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閨蜜嫁錯了。
她怕蛇,嫁給冷豔蛇妖。
我暈血。嫁給吸血鬼伯爵。
於是我們交換老公。
結婚一年後,在被冷豔蛇妖折騰得睡不着覺的時候。
我終於撥通了閨蜜的電話。
電話那頭斷斷續續的女人悶哼。
「寶寶,你怎麼了!是不是那個伯爵欺負你!」
「沒……沒事……」電話戛然而止。
我腳腕一涼,看向搭在自己腿上的銀白色蛇尾。
呆呆地看着蛇妖老公:
「我閨蜜被人欺負了,我要去救她!」
蛇妖老公把我蜷縮在懷裏,親了一口:
「急什麼?你晚點去還能當乾媽。」
-1-
我和盛寧是從小玩到大的閨蜜。
跟她玩得好是因爲我們兩家都是世代經商。
可有錢。
只有跟盛寧玩我纔不降低消費水準。
想買啥就買啥。
所以盛寧總跟我說:
「姜早,你這種傻白甜可得嫁給好人。
「不然被騙財又被騙身……
「不行,我得跟你一起結婚,得盯着你!」
於是,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齡。
盛寧的母親看中了做藥材生意的蛇妖沈無越。
正好他們家是賣藥的。
而我媽看中了家裏有爵位的吸血鬼伯爵。
尋思能給我這種好喫懶做的小豬撈一個保底。
說爵位這玩意就跟編制一樣,穩定。
可恰巧兩位母親挑女婿挑上頭了。
忘記了我暈血,盛寧怕蛇。
反應過來的時候差點定下來了。
這時候退婚已經來不及了。
兩家女兒要成婚的消息都傳出去了。
我看着盛寧未婚夫沈無越的照片愣神。
「寧寧,蛇真的有兩……」
「打住!你別說了!」
盛寧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蛇那麼噁心又冷皮膚又粗糙,誰關心他……那啥啊!禁止嗷!報警把你抓走!」
可過了一會兒,盛寧又看着我的未婚夫吸血鬼伯爵的照片發呆。
哦,對了,我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嘞。
因爲看見他就暈得慌。
「早早,你說,做到伯爵這個地位還用掛在洞穴上睡覺嗎?」
我一臉無語:「應該不能吧……」
「你看你也說的是應該!」
盛寧其實挺聰明的,但傻的時候是真的傻:
「早早,其實我……」
「寧寧……」
相處二十多年我們倆同時開口就知道對方要放什麼 P:
「不如交換吧?」
我是這麼和盛寧說的。
「我去驗證蛇到底是不是……你去驗證吸血鬼是不是掛着睡覺的。」
於是我和她就如此潦草地交換了婚姻。
但更沒想到我們彼此的未婚夫也沒什麼意見。
同樣的潦草。
盛寧跟我吐槽:「這肯定是嫁對了,他們比咱們還隨意呢!」
不過我們後來都用了餘生來懺悔這個決定。
-2-
是夜,看着桌子上的山珍海味。
我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旁邊的保姆劉姨卻高興地給我盛了一碗熱湯:
「夫人,這個大補!」
媽呀!
自從嫁到這裏,短短一年。
我內衣都緊得換了好幾個尺碼。
還補呢啊?
但是我還是乖乖地喝了。
「沈無越……今晚回來?」
老公沈無越經營着藥材生意。
老賺錢了,還不怎麼回家。
我原先真的挺開心的。
但隨着他回家次數增多而感到悲傷。
主要是沈無越一回來,我的屁股和腰就得遭殃。
一疼疼一週。
一週過後這死蛇又得回來換着花折磨我。
還記得有天晚上我哭着問他:「你回來這麼勤,不會是藥材生意幹不下去,要破產了吧……」
結果那晚上讓我疼了兩週。
沈無越怎麼也哄不好。
最後還是給了一套房,兩張銀行卡才把我哄開心。
開心還是因爲他沒破產!
「夫人,今天少爺回來。
「他讓夫人您準備好。」
準備好什麼?
不言而喻了。
這條死蛇,給我死!
-3-
不死了。
不讓沈無越死了。
這條蛇給我帶了我最喜歡的巧克力。
一盒要 300 金!
他給我帶了兩車!
「包包呢?我讓你帶的包包呢?」
我興奮地在兩車巧克力裏找,出差前叮囑沈無越買包。
正好閨蜜盛寧要過生日了。
自從結婚後,她嫁到吸血鬼伯爵那裏,在一個很偏遠的地方,好久沒見她了,想送她一個限量款包包。
可沈無越沒有回答我的話。
他慢條斯理地解開衣領,銀色的長尾巴拖在地上。
尾巴尖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拍地面。
這是他不耐煩的徵兆。
不過我忙着找包,根本沒發現這些。
還是他用尾巴拽下來領帶,在空氣中發出「咻咻咻~」的聲音,才引起我的注意。
好看的眉毛蹙着,金眸全是不滿。
可是他才進門 7 分鐘,我還沒來得及惹他啊!
我突然看向腳下的巧克力。
哦,對了,忘記向親親老蛇表示感謝了。
我拆了一盒巧克力,笑眯眯地走向他。
拿出一粒放到沈無越的嘴邊:
「啊……張嘴,老蛇……不對……老公,喫巧克力啊!」
差點說漏嘴了,我尷尬地朝沈無越一笑,並試圖掰開他的嘴,想把巧克力送進去。
結果糊得他下半張臉黑乎乎的。
沈無越更生氣了。
用尾巴捲起我的腰就往房間裏衝。
-4-
衝啊衝。
可整座院子太大了。
客廳離我們臥室的距離得穿過兩個院子。
於是沈無越頂着半張黑臉,拉着我穿梭。
那些管家、保姆們都看到了。
不過大家都是很善良的蛇。
看見我們也只會說:「定是夫人又調皮了。」
「夫人又玩上了。」
「少爺又寵了~」
最終沈無越氣喘吁吁地拖着我回到了臥室,門一關就把我扔到了牀上。
我被他一路卷着走,晃悠得有些困,最後懶洋洋地落到了牀上。
可偏偏犯賤還要裝作被摔疼了。
「哎喲!疼死了!」
說着我還扭過頭噘起嘴揉了揉胳膊,可看到沈無越的臉終歸是繃不住笑了。
「哈哈哈哈……老蛇,你去洗把臉,行嗎?求求了……求求了……你現在好像是半邊臉埋糞坑裏去了。」
我看到沈無越努力地深吸了幾口氣,瞪了我一眼,走進浴室,重重地把門關上了。
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我側躺着撐着頭,對於自己作死成這樣毫不畏懼。
那咋啦?
反正今晚註定是不好過,不如先堵心老蛇一下,讓自己開心點。
船到橋頭自然沉不是沒有道理!
不過爲什麼我叫沈無越老蛇呢,因爲妖類的年齡本來就比人類稍長些,活得也自然久些。
老蛇有多大呢?
這我沒敢問。
-5-
等了大概十分鐘沈無越還沒出來。
估摸着這條老蛇還得洗個澡,好好搓一搓。
因爲剛開始結婚的時候,我嫌棄過他身上的鱗片太硬了,給我刮傷好幾次。
後來和他一起洗澡的時候,我就看到沈無越冷着臉,拿着一個小搓澡巾,在自己的尾巴上搓來搓去。
「我要不要也進去一起洗個呢?有點懶啊……」
琢磨了一下,我還是決定最後讓沈無越抱我去洗澡。
小懶豬可不是白叫的。
現在屬實是一個連地都懶得下的地步。
那咋啦?
男人不就是用來使喚的嗎?
管他是個什麼牛逼的人物。
況且我也不差啊!
一邊想着,一邊滿意地從剛纔一路抱着的巧克力盒子裏,又拿出來一顆。
剛想喫掉,卻又想起閨蜜盛寧。
她跟我一樣,也最喜歡喫這個牌子的巧克力。
想念一個人到達頂峯的時候,就要想辦法去聯繫她,不然心裏會憋出病。
所以我果斷拿起手機打她的電話。
其實除了結婚之後和盛寧聯繫不像以前那樣密切了,我對這段婚姻其實還算滿意。
不知道是怎麼了,每次我跟盛寧打電話或者發微信的時候,十次能有九次不回。
就算是回了,也不像小時候那樣熱烈。
彷彿只有我自己還停留在原地。
這個問題其實一直困擾過我,我也試圖說服自己,沒準吸血鬼住的山洞裏信號不好,她收不到。
但是我寧願失去沈無越,也不願意失去她。
所以努力不斷地去調整溝通,希望能回到從前。
「嘟嘟——」
原以爲這次還是打不通,我嘆了口氣正準備掛了的時候。
電話突然通了。
「什麼事?」
-6-
臥槽!是個男人的聲音!
不是盛寧的!
難不成是那個吸血鬼伯爵?不過聲音聽着也太年輕了吧!
恰巧沈無越洗完澡了,推開浴室門,一陣熱氣飄了過來。
我趕緊朝他擺擺手,示意自己在打電話,讓他別出聲。
可能是爲了報仇,沈無越立馬大聲地說了一句:「怎麼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一下。
我能感覺到對方明顯不悅起來,聲音變得有些遠。
「你是個男的?」
手機裏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我有些害怕立馬說:「不是的,剛纔是我的先生。
「我是女人。」
身後傳來沈無越的冷笑,我扭頭瞪了他一眼,不再理會他。
「我是姜早,盛寧的好朋友,我想找她現在方便嗎?」
「你想找盛寧……方不方便……」對面的聲音又變遠了。
但是很快就回來了:
「很是方便呢。」
不知道爲什麼,雖然這句話和剛纔男人的聲音很像。
但是我有種換人了的感覺。
不過這種異樣感隨着接下來的聲音消散了。
「喂……喂……早早?」
「啊……啊……寧寧!」我激動得快要哭出來,這絕對是盛寧的聲音,我們太久沒有說話了,鼻子現在Ŧũ̂ₜ都有點酸。
「你……你最近過得好嗎?我好想你,總是聯繫不到你。過幾天有空嗎?我想約你出去玩可以嗎?」
我小心翼翼地問她。
可是電話那頭的聲音變得有點奇怪,隱隱約約有什麼相撞的聲音……
還有女人的悶哼……
我被嚇到了,沈無越注意到我神色不對,上牀趴到我身邊,銀色的蛇尾裹住我的小腿。
我趕緊坐起來,衝手機那頭喊:「寶寶,你怎麼了?是不是那個伯爵欺負你!」
但是盛寧只是小聲說了一句:「沒……沒事……」電話就掛斷了。
-7-
我的腦子有些宕機了。
胡亂地紮好頭髮,就想下牀。
卻被沈無越拉回牀上。
他皺了皺眉,抬起手擦去我臉上的眼淚。
「好端端的,這是怎麼了?」
我有些着急,可是不知道該怎麼做,呆呆地看着沈無越說:「我閨蜜被人欺負了,我要去救她!」
我把來龍去脈和他講清楚後,沈無越倒是笑了笑。
長尾巴攀上我的腰肢,把我蜷縮到了懷裏。
他親了我一口,嘆了口氣:
「真是遲鈍誤事,你的超絕鈍感力能不能少點。」
我臉紅了,明白沈無越是什麼意思。
但女人的第六感還是讓我覺得不對勁。
「你晚點去還能當乾媽。」
可他一句話就把我壓住了:
「那……吸血鬼和人生出來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的?半人半蝙蝠?」
「我怎麼知道,你不應該關心關心自己的事情嗎?」
輪到我這邊,我就開始裝傻。
「啊?什麼自己的事情?」
沈無越朝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他突然想到了什麼:
「你這個閨蜜,是嫁給哪位吸血鬼啊?
「前幾日我出差路過南邊的懸崖羣墅,想替你去拜訪一下來着,但是沒聽你說起過她嫁的是哪位?」
我看着他的臉仔細思考了一下:
「是位伯爵。
「適齡的吸血鬼伯爵應該就那一位。具體的名字我不太清楚……」
沈無越鄙夷地看了我一眼。
他陰陽怪氣地說道:「夫人的好腦瓜又不見了,都什麼年代了,吸血鬼還有伯爵呢?小說看多了?」
我皺起眉頭反駁他。
「當然有伯爵了!他原來還是我的未婚夫,不過我暈血,盛寧怕蛇,所以我們互換婚約了。這你應該知道!」
「什麼!你最開始還有未婚夫?不是一上來就說非我不嫁嗎?」
「誰說的啊?當時交換婚約的時候,你和那個伯爵不都也同意了嗎……」
一邊說着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沈無越看着我的表情也越來越凝重。
他深吸一口氣:「姜早,不對,從一開始我的婚約定的就是你,我可以確定。中途並沒有任何交換,況且婚前交換多麼不吉利離譜的事情,正常人怎麼會同意呢?」
我愣住了,小聲開口:「我和盛寧就同意了啊……」
沈無越慢慢搖頭,尾巴也從我身上離開,盤到了牀上:
「你是不是在騙我?
「從剛開始我就想說了,你說盛寧嫁的是吸血鬼。可是吸血鬼是一種古老而閉塞的種族,他們是不會輕易娶人類爲妻。
「據我所知,現在吸血鬼的家主,也是現在最年輕的吸血鬼是一對雙生子。
「他們活了上千年,從未出現在大衆視野中。」
聽着沈無越說的,我腦子要炸了,雞皮疙瘩全都起來了。
如果沒有所謂的吸血鬼伯爵。
那盛寧到底嫁給了什麼東西呢?
-8-
這個覺是睡不了一點了。
事情太過於詭異了,不是我這種沒有褶皺的大腦能想明白的。
我當機立斷給母親打了個電話。
可能是因爲太晚了她並沒有接。
我決定回家一趟。
沈無越還躺在牀上糾結「我的未婚夫剛開始不是他」這件小事:
「二婚,我是被二婚了,對吧?」
「沒事噠,不就是個替補品嘛,沒事噠。」
我受不了他在我耳邊叨叨,開始分外懷念剛見面時他的冷豔蛇妖。
怎麼孩子長着長着往諧星方面走了?
「老公,送我,太晚了,你送我到媽媽那,我要去問他們一些事情。」
沈無越冷哼了一聲,把頭撇了過去:「用到我的時候叫老公,不用我的時候叫老蛇。
「你什麼成分自己心裏清楚。」
我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攤了攤手:「好吧,那我自己去……不過媽媽看到你這樣對我,估計馬上就能三婚了吧!」
沈無越「騰」的一下馬上就站了起來,幽怨地盯着我。
銀色的尾巴尖勾着我的手腕,一點點地把我往他那邊拉:
「給我係領帶,老婆!」
「好的呢~」
-9-
外面正是夜黑風高,保姆劉姨怕我冷,給我圍得跟小豬一樣,走的時候還掉了兩滴淚。
「少爺您要把夫人照顧好了啊!
「我們軟軟小小的夫人要回孃家了,嗚嗚嗚……」
呃……解釋一下,這裏不是嬌妻文學。
我淨身高一米七三,而蛇妖普遍都高。
就拿保姆劉姨舉例子,她有一米八五,還算矮的呢!
而沈無越就更高了,沒怎麼量過,他應該不到兩米吧!
「沒事,不哭嗷!劉姨,我沒和老蛇彆扭,就是想媽媽了,回趟家,明天中午就回來,我想喫糖醋魚嘛~」
我抬起手搭在她寬厚的肩膀上安慰道。
「好嘞!」劉姨欣慰地抹抹眼淚,看着我們上了馬車。
馬車上,沈無越盯着後面送行的一大波沈府的奴僕,深深地嘆了口氣:
「真是服了,也不知道誰是家裏的主人。那麼多關心的話,沒一句落我身上。
「姜早,你到底有什麼魔力?」
外面確實有點冷,我縮在沈無越身邊取暖,卻忘記他是冷血動物,渾身冰涼又被凍了回來。
「承認吧!少爺,你也對我很着迷。」
坐在馬車上,我看向周圍一片漆黑,直到車駛出森林,我看到一輪淡粉色的月亮掛在半邊天上顯得格外的詭異。
那月亮對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身邊的沈無越拍了拍我。
「在看什麼呢?」
「月亮……怎麼是粉色的?」
-10-
當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
沈無越特別無語地失笑。
「寶寶這回想買什麼?要我給你買粉色月亮?我上哪去給你找……好我買!」
「不是……它真的是粉色的,而且格外大,你不覺得嗎?」
也許是看我表情太嚴肅了,他又看了眼月亮:
「沒有,它現在又黃又癟。」
沈無越突然噤聲了,我認真地看着他,以爲他能說出什麼有用的話。
誰知道他小心翼翼地問我:「這是網上很火的老公測試嗎?不對的話……你就要休了我?」
我無奈地閉上眼,靠回椅背。
「姜早,你怎麼不說話了?」
「心累,勿 Q。」
閉上雙眼千般思緒堵在我的心口。
我總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像是世界瞞着我做了些什麼決定。
就比如掛在天上,只有我能看到的粉色月亮:
「沈無越。」
「嗯哼?」
「先不去媽媽那裏了,先去盛寧家。」
「去她家幹什麼?」
「我知道她家地址,盛寧嫁給吸血鬼的事情,肯定是她家裏人更清楚。」
沈無越皺了皺眉:「這麼晚去會不會打擾?」
我搖搖頭:「不行,我急。」
電話裏盛寧的聲音實在是不對勁。
我擔心她的安危。
不過更令我感到奇怪的是,當我趕țúₑ到盛寧家別墅的時候。
發現他們家大到盛寧的父母,小到保姆管家,全都消失不見了。
甚至傢俱也空了。
-11-
我走進空蕩蕩的別墅,院子裏的樹木因爲沒有人打理,都枯萎了。
院子裏很寂靜。
唯一的聲音就是我和沈無越的腳踩到葉子上,發出的聲音。
我緊緊拉着他的手。
不可思議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那個角落原來擺着和寧寧一起做過的鞦韆,爲什麼都不見了?
「什麼痕跡都沒有了。」
印象裏,每次來盛寧的母親都會親自下廚,給我做她最拿手的糖醋魚,她的父親會給我泡最好喝的冷泡茶。
「她……他們都消失了。」
我無助地看向沈無越。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我,然後摸了摸我的頭:
「爲什麼要這麼做?到底發生了什麼?」
看到我哭了,沈無越輕吸一口氣:「去屋子裏面看看吧!」
我們走進別墅。
別墅裏面一片漆黑,不過我從小在黑暗處視力就很好。
看着沈無越徑直走向花盆後藏着的開關,把燈打開。
光亮的那一刻,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更甚了。
還伴隨着腦袋些許刺痛。
沈無越想扶住我,卻被我躲開了,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我們愣了一下,彼此對向視線。
「沈無越,你不能再消失了,我會撐不住的。
「CPU 會燒了的!」
爲了緩解有些尷尬的氣氛,我開起了玩笑。
沈無越可覺得這個並不好笑,他抿了抿脣,執意把手伸過來扶住我:
「剛剛是有哪裏不舒服嗎?」
「沒事,就是光晃了下眼睛。」
我環顧四周,別墅裏的傢俱都空了,但是我發現門口的櫃子上倒扣了一個相框。
我走過去拿起相框。
發現裏面有張泛黃的照片。
是大概十幾歲的我坐在輪椅上傻兮兮地笑着,旁邊站着盛寧,她不太好意思地看着鏡頭抿起嘴笑,和我隔着有一段距離。
這是什麼時候的照片?
我不記得自己腿受過傷,坐過輪椅啊?
-12-
沈無越蹭了過來。
我給他看了照片:
「我真的是不記得了。」
他瞥了我一眼:「唉……你一向記憶就不好。」
說着,沈無越拿走我手裏的相框,仔細觀察照片裏的我:
「那個時候還肉乎乎的……」
他又瞥了一眼我,補充道:「這點倒是一直沒變。」
我氣得給了沈無越一拳。
就在這時我們聽到「咔」的一聲,相框的後面被頂開了。
沈無越從背板裏取出了另一張照片。
那是一幅月亮的照片。
不是又黃又癟的月亮。
而是一輪血月,籠罩着大地。
「牛逼!
「你說這得是什麼牌子的相機,能照得這麼漂亮清晰啊!
「老公,你給我查到這個相機的牌子,下回出去玩,我要你用這個給我拍!」
沈無越扶額苦笑了一聲:
「還得是你。」
我從他手裏拿過照片,塞到衣服裏。
繼續檢查過盛寧家的別墅,並沒有什麼其他可以發現的東西后。
我們還是決定先回家一趟。
離開別墅,我抬起頭看向頭頂的月亮。
不是錯覺。
月的顏色變深了。
開始越來越向着照片上的月變化。
我有種預感,等到它們完全重合將會有大事發生。
坐回馬車,我仔細看着那兩張照片,心裏不斷祈禱盛寧的平安。
突然感受到月亮那張照片背後有些凹凸不平。
像是寫了什麼字一樣。
我一點點地摸辨別。
【小心,所有人。】
-13-
所有人?
我悄悄地看了眼身旁的沈無越。
他正偏頭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難道所有人也包括沈無越嗎?
可是……
這兩張照片看上去就是有年歲了。
而我和沈無越成婚認識還不滿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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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後面的字應該也存在好多年了。
所以這裏的所有人應該不能包括他吧。
那我還要小心誰呢?
從小到大我都是被家裏人寵着長大的。
交際圈非常小。
身邊除了盛寧以外,就是我的爸爸媽媽。
我總不能連他們都信不過吧!
實在是太亂了。
想着想着我竟然睡着了。
再次醒來,天還是黑的,不過我到家了。
眼睛好像是進了小蟲子一樣,癢癢的。
我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睛:
「別睡了,到地方了,你真是……」
話音剛落,我的手突然被沈無越狠狠地掰開。
他的這一動作把我嚇了一大跳。
沈無越似乎受了什麼刺激,尾巴都立了起來,瞳仁豎立,死死地盯住了我。
他的這種眼神我只見過一次。
是發熱期……
蛇妖的發熱期就是會更動物化,不停地索要,需要伴侶耐心安慰。
我小臉一紅,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哥們,忍忍唄,這是在媽媽家……」
可觸碰到他的額頭時,我感受到了一陣冰涼。
不對啊!
沈無越沒有到發熱期。
他這是怎麼了?
剛想問他,我卻注意到馬車邊走過來一個人。
只見我媽披了一個毯子,睡眼矇矓地敲了敲窗戶。
「寶貝?」
-14-
下了馬車回到家裏,我自在了許多。
真的是自從結婚後,好久都沒有回家了。
媽媽也很想我,看見我愣了半天神,最後眼眶憋紅了,攏着我的頭髮:
「我的小豬豬怎麼想起回家了?是想媽媽了?」
她衝沈無越點點頭,打了聲招呼示意。
我抱着她撒嬌:「當然想了。」
一直走到客廳,我突然停住:
「這是沈無越,我的丈夫誒。」
我拉住媽媽的手,想從她的眼神里看出些不一樣的東西。
可是她只是淡淡看了眼沈無越:
「我知道呀。」
大腦又是一陣刺疼。
我到底想從媽媽眼裏看出什麼呢?
不對勁!
一個從小到大都那麼寵愛女兒的人。
對於自己女兒的丈夫,怎麼會是這種態度呢?
而且他們應該沒見過幾次面。
最基本的禮貌寒暄是一定會有的啊。
「爸爸呢?他怎麼沒出來接我?」
我徑直走向屋子裏面,可是眼睛又開始癢起來了。
又癢又疼。
我扶着牆不停地揉。
媽媽快步走過來:
「你父親在睡覺呢?」
「父親?」
我媽從來不會這麼叫他。
只會叫「那老東西」。
心裏沒緣由地慌,我推開「媽媽」拼命地向臥室跑去。
不顧身後女人的大喊。
直到「砰」的一聲推開臥室的門。
纔看到整潔的牀上,空無一人。
-15-
恐慌感油然而生,我扭頭看向「媽媽」。
她開始淡淡地看着我,似乎有些無奈地攤攤手,然後對身後的沈無越說道:
「喲……一不小心露餡了,這怎麼搞?」
那具身體甚至發出一種男人的聲音。
沈無越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他扭了扭脖子:
「你剛剛是不是左手碰她腰了,真是該死,你還敢叫她小豬豬?」
「女人」轉了個身,露出一大截黑色的蛇尾,身上的衣服被撕裂了。
「我可不敢,那還不是你家寶寶非得抱上來,我都不敢動啊……再有那暱稱不是爲了不穿幫嗎?」
「滾!回去領罰。」
那條黑蛇懶洋洋地點了點頭,回身瞥了我一眼後,走到沈無越的身邊說:「那眼睛是怎麼了?
「紅成那樣,不知道還以爲你娶了一隻小兔子。
「瞧瞧!還在牆邊發抖呢,別老嚇唬人家啊!小心再把老婆作沒了。」
沈無越偏過臉,面無表情:「還不滾!是嗎?」
黑蛇不屑地用尾巴尖拍了拍地下,頓了幾秒又說:「哦~難不成是因爲她身上吸血鬼的封印……」
沈無越突然向空中伸出掌心,用力一捏,黑蛇就化成了一道黑煙消失了。
整個屋子就留下了我和沈無越。
「早早,過來。」
銀色的蛇尾巴朝我勾勾。
可惜這次我怎麼也不敢過去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的家人去哪裏了……還有什麼是吸血鬼封印……」
可沈無越只是笑笑,修長的手指抵在脣間,露出藏匿的毒牙:
「早早,你在說什麼呢?我就是你的家人啊!」
-16-
不是。
眼前的沈無越讓我感到陌生。
和平日裏一起互懟嬉笑的模樣不同。
他渾身散發出更接近於冷血動物的野性。
跑!
現在趕緊跑!
腦子裏的念頭一經發出,我拔腿就向離得最近的陽臺窗戶跑去。
一隻手抓起兩把椅子。
一掌砸向沈無越,可是被他輕鬆躲過去了。
另一張毫不猶豫地砸開了陽臺的大玻璃。
就在腳踏上玻璃的那一剎那,我的身體被一股狠力拽了回去。
與此同時窗戶上的碎玻璃在我的腿上劃開了一個大口子。
蛇尾幾乎將我整個身子纏滿。
沈無越的頭靠到我的頸窩,蛇信子一點點觸碰我的皮膚,尖銳的毒牙磨破我的肌膚。
再也忍不住了,我直接大哭道:
「疼!你要幹什麼啊!你!
「嗚嗚嗚嗚……啊!我腿上那麼大傷口,你就直接拿鱗片去碰!疼死了!你知不知道!」
分貝足夠大,對於獸化的妖物這個分貝能讓它們頭疼一陣子。
果然沈無越停了下來。
他鬆開自己的尾巴,看到尾巴上一片鮮紅。
開始發愣。
趁着這個時間,我抓緊用盡渾身力量推開沈無越,一個箭步從陽臺窗戶跳了出去,落到草地上滾了三圈,接着站起來向馬車的方向跑。
-17-
那蛇跑得再快也不能比車快吧!
可事情果然不能如我所願。
從我頭頂上空刮來一陣強有力的風,緊接着我肩膀的衣服被兩隻黑爪子騰空拎起。
我抬頭一看。
媽呀!哪裏來的大蝙蝠……
「姜早!」
沈無越從陽臺窗戶那裏也翻了過來是我沒想到的。
我是人類,可以跳開那些玻璃,只不過剛纔着急。
而他獸化了是蛇身,只能用身體碾着那堆玻璃過來。
得多疼啊……
不過我看向自己腿上的傷,默默抿起了嘴巴。
飛得慢慢升高,我就不敢掙扎了。
隨便吧!真的好累!
如果這隻蝙蝠能把我帶去找盛寧就好了。
可能爸爸媽媽也在那邊呢?
一邊想着我一邊偷偷流淚。
但是高空太冷了,我的臉被淚水浸得溼得發冰。
氣得我怒扇自己兩個耳光預熱。
傻蛋,你哭什麼!
要是早點注意到周圍的不對,不嫁給沈無越不是啥事沒有了嗎!
還哭!
我又狠狠扇了自己兩下。
不知道是不是我扇得太使勁了,把大蝙蝠嚇到了,它慘叫一聲,翅膀猛烈地撲扇。
我趕忙安慰它:「不怕嗷,不怕,我只打自己不打你。你飛你的哈~」
結果大蝙蝠大叫一聲,突然猛地下降。
我受不住這過山車般的失重感,暈了過去。
-18-
「哥哥,她要是再不醒,咱們怎麼跟寶貝兒交代呢?」
「醫生說,過會兒就醒了,那個女人不是也睡着呢。」
「哥,你也大大方方地該對寧寧換個稱呼了吧?總是偷摸叫她……」
「我沒有。」
「你就是有,你昨天偷喫我都聽見了!」
「我沒有!」
不是家人們,這很難不醒。
很難不醒。
我悄咪咪地睜開一條縫,看着坐在我牀邊的,長着一模一樣臉的兩隻吸血鬼大聲地爭吵着。
嗯……
一樣的帥。
盛寧關於臉方面的把控,我還是很滿意的。
突然我整個人被從牀上抓着衣領拎了起來。
被兩隻吸血鬼注視的感覺,就宛如被扔進蚊子堆裏。
真的很想死了。
「這就是那個讓吸血鬼繁殖的鑰匙?哥你覺得她對你有吸引力嗎?你有那個衝動嗎?」
繁殖?吸引力?
聽見這兩個詞我趕緊雙手抱胸,警惕地看着哥倆。
沒想到吸血鬼哥哥剜了一眼我,用嘲笑的語氣說:「這張臉腫得面目全非,看得我都要心梗了,收拾收拾趕緊給那個女人送過去。」
「嗯,我看也是。」
「嘶……不過……哥,我聞她身上倒是有種食物的味道。要不先吸一口,寧寧是個嬌氣的,這個看起來糙。」
我實在不懂爲什麼長成這樣的帥哥,說起話來竟然如此殘忍。
「蠢貨!能這麼幹嗎!」
吸血鬼哥哥說了句正兒八經的話。
不過接下來我更想抽他了。
「都腫成這樣了,那血還能喝嗎?況且,她是那個女兒哭着要的人,你要是動了她,還能有以後嗎?」
-19-
哥倆似乎是怕我逃走一樣,拽着我上了一層又一層的樓梯。
直到上了頂樓的一個房間門口。
兩個人又開始爭了。
「哥,我要敲門。」
「憑什麼你敲?」
「我敲一次門都不行?」
「就不行!」
「我不管我要敲了!」
實在受不了這兩人,而我心心念唸的盛寧就在這裏面。
我一個繃不住,嗷了一嗓子。
「啊……嗚嗚嗚……寧寧!」
跟感應門似的,臥室門立馬就被從裏面打開了。
盛寧似乎比以前更成熟了,她披了條毛毯,看着我先是有些不敢相信,後來直接紅了眼眶。
她理都沒理爭寵的兩個兄弟,直接把我抱進屋,狠狠把門Ṭű̂³摔上。
我們太久沒見了,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盛寧就這麼直勾勾地看着我,也不帶眨眼的:
「你臉怎麼了?
「你過得好嗎?」
我們同時開了口。
她卻不讓我繼續往下說了,捧着我的臉仔細地看。
直到看到我臉上的巴掌印。
盛寧徹底怒了。
她大吼了一聲:「埃因……萊因,你們給我死進來!」
吸血鬼哥倆立馬滾了進來,兩個人也直勾勾地看着盛寧。
可盛寧卻揚起手一人給了他們一個大巴掌。
我愣住了。
他們矇蔽了。
「你……你們竟然敢動她了!還扇她了!知不知道我甚至都捨不得大聲跟她說話!所有人都像寶貝一樣寵着的人!我讓你們好好給我帶過來讓我瞧瞧,你們就這麼對待她!死定了,你們死定了!」
埃因和萊因一個比一個委屈,看着我都快要哭了。
我趕緊跑到盛寧旁邊,把來龍去脈解釋了清楚。
她的火氣才稍稍小了點。
但還是大聲地衝哥倆吼了一句:「滾出去!」
兩隻可憐的吸血鬼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20-
看這個樣子盛寧應該沒被欺負。
我把迄今爲止發生過的所有事,包括她的家、照片、月亮、沈無越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
盛寧僵住了,過了半分鐘,她的垂眸像是不敢看我一樣,輕聲說:「對不起,早早,我騙了你。
「其實我是抱有目的和你做閨蜜的,但是那之後都是真心的……
「一切都是那個沈無越的算計。」
原來我千百年以前,已經死過了一次。
而且是作爲沈無越的妻子死過了一次。
-21-
千百年以前,我是一個王朝不受寵的公主。
可是愛上了當時的國師沈無越。
那個朝代對於妖類非常抗拒。
可我第一次見沈無越就愛上了他,並且意外知道了他妖的身份。
在深宮裏不受寵那麼多年,我渴望得到愛,所以自不量力地向父王提出了這一生當中,唯一的一個請求。
就是嫁與沈無越,哪怕是妾的身份。
但沒有哪一任公主是做妾的。
我也只是貶低自己,爲了讓父王恩准。
然而久居深宮的我並不知道,父王已經對沈無越的身份有所懷疑了。
他欣然同意我嫁給沈無越。
其實就相當於在他身邊插了顆棋子。
沈無越自然不知道這一切,他也以爲我是和父王站在一起的。
我傻乎乎地一遍遍討好他,給他做衣裳,做喫食。
但那些東西沈無越只會當着我的面扔掉。
我知道自己天生愚笨,沒有人會喜歡自己,也只以爲是自己做的東西太過於醜陋,他纔不會收下。
那就用真心就好了。
母妃告訴我,真心最重要。
沈無越還是我最愛的人。
於是每逢他讓我傷心或者開心,我都會偷偷寫一封信,藏在家裏。
慢慢地,我和他的關係緩和了一些,沈無越也開始允許我出現在他周圍。
可一切隨着那場宮宴煙消雲散了。
-22-
宮宴那日父王頭一次賞了我禮物。
雖不像其他姐姐那樣是漂亮首飾或者衣服。
但是一壺好酒。
一壺能與夫君共賞的好酒。
那可是頭一次父王對我表現一個父親應有的關愛。
也讓我衝昏了頭腦,沒有看到母妃的擔憂神情。
回到家我就迫不及待請沈無越一起共享。
那時因爲年關,他也難得賞我好臉色。
便和我一起喝了兩杯。
但是我沒想到父王給我的是令妖發情的酒。
等到沈無越發作我才意識到。
他異常難受,銀色的蛇尾鋪滿整張牀。
我也是第一次產生恐懼。
沈無越勃然大怒,他用尾巴纏死我的脖子,甚至想把我勒死。
可最後又放棄了。
因爲他有更可怕折磨我的方法。
那日晚上宛如噩夢一般,我從未知道自己的身體能這麼疼。
牀單上都是血。
曾經我也聽說過其他出嫁的姐姐們講過私房事。
說她們的夫君是何等的溫柔如水。
我其實根本不對沈無越會對我做什麼這件事抱有幻想。
只是想單純地陪在他身邊就可以了。
但現在我已經非常能感覺到,沈無越對我滿腔的恨意。
心也隨着涼透了。
-23-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了。
我身上沒有任何可遮掩的東西。
因爲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發炎了,所以體溫高得嚇人。
可沈無越辭退了家裏所有的奴僕。
偌大的院子裏只留我一人。
渾身疼得厲害,又沒有力氣,我只是扶着走到了桌子邊喝了幾口水,就又回去躺着了。
養傷養了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我沒有見過沈無越。
他不曾回來。
漸漸地,我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對勁。
開始頻繁地嘔吐。
第二個月我的肚子便大了起來,猶如正常女子懷胎六七月般的大小。
因爲懷的是妖的孩子,我懼怕無比,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我甚至不知道孩子會什麼時候出生。
但沒過幾天父王就派人來抄了沈府。
那麼多士兵將我一個女子圍欄。
他們一個個像看怪物一樣看着我的肚子。
「上個月宮宴上公主還是正常的,如今看似都快要臨盆了。」
Ţũ̂ₖ「所以我們國師大人是不是妖呢?」
其實這幫人都知道真相,只不過想羞辱踐踏我。
見我就不回應,士兵們竟上腳踹我的肚子。
最後我嗓子喊到發不出聲,眼睛哭到流血淚,只能恍惚地看着地上模糊的血團,失聲吼叫。
沒有人會在意一個皇帝都默認生殺皆可的公主的性命。
我慘死在院子裏,也沒有親口承認過沈無越是妖。
-24-
後來,沈無越知道了一切,還發現了我藏在家中的上千封書信。
字字刻滿了對他的愛意。
渣透了的蛇才幡然醒悟。
他本無意爭奪人類的什麼東西,但最後還是屠殺了整個王朝。
沒有留下一條生命。
他聽說南邊有長生的吸血鬼族羣,擅長起死回生之術。
於是帶着我的屍首去了那邊。
可當時正值吸血鬼繁殖能力退化。
他們剛好想要一個人類女性,成爲未來吸血鬼家族繁殖的鑰匙。
沈無越當然不可能讓我成爲吸血鬼的所有物。
只是假意答應他們,讓吸血鬼給我施了復活的咒術,然後再想能讓我脫身的辦法。
就這樣他將我養在深山當中,默默守了我上千年。
又怕我身體弱,融了自己的半粒妖丹,給我補身體。
不過我醒來早已經忘記了一切,但是卻莫名地害怕沈無越。
只要他靠近我就會躲起來哭。
沈無越沒辦法了,那邊吸血鬼家族還着急要人,這邊我又不肯理他。
恰逢他救過的一個山間農夫的女兒生了重病,懇求沈無越這個「仙人」能醫治。
這個女兒就是盛寧。
沈無越覺得盛寧跟我的年歲相仿,跟我說話,能說得進去。
於是答應救了盛寧,並且願意點化盛家,保佑他們家幾生幾世的榮華富貴,但是要求盛寧得一直陪着我。
-25-
盛寧起初是不太喜歡我的。
因爲我,搭進去了一輩子。
還被沈無越施了妖術,無限延長了壽命。
可是我很喜歡盛寧。
她是我在山裏第二個可以說話的人。
第一個是沈無越,但是我不想理他。
於是我天天纏着她。
有一天我們在山裏玩,可是盛寧一不小心跌落到了山谷,還好山上藤蔓多,她只是暈了過去受了點輕傷。
但是我卻跑到山谷底下,揹着她一步一步走回去了。
走得腳都要爛了,腿上都是植物樹幹刮的傷。
每天只能坐着沈無越準備的輪椅。
盛寧特別不理解,她問我爲什麼救她。
「朋友,是自己選的一輩子的家人。」
有了盛寧作陪,我和沈無越的話開始多了。
也是他爲我和盛寧照的那張照片。
但好景不長,吸血鬼在我身上下的繁衍的咒術起效了。
我開始變得不正常。
眼睛發紅,看到血興奮,身體發熱。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沈無越怕我身體弱給我補的妖丹,和咒術產生了反效果。
我發病的時候越來越多,甚至開始傷害自己,爲了能看到血。
而沈無越說:「姜早,只有早日與我成婚,這種情況才能好轉。」
盛寧就是被他這句話給騙了。
纔在吸血鬼要人的時候,甘願去當那個「繁殖的鑰匙」。
不過好在這時吸血鬼的家主是那兩兄弟,已經不是當年救我的那隻吸血鬼了,根本不知道那個「鑰匙」到底長什麼樣子。
兄弟倆第一次見盛寧這個又辣又御的女人,着迷得不行,當即點頭同意兄弟共享了。
-26-
信息太多了,我腦子已經不能轉了。
掙扎了許久問:「不是姐,你剛開始不喜歡我啊?又是我主動?」
盛寧覥着臉,抱着我蹭:「那不是第一次見面嘛!
「網上不都說第一次見面看不太順眼的話,以後就是妥妥的閨蜜。」
我好像要長腦子了:
「那不對,我父母和你父母是怎麼回事?」
盛寧想了想說:「哦,是有個演職人員表的。」
?
她走到牀頭,打開櫃子,拿出一張密密麻麻的表:
「其實,他們都是沈無越手底下的蛇妖,我看看啊……你遇見最多的你的母親是劉姨扮演的,有的時候我媽也是劉姨扮演的。因爲所有蛇裏面就是劉姨燒飯最好喫。」
「啊?怪不得劉姨做的糖醋魚和我媽還有你媽做得是一個味的!」
驚!
「那我爸……」
盛寧在表上找了找:「嗷……是李叔,他也當過我爸,就是給你們家開馬車的,泡得一手好茶。」
驚!腦袋痛死了!
怪不得沈府的蛇妖們對我這麼愛護。
合着我就是喫百家飯養大的啊!
看見我沉思不動,盛寧小心翼翼地靠近:
「對不起,早早……你願意原諒我嗎?我真的從心裏愛你,是好朋友的那種愛。」
姐姐!你不要刻意解釋啊!有點怪……
我撓了撓頭,握緊她的手:
「其實以前的事情我一點都不記得了,你的手熱熱的,心也就是熱熱的。
「我看在眼裏,這不能作假,所以我們一直是好閨蜜,以後也是。」
我突然想到了她現在的處境。
「不過,寧寧你是被迫的,你不喜歡這裏,我可以帶你一起離開。」
我眼瞅着兩坨紅暈攀上盛寧的臉,她有些僵硬地搖了搖頭。
「就湊合,現在這樣還可以。」
我就喜歡聽這種話題,猥瑣一笑:
「哦?說來聽聽~」
正當我們倆湊在一起聊私房話的時候,突然有人敲門。
-27-
我分不清這個是哥哥還是弟弟。
反正是一隻垂頭喪氣的吸血鬼。
「別墅外面站着的那條老蛇,血都快流盡了,可以吸嗎?」
「忍不住了。」
是沈無越。
我和盛寧相視一眼。
其實對於他,我還沒想好怎樣去面對。
聽着那些揪心的故事,其實我內心波瀾不大。
因爲千百年前發生的事情,我完全不記得了。
盛寧似乎聽到了我的心聲,她在一旁補充道:「這也和沈無越有關,他用妖術不斷修復刪除你的記憶。
「這樣你的記憶纔不會有破綻,並且如此信任家庭。
「包括原來你們吵架,他也會這樣幹!」
「靠!」我嘴一歪。
這不是作弊嗎?
「我要見他!」
盛寧將我攔下了,她語重心長地跟我說:「以我對你的瞭解,加上沈無越這個人裝可憐賣弄色相,最後的結局是什麼樣子,我已經能夠猜到了。
「我還是要說,慎重考慮,雖然他做了很多彌補你的事情,包括給你一個幸福的家,有愛的回憶……
「但是這些都不是能讓你忘記傷害的理由。」
「他不是一個好擺脫的,蛇這種東西只要你給它一點點機會,就會粘上你生生世世。」
-28-
生生世世嗎?
我和盛寧還有兩個吸血鬼一起走到樓下。
看到孤身一人的沈無越,拖着一條髒兮兮,鱗片全都炸開,肉都裂掉的尾巴趴在大廳裏。
他聽到我們下來的動靜,立馬直起身子,將尾巴拖到身後試圖藏起來,可是地面上因此留下一片血跡。
「裝腔作勢。」盛寧在我耳畔這樣說。
可我看到他慘白的臉,有些難受。
「姜早?」
沈無越看着我,眼裏有些錯愕。
我不明白這錯愕從何而來。
突然,這條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到我身邊。
他的手托起我的臉:
「誰……誰打的?」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誒?」
不是,還沒消腫?
沈無越刷的一下瞪向兩隻吸血鬼。
埃因和萊因表示冤枉。
就在沈無越不聽解釋,拳頭要落到他們身上的時候,盛寧攔到他們面前,而我又攔到盛寧面前。
身後是兩隻吸血鬼的悲號。
「造孽啊!忙乎一晚上……」
「一口血沒有,還被這樣……」
「行了,別哭了,給我上去!」
吸血鬼哥倆擦乾眼淚又灰溜溜地走上樓了。
只留下我和沈無越。
我輕輕推開他。
「我都知道了,全部的一切。」
沈無越沉默了幾秒鐘,收回了自己的手:
「嗯……所以你要走?你要離開我?去外面的世界找別的男人?
「你怎麼知道就一定會是男人……不是女人?」
蒼天我保證我是直的,只是這話就脫口而出了。
沈無越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女……女人。」
「盛寧,我就知道,千防萬防……」
眼見沈無越想衝過去,我把他拉住了:
「確實,我遇不見比你更好的。」
比你更有錢的。
老蛇滅了一個王朝,那古老的金銀珠寶不得堆滿了一個山頭啊……
饞得我流哈喇子:
「但是我想出去看看。」
「什麼意思?」沈無越有些迷茫地看着我。
「雖然我很嚮往美好的家庭,但是這畢竟是你虛構的,不是真實存在的。我在你創造的世界裏待了這麼些年,更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去外面的世界花你的錢。
沈無越拉住我的手:「那……那你還回來嗎?真的不要我了?」
我深吸一口氣:「你也可以一起去。」
帶着你的錢。
氣氛突然有些尷尬,我害怕沈無越有什麼妖術,可以聽到我的心聲,於是補充道:「再加一條,不許對我用妖術了,我想擁有完整的記憶。
「吵架也不許……」
「不會吵,都你對。」沈無越立馬接上。
不得不說,這幾千年的洗禮,讓沈無越從故事裏不近人情的國師,漸漸地變了。
-29-
其實姜早是個很簡單的生物,不是個情感老師。
我從一開始就是想真誠地面對所有人。
我愛所有人,也希望所有人愛我。
可能剛開始事實不盡如人意。
就像所有故事裏的傻子,都被騙得很慘一樣。
姜早努力過了,可以接受遍體鱗傷,但不接受後悔。
當然這種案例,還是要基於你所愛的人,能發現你的一腔熱血,而不渣得徹頭徹尾。
最主要的是基於你和姜早是一種笨蛋。
但是如果你也被騙了。
請不要說姜早是你的情感老師。
因爲我從一開始就說自己不是情感老師。
嘿嘿……
「好睏啊~」
我眨了眨眼,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眼睛癢疼的感覺消失了。
可能是白天快到了。
我看向城堡外的天空,矇矇亮。
「回家吧。」
「嗯?」沈無越顯然沒有反應過來。
我看向別墅頂樓緊閉的門,盛寧沒有出來送我。
但是以後的電話,一定能準時接通。
這樣就足夠啦!
「早上了,到家正好中午。我答應了劉姨中午喫她做的糖醋魚呢!」
言而有信,纔是好公民。
我低頭看了眼自己腿上的傷,竟然癒合得差不多了,而沈無越的尾巴還垂着呢。
「順道趕緊回去把你的傷口處理一下,別耽誤旅遊!」
「只是順道?」
「嗯,對只是順道。」
「啊啊啊……讓大蝙蝠送咱們回去好不好?我來的時候就是坐的它們!嘶溜一下,可快了!但是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我都哭了,想找個人陪我一起坐。」
「不要,蛇怕蝙蝠。」
「嗚嗚……不嘛!我想要沈無越陪我!」
「嗯,好。」
沈無越番外
-1-
對於皇朝的六公主,我是沒有印象的。
不光是我,大部分人應該都沒有印象。
就連我把六公Ţų⁴主將與我成婚的消息,告訴黑煞那個愛八卦的傢伙。
他也只是搖搖頭:
「沒聽過這人,首先肯定不是個大美女。
「因爲大美女我都有所耳聞。」
黑煞懶洋洋地晃悠他的黑色蛇尾。
「不過,你真的要和人類女子成婚?
「哼!人類。那你要小心了,都是陰險的人。」
我對於人類倒是沒有什麼壞的想法。
不過黑煞倒是很多。
這源於他被一人類女子狠狠傷透過心。
我只是想單純地生活在人類之中,感受他們的生活。
蛇妖不是羣居生物。
Ŧŭ̀ₜ大家都是從一出生就開始修煉。
修煉個幾百年成爲妖。
所以都很孤獨。
只有幸運的人才會遇見同類。
黑煞就是我的同類。
他也算是一條天賦異稟的蛇妖。
「但是你跟我講過這個王朝的皇帝,不是恨透了妖物,而且已經對你的身份有所懷疑了嗎?
「能這麼好心把自己的寶貴女兒送到你牀上?」
彼時,我已禁慾多年,不比黑煞從小浪蕩。
他的這些粗話進我耳朵,不免有些刺耳。
於是我將他趕了出去。
我伏案看着手裏的一紙婚書。
只是成婚而已,不代表會發生什麼。
可是當我見了那六公主的面,也着實起了疑心。
-2-
六公主久居深宮,可能鮮少有人見過。
而我就是這「鮮少」中的一份。
面前站着的人類少女,只不過是剛剛成年的年紀。
這對於活了千年的我來說。
太嫩了。
而這張面孔,我確實也見過。
那是去年年關,我尋了一個在寺廟下的隱蔽溫泉泡澡。
無意中發現竟有人蹲在草叢中偷窺我。
不過那人一發現我,撒腿就跑,跑得極快。
我搭上衣服就衝了出去,想把偷窺者捉住。
追出去才發現是個少女。
便是這位六公主。
不過她那時比今日狼狽不少。
臉紅得發紫,還流了一臉的鼻血。
想來這種人也不能說出去什麼,成不了大器。
於是我就放棄殺她的念頭。
那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用羽扇半遮着臉,細看皇上和六公主。
可什麼都看不出。
也許是冷血動物的多疑。
我不由得懷疑他們之間密謀了什麼。
可公主是個靦腆人。
宴席間,只是羞答答用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
飯也用得極少。
席末,我也才知道她的真名。
「姜早,我的公主。
「將你託付給沈愛卿,朕也就放心了。」
-3-
「我叫姜早,因爲是早上出生的,所以父王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字。」
黑煞聽我複述完,眉頭都擰成一個結。
「公主起名都這麼敷衍嗎?」
「不知。」
黑煞撓了撓頭:「直接殺了吧,免得日常夢多。」
我想起姜早看我的神情, 動了惻隱之心。
「算了,再看。」
說着,我不由自主地撓了撓手腕,發現胳膊上冒出了一層血點子。
黑煞拽過我的胳膊一看,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從早上就有了。」
「你今天摸過什麼嗎?」
我突然想到姜早給我的香包。
我將它拿了出來, 把裏面的料材都抖了出來。
才發現,香包裏面竟然有千年雄黃。
「千年雄黃……真是大手筆, 這種程度的藥材你不一定能感受得出來, 還碾得這般細小……」
我愣愣地看着香包。
「興許是放錯了。」
「?」
「你……你也戀愛腦?」
我白了黑煞一眼, 他又補充道:「不光這個, 我早就想說你了。
「前幾日你上吐下瀉, 被逼得跑我這裏恢復了妖形, 不是也喫了那女人給你做的東西?」
是了。
前日喫了姜早做的奶糕, 沒想到裏面放了珠慧草。
珠慧草這東西有着能喚妖類獸性的效果。
當時我也以爲姜早是誤放了。
現在想來。
做奶糕爲什麼要放珠慧草呢?
-4-
我悄悄回到府邸。
結果正好撞見姜早和她的侍女說話。
「夫君會喜歡那個香包嗎?」
「當然了,公主,那個香包的材料可是上好的,你那麼多首飾都賣了出去,得到一堆的藥材。你又從中挑了最貴的……」
姜早看了眼她的手帕, 有些苦惱:
「可是我甚至都不知道它們是什麼,一股腦兒放進去,不會對身體有害吧!」
「公主, 您就說香不香吧。」
「香的。」
「那不得了。」
「小翠, 謝謝你。」
姜早不好意思地衝她笑笑:
「你是父皇給我的婢女, 我相信你。」
那位名叫小翠的婢女愣了一下,隨後熟絡地岔開話題。
看來問題的源頭是找到了。
我找機會處理了小翠ťṻ⁸, 可是黑煞卻說我太心急了。
「那個婢女本就是皇上的眼線, 她死了,那皇上疑心不是會更大了?」
「我眼裏不允許有髒東西。」
黑煞長嘆一口氣,勸我多加提防。
看着姜早抱着小翠的身體大哭。
我的心裏倒是有了另外一個想法。
-5-
我曾經救過一條上了歲數的鄉間野蛇。
她說自己燒得一手好菜。
我把她點化成妖——連同着她一大家子蛇。
將他們僞裝成原先我府裏的管家女傭一起請了進來。
照料姜早的生活起居。
這樣府裏都是自己人,也安全多了。
姜早的悲傷很快就過去。
她開始學習做菜、做衣服。
「夫君嚐嚐我跟劉姨學的糖醋魚合不合你的口味?」
「聽她說你幼年經常喫。」
我嚐了一口。
不能說好喫,但是至少相比之前, 算是能喫了。
原先那些聞起來就覺得奇怪。
我都直接倒掉,也怕她自己喫死了。
衣服也是。
不是左一個大洞右一個大洞了。
已經能穿了,就很不錯。
就在我以爲能和姜早平淡生活下去的時候。
那件事發生了。
-6-
我喝下了那杯烈酒。
當晚直接妖化了。
烈酒上頭, 我以爲姜早連同他父親一樣,在我身邊裝得如此之好。
又或是被她懼怕妖物的眼神刺痛了心。
是噩夢一般的夜晚。
等到半恢復意識,姜早已經昏過去了。
身上全是傷。
外面陰雲密佈,幾聲天雷劈到府裏。
我知道這次妖化帶着渡劫提前了。
不得已我衝出房間, 躲回深山歷劫。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整整劈了一個月。
等到我再次回到沈府, 想去找姜早問個清楚。
迎接我的卻是她的屍體。
和那團血肉模糊的孩子。
士兵們肯定也沒有想到我會在這個時間回來。
他們將整個府邸翻了過來。
翻出了姜早給我寫的整箱整箱的信。
他們放肆地撕毀,大聲地閱讀。
「今日糖醋魚沒有被倒掉, 是勝利的開始,希望夫君永遠喜歡。」
「我是不是應該主動一些……」
「肚子一天天大了,我好害怕。」
……
原來, 在我不知道的日子裏。
姜早是這般的折磨心情等待我的。
等待我接納她。
等到我愛她。
而我卻狠狠傷害了她。
現在我已經記不清自己手上有多少條生命了。
據黑煞說。
那整整一年,我都是妖形,每天都在屠殺。
可是有用嗎?
對於我是沒有用的。
最終我打聽到了復活的辦法。
夜以繼日日地守護在姜早的身側。
十年, 百年,千年。
只要她能再睜眼看看我就好了。
就好了。
我會爲你創造一個美好的世界。
這次讓我先愛你好嗎?
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傷害。
所以,早點醒來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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