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囚禁的第七年。
謝閻結婚了,我被男人摟着,看着謝閻婚禮的新聞。
男人幸災樂禍地哼了一聲:「一個兩個,只把你當小寵物養着。最後陪在你身邊的只有我。」
我被他緊緊摟在懷裏,聽他念叨:「不過他們肯定不會放過你的,嘖,我可憐的寶寶。」
我看着電視上穿着西裝、接受衆人祝福的謝閻。
忽然聽到了一陣冰冷的機械音:【回到和他們不認識的時候,你願意嗎?】
-1-
「我要結婚了。」謝閻不緊不慢地咬了下我的脣。
然後宣佈了這個消息。
我定定地看了他幾秒,沒有說話。
卻遲疑地想——
我從被他們囚禁的第一天就在想,什麼時候會被他們厭棄?
這一天終於來了。
謝閻卻看透我心中所想,氣極反笑地捏住我下巴,「就算我結婚了,你也依舊屬於我。」
我皺起眉頭,「你妻子會介意的。」
「誰管她?」他說完這句話後,居高臨下地欣賞我的難堪。
從剛被他們囚禁時的崩潰、絕食、鬧自殺,到現在平靜地接受他們給予的一切。
我想,我被馴化了。
我以爲我不會再有情緒了。
可沒想到,我竟然久違地騰昇出了憤然和絕望。
我狠狠地推開謝閻。
他卻強硬地重新掰回我的臉,逼迫我與他對視:「怎麼,不想我結婚?」
我脣動了動。
許久,我艱難道:「如果……你還要糾纏我,就不要結婚。」
我已經是他們圈養的寵物了。
不成爲小三,是我爲數不多的尊嚴。
謝閻卻殘忍地笑起來,「喫醋了嗎?真可愛。不過結婚這件事畢竟是那羣老傢伙定的,我懶得跟他們掰扯。」
他溫柔地碾住我的脣,一寸寸深入。
也碾碎了我最後的自尊。
就在這時。
房門被推開。
站在門口的男人掐滅了煙,冷淡道:「出去,你的時間到了。」
謝閻不爽地咂舌,轉而在我眉心落下一吻,漫不經心地安撫:「等老公辦完婚禮就來找你,帶你去夏威夷玩。」
說完,謝閻離開。
每天早晨八點,準時換人。
我把自己縮進被子中,失神地感受黑暗。
直到男人淡淡的聲音從頭頂落下:「說好今天帶你去散步的,不去了?」
我胡亂地搖頭,悶悶開口:「累。」
矇住我的被子瞬間被扯開,與明亮一同出現在我眼前的是男人那張深邃優越的臉龐。
他垂眸看我,眉間摻了絲戾氣,「不高興?因爲他結婚?別告訴我,你真的喜歡上他了?」
我沒有說話,和往常一樣。
男人沉默片刻,抱着我去洗漱。
期間他說:「我後面幾天要回國。」
我沒有反應。
他也習慣了,平靜地囑咐:「少跟江以樾瘋玩,玩壞了記得找醫生。」
我顫了下睫毛。
他掌心落在我後頸,像撫摸寵物一樣溫和地,卻又滿是掌控欲地,「聽到了?」
我低低地嗯了一聲。
然後道:「我今天不想出去,就想一個人待着。」
他微不可見地頓了下。
眉間微蹙。
半晌說:「好。」
房門被關上,沉重的步伐越來越遠。
在他們眼中,我的喜怒哀樂並不重要,就像小寵物在鬧脾氣,丟去靜會就好了。
什麼棱角啊,磨磨總會消失的。
更何況第二天還有江以樾的糖衣炮彈哄我。
-2-
我腰痠背痛地窩在江以樾懷裏。
他一隻手幫我捏着腰,一隻手調到娛樂新聞頻道。
電視屏幕上的那張臉出現在我眼前。
各大媒體都在恭賀謝家,祝福謝閻。
江以樾幸災樂禍地哼了一聲:「一個兩個,只把你當小寵物養着。最後陪在你身邊的只有我。」
我被他緊緊摟在懷裏,聽他念叨:「不過他們肯定不會放過你的,嘖,我可憐的寶寶。」
我側眸,「你也會有結婚的一天嗎?」
江以樾停住,隨即懶散地笑起來,「不會吧,上面還有哥哥姐姐呢,不至於要老子聯姻。」
可是。
如果江家要求的話,他也會像謝閻一樣,不拒絕。
而我,就是他們養在外面的女人。
被他們用金錢和慾望澆鑄的籠中雀。
喜歡的時候,他們的佔有慾和控制慾緊緊束縛住我。
等到膩了的時候,像垃圾一樣處理掉,對他們來說輕而易舉。
隨着播放婚禮現場而響起的嘈雜,我恍惚起來。
如果十八歲那年,我沒有招惹他們,現在的我會是什麼樣的?
就在這時,萬籟俱寂。
我聽到了一道冰冷的機械音:【回到和他們不認識的時候,你願意嗎?】
我的視線漸漸聚焦。
從電視屏幕中央移到身側的男人身上。
江以樾見我看他,懶洋洋地挑眉,「天熱了,帶你飛到附近的城市買裙子去?」
我緩慢地牽起脣,輕輕開口:
「我願意。」
他第一次聽到我這麼鄭重的回答,瞬間坐直身子,語氣急促,「什麼時候走?Ţųₗ現在?我讓直升機開過來。」
我沒有說話。
因爲剛剛的那句回答,不是給他的。
機械音在我耳邊縈繞:【希望重來一次,你能過上想要的人生。】
……
我的眼前開始模糊,許多場景人物輪廓飛速崩塌消散。
一切歸零。
-3-
再次睜眼。
我在熱鬧的走廊上行走。
沒等我反應過來,一聲低罵響在前面。
「操,老子的相框碎了。」
幾塊玻璃碎在地面。
上一世就是我怕玻璃影響其他同學走路,簡單地拿紙巾收拾好後送到江以樾手裏。
自此,長達十年的孽緣糾纏開來。
而這一次,我繞過那些玻璃渣,目不斜視地離開。
直到我順利走進自己的班級,江以樾都沒有注意到我。
他一直在罵罵咧咧地和兄弟們商量拿掃帚來。
我收拾好課桌上的書本,恰巧往走廊看了一眼。
江以樾勾着謝閻的脖子哀嚎,「小爺最近水逆啊!今晚來飆車散散心?」
兩人較十年後更年輕朝氣,滿身權貴家少爺的矜貴與慵懶。
謝閻扯脣,應了一聲。
還有幾個男孩女孩跟在他們身後,偶爾加入談話。
一羣人調笑不止。
直到身影與聲音皆消失,他們都沒有看我一眼。
這纔是對的,我跟他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如果強行捆綁到一起,總會有人受傷。而受傷的那個人,只會是我。
……
我和同桌在食堂喫飯時,她正笑眯眯地跟我講着其他班的八卦。
「你知道那個學生會會長嗎?他除了成績好,家裏還有錢有權,根本看不出來吧?嘖嘖,怎麼會有這麼完美的人。」
我笑了下,繼續夾菜喫。
是啊,謝閻完美。事實上我花了好幾年才明白,那份完美之下是極致的虛僞與傲慢。
「對了,之前一直看不慣你的學委,就喜歡他,你知道不?」
我搖頭。
「不過喜歡他的還挺多……也正常。」同桌喃喃,「像我們這種小蝦米,還是好好學習吧。」
我贊同地點頭。
「啊!」突然後方一個盤子飛來。
直直砸到同桌的額角,發出悶響。
她喫痛地捂住頭。
我愣了一秒,趕緊問,「很疼嗎?我陪你去醫務室。」
隨即我掃視一週,面對許多好奇探究的目光,我冷下聲音:「誰扔的?」
一片安靜。
就在這時。
江以樾大大咧咧的笑臉出現,「哎,彆氣,我們玩呢,不小心砸到了。」
他單手插着口袋,語氣滿是不在意。
連一句道歉也沒有。
那一圈人中一個女生吐了下舌頭,「下ṱùₕ次你跟你朋友別坐我們旁邊唄?誤傷沒辦法呀。」
謝閻甚至沒抬眼皮,漫不經心地玩着打火機。
明明是他們後落座的。
如果我知道他們在這裏,壓根都不會來食堂。
我憋着氣還想說什麼,被同桌拉住手。她怯生生道:「沒事的,我們回去吧。」
飯也沒喫幾口。
還有許多人圍觀。
我動了動脣。
最終,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我端上餐盤,準備走時。
手腕突然被拽住。
我回頭。
江以樾垂眸看我半晌。
隨後歪了歪頭,笑盈盈道:「同學,你很眼熟啊。」
我有一瞬間的僵硬。
很快調整好狀態,我故作輕鬆,「可能班級在一層樓吧。」
「是嗎?」江以樾聳了聳肩,往回走,「可能是吧。」
我不動聲色地吐了口氣,端着餐盤往外走。
恰在此刻。
一道冷不丁的低沉聲音從那一圈人中響起。
精準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秦枝。」
我渾身如墜冰窟。
這個聲線語氣,跟十年後一模一樣。
只要我一惹謝閻不高興,他就會這麼冷然地喊我。
好在江以樾詫異地開口,「你認識她啊?」
其他人岔開話題,「隔壁班的好學生唄,我對這名字也有印象。」
趁這間隙,我快速往前走。
直到外面的陽光照到我身上,我才感覺稍稍回溫。
同桌嘆了聲氣,「跟他們起衝突,只會給自己找麻煩。」
我牽強地彎脣,「是啊……」
突然感覺一道探究幽森的目光緊隨着我。
我轉了一圈,卻始終沒有找到目光的來源。
-4-
接下來的每一天我都待在班級複習,將那羣人拋在腦後。
剩下的幾個月飛快又平靜地過去了。
拿到錄取通知書第二天,我接到一份家教。
一個十三歲女生的數學課。
地址在海城最貴的那片別墅區。
確定了具體的門牌號和車接車送後,我接下了這份家教。
直到我去的那天。
在那棟奢華華麗的別墅中,瘦削單薄的少年居高臨下。
明明……謝閻住的那棟別墅不是這個。
就在我要轉身離開時,活潑俏麗的女聲響起,「家教姐姐!」
比我矮了一個頭的女孩從二樓冒出頭來,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
然後她喊了謝閻一聲堂哥,跟他介紹我:「這是我的家教姐姐。」
謝閻那雙深邃的黑眸落在我身上。
我在繼續上課和離開之間猶豫時,管家打開別墅大門,畢恭畢敬地喚了聲:「江少爺。」
來人懶洋洋地問了聲,「你們杵在這裏幹嘛呢,謝閻你好了沒?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表妹過生日非要見你啊,賞個臉唄兄弟。」
女孩哦了一聲,過來牽我的手,「那堂哥樾樾哥你們去吧。」
「哎,等下。」
步伐愈近,直到江以樾的臉出現在我面前,他打量我半天,恍然大悟:「你是不是那個……什麼唐枝?」
女孩翻了個白眼,「秦枝好嗎!我媽說得真沒錯,樾樾哥你一點正形都沒。」
江以樾嘴裏咂摸這兩個字,「也差不多嘛。」
聽到這句話,我緊繃的神經突然鬆懈下來。
曾經無數次,江以樾將我壓在身下,一邊吻我一邊呢喃着我的名字:「秦枝、秦枝……這個世界怎麼會有這麼好聽的名字。」
而這一世。
我於他來說,只是個不知名的路人甲。
我輕鬆地笑笑,「確實差不多。」
我任由女孩牽着我往她的房間去。
她說着這個暑假的學習計劃,我溫聲回覆。
江以樾則勾着謝閻的脖子往門外走去,「不用太搭理我妹,走個過場就行。我今晚要去改裝車子,你來幫我參考一下。」
相反的方向。
不同的人生。
再不會交叉,上一世長達十年的糾纏就此結束。
大門徹底關合的那一刻。
少年長身停住,語氣不明:「我也挺想聽初一的數學。」
別墅裏安靜了一瞬。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女孩哀怨:「堂哥!你那麼聰明,看到我那麼多題不會寫肯定會嘲笑我的。」
江以樾震驚:「你有病吧?初一的數學?」
我僵硬地回頭。
謝閻微微抬顎,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皮。
與我四目相對。
女孩想了想,「也行吧,那你要給我買那條粉鑽項鍊。」
謝閻不置可否。
江以樾嘀嘀咕咕,「你和裴岑頤最近怎麼都怪怪的。得了,初中數學我可懶得聽。」
說完他轉了圈跑車鑰匙,「我先走了啊,初中生們。」
我:「……」
「走吧。」不知什麼時候謝閻走到我身邊,在我身前投下一片陰影。
我慢吞吞地進了房間後,女孩卻被一通電話喊走。
只剩下我和謝閻兩人。
明亮溫馨的房間卻讓我感到逼仄。
謝閻淡聲:「抬頭。」
我沒動。
他鼻腔哼出冷笑,不容置喙地捏住我下巴。
指腹在我下巴那塊肉上不緊不慢地摩挲。
「你很怕我啊?」他尾音輕挑。
熟悉……
莫名熟悉的感覺。
我沉默片刻,「鬆手。」
謝閻頓住,然後一字一頓:「不、要。」
他勾起我臉側的一縷髮絲,玩味道,「我明明不認識你,爲什麼在食堂腦海中卻浮現了你的名字?」
我揮開他的手,語氣不好:「我怎麼知道?」
「哦,你討厭我。」他從容地收回手,「難不成我上輩子欺負過你?」
「我應該喜歡你嗎?」我反問。
「不應該嗎?」他反問。
我被他的自戀氣無語了。
隨即悲哀地發現,我前世真的喜歡過他,雖然只有一點。
不過那點喜歡早就被消磨殆盡了。
「好,那我喜歡你。」我倏然開口,「跟我結婚吧。」
如我所料。
安靜了。
沒有回答,就是答案。
我起身離開,這一次他沒有阻攔。
直到走出別墅,門口那輛惹眼的紅色跑車依舊停留在原地。
車窗被搖下,江以樾朝我挑眉,「怎麼沒上課?
我沒搭理他。
他徐徐道:「謝閻讓管家帶他妹去玩了,所以你們倆,剛剛在幹嘛?」
江以樾隨和地問,一副只是好奇的模樣。
「跟你有關係嗎?」我嗤笑,「你要是好奇就去問謝閻啊。」
江以樾笑容不變,按了個按鈕,副駕駛的門緩緩上升,「上車。」
「傻逼。」我罵了一句,向前走。
「唐枝。」江以樾悠悠道,「今天我表妹生日,要不去玩玩?帥哥我沒拐過去,美女我總得拐一個啊。」
「跟我有什麼關係?不去。」我繼續往前走。
我腦子裏閃過什麼,猛地回頭,「你表妹?」
江以樾昂了一聲,「也不用帶禮物,她就喜歡人多。」
我站在原地。
幾分鐘後,我坐上了敞開的副駕駛。
一路上,江以樾悠哉地哼着小曲。
我當然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
不過是覺得我和謝閻有一腿,拉着我跟他們一起玩。到時候再拍張照給謝閻,嘲笑他:想不到吧,你感興趣的姑娘在我這呢。
但是……
我是真的想見見江以樾的表妹。
那個偷偷將我從島上放走,中途卻被發現,惹得他們三人大怒,被送去地球另一邊的女孩。
我還欠她一句謝謝。
-5-
「裴岑頤,你最近不是在找叫什麼枝的女孩,我正巧碰到一個,給你帶來了。」江以樾指了指我,「兄弟夠意思吧。」
坐在沙發上的人撩起眼皮,平淡地看了我一眼,又問江以樾,「怎麼認識的?」
「隔壁班的吧。」江以樾開了瓶酒,「來給謝閻他妹當家教呢。」
我坐在沙發上,視線頻頻往那邊穿着公主裙的女孩身上落去。
這半邊和旁邊熱鬧的氛圍截然不同。
裴岑頤靜了靜,突兀地提道:「你的相框呢。」
「臥槽,說到這個我就來氣啊。」江以樾喝了兩口酒,抱怨起來,「碎成好幾塊了,只能扔了。」
「你自己撿的?」
「那不然呢?」江以樾翻了個白眼,「難不成有個貌美心善的田螺姑娘幫我收拾?」
裴岑頤笑了下。
很輕很淡,轉瞬即逝。
「要是真有呢。」
「怎麼可能真有。」江以樾嘖了一聲,「你最近是真奇怪。」
我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裴岑頤。
竟然四目相對。
我說不清那雙眸中的情緒。
裴岑頤平靜地看我,又平靜地收回目光。
江以樾看看裴岑頤,又看看我,可惜地嘆了一口氣:「看來這不是你要找的枝妹妹啊。」
「不是。」裴岑頤道。
我有些瞭然。
估計他們前世的記憶沒消太乾淨,還殘留一些影子,但具體的又並不確定。
這時,宴會的主角提着裙襬匆匆往這裏走來,掃了一圈,「謝閻哥呢?」
「不來。」江以樾懶洋洋道。
江纓撇了撇嘴,然後拿出幾張紙扔到江以樾懷裏,「我姐妹們的聯繫方式,她們想加你。」
江以樾瞟了一眼,慢悠悠扔到一邊去,「一羣小屁孩。」
江纓敢怒不敢言,這才注意到我,「這是誰?」
江以樾突然來了興致,「我從謝閻家拐來的。」
江纓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你帶過來幹嘛?」
江以樾哼笑,「都是同學,一起玩玩。」
江纓看着我咬牙切齒:「這裏不歡迎你!」
看到江纓的正臉,我恍惚了一刻。她臉上帶着嬰兒肥,睫毛翹起,眼影和脣釉都是亮閃閃的。
和我印象中瘦削疲憊又滿臉灰敗的少女完全不一樣。
現在的她身邊有親人和朋友。
不在異國他鄉,爲着生計奔波。
我笑起來,真心實意:「你真好看。祝你生日快樂,那我先走了。」
「還有……」我頓了頓,「謝謝。」
江纓茫然地睜大杏眼。
我起身。
「等等。」冷淡的聲音從我旁邊響起。
裴岑頤那雙涼薄的琥珀色眸子看向我,聲音平靜得不帶感情,「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這是裴岑頤生氣的表現。
我鬼使神差地想,因爲我感謝江纓前世將我放走,他生氣了?
不對。
裴岑頤要是真的全部記起來了,我現在已經被他拎走了。
江以樾新奇道:「你現在還會欺負小姑娘呢?」
所有人都知道裴岑頤在給我難堪,但除了江以樾調侃了一句,再沒人出聲。
「坐回去。」還是這樣命令的語氣。
我沒理,抬腿往前走。
卻被江以樾按回座位,他笑盈盈,「你怎麼惹裴岑頤了?跟哥哥說說。」
我來到這裏,只是爲了看一眼江纓,不是來跟這兩個人重蹈覆轍的。
「江以樾。」我倏然道,沒等他反應過來就抬手重重扇了他一個耳光,「沒有我的允許,別隨便碰我。」
全場譁然。
江以樾笑容淡下來。
江纓後退一步,瞪大眼睛:「你、你……」
「還有你。」我轉向裴岑頤,「以爲自己很了不起嗎?命令誰呢?我扇你都嫌髒手。」
裴岑頤起身,讓所有人意料不到地抓住我的手腕。
他垂下眼簾:「扇。」
我立刻抬起另一隻手,卻也被鉗制住。
江以樾幽幽抬眸:「我說,太不把人當回事了吧?」
相似場景的記憶湧來……
裴岑頤附在我耳畔,語氣輕道:「枝枝,鬧脾氣太過分就不可愛了。」
像鬼一樣。
我猛地抬頭。
就在這時,一道修長的身影一步步靠近這裏,圍觀的人都爲他讓出一條路。
然後那人停在我身邊,也不顧我還被兩人抓住。他彎了彎脣,嗓音微啞:「不是要跟我結婚?我同意了。」
這句話如驚雷炸下。
江以樾下意識鬆了手,不敢置信地問:「你說什麼?!」
周圍瞬間湧起竊竊私語。
ẗù₊謝閻沒管,只是死死盯住我,重複了一遍:「結婚。」
這一刻我似乎感受到什麼,呼之欲出的真相隱約漂浮在我和謝閻之間。
我沒有立刻拒絕,只是輕描淡寫地提問:「你家裏會同意你娶我這個孤兒嗎?」
謝氏唯一的繼承人。
衆星捧月的天驕之子。
「對啊。」江以樾短暫地驚異過後,不知道從哪摸出瓜子磕了起來,「你爸媽不會同意的。」
然後又分了一把瓜子給裴岑頤,後者沒接。
謝閻沒管他們,薄脣輕啓:「時間到了就去領證。」
我突然笑起來,「不要。」
謝閻沉沉地看着我。
「你做夢。」我說完,轉身離開。
這一次,沒有人攔我。
-6-
謝閻和裴岑頤都恢復記憶了。
這個認知讓我有一瞬間地寒毛聳立。
但是。
這一次我不會再聽着度假就主動踏往那座島嶼。在國內他們根本不能拿我怎麼樣。
當我拿着彩票中的錢踏上歐洲留學的路上,空氣是那麼清新。
我真正地感受到了自由。
我想,我不會再回海城了。
-7-
在歐洲的這幾年,比被他們囚在那座島嶼上時間過得快多了。
謝閻結婚那天,我收到去國內出差的消息。
他的聯姻對象,是江纓。
我遲鈍地想,江纓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君子論跡不論心。
不管怎樣,前世的江纓的的確確幫助了我,她還偷偷給了我一筆錢。
真的想讓我脫離那三個人,重新好好地生活。
我也不能確定謝閻是否真的收心了,在我眼裏,他實在算不上一個好的配偶。
我合上電腦,站到落地窗前。
夜晚的倫敦市區,依舊霓虹燈閃爍,繁華無比。
我也站到了前世不曾站到的高處。
……
總公司在海城收購了一家分公司,讓我前去管理。
我踏上了回國的道路。
-8-
我拖着行李,到提前買好的平層去。
在錄入指紋時。
「抓到你了。」陰惻惻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在空蕩的樓層中形成回聲,一點一點侵蝕着我的心臟。
謝閻親暱地從背後環住我的腰,「秦枝,好久不見。」
我僵硬地摸到口袋裏的手機,想要報警。
他卻按住我的手,下頜抵在我的頸窩,「這套房子是我按照你的喜好裝修的。
「只要你想,還有無數套比這更好看的房子,隨時能轉移到你的名下。」
他語氣循循善誘。
我幾乎是瞬間明白。
他跟江纓的聯姻只是個幌子,只爲了把我騙回國。
這套房子也是他的,他猜到,我會選擇這套精心爲我設計的房子。
「謝閻。」我諷刺地看着他,「這幾年,你一直在找人監視我。」
「是啊。」他勾脣,承認得乾脆利落,「我以爲你只是想念完大學,誰知道是壓根不打算回來呢。」
很爽吧。
看我一步步走進爲我準備的圈套。
重來一世,依舊沒辦法逃離他的掌控。
謝閻的手指輕輕劃過我的臉頰,動作輕柔卻帶着不容置喙,「我們可以結婚了,秦枝。明天就去,婚禮現場也已經在佈置了。你最喜歡的海邊。」
我冷淡:「你覺得我會喜歡海邊嗎?」
前世的島嶼上,我一次次無神地躺在柔軟的牀上,聽着無盡的海浪拍打着沙灘。
「可是那是我最幸福的時光。」他微微眯起雙眸,回憶着道,「你乖乖地在我身邊,伸手就可以抱到。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有那兩個傻逼在。
「秦枝,我給了你五年時間了。自由的日子總該過夠了吧。」
「沒。」我認真回答,「沒過夠。」
下一秒,警察們的聲音傳來:「別動!」
爲首的警察冷下聲音:「放開她!」
對上謝閻漆黑的眸子,眼淚順着我的臉頰流下。
我慌亂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報警的,我只是太害怕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我哽咽地哭着。
警察連忙拔高音量:「這不是你的錯,報警是正確的!」
謝閻眼珠慢慢轉動,半晌他笑起來,「好得很,秦枝,翅膀硬了。」
-9-
我和謝閻被帶去警局。
他被警告了一番,就被謝家的律師領走。
意料之中的事。
謝閻離開前,他不緊不慢地替我理好耳邊凌亂的髮絲,「秦枝,你會成爲謝夫人的,無論你是否願意。」
秦枝,別想從我身邊逃離。
我不會放過你的,你生生世世都要和我糾纏在一起。
上一世他在我耳邊說的話,這一世沒有忘記。
名貴的豪車安靜地停在夜裏。謝閻上了車,還朝我偏了下頭,「需要我送你回家嗎?秦小姐。」
「我已經找到新的房子了。」
謝閻看了我幾秒,「晚安好夢,秦枝。」
好夢?
這注定是個不眠的夜晚。
我住到酒店裏,打開電話,查收新發來的幾封郵件。
一一檢查過沒有問題後,我撥通電話,「發吧。」
幾分鐘後。
熱搜上騰空出現謝氏集團太子爺的醜聞。
自大、傲慢,聯姻後騷擾別的女孩。連在歐洲他找人監視我,我都一條一條收集好了證據。
足夠謝氏集團股票跌一陣子了。
從我留學時,就一直意識到有人在監視我。
沒有惡意的、公事公辦的監視。
不用想,這手筆要麼出自謝閻,要麼出自裴岑頤。
那時我便知道,一切的一切,都必須由我親手結束,我無法一直留在歐洲。
而且。
一直常駐歐洲的老牌公司,怎麼會突然在國內的海城有業務?
前世我被囚禁的是身體,可不是腦子。
我假意回國,順了暗中那人的意,選擇了那套裝修精緻的平層。
可他不知道。
我根本不喜歡那套囚禁我的別墅的裝修風格。
自作多情的瘋子。
-10-
「秦小姐,咖啡。」祕書恭敬地端上咖啡,擺在桌上。
然後離開,關上門。
揹着我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緩慢地轉向我。
慈祥的面容,眼角皺紋褶起。
他咳嗽幾聲,抿了口茶,滿意地放下手機。
「不愧是我女兒啊。」他長長一聲嘆息。
讓最近與秦氏競標的謝氏集團鬧出不小的醜聞風波,這就是我的投誠。
如果沒有秦氏暗中的推波助瀾,這條熱搜根本發酵不了,只會被死死壓住。
「父親。」我輕聲開口,「這些年我孤身一人……真的很想您。」
他定定地看了我幾秒,眉間閃過一絲動容。
無論他是不是裝的,最起碼錶面的父慈女孝演繹得很好。
說來慚愧。
前世被囚禁的那段日子,我無事可做。
除了根據往年的中彩票號碼計算各個數字的概率,以保證腦子還能運轉,就是每天看各種娛樂八卦。
第五年,豪門娛樂新聞第一條。
秦氏的獨子竟然是第二任秦夫人與其他男人的孩子。
原來早在第一任秦夫人懷孕時,第二任就已經和秦正寅搞上了。
但秦正寅遲遲不願給情人名分,並且結了Ţü⁼扎。
情人便假借出國學習之名,懷上了其他男人的孩子。在秦夫人生產後幾天,她也生產誕下一男孩,然後買通護士調換了孩子。
原先護士答應,會把秦夫人的孩子祕密處理掉。
後來於心不忍,送去了福利院。
這件事,還被江以樾拿來唏噓地同我說,「真是鳩佔鵲巢啊,原配的小孩可真慘。」
說到這,他頓了下,捏住我的下巴,細細端詳我。
片刻後,他慢悠悠地親了我一口,「你和那老頭長得還有點像,寶寶。」
話說到這裏,我和江以樾都清楚,無論我是不是秦家的孩子,他們都不會放我走。
他們壓根就不會放我去做親子鑑定。
哪怕我是秦正寅真正孩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們也會抹殺任何微小的可能。
但是既然有了重生的機會。
再微小的可能,我都要賭一賭。
畢竟……如果真的這麼戲劇性,那麼我將是秦正寅唯一的孩子。
……
我賭對了。
回憶漸漸消散。
秦正寅敲了敲桌面,沉默半晌道,「你弟弟……是個不成器的。造孽啊!」
隨着親子鑑定出來,秦家這兩天鬧翻了天。
秦正寅氣得頭髮白了大半。
但到底那個男孩,秦正寅實實在在養了這麼多年。
好在,根據我的資料,那是個只會花天酒地的廢物公子哥。
我微微一笑,誠懇道:「他代替我在您身邊盡了這麼多年孝心,您在他心中早就是真正的父親了。」
秦正寅凝視我良久,問出了另一個問題,「你大學,唸的是管理學?」
我點點頭,牽強地彎脣,「那幾年,身上沒有錢。只有績點第一拿到獎學金,才能勉強填飽肚子。」
他閉上眼睛,臉上的老態和憔悴明顯。
最終他握住我的手,拍了拍,嗓音沙啞:「這些年把你弄丟了,是做父親的錯。以後……就靠你了。」
-11-
離開秦正寅的辦公室後,祕書等在專屬電梯口爲我刷卡。
「秦小姐,行政部門已經去Ṭŭₒ採購您的辦公物品,還有什麼需要隨時交代。秦總交代,您辦公室的位置也可隨意選擇。」
沒一會兒,幾個安排在我手下的主管來見我。
掃了幾眼,我便揮了揮手,讓他們離開。
其中一個離開時哎了一聲:「命好啊。」
這句低低的感嘆恰巧被我聽到。
我轉過頭去,笑了笑,「這一路也不簡單啊。」
我一步步爬到這個位置,才被所有人看見,纔有機會被秦家相認。
如果我平平無奇,那麼我還是秦枝,但不會是秦家的秦枝。
那主管立刻嚇得臉色慘白,朝我道了好幾遍歉才忐忑不安地離開。
我卻突然感受到了,血緣和權力的強大。
這樣的日子,謝閻他們從生下來過得就是。
我往停車庫走時,Ṭŭₜ碰到了兩個意料之外的人。
裴岑頤和我的便宜弟弟。
我裝作沒看見,裴岑頤卻主動出聲:「秦枝。」
便宜弟弟睜大眼,「你就是秦枝?」
裴岑頤身形微頓,冰涼的目光往那裏掠過。
便宜弟弟沒察覺到,興奮地嚎了一聲,撲過來把我抱住。
我瞬間感覺停車場溫度下降了許多。
「讓開。」裴岑頤薄脣輕啓。
秦白晝壓根沒聽到,繼續念念叨叨,「救星啊救星,你簡直是天上派下來拯救我的仙女……」
一點沒有家產要被搶走的恐懼,只有能徹底當個混喫等死的草包二代的興奮。
我:「……」
裴岑頤忍無可忍,把我拽走,目光幽冷地在我和秦白晝之間遊走,「你的新姘頭?」
秦白晝終於意識到不對,安靜下來。
我反問,「跟你有什麼關係?」
秦白晝感受到我對裴岑頤的排斥,把我拉回去,「裴少,你要緊隨謝閻的步伐騷擾女孩?」
都知道裴謝兩家關係好,秦白晝在故意嗆他。
裴岑頤視線緊鎖我的臉,眉間輕蹙,「秦……」
他頓住。
「我們單獨聊聊。」過了很久,裴岑頤低聲說。
「我們沒什麼好聊的。」
說完,我上車,搖下車窗問秦白晝,「需要我送你回家?」
他搖了搖頭,「司機在等我。」
我點點頭。
隨即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裴岑頤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身影從我的後視鏡裏消失。
當天晚上,我收到了裴岑頤的消息。
【這是你想要的生活?】
我沒有回覆。
半小時後,他又發了一句:【回到我的身邊,什麼都可以給你,枝枝。】
裴大少爺還有閒心在這裏花前月下呢ṭůⁱ。
放心,很快就有得忙了。
我動動手指,把這個陌生手機號拉黑。
-12-
我這幾天忙着接觸集團業務,還要忙着裝和秦白晝姐弟情深。
畢竟秦正寅公開我的身份,只說我小時候身體不好,送到國外養病了。沒把他帶了一大頂綠帽喜當爹的事說出來。
我去接秦白晝回家的時候,確定我站的角度記者能拍到。
然後貼心地扶住微醉的秦白晝。
他眼尾微紅,低聲喃喃:「姐姐,你身上好香。」
我完全沒注意他說了什麼。
只盡量地微笑,給拍出的照片營造一種姐弟和睦的氣氛。
直到酒吧門口出來了個人。
江以樾。
他沒跟我打招呼,只是視線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我當看不見他。
「你和你弟弟感情真好。」就在我以爲江以樾會沉默到底的時候,他突兀出聲。
我瞥了他一眼。
「謝閻一定很羨慕。」江以樾扯脣,情緒不明地說了這句。
怎麼,沒恢復記憶的江以樾在替他兄弟打抱不平?
我步伐停住。
「你羨慕嗎?」我不露痕跡地試探。
江以樾嗤笑一聲。
沒再說話。
我扶着秦白晝,往車那邊走去。
跟司機費力把秦白晝塞上後座後,才注意到我身後跟了道修長的身影。
「爲什麼我們越來越遠了,秦枝。」江以樾朝我靠近一步,聲音裏藏着執拗。
好得很,第三個也恢復記憶了。
我漫不經心地開玩笑,「我叫唐枝。」
「我一直知道你叫秦枝。」他低首,自嘲笑笑,「哪怕沒有記憶,我都想通過那種幼稚的方式引起你的注意。」
「哦。」
確實是江以樾幹得出來的事。
「你不在意。」他輕飄飄地說。
「是。」我點頭。
事實上,把我名字記錯了最好。
永遠都別記得我。
「還好我想起了你。」他垂眸笑了笑,「我們還可以在一起嗎?」
「我們在一起過嗎?」我困惑。
從來不都是他們單方面的強求嗎?
江以樾的面容在月光下變白,嗓音微啞,「我是不是很蠢?最後一個意識到自己喜歡你,也是最後一個恢復記Ṱû⁺憶。」
我微微抬頭。
短暫的沉默過後,我道:「你糾結的點,我根本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麼?」他語氣微顫,「秦枝,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嗎?在那座島嶼上,我們看海、曬太陽、找貝殼……」
我打斷他,「我在乎的只有,你浪費了我處理工作的時間。現在,我要回去了。」
說完,我推開他,坐上後座。
「也是。」江以樾眸色稍黯,站在原地,眼底染上自嘲,「謝閻和裴岑頤你都不在乎,怎麼可能在乎我。」
我冷淡地關上車門。
司機啓動車子,車不快不慢地行駛。
我轉頭,秦白晝環抱着抱枕,半闔着眼靠在車上。車裏飄着淡淡的酒味。
我第一次這麼仔細地打量他。
他睫毛很長,輪廓也優越。
「你有出國的打算嗎?」我開口。
有的戲再怎麼演,都不會是真的。秦白晝霸佔我的人生這麼多年,哪怕當初不是他自己的意願,也是切實的既得利益者。
我不會允許這樣一個人留在我身邊。
任何的威脅,都不可以存在。
秦白晝睫毛顫了顫,慢吞吞地睜開眼睛,「你想我有,我就有。姐姐。」
他怕我。
謝家的醜聞壓不下去,爲平息股東衆怒,只得把謝閻送出國,沒有回來的準確時間。
裴氏的財務出了嚴重問題,包括不合理的避稅,現在被徹底捅出來了。
嗯。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誰叫前世裴岑頤就喜歡把我抱在懷裏,讓我陪着他處理公司事務。
而我恰好記憶力很好。
秦白晝知道這些事都出自我手,怕我也是應該的。
我微微一笑,「出國去學點東西,好嗎?這樣回來也能更好地幫助父親。」
出去了,什麼時候回來就是我說的算了哦。
秦白晝拿出手機,給秦正寅打電話,「爸,我想出國。」
-13-
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約我在咖啡廳見面。
我到的時候,江纓已經坐在包間裏,她微微直起身子,「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我點了兩杯拿鐵。」
我頷首:「謝謝。」
她動了動脣。
最後只是用勺子攪着咖啡。
還是我打開天窗說亮話,「上一世,謝謝你。」
她抬起眼眸,與我四目相對。
片刻,她搖搖頭,「我當時沒有幫到你什麼,你最後……也被逮住了。」
我彎了彎脣,「你想喫什麼甜點嗎?我去點。」
江纓捏着裙角。
恢復記憶的她,少了銳氣和大小姐的傲慢。
我和她安靜地待了會兒。
「我確實喜歡謝閻,但前世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後,就不喜歡了。我也不後悔幫了你,如果真要說後悔的話,也只後悔當初沒有計劃周全,讓你逃離失敗。」她慢慢地說。
我垂眼,喝了口咖啡。
又過了很久,她艱難開口:「我們家和江以樾他們家綁在一起,可不可以……別對付表哥。」
原來這就是她今天約我的目的啊。
咖啡廳裏放着悠緩的英文歌。
包間裏的空氣近乎凝滯。
「你當初被家裏決絕地送走,是你表哥的主意。」我面無表情。
江纓低頭,聲音微不可聞:「對不起……」
「沒有必要跟我說對不起,你該對不起的是你自己。」我拎起包,轉身離開。
-14-
我做了個夢。
夢裏是前世的高中。
我撿起相框的碎片,用紙巾包好遞給江以樾。
少年驚愕地望着我。
我輕聲叮囑,「下次小心點, 玻璃渣容易傷到同學。」
沒想到我繼續往前走時,江以樾跟在了我的身後。
他新奇地開口, 「同學,你叫什麼名字啊?」
「秦枝。」我看了他一眼。
「好聽, 我叫江以樾。」他笑盈盈地露出一口白牙。
我點點頭, 表示知道了。
「那相框是我媽從國外給我帶回來的呢。」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聊着。
「我認識一家修復館。」我側頭認真道,「那個老爺爺很厲害, 或許可以修復。」
江以樾愣了下, 「那下次你帶我去。」
「行。」
後來,我成爲了江以樾的朋友。
他知道我拮据,每天只點一菜一飯,就頻頻多點很多菜, 然後佯裝不經意地放到我面前。
會藉着讓我指導他學習, 付我課時費。
我曾鄭重地問他, 爲什麼對我那麼好,
他只是撓撓頭, 道, 愛護好學生,爲社會做貢獻嘛。
再後來, 江以樾將我介紹給謝閻和裴岑頤認識。
江以樾帶着我和他們玩。
我見識了許多未曾見過的。
也會在謝閻去天台吹晚風的時候, 安靜地陪在一邊,然後喊他學習。在裴岑頤停在角落裏抽菸時幫他放哨, 再喊他學習。
謝閻笑我:「你怎麼這麼愛學習?」
我嚴肅而鄭重地回答:「只有這樣,我才能站到我不曾站到的高度。」
第二天, 謝閻買了幾袋學習資料,放到我桌上。
幾個月後,我在國內考上了很好的大學。
一次競賽, 我拿到了最好的名次。
在他們爲我準備的慶功宴上,我笑眯眯地掰着指頭數:
「我後面還有幾場比賽要參加,現在喫飯太早啦。我後面還要去歐洲交換,北美也有可能……哦對,還有個女孩約我一起去非洲看動物遷徙。」
那次飯喫得格外安靜。
結束時。
謝閻牽起脣角, 尾音輕揚,「在那之前, 要去旅遊嗎?有個島很漂亮。」
……
後來的後來, 我實在想不明白, 爲什麼。
我以爲他們幫我成爲翱翔在天空的鷹。
最後卻殘忍地將我變成他們的籠中雀。
可我不願做籠中雀。
-15-
睜開眼睛,電腦屏幕微亮。
上面停留着我搜集江家的資料。
江纓太看得起我。
江以樾恢復記憶得晚,上一世他也不涉及到家族集團核心,我手裏沒有任何把柄。
就在這時, 一封新的郵件發送過來。
內存佔比非常大。
實名署名,江纓。
整理好的, 許許多多的……合同協議,正規的不正規的,都在上面。
甚至有江以樾哥哥行賄的證據。
我給江纓打去電話,「你要什麼?」
「你要什麼, 我就要什麼。」她語氣輕揚。
我彎了彎脣。
腦海中不受控制地飄出那道冰涼的機械音:
【希望重來一次,你能過上想要的人生。】
謝謝。
這一次,我過上了想要的人生。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