我還是準備靜觀其變。
我們家和表哥家是相鄰的兩個府邸,兩家人爲了方便,把中間的院門砸了一扇月亮門出來。
回了府裏,我趕緊去找表哥,告訴了他這件事。
表哥沉思了一會兒,看着我道:「難道他們還沒死心?」
我撐着下巴,皺着眉道:「宇文家那兩兄妹,簡直就是不講理,要是他們又打我們,或者綁架我們,那怎麼辦?」
表哥也憂心忡忡,最後他道:「要是他們真的做了過分的事,御史臺那邊不會不參丞相,我雖然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翰林院編修,但我爹好歹也是正一品,料他們也不敢做得太過,最多就是找找不痛快。」

-4-
膽戰心驚地過了幾日,我都沒怎麼出門,就怕又遇到什麼陷阱。
直到好友魏豔玲給我帖子邀我們一羣閨中好友逛她的莊子,我纔出門。
怕有意外,跟着護送我的家丁有足足十二人。
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我被一個丫鬟弄溼了衣裳,去換衣服的時候,在園子裏碰到了宇文世傑。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彬彬有禮道:「趙小姐,真是巧。」
我微微一笑,行了一禮,就準備走。
 他攔住我,急切道:「你似乎……在躲我?」
「我躲你做什麼?」
我捏緊了手帕,我身後只跟着一個丫鬟,要是這個宇文世傑真的想做什麼壞事,只怕我們兩不是他的對手。
「你可知道自從上次見面,我一直對小姐你朝思暮想……」
他說得深情款款。
雖然知道他肯定沒安好心,但我還是有點臉紅。
我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慎言!」
他臉上是誠懇的神色:「小姐,在下對你一見鍾情,想和你締結婚約,肯定小姐給在下一個機會!」

-5-
我心裏冷笑。
這宇文家的人真壞!
我明明有婚約了,他們爲了破壞我和表哥,居然派宇文世傑來勾引我?
宇文世傑向前一步:「我喜歡你,你敢說你不喜歡我嗎?這世界上,還沒有會拒絕我的女子。我長得好看,要錢有錢,要權有權,你跟着我,保管你喫香的、喝辣的。」
真不要臉。
我後退一步,他立馬抓住我的手臂。
身邊的小丫鬟要推開他,我掙扎,他一把將小丫鬟推倒在地,罵道:「小爺的事,你少管!」
小丫鬟想叫人,宇文世傑怒道:「敢叫人,本少爺割了你的舌頭!」
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你到底要做什麼?你要是想提親,就去找我爹孃,你現在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簡直有失體統!」
宇文世傑道:「我打聽過了,你有婚約,未婚夫是當朝太常之子,還是探花。」
「既然知道我已經有了婚約,那你還來找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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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和我私奔。」他大言不慚地說。
我差點笑出聲來,他哪裏來的臉啊?
「你也是喜歡我的,」他自信地說,「既然你喜歡我,我也不喜歡麻煩,我們私奔,等你家裏不得不接受現實,我們再成婚。我們崔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絕對不會讓你爹這個五品官員喫虧的。」
我忍不住刺他:「我表哥的爹可是正一品!」
他冷笑一聲:「實話告訴你,我爹是丞相!」
我已經被他震得說不出話來了。
他有點氣惱的樣子,顯然是不想這麼快自曝身份。
我掙扎,只能裝作剛知道他身份的樣子,怒道:「你是故意爲你妹妹來引誘我的?!你真卑鄙!」
他死死捏住我的手,讓我動彈不得:「我引誘你幹什麼?本少爺真心要納你做妾!不過你那頑固爹和韓家肯定不同意,只能你先和我私奔,讓他們不得不同意。」
男女力量的懸殊讓我很害怕。
這麼久了,這園子裏竟然沒一個人經過,求救都不知道找誰。
他還說:「韓子文哪點比得上我?你眼睛沒瞎都知道怎麼選吧?你要是不同意,我現在就讓你變成我的人。我看你們還怎麼成婚。」

-7-
他一席話像一盆涼水澆到我的頭頂,我訥訥地說:「什麼時候私奔啊?我願意和你私奔,其實我第一眼見你就喜歡上你了。你可不能辜負我。」
他得意地笑了,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鬆開了我的手,然後從懷裏拿出個朱釵插我頭上,滿意地說:「三日之後,我要啓程去江南平息倭寇之患,你和我一起去。天亮之時,我在城南城門口等你。」
我鬆了口氣,道:「好。」
他瞪着我。
我心裏一緊,忙問:「怎麼了嗎?」
「你得給我一個定情信物。」
我摸摸身上,道:「我今日沒帶,等我們走那天我給你帶來行嗎?」
他上下打量我一下,勉強點點頭。
幸好他腦子不是很好使的樣子,希望他能死在江南,免得禍害無辜百姓和我。
終於被他放走了,小丫鬟哭得很傷心,我也顧不上換衣服了,直接出了門,乘了馬車就回了家。
宇文家的瘋子真是無法無天,我氣得砸了個杯子。
但我爹和姨夫家的權勢又比不過丞相家,丞相家作威作福這麼多年,不知道被參過多少次了,還能屹立不倒,絕對不是我身上這點小事就能扳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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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戰心驚地過了三天。
我派小丫鬟去南門偷偷看情況。
小丫鬟說宇文世傑在門口等了兩個時辰,最後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才翻身上馬,帶着人走了。
我鬆了口氣,他這差事,可是皇帝給的,諒他也不敢放着差事不管來找我麻煩。
可恨我今年才十五歲,本朝女子一般都是十六歲成婚,姨母他們相看的成婚日子還在明年的九月。
自從宇文世傑走了後,宇文小姐也安生了不少。
聽說丞相看中了廷尉家的公子,兩家已經定親了。
我鬆了口氣,只要宇文小姐不再想要嫁給表哥,那宇文世傑就算活着回來,應該也不會執着地要拆散我們了。
不過宇文世傑那種禍害,最好還是別活着回來了。
我每日的活動多了一項,就是去家裏的佛堂祈禱宇文世傑別活着回來。
時間過得飛快,酷暑過去,秋天一晃而過,冬天來臨了。
我從剛開始的擔心,到後面的放心,幾個月過去,我覺得,宇文世傑是個男的,又開始領差事幹了,不可能還揪着我這點小事不放,也就算放了心,連每日去祈禱他別回來都懶得做了。

-9-
表哥自從領了皇糧,早出晚歸,忙了許多,即使休沐,也要在書房查閱文集。
我爹孃都很欣慰,甚至隱隱覺得這門親事是我們家高攀了。
因此,我娘對我更加嚴格,每日不是學習管家、管賬、管鋪子,就是學女工之類的,勢必要讓我嫁過去之後,成爲一個合格的媳婦。
不過效果不是很好,因爲我懶散慣了,表哥每日來看我,都勸我娘:「姨母,衣服、鞋子買繡娘做的就好,表妹的眼睛要是熬壞了,心疼的還是您。至於管家,表妹天資聰穎,以後慢慢學也來得及的。」
表哥就是這麼貼心。
我娘正生着氣,沒好氣道:「那她以後能幹什麼?」
表哥道:「表妹只管開開心心的,我們勞碌些也值當了。」
這話不僅哄得我高興,更是讓大人多了個打趣我們的話。
上元節的時候,表哥終於有空和我一起去街上逛逛。
到處行人如織,美輪美奐。
表哥拉着我避開一羣追逐打鬧的小孩,然後手在寬大的袖子下面悄悄拉着我的手。
我們抿嘴偷偷地笑,假裝看身邊的賣小食的店家。

-10-
表哥說:「表妹,我們每年的上元節都一起過。」
我羞澀地點點頭。
我覺得老天很善待我,我是爹孃的獨生女,受盡寵愛長大,和表哥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姨夫和姨母也是好相處的。
我都能預見我將來的生活多麼和順幸福。
一抬眼,就看到街對角,宇文世傑正陰沉着一張臉,雙目冰冷地盯着我們。
幾個月不見,他居然還活着?
不僅活着,簡直氣質大變。
原來他是個什麼都寫在臉上的紈絝,現在周身都是陰鷙的氣息……
見我看到他,他衝我緩緩笑了一下,笑得很好看,但我背脊躥上一股寒氣。
宇文世傑推開擋了他的路人,他身邊那些下人給他開道,直到走到我們面前。
表哥擋在我身前,面對宇文世傑。

-11-
宇文世傑一把揪住表哥的衣領,罵道:「你敢擋小爺的道?滾開!」
表哥握緊拳頭:「宇文世傑,天子腳下,你還有沒有王法了?」
宇文世傑嗤笑:「我怎麼沒王法了?我他奶奶的讓你滾開!請你滾開!」
我忙拉表哥的衣袖:「表哥,我們快走吧。」
結果我剛想拉着表哥轉身,宇文世傑的家丁就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宇文世傑理理自己的衣袖,對錶哥道:「韓大人,你身邊這位小姐已經和我私訂終身了,如果你還想要你的手,就給我放開。」
「你胡說!我沒有!」我立刻怒斥道,「我和表哥早有婚約, 希望你別不要臉來插足我們的感情。」
宇文世傑眼睛都紅了,看起來特別傷心和脆弱,他梗着脖子道:「我問你,那天我說要帶你私奔,你是不是答應得好好的?這不是私訂終身是什麼?你明明說過喜歡我,還說要給我定情信物。趙香香,你要是敢辜負我,韓子文就不得好死。」
「你!你!」我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明明是你脅迫我的!我那天只是爲了擺脫你的糾纏罷了。我喜歡的只有表哥,希望你別自取其辱。」

-12-
我推開那家丁就要走,結果宇文世傑來抓我的手。
我急了,不想他碰我,直接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所有人都愣住了。
宇文世傑捂住臉罵道:「你敢打我?你爲了一個繡花枕頭打我?我爹都沒打過我!」
我手都在顫抖,我第一次打人,我自己都被嚇到了。
表哥護住我就要走,宇文世傑雙目赤紅,惡狠狠道:「趙香香,你給老子等着!」
膽戰心驚過了好幾天,宇文世傑那邊沒什麼動靜,但我心裏一直很擔心。
但我爹卻遇到了大事。
因爲有位官員寫了首詩,暗含了抨擊新政的意思,新政就是宇文丞相提出來的,宇文丞相現在一手遮天,致力於剷除異己,把那位官員以及與那首詩有關的人都抓了起來。
包括我爹。
我爹腦子也不清醒,他有時候喝了酒,就會說些似是而非的話,新政很多人都不滿,真不知道我爹去瞎摻和什麼。
這下被人逮到把柄了。

-13-
我爹被抓進了大牢。
皇帝非常震怒。
抨擊新政,不就是打臉皇帝嗎?
新政剛實施的時候,也有人抨擊,那次是砍了爲首的幾個人的腦袋。
我娘在家裏哭暈了過去。
他們兩感情好,我娘受不了我爹出事。
我也心急如焚。
姨夫也在爲爹奔走,但包括我爹在內的幾人都被關押在大牢,有人在上朝爲他們求情,當場就被革職聽候發落。
正當我急得團團轉時,宇文世傑又出現了。
我想去牢裏給我爹送點喫的穿的,結果被人趕了出來。
宇文世傑騎着馬過來,馬蹄子濺了我一臉的灰。
他冷笑道:「怎麼了?你爹被抓了,你那好表哥沒辦法嗎?」
我繞開他要走。
他下馬抓住我的手,猙獰地說:「你求我啊。你求我,小爺就能帶你進去。」
我停住了掙扎的手,懷疑地問:「你真能進去?」
他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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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求他:「宇文公子,求你幫幫我吧,我爹身體不好,經不起折騰,我想進去看看他,我娘在家裏擔心得一直睡不着覺……」
說着,我就哭了,最近這段時間壓力真的太大了。
我從小順風順水,沒遇到過這種事。
宇文世傑不耐煩道:「行了行了,別哭了!我帶你進去還不行嗎?」
宇文世傑帶着我進去,獄卒爲難道:「宇文少爺,丞相有令,任何人不得探監。」
宇文世傑眼睛一瞪:「本少爺說話不好使了是吧?我爹問起來,讓他來找我!」
獄卒不敢再攔。
我忙提着籃子跟着進去。
牢裏很潮溼,空氣中還有腐爛的味道,夾雜着血腥味兒,特別噁心。
突然,宇文世傑停下腳步。
我愣住,緊張道:「宇文公子,怎麼了嗎?」
他嘖了聲,道:「我憑什麼幫你啊?!你他奶奶的耍我,讓我白等你倆時辰,還讓我被人笑話!那天你還敢打我!我憑什麼幫你?」
我握緊籃子,我就知道他沒那麼好心。
「你、你想怎麼樣?」我顫抖着聲音說,「我給你錢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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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爺像是缺錢的人嗎?」
「 那你想怎麼樣?」
「這樣吧,你親我一下,我今天就白幫你一次。」
我沒說話。
他哼了一聲, 道:「那行吧,走吧, 反正不是我爹,我纔不在乎。」
我眼淚啪嗒啪嗒往地上掉:「宇文公子,求你高抬貴手幫幫我吧,我真的很想看看我爹,之前的事,是我的不對,我給你道歉,行嗎?」
「喲,你終於認識到不嫁給我是不識好歹了?這樣吧,我回去和我爹說你要嫁給我,讓他放了你爹,畢竟他們兩要成爲親家嘛。」
我不接他這個話茬,跪在地上給他磕頭。
他惱怒地把我拉起來:「你有病啊,骨頭軟嗎?動不動下跪?」
他緩和下語氣道:「這樣吧,你親我一下,我保證不告訴別人,以後也不找你麻煩了。不然我們現在就出去。」
說着,他就要往外面走。

-16-
想起我爹、我娘,我心裏就難受,他們一直把我捧在手心裏長大,現在他們受苦,我怎麼能自私地不做任何犧牲?
而且,我也找不到別人幫忙了。
我拉住他,輕聲道:「你真的、真的不會告訴別人,以後也不會找茬了嗎?」
「那當然,小爺說話算話。」
我深吸了口氣,踮起腳尖,就要去吻他的臉。
他轉了個方向,一把摟住我的腰,貼上了我的脣。
我們大眼瞪小眼,我忙推開了他。
我心跳如鼓,不再看他。
他呼吸急促了幾下,帶着我往前走。
到了我爹牢房,我就沒心思再想其他了。
我爹被打得渾身血肉模糊、頭髮散亂,正躺在枯草上奄奄一息,不住地痛苦呻吟。
「爹!」

-17-
我簡直無法相信,我平時光鮮整潔的爹爹會變成這副狼狽樣子。
他的頭髮幾乎全白了,短短十多天的牢獄生活,已經對他的身體造成了毀滅般的打擊。
我叫他,他一直昏迷不醒,還發了高燒,嘴裏一直在喃喃想喝水。
獄卒端了碗水給我,我扶着他喝了點。
我帶來的喫的都沒用,我爹現在需要看大夫,喫藥,在好的環境裏養傷,他身上的傷口都已經潰爛了。
我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感覺特別絕望,我甚至想衝進宮裏質問皇帝,明明新政就是有問題啊,爲什麼不讓人說!
可是我知道,我連宮門都進不去,我連牢房也進不來。
宇文世傑一臉不關心的樣子站在外面。
我擦了擦臉,過去哀求他:「宇文公子,你能不能幫我爹找個大夫來瞧瞧?我爹高燒了,他身上的傷很重,行嗎?求你了。」
他瞪着我:「他現在是重刑犯!我爹都不能給他請大夫,何況是我!皇上盯着呢。」

-18-
我給了獄卒錢,求獄卒幫我請大夫,獄卒收了錢,道:「在這裏,就算請了大夫,也沒法養病啊,他們都是三天兩頭要接受拷打的。」
獄卒搖搖頭,最後道:「回家準備準備吧。」
獄卒的意思是回家準備後事。
我差點暈過去。
怎麼能這樣?
簡單照顧了下我爹,我出了監獄,現在重要的是儘快把爹撈出來,不然他那麼燒下去,性命堪憂。
我問宇文世傑,誰能救我爹,他說他爹能救,但他爹巴不得那些說他新政不好的人死光光,纔不會救一個糟老頭子。
我回了家,去找姨夫,姨夫說除非是丞相、皇帝,或者後宮的人,能左右皇帝的心思的,纔有辦法。
想到我爹的命就在這些人的一念之間,我就絕望。
姨夫帶着我去給丞相家送禮。
結果丞相根本不見我們,東西也不收。
我坐立難安,娘憔悴了很多,也在到處求她原來認識的那些官家夫人,這種事,沒人願意蹚渾水。

-19-
我又去了丞相家,找宇文世傑。
下人領我進去。
他正在練劍,看到我,撇撇嘴道:「你知道你想來求我爹,走吧,我帶你去,不過告訴你,根本沒用。」
他爹長得清雋威嚴,我說我爹平時很本分,不敢對本朝新政有任何異議,又說我爹很支持新政,我們全家都是支持,都覺得丞相高瞻遠矚,能成就曠世偉業。
他爹臉上不露聲色,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我把我娘準備的銀票放桌上,又小心地退了下去,說告辭了。
丞相讓我把東西拿走,說這件事他做不了主,然後厲聲責罵宇文世傑,說他整天不學無術。
我被嚇了一跳。
宇文世傑帶着我出門,聳聳肩,道:「看吧,連累我也被罵。」
連丞相也救不了我爹,我實在想不出來誰還能救。
宇文世傑帶我往側門那邊走,我一路走一路哭。
我甕聲甕氣問他:「你爹是真的沒辦法嗎?」
宇文世傑冷笑:「辦法是分人的,你個小丫頭片子懂個屁。」

-20-
「你是說我說話不管用,是吧?那你說誰說話管用?」
「當然是我。」
我不太信,我說你爹剛剛還罵了你。
他說只要他堅持,他爹就一定會妥協。
「那我再親你一下,你幫我,行嗎?」
「這次不行。」他湊近我,輕聲說,「這次你要陪我睡,我才願意幫你。」
我咬着脣:「萬一你救不了我爹,那怎麼辦?」
「我要是說話不算數,就把我老二剁了下酒喫。」
雖然覺得他有點噁心,但我真的沒別的辦法了。
我說:「我陪你睡,還不如陪你爹睡,他纔是真正有用的人。」
宇文世傑瞪着我:「你再說一遍!」
我縮了縮脖子。
想起我爹的慘狀,我實在不能清高地離開,即使知道這個風險很大,但我……
他一言不發地往自己院子那裏走。
我一路緊張得渾身顫抖,跟着他走。
我想起表哥,要是我從了宇文世傑,我肯定不能再和表哥成親了。

-21-
我感覺很對不起表哥,但我不能不救我爹。
只要有一點希望, 我就不能不試。
宇文世傑脫我衣服的時候,問我:「我是你第一個男人,你不能嫁別人了吧?」
我說你能不能快點,我趕着救我爹。
本來以爲第一次,應該是洞房花燭夜和表哥甜甜蜜蜜的,結果像黑暗裏的老鼠偷東西一樣偷偷摸摸,渾身黏膩膩的,又痛,我又想快點結束。 
天黑的時候,宇文世傑帶着我去牢裏救我爹,他拿了一塊令牌,獄卒看到令牌,立刻就放人了。
我爹還昏迷着,還發着燒。
回了家,宇文世傑要幫我把我爹弄進屋裏,我哀求他趕緊走。
他很不高興地哼了一聲,走了。
我娘趕緊派人去請大夫,忙前忙後安頓好我爹。
姨夫他們都過來了,問我怎麼把我爹救出來的。
我說我去丞相府送了銀子,用激將法讓宇文世傑把我爹救出來的。
我娘明顯不信,但我神情恍惚,只守着我爹。

-22-
我爹昏迷了兩天才醒,大夫說要是再晚點,神仙都救不活了。
因爲大夫這句話,我把我的行爲更加合理化,心裏好受了些。
我這兩天,除了喫飯、睡覺,就是守在我爹身邊照顧他。
我爹是個好人,雖然大家都覺得他太窩囊了些,做不成大官,但我爹對我和我娘是真好,我娘沒生出兒子,原來沒少受祖母的苛待和諷刺,連帶我也被嫌棄,是我爹狠心帶着我娘和我從祖母那裏分家出來了。
他一直守着我娘一個人,別說納妾,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
他也特別寵我,比我娘都寵我,我小時候第一次去爬樹,他站在下面,緊張地伸手接住我避免我掉下來,還高興地說我太厲害了,爬樹都那麼厲害。
我把他精心養的蘭花全拔了,他說我有眼光,挑了株最珍貴的拔。
我爹身上全是鞭傷,有的都化膿了,臉色青白憔悴。

-23-
我爹醒後,先迷茫了一下,然後安慰我和我娘,說他一點也不疼,  一點也不難受。 
我娘輕輕擦眼淚,輕聲和我爹說話,我退了出去。
我去找表哥,他正在竈房守着藥罐子。
表哥是個好人,我原來不懂事,總是欺負他, 喜歡咬他、撕他的書,一點都不乖。
我娘打我手心,表哥會給我賠罪說他不該只看書不陪我玩,但他又會溫柔地說咬人和撕書是不對的,我不能這樣表達自己的不滿,我要說出來,說出來了他才知道我怎麼樣纔會高興。
表哥是個很無私的人,他永遠想的是怎麼樣做別人纔會高興,他永遠把別人放在第一位。
我原來挺受不了他這樣,我覺得他一點沒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我很煩他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真是不識好歹。
表哥卻說他就是怎麼樣都可以,只要我高興,我高興他就高興。

-24-
我從後面抱住表哥,表哥愣了下,握住我的手,轉過身看着我。
他眼裏還是那麼溫柔,夾雜着心疼。
「是不是嚇壞了?」他把我腦袋按在胸口,一下摸我的頭,我的眼淚打溼了他的衣服,他輕聲說都過去了。
我抱着他無聲地大哭起來。
我哭了很久,哭到累了,睡着了,又醒了過來。
房間裏很昏暗,我最討厭這種時候,那天傍晚,我就是在這樣的天氣裏背叛了表哥。
我剛坐起來,表哥就溫柔地問:「醒了?」
他端了一碗茶水給我喝。
我喝了。
我說:「表哥,我對不起你,我們的婚約取消吧。」
我看見他修長的手指握在一起,露出青筋。不知道他以後會牽哪家姑娘的手,反正我一輩子都不想看到。
我感覺眼睛的眼淚都流乾了,反而內心一片平靜:「我現在不乾淨了,我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了。」

-25-
表哥一把抱住我,抱得我很緊,低聲道:「我不准你這麼說自己!不準!我的表妹是世界上最乾淨、最漂亮、最懂事的小姑娘。」
我們兩都哭了,哭得特別傷心。
我讓他別哭了,他讓我別哭了。
就像小時候我們兩去姨夫的書房玩,把姨夫最喜愛的一個青花瓷花瓶打碎了,姨夫平時很嚴肅,我們覺得一定會捱打,感覺天都塌了,就抱在一起躲在書桌後面哭。
我覺得和表哥說出來,心裏好受多了,我抽抽噎噎地說:「表哥,我不是故意對不起你,我看了我爹,他受傷了,發了高燒,不救他他會死的。你以後娶個乾淨的姑娘,但是別讓我知道,行嗎?」
表哥說不管怎麼樣他都會娶我,他說他這輩子只娶我一個人,除非我不喜歡他了。
我哭得更傷心。
表哥要是打我一頓、罵我一頓,我心裏或許都不會這麼覺得對不起他。
最後,表哥說:「表妹,你不是一直說總是不知道我想要什麼嗎?我現在告訴你我想要什麼,我想要你,想和你成婚,想保護你一輩子。」
「可是我……」
我剛想說話,表哥就吻住了我。
我們原來也偷偷藏起來親吻,那時又羞澀又甜蜜,可是現在這個吻又苦又澀又鹹。
「除非你不要我了,不然沒有任何人和事能把我們分開。就算你不要我,我也會一直等着你。」

-26-
表哥不同意我們取消婚禮。
大人什麼都沒說,只說等我爹的事過去了,就儘快辦我們的婚禮。
我娘要爹辭官。
我爹同意了。
我爹消沉了很多,他鬱郁不得志很多年了。
我看了他那個樣子很心疼。
我娘說太良善的人爬不上去,她說她纔不想我爹很有出息,她就想我爹守着我們娘倆過日子。
過了半個月,聖旨下了,寫詩的那個官員被貶謫去了邊遠地區。
其他人被罰奉半年。
我爹交了辭呈,很快就被准許了。
姨夫和爹孃給我和表哥選了個最近的好日子成婚。
他們說近來不太順利,正好讓我們的婚禮喜慶喜慶。
我不怎麼出門。
直到下人給我遞了封信。
是宇文世傑的信。
他約我去城南的一家酒樓。
信裏還說我要是不去的話,他會親自來我家找我。

-27-
我戴了帷帽,讓車伕送我去酒樓。
宇文世傑在一個包房,看起來臉色蒼白,滿臉怒氣。
看我推門進來,他一個箭步衝了上來,握住我的肩膀就問:「你都是我的人了,你怎麼還要和韓子文成婚?!是不是你爹孃逼你的?」
他捏得我骨頭痛,我掙扎了一下,他捏得更緊。
我蹙眉道:「你弄疼我了!」
他怔愣了下,鬆了力道。
我冷着臉道:「你找我什麼事?我們已經兩清了,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希望你能做個君子,別拿之前的事出去說事。」
「你什麼意思?」
「我——」我突然感覺很委屈,但是我們是交易,我也沒什麼好怨的,只想把事情說清楚。
我壓下喉嚨的酸澀,道:「沒什麼意思,就是希望你別把那天的事說出去。」
「你他奶奶的都是老子的人了,你敢嫁給別人?」

-28-
「那天只是交易!我們各取所需!」
「交易個屁!你上了老子的牀,就是老子的人,你想嫁別人,除非老子死了!」
我們互相瞪着對方。
他先軟了態度,換了副臉色,輕聲道:「那天回去我被我爹罰了,在牀上躺了一個多月,我不是不負責任,我是怕我爹在氣頭上說了他也不同意。我已經告訴他我要娶你了,你不能嫁別人。」
我別開臉,眼淚就掉了下來:「我不想嫁給你,我想嫁給我表哥。你別折騰了。算我求你了,宇文公子,我們就當不認識彼此行不行,我真的很累。」
「那個韓子文有什麼好的?!我哪點比不上他?!他要是知道我們的事,還能娶你?!」
「不管表妹什麼樣,我都會娶她!」門突然傳來表哥的聲音。
宇文世傑的家丁爲難地稟告:「少爺,他非要闖進來。」
宇文世傑揮揮手,凶神惡煞地瞪着表哥,怒道:「你敢和我搶女人?香香已經是我的人了!」

-29-
表哥淡定地說:「你要是個男人,就別把這件事掛在嘴邊,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宇文世傑一時詞窮,瞪着表哥不說話。
我怕宇文世傑打人,便要過去拉着表哥走,宇文世傑一把攥住我的手,死死不放手。
表哥過來拉我。
我也掙扎起來。
正當時,宇文世傑一拳頭就砸在表哥臉上,大罵道:「小爺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厲害!」
我尖叫着撲過去,抱住表哥,哭着罵道:「你要打就打我!你這個只會用蠻力的瘋子!你能不能別纏着我了?!我不喜歡你,不喜歡你,你要我說幾遍?!」
他臉色煞白,不可置信地盯着我。
我不再看他,把表哥扶了起來,離開了酒樓。
表哥的臉都腫了,看得我直心疼,宇文世傑真不是人。
半夜的時候,宇文世傑翻了我的閨房。
他還是糾纏不休。
我拿了玉簪抵在脖子那裏,求他:「宇文公子,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放過我。」
「我就是不明白,你都是我的人了,你憑什麼要嫁給韓子文?你不喜歡我,你和我上牀做什麼?你上了我的牀,就是我的人,沒道理和別人在一起,你這樣,不如殺了我。」
我們僵持半晌,他自言自語了一會兒,走了。
我頹然地坐在牀邊。

-30-
成婚那天,我一起牀就心神不寧,心裏很慌,總感覺過於平靜了。ṭů³
這不像宇文世傑的作風,我生怕他半路作妖。
我爹孃都在旁邊抹眼淚,又互相安慰說我就是住到隔壁姨夫家而已,天天都能看到我。
因爲我們兩家離得近,不能一出一進直接就過去了,還要表哥騎着馬,領着我的轎子在街上鑼鼓喧天地走一遭。
原來我們在路上看見人家成親,別提多羨慕了, 總是幻想要是自己成親,得多開心。
但因爲宇文世傑,我心裏很擔心,喜悅都感受不到,只希望時間快點過。
路上很多小孩子來拿喜糖喫,跟着我們的迎親隊伍跑,場面很喜慶。
等轎子停了,表哥下馬,扶着我出了轎門。
這時,我聽到一個聲音。
「慢着。」
是宇文世傑。

-31-
我渾身都在顫抖。
懸着的心終於死了。
以宇文世傑的性格,他肯定不會讓我好過。
我深吸了口氣,靜靜等着他發難。
表哥的手緊緊握着我的手。
溫熱的掌心傳遞給了我力量,我想,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退縮的。
宇文世傑笑着說:「韓大人,趙小姐,今天是你們的大喜日子,我來道聲恭喜,還要送上一份賀禮。」
但他的聲音裏沒有絲毫笑意,只有冷冰冰的森冷意味。
表哥道:「既然是喝喜酒,那就請宇文公子進屋上座,等韓某攜妻子行完禮,一定和宇文公子喝個痛快。」
「這份賀禮,我要親自交到趙小姐手裏。」
兩人都相持不讓,我爹孃、姨夫都在旁邊勸宇文世傑先讓我們拜堂。
衆人議論聲起。
我掀開蓋頭,道:「是什麼。你給我吧。」

-32-
喜婆小聲道:「哎呀,不要掀蓋頭啊,不吉利的。」
宇文世傑朝我走了兩步,把一個盒子遞給我。
他打開,是用玉雕刻的一對玉人,看起來就價值不菲。
衆人都吸了口涼氣,沒想到宇文世傑會這麼大方。
喜婆笑着打圓場,道:「這玉人寓意好啊,恭賀新人一生一世一雙人,夫妻恩愛,白頭到老。」
宇文世傑盯着我說:「這是我和你,是我們。」
我冷着臉,一把打翻他的盒子,玉人掉地上,應聲而碎。
我說:「沒有我們,我今天成婚。」
他也不生氣,反而笑了下,道:「還記得我說過什麼嗎?」
我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握住我的手,往他身體裏一刺,我的眼睛隨着他的手下移。
看到了他握住我的手拿着一把匕首,匕首已經刺進了他的腹部。
我想起來他說了什麼了。
他說,我要是想嫁人,除非他死。
所以他在我的婚禮上,要死在這裏。
他看着我笑。
眼睛裏全是溫柔。
好像將死之人留在這世界上的只剩溫柔。
這眼神我也看過,那天下午,在昏暗的房間裏,他就是這麼看着我,摸着我的臉,說他怎麼就這麼稀罕我呢。
那時他想親我,我不耐煩。
他說遲早我會求着要他親我。

-33-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我看到很多人都在紛亂地跑開。
我看到宇文世傑緩慢地倒在地上。
我看到表哥驚慌失措地按住宇文世傑流血的腹部。
我爹孃、姨夫、姨母都臉色煞白,又驚慌失措。
但他們都沒有聲音。
好奇怪。
天黑了,一下子就天黑了。
再次醒來時,我趴在地牢的草垛裏。
獄卒往我身上澆了一盆水。
宇文丞相一臉陰沉地盯着我:「如果我兒子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們全家陪葬。」
我渾身冰冷。
我知道宇文世傑很霸道,唯我獨尊。
但我一直以爲他還算正常,雖然違背了他的心意,他肯定會記恨我們,或者報復我們,但我沒想到他能自殺。
他這一刀,自己是解脫了,但我們兩家人,就會迎來丞相的瘋狂報復。
他是丞相的獨子。
丞相不會管到底是誰的責任,他只會報復泄恨。
我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我甚至覺得都是我的錯,如果我對宇文世傑溫和一些,和他講道理,沒準他就不會做出這麼過激的行爲出來。

-34-
我被關在牢裏三天,天天都憂心忡忡,不知道爹孃表哥他們怎麼樣了。
不知道宇文世傑怎麼樣了。
直到三日後,幾個婢女把我帶走。
我被帶到了宇文家,婢女給我梳洗,給我換衣。
我想和她們說話,問問情況,但沒人理我。
但我能猜出來,宇文世傑肯定沒死,不然他爹肯定要把我千刀萬剮。
我被帶到宇文世傑的房間,他正斜靠在牀上, 微微敞開的衣服裏,能看到腰間裹着的白布。
他爹正坐在旁邊,掃了我一眼,對宇文世傑道:「人給你帶來了,可以喫藥了嗎?孽障!」
宇文世傑點點頭,把藥喝了,還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宇文丞相甩甩衣袖,出去了。
「過來坐。」他有點高興地說,「我爹說你們沒成婚?」
我看他一眼。
他繼續說:「那你嫁給我,過去的事我們不要再提了。」
我沒說話,他喋喋不休地說他有多喜歡我,沒有我,他活不下去了。

-35-
我看着他的樣Ṫû⁶子,心想,我原來一直覺得我被我爹孃慣壞了,現在看來,真正被慣壞的,是宇文世傑這種人。
我起身準備離開,他立刻道:「你明天還會來看我嗎?」
我點點頭。
出了門,他家的管家說丞相找我。
丞相在他的書房,正揹着手盯着牆上的一幅畫。
聽見我的聲音,他指了指他椅子,示意我坐。
我看着他慢慢抿了一口茶,然後放下茶杯對我道:「趙姑娘,希望你體諒一個父親的心情,老夫一大把年紀,只有一個兒子,他平時混賬,我可以打他、教訓他,但我絕不希望他被外人傷害。上次他拿我的令牌把你爹放走,我打得他休養了一個月。我不是氣他偷偷放人,而是氣他被一個女人迷惑。現在他爲了要死要活,你說老夫該怎麼辦?」
「我沒迷惑他,」我說,「我沒招惹你家公子,是他非要糾纏我。」
丞相笑起來:「我兒子想要什麼沒有?他要是喜歡你、想娶你,是你的福氣,也是你爹孃的福氣。」
丞相站起來,瞥我一眼,道:「我不希望我兒子再次發生這種事,這一次我尚且還有一點理智,下一次,老夫的脾氣就沒那麼好了。」
說完,他把茶杯扔在地上,茶杯四分五裂。

-36-
我回家的時候,我爹孃又憔悴了很多。
丞相家的聘禮已經抬了過來,堆了滿院子。
我爹現在已經是普通百姓了,俗話說,民不與官鬥。
姨夫和表哥也被調離了京城。
我心想,走了也好,免得見了傷心。
短短一個月,我上了兩次花轎。
宇文世傑的傷沒好全,拜了堂,我在喜房內坐着,感覺渾身冰冷。
他在外面喝了點酒,然後進來,挑了我的蓋頭,和我喝交杯酒。
他臉紅紅的,說他真高興。
他的傷讓他虛弱了很多,原來能生龍活虎地和我吵架,能揍人,現在看着很脆弱。
他發誓,說他一定對我好。
我扯了扯嘴角。

-37-
宇文世傑對我很好。
我知道他原來壞習慣一堆,打罵下人,欺負百姓,天天和一羣公子哥花天酒地。
和我成婚後,他天天下值了就回家。
經常給我買簪子、布匹回來,逗我開心陪我玩。
春天陪我去郊外賞花,夏天陪我去莊子消暑,秋天陪我去看楓葉,冬天晚上把我的腳放他胸口暖着。
我病了他能徹夜照顧我,我咳嗽一聲,他能立刻叫大夫來瞧。
但他越對我好,我心裏就越難受。
我的身體已經背叛了表哥,我的心不能背叛他。
所以我對他很不耐煩。
他陪我,我就諷刺他沒出息,只能陪女人。
他給我買禮物,我就嘲諷他只知道啃他爹。
他要是打罵下人、欺負百姓,我就罵他永遠都比不上表哥。
剛開始宇文世傑還和我摔杯子吵架,罵我不識好歹,諷刺我就算再喜歡錶哥,也只能嫁給他,睡在他身下。
然後我就扇他大耳光子,他就摔門去書房去。
反正這種戲碼隔三岔五就上演一次。
他爹看都不想看我們兩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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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就任我說,全當聽不見,只冷着臉。
我也冷着臉。
他成熟了很多,差事辦得也好,脾氣也能控制了。
春去秋來,轉眼我們成婚了三年。
姨夫和表哥也調回了京城。
姨夫家請客,我也要回去。
宇文世傑看着我打扮,就冷笑一聲道:「怎麼?舊情人回來了,春心又盪漾了?」
我從銅鏡裏瞧他一眼,我平時想找他吵都找不到機會,現在終於來了。
「是啊,我春心蕩漾了。本來以爲我這顆心死了。直到知道表哥回來了,我的心才又活了過來。」
他一把把我的朱釵從頭上拔下來,摔地上,惡狠狠罵道:「趙香香,你個沒良心的女人!小爺我哪裏對你不好,你非要這麼作踐我?!」
「就算你十全十美,我也只愛表哥!」
他額頭上青筋暴起,突然又冷靜下來,笑得如沐春風,重新給我戴了根朱釵,在我耳邊道:「就算你再愛他,他也得不到你,你也只能每天躺在懷裏,任我爲所欲爲。我真愛看你這痛苦扭曲的樣子,真帶感。」

-39-
我想扇他,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握住我的手,反剪到我背後,然後從我耳朵處開始吻我。
一路向下,我的衣服被他弄得亂七八糟,氣息也不穩,直到漸漸無力,只能靠他懷裏。
他笑得特得意:「怎樣?不愛小爺,你這身體還不是先投降了。」
我紅着臉瞪着他。
直到出門上車時,我還有點腿軟,差點撲他懷裏,他浪蕩地笑:「別急呀,晚上餵飽你。」
「滾。」
表哥還是三年前的樣子。
他這三年,每個月都給我爹孃寫信。
我們坐一張桌子上,表哥坐我對面。
原來我們兩家人喫飯,都是我和表哥坐一起的。
這還是我嫁給宇文世傑後我們第一次一起喫飯。
宇文世傑不斷給我夾菜,我的碗都堆滿了,他還在繼續夾菜,一邊夾菜,一邊還用甜得溺死人的聲音說:「夫人,多喫點,把身體養好了,纔好懷孕,你就是太瘦了。乖。」

-40-
我在桌子下踩他,小聲地咬牙切齒:「你能不能正常點?」
每次只要他跟着我回孃家這邊,就要這麼做作。
在他家喫飯,他爹不耐煩看我們兩,經常都是我們兩單獨喫飯,每次喫飯要麼是吵架,要麼是一方單方面冷嘲熱諷。
我要是不罵他的時候,他就覺得我在思春,在想表哥,然後開始說怪話。
此時他笑得溫柔,對爹孃他們說:「讓大家看笑話了,香香就是小孩脾氣。」
我爹孃勉強衝他笑笑,很生疏和客氣,然後對我道:「香香,世傑疼你,你別耍大小姐脾氣。」
然後宇文世傑握住我的手,揉了揉道:「夫人什麼樣我都喜歡。」
我受不了他,我甚至不敢看錶哥的神色,放下筷子說:「我飽了。」
然後就下桌了。
本來這是很無禮的行爲,但我實在不想再在那裏刺激表哥了,表哥臉色都白了。
如果表哥娶了別人,我只希望一輩子都別看見他和別人恩愛。

-41-
我回了我閨房,生氣爲什麼宇文世傑就是陰魂不散。
我原來回家,他非要跟着來,我就挑他要上值的日子回孃家,但自從表哥回來了,他就時刻讓人盯着我,只要我回家,他就立刻跟過來。
真是討厭。
我讓丫鬟趕緊去給我端藥來。
在丞相府,我根本沒法子避孕。
所以我經常回來,喝藥性比較猛的避子湯。
丫鬟匆匆去了。
結果我剛要喝藥時,宇文世傑春風得意地進來了。
一看我喝藥,他立刻警覺起來:「怎麼了?」
我趕緊皺着鼻子一口悶了,爲了轉移他的注意力,我開始挑事:「被你氣的!你把我氣死了就高興了吧!」
我把碗給丫鬟,讓她趕緊下去。
但宇文世傑不好糊弄,他把碗搶了,讓他小廝去廚房拿藥渣子。
我有點慌,因爲他一直想要孩子,還經常問爲什麼還沒有懷上。
他爹每次叫我們去主屋喫飯,都是催生。
宇文世傑的妹妹嫁到南方去了,他家裏人口本來就少,他娘死了,他爹也沒再娶,家裏就他們兩個。
我原來提議讓他納妾,生了掛我名下,還是嫡子。
反正我希望這個瘋子遲早膩味我,然後把我休了,我要回家。

-41-
反正我提一次納妾,他就在牀上使勁兒折騰我,說我別想爲表哥守着身子。
要是被他知道我喫藥避孕,估計我以後回孃家他都要派人死死盯着我。
我雖然百般不情願嫁給宇文世傑,但也不想我爹孃擔心,回家熬藥都是丫鬟用我院子裏的小廚房熬的。
下午點,我和宇文世傑又回了丞相府。
宇文世傑臉色很沉,回了府,他讓人去請大夫來看這是什麼藥。
我在旁邊道:「別費那個勁兒,我告訴你,就是你猜的那樣,是避子藥。」
下人們看我們又要吵起來,忙關門出去了。
他胸口劇烈起伏,死死盯着我。
「趙香香,你有病是不是?你他奶奶的都嫁給我了,我哪裏對你不好,你要這麼作踐我?你是不是打着我休了你,你還能無牽無掛地回去找你表哥的主意啊?我就沒見過你這麼賤的女人!水性楊花!喫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

-42-
「我是賤,你比我更賤,你不是非要我嫁給你嗎?我這麼賤,你不是不肯休我?!你有本事就休了我!」
「你想得美!」他比我更大聲,「你別做夢了,老子就是拖,也要拖死你們!我讓你們這對狗男女只能看着彼此,永遠不能在一起!韓子文要是敢偷人,我就能弄得他身敗名裂!」
「卑鄙!你才賤!你不僅賤,你還是個強盜!」
我們怒目而視,恨不得掐死對方。
宇文世傑果然派人盯着我,還派人去告訴我爹孃,我不懂事,喫避子藥,把身體喫壞了,可能一輩子都懷孕不了,搞得我爹孃大罵我一通。
因爲回了孃家,見到表哥反而傷心,宇文世傑又防賊似的防着我,我近來都沒回孃家了。
因爲我喫的藥性猛,而且又喫了三年了,都沒懷上,我也覺得我的身體應該喫壞了。
反正我不想生宇Ťŭ₄文世傑的孩子,孩子要是像他,估計我想立刻掐死孩子。

-43-
王家的小姐下帖子,辦了個花宴。
我在府裏窩得太久了,也想出去散散心,便去赴宴。
結果表哥也在宴會上。
王家的院子很大,我們不自覺地就往人少的地方走。
我不是真想對不起宇文世傑,我只是想問問表哥過得好不好。
我心裏也很矛盾,理智和情感在拼命爭鬥。
我們站在樹林茂密的湖邊,周圍芳草萋萋,隱約能聽見遠處有人聲。
表哥眸色深深地看着我:「表妹,這幾年,你、你還好嗎?」
我鼻子一酸,忙別過頭,擦了擦眼淚:「挺好的。你呢,表哥?」
「我也是。」
我們原來話可多了。
他祖父去世時,他要回南方奔喪,那時他走,我哭得厲害,他待了三個月纔回來,他回來後,我們兩就拼命向對方說三個月發生的事,連馬棚裏的馬下了崽子,我都和他說了一遍。
可是現在我卻不知道和他說什麼了。
因爲我生活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和宇文世傑在一起。

-44-
「那你——」他剛想說話,突然停住,然後猛地抱住我。
我嚇了一跳,睜開眼,發現他的右手正死死用力,我轉頭一看,一條蛇在他手裏,已經被捏死了。
他的左手臂被蛇咬了!
那蛇剛剛一定是掛樹上,我們兩誰都沒看到,蛇要咬我,表哥看見幫我擋了一下。
表哥皺着眉,左手拿出匕首,把蛇從蛇口劃成兩半,蛇徹底死了。
表哥的左臂傷口冒出了黑色的血。
他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我嚇得六神無主。
這時,人羣吵鬧聲傳來,宇文世傑怒氣衝衝地過來,他身後還跟着些世家公子小姐。
我管不了他們了, 只說:「表哥,蛇有毒。」
「別怕。」表哥連聲音都有些虛弱了,他從懷裏拿出一個瓶子。
我知道是保命的藥,我忙打開,給他餵了藥丸。
我撕開他的衣服,小小的蛇口印,不大,但是有毒。
我深吸一口氣,就要把毒吸出來。

-45-
突然,我被大力扯了起來,宇文世傑怒斥道:「你瘋了!這有毒的!」
我推開他:「就算有毒,我和表哥一起死!」
他死死盯着我,手很用力,我根本掙不開。
「你爲了他,連命都可以不要,是嗎?」
我很想點頭,但他又問:「那我們這三年算什麼?那老子算什麼?」
我哀求他:「你快放開我,不然毒一會兒進入骨髓了!」
宇文世傑深深看我一眼,把我推開,半跪在地上,把表哥手臂上的毒給吸了出來。
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被震驚得說不出來話。
直到血水徹底沒有了黑色,宇文世傑才恨恨地站起身,罵道:「滿意了嗎?!你休想和別的男人——」
他話沒說話,就暈了過去。
看起來比表哥還嚴重。
表哥忙把他的保命藥給我,讓我給宇文世傑灌下去。

-46-
宇文世傑和表哥都昏迷不醒。
餵了藥,他們還是發燒了。
表哥的手臂腫了,宇文世傑的嘴脣腫得像香腸,整張臉都變大了。
丞相很生氣,他罵我是妖孽,自從他兒子認識我以後,沒一件好事,我遲早要害死他兒子。
我低垂着頭,輕輕擦眼淚,不敢說話。
我握着宇文世傑的手。
他好武,厭文。
他爹偏偏想讓他子承父業,他幹得țŭ⁵很辛苦,他覺得那些文官文縐縐的,說話繞來繞去,他沒耐心。
他喜歡練武,想去兵營,他爹不讓,他想去考武試,他爹怕他舞刀弄槍危險。
他手上很多繭子,和表哥的文人手很不一樣。
我喜歡挑他的刺,原來他扯我衣服,手上的繭鉤破了我的絲綢褻衣,我就罵他莽夫,他在牀上只要我不提表哥,他就不容易生氣,還說等我以後就知道他的好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們成婚三年,朝夕相處,我就是最開始不願意嫁他,也不希望他出事。

-47-
我守着宇文世傑的時候,突然覺得噁心想吐。
丞相不滿意地看着我:「現在你相公正需要你照顧,你又病了?老夫碰到你們兩個討債的,要少活十年!」
大夫忙說給我把脈。
一把脈,我懷孕了。
丞相這下對我臉色好了起來,道:「既然有孕了,就多休息,這裏我守着,你去休息吧。」
表哥比宇文世傑先醒。
表哥來看宇文世傑。
宇文世傑正好醒了。
一睜眼,看到我,眼睛彎起,要笑的樣子。
一轉頭,看到表哥,一瞪眼,不用開口,我都知道他要說什麼。
果然,他含糊不清道:「好你個趙香香!老子還沒死,你敢把野男人帶回來!」
他發現自己說話含糊不清,驚了下,摸了摸他的兩條香腸,不敢置信,我把小銅鏡給他,他照了下,惡狠狠瞪着我:「老子都是爲你才變成這樣的。」
他爹怒道:「好好說話,你媳婦懷孕了。」

-48-
表哥走的時候很落寞。
他向宇文世傑道謝,向我道喜。
明明是表哥救了我。
但是宇文世傑又救了他。
宇文世傑現在高興得很,開始想孩子要叫什麼名字。
他爹無奈地搖搖頭,回自己屋子去了。
他爹也蒼老得很,我剛嫁進來時,丞相還很健碩。
這兩年,頭髮白了很多,經常咳嗽。
我懷疑他不讓我們和他一起喫飯,也是不想讓宇文世傑看到他的身體一天天虛弱。
宇文世傑也經常叫大夫來給他爹診脈,但沒什麼用。
宇文世傑的嘴養了半個月纔好。
京城卻傳了很多版本的謠言。
傳播最爲廣泛的版本是,宇文世傑的真愛是韓子文,因爲不想韓子文娶我,所以他娶了我,看到韓子文受傷,他終於壓抑不住內心洶湧的愛意了。
還傳宇文世傑根本沒碰過我,因爲我嫁給他三年都沒懷孕。
畢竟誰會冒着生命危險救情敵啊?
宇文世傑聽了之後,被氣得臉色鐵青,大罵:「老子看上韓子文?老子眼珠子挖了都不會看上他!」

-49-
丞相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甚至到了纏綿病榻的地步。
宇文世傑整天守着他爹,我也守着。
老丞相最後去得憂心忡忡。
他的新政充盈了國庫,但仍有很多反對者,他怕自己去了,新政堅持不下去。
他也放心不下他的寶貝兒子。
他還惦記着我肚子裏他的孫子或者孫女。
他最後去的時候,我跟着宇文世傑跪在他牀前。
老丞相迴光返照,精神頭很好,笑眯眯地說:「其實你們兩天天吵架,我嘴上說着煩,但心裏高興,家裏總是人氣很旺了。你們兩好好過日子。兒子,你是男人,你媳婦罵你,你都忍忍,嘴別那麼硬,日子就好過了,女人的心都是軟的,她心裏有你。」
宇文世傑哭得說不出來話。
老丞相又對我道:「香香,你也別太犟了,世傑原來是混,你嫁給他也不情願,但看在這傻子這幾年都對你不錯的份上,你好好和他過日子吧,我就這一個兒子,卻沒教好,以後你們要互相照顧着過一輩子啊。」
「爹,你放心吧。」我實在沒辦法不在老丞相臨終時說些寬慰的話,他雖然有不好的地方,但也是真的爲國爲民,我哭着說,「我會好好照顧世傑的。」
宇文世傑看着我,眼裏還掛着眼淚。
我握住他的手。

-50-
老丞相走了。
宇文世傑沉默了很多。
我已經有了四個月身孕,他讓我回去休息。
我看着他孤獨地跪在那裏,心裏不是滋味。
府里正一片悽清時,噩耗來了。
皇帝下旨,徹查老丞相,有人蔘奏老丞相貪污受賄。
新政也被廢除。
變化來得太快。
官兵來查封府邸時,宇文世傑冷笑了一聲, 嘆了句人走茶涼,這麼快就清算了。
府裏所有人都被打入大牢。
宇文世傑卻對爲首的官員道:「慢着。這個女人不是我宇文家的人。」
爲首的官員是我爹的同窗,他們當年一起中的進士,我小時候還去他家裏玩過。
那人道:「我記得她是你夫人。」
「這種不守婦道的女人,我早休了她了!那天她當衆和韓子文偷情,被我抓個正着,這些年,我根本沒碰過她,也不知道她肚子裏的野種是誰的!這種沒皮沒臉、水性楊花的女人,根本不配做我宇文家的人!」

-51-
他推開官兵,進了書房,很快出來,甩了一張休書給我,非常冷漠、非常鄙夷地看我一眼,厭惡地說:「快滾吧你,趕緊回去找你的表哥!我看你一眼都嫌髒了自己的眼睛!」
他身後的官兵踢了他一腳,他狼狽地跪在地上,被人反綁着押走了。
我心裏酸澀得厲害。
等人都走了,我爹孃忙從外面進來,撿了那張休書,拉着我走了。
皇帝對宇文家進行清算。
宇文家搜出來幾箱金銀珠寶,連帶着我的嫁妝,他們也說是宇文家貪污的。
老丞相入土了,也被挖出來鞭屍。
表哥說宇文世傑被打得很慘,表哥偷偷給他餵了藥,性命無憂,就是不好過。
宇文世傑當差當得三心二意,所以貪污受賄沒他什麼事,就是跋扈,欺辱百姓。
宇文家的所有人都被判了流放。
宇文世傑出城門那天,我去送他。
他整個人很憔悴,瘦了一大圈,穿着囚服,頭髮亂糟糟的,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光鮮亮麗的公子哥。

-52-
我把給他準備的包袱給他,又給錢給官差打點Ŧṻ₆。
官差坐在茶棚喝茶。
我爹忙讓老闆上最好的茶水。
犯人也得以休息些時間。
宇文世傑聲音嘶啞:「我餓了,有喫的嗎?」
我娘忙打開食盒,道:「有有有。」
他雙手都戴着鎖鏈,捧着餅就毫無顧忌地大口吞嚥,他真的餓狠了。
我忙偏頭把眼淚擦了。
我端着湯,道:「你別那麼急,當心嗆到。」
這麼一說,他果然嗆到了,咳嗽了好幾聲纔好。
我把湯餵給他。
包裹是我娘和我一起裝的,有衣服和銀兩,還有餅子和雞蛋。
他喫飽喝足了,纔看着我,問:「是不是擔心了?」
我給他擦擦臉,點點頭。
他道:「忘了我吧,找你表哥去,把我孩子生下來,我宇文家不能沒有後,必須跟着我姓宇文。要是兒子,就娶妻生子,要是女兒,你就讓她招婿。聽見沒?要是韓子文敢Ṱű₂虐待老子的孩子,老子做鬼都不會放過他!」
他又給我娘跪下,求我娘將來幫他照顧孩子,我嫁人就嫁人,把他孩子留給我爹孃照顧。
我娘直抹眼淚。
我罵他:「你有病啊!你孬種不孬種!你是去邊疆,又不是去送死!犯人要是立了功,照樣能將功贖罪!你要是敢死了,我就帶着孩子改嫁改姓!」
他眼睛亮了起來:「那你得等我三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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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世傑走了。
剛開始還能打聽到他的消息,後來就沒信兒了。
邊關也不太平。
我剛開始還等着信,希望他能立功了,給我個來信。
他武功好,原來就喜歡研究些帶兵打仗的東西,沒道理不出頭。
我順利生了個兒子,取名叫宇文安,小名叫安安。
兒子一歲的時候,皇帝又突然懷念起老丞相,痛哭流涕,幫老丞相平反,還了老丞相的清白。
本來想把宇文世傑找回來,但這人消失了。
我心如死灰。
這世界上哪裏有那麼多絕處逢生?
表哥一直在等我,也把安安當親兒子疼。
安安兩歲的時候,我們成親了。
表哥從不問我愛沒愛過宇文世傑,又或者發呆的時候是不是在想宇文世傑。
要是宇文世傑早就開始鬧起來了。
他們兩很不一樣。
一個是謙謙公子,溫潤如玉,一個是惡霸莽夫,脾氣火暴。
人是可以同時愛上兩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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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我又懷孕了。
兩家人都很高興。
懷孕五個月時,我牽着三歲的安安在家門口看小黃狗,結果看到了站在外面一身戎裝的宇文世傑。
他雙目含淚,額頭到左眼角有一道疤,爲他整個人都增添了一絲恐怖的氣息。
安安看到他,嚇了一跳,忙往我身後躲。
宇文世傑看着安安,安安幾乎和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他又轉頭看着我,然後看着我隆起的腹部。
我看着他朝我們走來,對我輕聲說:「我回來了。」
我想伸手摸摸他的臉,又驚覺不對,忙收回,他一把按住我的手,撫摸在他臉上,又深深嗅了下我手腕上的氣息,道:「我這三年多,每次要死的時候,都是靠想你才挺過來的。你他奶奶的真是一刻都不多等啊。」
我哽咽得說不出來話。
我不想辜負他,也想等他,可是我也不能辜負表哥。
宇文世傑狠狠抱了我一下,蹲在地上,熱淚盈眶地張開手臂,道:「兒子,你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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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世傑剛開始在邊關過得並不順利,他的功勞被人搶,對他爹不滿的政敵不會給他冒頭的機會。
他改名換姓,纔有了出頭之日。
他並不知道皇帝已經給他爹平反,還了他爹清白。
胡人來犯,他在一次又一次戰爭中贏得了他的軍銜。
直到我軍大勝胡人,軍隊班師回朝,他才能用回自己本來的名字,也知道了他爹的案子已經平反了。
皇帝對他多有愧疚。
但宇文世傑變化很大。
他原來脾氣很大,現在沉默內斂了很多,雖然和我吵架的時候,還有原來的影子,但他現在說話做事,已經大有他爹原來的風範。
看着他陌生的樣子,我本來該高興,但心裏又清楚地知道,他的成長,是用血淋淋的經歷換來的。
我們之間的關係,變得詭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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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感覺自己成了夾心餅乾。
宇文世傑把房子買在了我爹孃的宅子旁邊,又打通了一扇門,能隨時來我家。
我其實大部分白天的時間在孃家,因爲要照顧安安,晚上表哥下值回來了,就來接我回去。
但宇文世傑每次下值回來,都會強行拉我去他那裏。
我懷着身孕,又不能反抗得太過,每次都被他牽着鼻子走。
他絲毫不顧及我又成親了的事,經常說些驚世駭俗的話。
「你本來就是我的夫人,自然是屬於我的。」
「你和他和離,我要重新娶你。」
「趙香香ṭū₋,我這輩子就和你耗到底了。你他奶奶的別想甩了我。」
「我爲了你,命都可以不要,我還要臉做什麼?」
「怎麼,老子現在願意做你情夫,你還委屈上了?」
「乖,他不會知道的,如果他沒這個度量,正好,我的懷抱永遠爲你敞開。」
「我就摸一下手,素了三年多了,姑奶奶,求你了,這次之後,我再也不騷擾你了。」
「手都摸過了,親一下,只親一下。」
表哥揍過他幾次。
他也不還手,樣子吊兒郎當,語氣囂張至極:「韓子文,要不是老子讓你,你娶得到香香?你他奶奶的這小肚雞腸的樣子,老子名不正言不順,原來還被全京城的人嘲笑戴綠帽,老子吭了一聲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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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死宇文世傑的囂張跋扈了。
心裏又很害怕表哥生氣傷心。
晚上,我抱住表哥,對他道歉。
表哥嘆了口氣,摸摸我八個月的肚子,道:「不是你的錯Ţũ₄, 怪就怪我們遇到了無賴,躲不掉。」
宇文世傑越來越大膽, 甚至連我爹孃都不避諱。
我生怕我爹孃生氣。
宇文世傑更是拿到了拿捏我的尚方寶劍, 我只要不從,他就拿出我爹孃來壓我。
直到被他拐上牀, 衣衫不整的時候,表哥推門進來了, 怒道:「她現在懷着身孕!不能同房!」
宇文世傑一邊吻我, 一邊道:「那生完就可以了?」
表哥惡狠狠瞪他一眼,給我整理衣衫,拉着我走了。
我已經羞愧得說不出來任何話。
我鴕鳥似的躲在表哥家裏, 安心待產,安安也是我娘帶過來看我。
我生了個女兒,長得很像我。
安安經常來我這裏看妹妹。
我怕他心裏有疙瘩,常常讓他挨着我睡。
他很懂事, 從來不問我他爹去了哪裏,等他爹回來了,他也不會問爲什麼他的爹孃不住在一處。
他的性格好得不像話, 既不像我,也不像他爹。
但他這麼懂事,我心裏卻很難受。
我希望他懂事, 但不是這樣的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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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察覺到我的情緒變化,反而安慰我, 躺我懷裏, 摸着我的臉道:「娘,我現在真的很幸福。有你, 有爹, 還有韓叔叔疼我。妹妹將來也會很幸福的。唔,妹妹將來也會很疼我這個做哥哥的吧。」
我親親他的笑臉,他掛着滿意的微笑睡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 有人吻我。
是表哥回來了, 將近年關, 公務繁忙, 他經常忙到半夜回來。
女兒被奶孃帶着,他輕輕把兒子抱到外間的小榻, 小心蓋好被子, 又輕輕回來,身上還帶着洗漱後的水汽,笑着問:「今天是不是可以同房了?」
我紅着臉, 不說話。
他笑笑,吹滅了幾盞油燈, 只剩一盞, 還有微弱的光。
每次和表哥做這種事都很害羞。
我被吻得迷迷糊糊時,表哥突然拿出一節紅色絲綢,要矇住我的眼睛。
我原來從來沒這樣過,喘息道:「表哥,爲什麼要蒙我的眼睛。」
他親親我, 聲音啞得不像話:「今天玩點不一樣的, 乖,相信表哥。」
我沒法,只能任他擺弄。
直到迷迷糊糊時, 另一個極具有侵略性的氣息襲來。
一道低沉的、黏膩的、溼漉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要是你一會兒猜錯了是誰,我們可要重重地罰你。」
(完結,撒花。)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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