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前妻的兒子得了白血病。
他的親媽來找我借錢,被我拒絕了。
走投無路之下,她跪在我家門前。
「大妹子,算我求你了,你就把老陳的撫卹金拿出來一部分,救救他唯一的孩子吧。」
我依舊鐵石心腸。
「別說我沒錢,有錢也不給你。」
「又不是我親生的孩子,你指望我一個後媽大發什麼善心?」
周圍鄰居都看不過去,紛紛幫着她勸我:
「錢重要還是人命重要?」
「你家老陳生前對你這麼好,你這人怎麼這麼自私,非要害他絕後!」
「該不會是自己生不出來,嫉妒別人有兒子吧……」
可我還是沒有妥協。
哪怕老陳的前妻開直播控訴我的無情也沒有妥協。
只是冷笑着拿出了一張事故鑑定書……
-1-
「求求你了,就當我求你了!」
跪在地上的女人聲音嘶啞,膝蓋已經磨破了皮。
她顫抖的手裏緊緊攥着一張她兒子的診斷書——急性白血病。
「小宇他真的撐不住了,醫生說再不做手術就……」
「他可是老陳唯一的孩子,老陳走了,你總不能讓他絕後吧?」
「我已經把所有錢都拿出來了,到處借遍了親戚。」
「現在還差三十萬,大妹子,算我求你了,你就出了這三十萬吧!」
她伸出顫抖的手,想要抓住我的褲腿。
我冷冷地往後退了一步。
「張麗,你搞清楚一點,老陳是我丈夫沒錯,但你的孩子又不是我親生的孩子。」
「別說三十萬了,就算只要三萬,我也不會給你!」
「你指望我一個後媽大發什麼善心?」
張麗聽到我的話,眼中閃過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你怎麼能這麼說?」
「你手裏可是拿着老陳一百多萬的撫卹金啊!」
「況且老陳之前每個月都把工資轉到你的銀行卡里,還有這些房子、車子……加起來起碼得有個幾百萬吧?」
「現在只要三十萬你爲什麼都不肯出?」
「之前小宇也叫過你一句媽,就算你是後媽,也不該如此心狠!」
「這可是救命錢啊!」
張麗的哭聲很快引來了周圍的鄰居。
越來越多的鄰居圍過來,對着我指指點點。
「這錢和命比起來算什麼?錢沒了還能賺,命可就只要一條!」
「哎呀,曉婷,這小宇起碼是老陳的血脈,你就幫幫忙吧!」
「那孩子纔剛滿 18 歲沒多久吧,多可憐啊!」
「就是啊,老陳走了也沒多久,你這樣太絕情了!」
「該不會是自己生不出來,嫉妒別人有兒子吧……」
我看着他們每一張臉都帶着對我批判的神情,冷嘲道:
「你們這麼有愛心,怎麼不自己掏錢?」
「光動嘴皮子有什麼用?」
張麗見有人幫腔,哭得更兇了。
「大家都看着呢,你就一點面子都不要了嗎?」
「老陳的靈魂現在也一定在天上看着呢!」
我聽了差點被氣笑了,手叉着腰。
「張麗,你還好意思說這話?」
「之前你和老陳離婚的時候,財產分割得清清楚楚,當時老陳是淨身出戶!」
「現在你又有什麼資格再來問我要錢?」
「張麗,你要真缺錢,把你那套房子賣了。」
「別一張嘴就惦記別人的錢。」
張麗卻猶如沒聽見一般,只把頭重重的磕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我知道我和老陳離婚的時候分得清清楚楚,但我也不是想騙你的錢,真的不是!」
「是小宇他……他真的快撐不住了!」
「小宇他畢竟是老陳的血脈啊!」
張麗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着最後一絲希望的光芒。
「如果你不願意給,那就算我借的!」
「我可以給你寫借條,可以把房子抵押給你!」
「只要你肯借我這三十萬,我做牛做馬都願意!」
「張麗,我再說一遍小宇生病需要治療與我無關。」
「我不需要你給我做牛做馬。」
「就算你把命搭上,我也不會出一分錢。」
聽了我的話,張麗的臉色瞬間煞白。
「還有,別再來我家樓下跪了。」
「影響我上班。」
我這話讓圍觀人羣瞬間炸了毛,七嘴八舌地嚷嚷起來。
「小宇那孩子多乖啊,她竟然見死不救?」
「老陳要是知道,得氣活過來!」
「這曉婷的心簡直就是鐵石心腸!」
說我冷血的聲音越來越大,我假裝沒聽見,轉身離開去上班了。
-2-
忙了一天,下班剛到小區門口,我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小區門口圍了一堆人,遠遠就聽見鬧哄哄的。
走近一看,我的血壓瞬間飆升。
張麗爲了博同情居然把小宇從醫院接了出來,用輪椅推到了我家樓下。
那孩子臉色蒼白如紙,病懨懨一副離開了病牀就活不了的樣子。
而張麗正拿着手機對着鏡頭哭訴。
「各位網友們,求求大家爲我們做主啊!」
「我兒子小宇得了急性白血病,現在手術費還差三十萬。」
「而他的後媽就住在樓上,有錢有房,霸佔着孩子他爸的遺產,就是不肯救我們。」
我走過去一看,直播間裏已經有上千人在線觀看。
彈幕刷得飛快,全是罵我的話。
【這女人太狠毒了!】
【佔着人家爸爸的遺產不救孩子,還是人嗎?】
【人肉她!必須人肉她!】
【我就住在附近,可以上門教育教育她!】
彈幕越來越激烈,甚至有人開始發佈我的個人信息。
張麗看到我出現,哭得更兇了。
「各位看到沒有,她回來了!」
「大家看看她身上穿的,全是名牌!」
「她花我們家老陳的錢,花得心安理得!」
「這些錢夠給小宇做好幾次手術了!」
鄰居們也跟着起鬨:
「我們都看着呢,她確實經常拿快遞,都是大牌子的盒子。」
「平時就看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原來都是踩着孩子的命錢買Ţû⁹的!」
「太沒良心了,這種女人怎麼能做人家的後媽?」
「小宇,叫聲媽試試,說不定她心軟了就給錢了。」
小宇虛弱地抬起頭,眼中滿含淚水。
「媽……」
「求求您救救我,我不想死……」
直播間的彈幕更加瘋狂了。
【孩子都叫媽了,這女人居然還能無動於衷!】
【畜生不如!】
【這種毒婦不配活着!】
我的手在發抖,這些人根本不知道真相!
我從來沒買過什麼奢侈品。
那些快遞都是工作需要的文件和普通用品。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到張麗面前。
「請你馬上關掉直播。」
「不經我允許私自泄露我的個人隱私是違法的。」
張麗卻把手機舉得更高,讓鏡頭正對準我。
「大家都看到了嗎?她用法律來威脅我!」
「她不讓我直播,就是怕我們把她做的醜事Ŧù⁰全都揭露出去。」
【如果問心無愧,怕什麼直播?】
【越是阻止越說明有問題!】
【說不定這女的早就把遺產花光了,所以一直藏着掖着不肯給。】
張麗看着彈幕,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看到了沒有?網友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如果還是不給錢的話,我就讓全網都看看你這醜惡嘴臉!」
人羣中有人開始鼓掌。
「說得好!這種人還妄想靠法律保護自己!」
「就該這樣對付她!」
「讓全網都看看她是什麼貨色!」
-3-
有了大家的支持,張麗不僅沒有關閉直播,反而越發得意忘形。
她竟然還連麥了一個自稱是執業律師的男人。
那個所謂的律師完全站在她那邊,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是在爲她撐腰。
「從法律角度來分析,張女士您的要求非常合理。」
「您只要求三十萬的醫療費,這簡直是太客氣了!」
「根據我國的遺產繼承法,小宇作爲陳先生的唯一血脈,他的合法權益應該得到優先保障。」
「尤其是在這種生死攸關的特殊情況下。」
「您完全有權要求這位女士拿出陳先生留下的全部遺產!」
聽到律師說的話張麗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勝利的狂喜。
「大家都聽到了吧?」
「連專業的執業律師都說她應該給錢!」
「她卻還霸佔着屬於我孩子的救命錢!」
看熱鬧的人羣也跟着煽風點火。
「趕緊給錢,別在這裏丟人現眼了!」
「這種惡毒女人就該被法律制裁!」
他們憤怒的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我的臉上。
張麗見我站在那裏一言不發,以爲我被這陣勢給震住了。
她趁熱打鐵,對着鏡頭繼續哭訴起來:
「其實我也不想ƭū́₆把事情鬧到這個地步。」
「但是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啊!」
「大家可能不知道。」
「當初她就是插足我和老陳婚姻的小三!」
「沒想到她現在還想霸佔着本該屬於孩子的遺產。」
「我……我還能有什麼別的辦法?」
這句話一出,圍觀的鄰居們瞬間羣情激憤。
「什麼?她竟然是小三?」
「我就說怎麼這麼狠心呢,原來是小三上位!」
「難怪對孩子這麼絕情,原來是搶人家老公的!」
看到張麗竟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往我身上潑髒水,我渾身氣得發抖。
她怎麼敢睜着眼睛說這種瞎話?!
因爲她這句話直播間的觀看人數飛速上升。
【小三的心腸也太歹毒了!】
【搶ƭû³了人家老公還不夠,連孩子都不放過!】
【這種女人不得好死!】
【我已經人肉出她的公司了,大家一起去舉報她!】
【已經給她公司老闆打電話了,這種賤貨不配有工作!】
彈幕裏不僅有謾罵,還有人開始發佈我的個人信息。
我的姓名、公司地址,甚至連我家的具體門牌號都被曝光了。
我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起來。
一個又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不斷打進來。
不遠處,幾個瘋狂的人他們手裏拿着噴漆罐,對準我家的大門就是一陣狂噴。
「毒婦!」
「小三!」
「還錢!」
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字眼被噴在我家門上。
我注視着這羣人瘋狂的面孔,掏出手機準備報警。
「張麗,你煽動他人網暴我已經構成犯罪。」
「你不關直播可以,我直接報警,看看到底誰對誰錯。」
幾個鄰居看到我準備報警馬上衝過來攔住我。
「搶她手機!」
「絕不能讓這毒婦報警!」
「她想倒打一耙!」
我猝不及防地被他們推倒在地。
膝蓋重重撞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鑽心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
張麗繼續對着鏡頭哭:
「大家看到了吧,這個惡毒的女人她還想報警!」
「做了這麼多缺德事,還想讓我去蹲局子,良心都被狗喫了!」
直播間的彈幕瘋狂滾動,全是支持張麗的聲音。
那幾個推倒我的人,死死控制住我的胳膊。
他們的力氣很大,指甲都掐進了我的肉裏。
「給孩子道歉!」
「這麼狠毒的後媽,必須下跪道歉!」
他們生生把我拖到小宇面前。
我拼命地掙扎,想要開口解釋。
但這羣人就像瘋了一樣,完全不聽任何聲音。
他們的眼中只有憤怒和偏見。
小宇那張蒼白的臉就在我眼前,他的眼神里滿是哀求。
「媽……求求您……」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咳嗽聲撕心裂肺,整個人都在顫抖。
一口血突然從他嘴裏噴出來,正好濺在我臉上。
熱血順着我的臉頰滑下,帶着鐵鏽的腥味。
我瞬間愣住了。
腦海中突然閃現出老林臨死前的畫面。
他捂着胸口的傷口,血從指縫間湧出,拼命喘氣。
鮮血從他的嘴角流出,眼神絕望而無助。
圍觀的人羣看到這一幕,頓時安靜下來。
張麗卻趁機大喊:
「大家看到了吧!孩子都快不行了!這個惡毒的女人還是不肯掏救命錢!」
這些人,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憑什麼在這裏指責我?
憑什麼?!
「夠了!」
所有人都被我這突如其來的爆發震住了。
那些原本抓着我的手,瞬間鬆開。
我慢慢從地上站起來,擦掉臉上的血跡。
目光如刀鋒般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你們覺得自己很正義是嗎?」
「覺得自己在爲一個可憐的孩子主持公道是嗎?」
我從剛剛被他們拖拽時掉在地上的包包中,拿出一份文件。
「那不如——你們看看這份事故鑑定書!」
-4-
看到我拿出的「事故鑑定書」,剛纔還羣情激憤的場面,瞬間都啞火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手Ṫú⁽中的那份鑑定書上。
「想知道老陳真正的死因嗎?」
我緩緩展開手中的文件。
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砸在所有人心上。
「陳建賓真正的死因:身體多處遭受鈍器重擊致死!」
「死者指甲縫內檢測出陳宇的 DNA 殘留。」
「經法醫鑑定,死者生前遭受過激烈反抗。」
張麗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煞白。
「你胡說!你這是栽贓陷害!」
「小宇怎麼可能傷害他的爸爸?」
「你爲了不給錢,竟然編造這種謊言!」
我看着她慌亂的樣子,心中升起一絲悲涼。
真相,有時候比謊言更殘酷。
「我胡說?」
我掏出手機,點開一個監控視頻。
「那就讓所有人親眼看看真相。」
監控畫面開始播放。
畫面中的陳宇,臉上寫滿了憤怒和扭曲。
他手中緊握着一根鐵棍。
一下又一下地砸向倒在地上的陳建賓。
陳建賓拼命掙扎着,想要爬起來。
鮮血慢慢滲透他的衣ṱú⁶服。
染紅了地面。
「爸……爸爸……」
視頻中傳來陳宇斷斷續續叫爸爸的聲音。
但他手中的鐵棍卻沒有停下。
圍觀的人羣倒吸一口冷氣。
「這……怎麼可能?」
「那孩子平時看起來多乖啊。」
「我的天哪,他竟然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直播間的彈幕瞬間炸開了鍋。
【臥槽!真相居然是這樣的!】
【我們都被騙了?】
【那個看起來無害的孩子是殺人犯?】
【趕緊報警抓起來!】
張麗瘋了似的撲過來,想要搶奪我的手機。
「你造假!這些都是你僞造的!」
「小宇那麼善良,怎麼可能殺人?」
「你這個毒婦,爲了不給錢竟然栽贓我們!」
她的指甲在我的手臂上留下了血痕。
我感受着刺痛,心中卻異常平靜。
「那天我去給老陳送飯。」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面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我衝進去的時候,就看到了這一幕。」
我的聲音開始哽咽。
「老陳躺在血泊中,小宇站在一旁,手裏還拿着兇器。」
「我想要報警的時候,老陳拼盡最後一口氣阻止了我。」
張麗的身體開始搖搖欲墜。
「不……不可能……小宇他……」
「老陳告訴我,小宇患有超雄綜合徵。」
「這是一種遺傳疾病,會導致情緒失控和暴力傾向。」
「他們一直在積極治療,但沒想到還是發作了。」
「老陳哀求我不要報警。」
「他說小宇是他唯一的骨肉,不能毀掉孩子的一生。」
我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的回憶。
「因爲愛着老陳,我答應了他的請求。」
「但我留了個心眼,保存了這段錄像。」
「我以爲這個祕密會永遠埋在心裏。」
「直到今天——直到你們逼我說出真相。」
看到事情已經向無法控制的局面走去。
張麗試圖趁着混亂,拉着陳宇往人羣外擠。
「想跑?」
「殺人犯還想跑?」
「別讓他們走了!」
剛纔還在爲他們母子鳴不平的人們,此刻臉上寫滿了憤怒與厭惡,迅速圍攏過來,堵死了所有出口。
陳宇的身體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要倒下。
張麗死死抱着陳宇,眼中滿是絕望。
「讓開!你們憑什麼攔着我們?」
「憑什麼?憑你們騙了所有人!」
此時,警笛聲由遠及近。
張麗聽到警笛聲,身體猛地一僵,眼中最後一絲光亮也隨之熄滅。
警車呼嘯而至,停在小區門口。
幾名警察快步走來,人羣自動分開一條通道。
張麗被戴上手銬時,還在掙扎着喊:
「小宇是無辜的!他有病!」
警察將陳宇抬上警車。
但就在車門即將關閉的那一刻。
他突然轉過頭。
他的目光穿過所有人,直直地看向了我。
-5-
開庭的那日。
我坐在原告席上。
目光落在對面的被告席。
那裏,只有張麗一個人。
陳宇並沒有出庭。
她低着頭,神情憔悴,手裏緊緊捏着幾份文件。
「審判長,尊敬的各位陪審員。」
張麗的辯護律師站了起來。
「被告陳宇,因急性白血病,身體狀況極度虛弱。」
「已無法承受庭審壓力,故未能出庭。」
「此外,其自幼便患有超雄綜合徵。」
「這是一種嚴重的遺傳性精神疾病。」
「根據我方提供的最新醫學鑑定報告。」
「案發時,被告可能正處於精神失控狀態。」
「其行爲並非出於主觀惡意。」
「懇請法庭,基於人道主義精神,並考慮到被告的特殊情況。」
「對其行爲,予以從輕或減輕處罰。」
我的律師聞言,立刻起身。
「審判長,我方堅決反對被告律師的辯護意見。」
「任何疾病,都不能成爲殺害親生父親的藉口。」
「陳宇的殺人行爲,鐵證如山。」
「我們有清晰的監控錄像作爲證據。」
「更有法醫的權威鑑定報告,明確指出死者陳先生系鈍器重擊致死。」
「其指甲縫中的 DNA,也與被告陳宇完全吻合。」
「這些證據,足以證明陳宇具備完整的刑事責任能力。」
「所謂的精神疾病,不過是企圖逃避法律制裁的託詞!」
張麗猛地抬起頭。
她的眼眶通紅,聲音嘶啞而尖銳。
「你胡說!」
「他不是故意要殺他爸爸的!」
「他有精神病,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是個善良的孩子!」
她試圖衝過來,卻被法警及時制止。
法官敲響了法槌。
「肅靜!」
他翻閱着手中的卷宗。
「被告方提交的醫學診斷書,本庭已收到。」
「確實顯示陳宇患有超雄綜合徵及急性白血病。」
「鑑於本案案情複雜,且涉及被告特殊健康狀況,爲確保判決的公正性和嚴謹性。」
「本庭需要進一步覈實相關醫療證據,並對被告的精神狀況進行重新評估。」
「本次庭審,暫時休庭,具體復庭時間,將另行通知。」
休庭。
這兩個字,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呆坐在椅子上,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凝固。
沒想到他們竟然想用這種方式,拖延時間。
甚至,妄圖讓陳宇逃脫應有的懲罰!
張麗聽到休庭,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喜色。
在法院門口,我在等網約車。
就在這時,張麗朝我走了過來。
「這場官司,你必輸無疑!」
「我已經找了最好的律師,還有醫院的證明。」
「小宇的病情報告,精神鑑定,這些證據足夠讓他脫罪了。」
她靠得更近,聲音變得更加陰狠:
「早點把老陳的錢準備好給我,給陳宇做手術。別以爲拖着就有用,遲早這些錢都是我們的。」
我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做手術多痛苦啊,開胸破腹,鑽骨之痛。」
「何況急性白血病的存活率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那麼痛苦的治療過程,成功率還那麼低。」
「不如直接判個死刑,一了百了。」
「反正都是死,至少死刑還能死得痛快一點。」
張麗的臉色瞬間煞白。
她萬萬沒有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她氣得渾身發抖,聲音都變了調。
「小宇他還年輕,他還有救!」
我看着她崩潰的樣子,沒有再說話。
就在這時,網約車恰好到了。
我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從後視鏡裏,我看見張麗還站在原地。
她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消失在視線中。
陳建賓,這場官司你在地獄一定是保佑我贏的吧?
-6-
這幾天我一直在和律師忙着整理下次開庭的證據。
說實話這案子不好辦。
陳宇的情況太特殊了。
精神病患者,急性白血病,殺害的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任何一條單獨拿出來都夠複雜的,現在全湊到一起。
我的律師反覆強調,必須準備充分的證據鏈,不能給對方留下任何鑽空子的機會。
就在我爲此焦頭爛額的時候,我收到了一個同城快遞。
快遞員按門鈴的時候,我正在研究陳宇的病歷報告。
我拆開包裝,裏面只有一封信。
沒有署名,沒有落款。
信紙是那種廉價的白紙,字跡歪歪扭扭,像是故意僞裝的。
【你想知道你女兒死亡的真相嗎?】
看到Ṭū₂這句話的瞬間,我的手開始顫抖。
我和陳建賓確實有過一個女兒。
可她剛出生就夭折了。
陳建賓說是羊水感染,出生就窒息而死了。
怕我傷心過度,連屍體都沒讓我看一眼。
這件事一直是我心中最深的痛。
信上剩下的字是:
【來郊區廢棄的聖心教堂。】
【記住,一個人來,如果報警或者告訴任何人,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我盯着這封信看了很久。
理智告訴我這是個陷阱。
但內心深處那個關於女兒的祕密,像野草一樣瘋狂生長。
如果真的有人知道女兒死亡的真相……
-7-
那天下午,我獨自開車前往郊區。
那座教堂早就廢棄了,四周雜草叢生,破敗的尖塔在夕陽下顯得格外陰森。
我推開厚重的木門,裏面傳來刺耳的吱嘎聲。
教堂內部一片昏暗。
彩色玻璃窗早就破碎了,地上散落着碎片。
「王曉婷,你來了。」
一個聲音從陰影中傳來。
我循聲望去。
陳宇坐在輪椅上,臉色依然蒼白,但精神狀態比之前好多了。
張麗站在他身後,臉上掛着得意的笑容。
看到我來,陳宇居然站了起來,動作比我想象中要利索。
「見到我在這裏,意外嗎?」
陳宇緩緩走向我。
我冷笑:「看到你在這裏我不意外,不過你怎麼不叫我媽了?前面不是挺愛叫我媽的嗎?那聲聲媽叫得多親熱啊。」
聽到我的諷刺,他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那笑容讓我感到一陣寒意。
「我就知道你不會意外。」
「畢竟你這個人,比表面上要心狠手辣得多。」
「明明答應我爸說不會舉報我。」
「第二天就去加急做了那份事故鑑定書。」
他的語氣越來越冰冷。
「說實話,當我看到那份鑑定書的日期時,還是挺震驚的。」
「原來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我。」
我冷笑一聲,眼中滿含怒火。
「看來你挺聰明的,我的確是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你!」
「我有什麼理由要放過一個殺人兇手,尤其你殺害的還是你的親生父親!」
陳宇緩緩走向我,每一步都踩在破碎的彩色玻璃上,發出令人神經緊繃的聲響。
陳宇更靠近了我,冰冷的手捏住了我的下巴。
「沒想到你這個半路夫妻還挺愛我爸的。」
「不過你如果知道當初你女兒的死亡真相,你會不會後悔現在爲他所做的一切呢?」
我的心臟猛地一沉,但表面上強裝鎮定。
「你想說什麼?」
陳宇的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興奮。
他用指尖輕撫着我的臉頰,眼中閃着興奮的光芒。
「你不知道吧,我第一個動手的對象,就是你的寶貝女兒。」
「我的好妹妹啊,那麼小,那Ţű⁸麼軟。」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懷念。
「當時我就這樣捂着她的口鼻,看着她小小的身體在我手裏掙扎。」
「她的臉慢慢變成了紫色,那雙眼睛瞪得好大好大。」
「最有趣的是,我爸進來的時候,我還以爲完蛋了。」
「結果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不但沒有責怪我,反而叫我別害怕,說他會處理好一切。」
「然後他就像處理垃圾一樣,把你女兒的屍體包起來帶走了。」
「第二天還找他認識的醫生給我開了張患有超雄綜合徵的證明,那張超雄證明真的太有用了,讓我之後做事都順利多了,哈哈哈!」
陳宇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教堂裏迴盪,顯得格外刺耳。
「對了,你還相信了陳建賓和你說你女兒是羊水感染?窒息而死?哈哈哈哈!」
「真沒想到你這個蠢女人居然信了這麼多年!」
「你這個畜生!」
我聽了他的話,徹底爆發了,一腳踢向他的腹部。
陳宇本就身體虛弱,直接被踢倒在地。
但他不僅沒有痛苦,反而笑得更加瘋狂。
「怎麼,生氣了?」
「還愛你的老陳嗎?哈哈哈哈!」
他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衝着張麗喊道:
「還愣着幹什麼?動手啊!」
「把她弄昏,我要她的腎!」
張麗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她沒有絲毫猶豫。
她緊握着電擊棒,徑直向我走來。
我後退幾步, 冷冷地看着她。
「張麗,你想清楚了, 幫他就是犯罪!」
「到時候你也得坐牢!」
張麗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她的眼神堅定而冰冷。
「爲了小宇, 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你以爲我會在乎那些嗎?」
她猛地加速, 電擊棒在空中劃出一道危險的弧線, 直直地朝我揮來。
可就在此時, 警察們端着槍衝了進來。
爲首的隊長大聲喊道:「不許動!全部舉起手來!」
張麗手中的電擊棒「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陳宇則是愣在原地, 不敢置信地看着這一切。
「不可能!你怎麼可能報警?」
我冷笑着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巧的錄音設備。
紅色的指示燈還在閃爍。
「從我進門的那一刻起, 你們說的每一句話,都被完整記錄下來了。」
「而且,我還帶着定位器, 即時監控我們的位置。」
警察迅速控制住兩人。
冰冷的手銬「咔嚓」一聲鎖在他們手腕上。
陳宇被帶走時, 他回頭看向我。
眼中滿含着不甘和怨毒。
「王曉婷, 就算我死了,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我靜靜地看着他, 脣角緩緩勾起一抹冷笑。
「你活着的時候都鬥不過我。」
「死了以後你以爲就能鬥過我嗎?」
「陳宇, 記住了,你永遠是輸家。」
-8-
三個月後,法院的判決書下來了。
陳宇, 故意殺人罪, 判處死刑, 立即執行。
張麗,包庇罪, 有期徒刑五年。
看到判決結果的那一刻,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結果出來後,我去了趟墓園。
我找到陳建賓的墓地,他的照片嵌在冰冷的石碑上,笑容定格在曾經的溫和。
我請的改墓碑的工人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師傅, 戴着老花鏡,手裏拿着小鏟子。
他指着墓碑上的字跡問我:
「夫人,您確定只要把『愛妻王曉婷敬立』這幾個字剷掉就行?其他的不動?」
我點點頭:「對, 就這幾個字。」
工人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他拿起工具, 一下一下地, 將那幾個字從石碑上刮除。
每一聲刮擦,都像是在刮掉我心頭積壓已久的塵埃。
看着『愛妻王曉婷』這幾個字, 一點一點,從陳建賓的墓碑上消失。
我的心情有一種近乎麻木的解脫。
其實那天,陳建賓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他倒在血泊裏,氣息微弱。
他伸出手,顫抖着,向我發出最後的哀求。
「救救我……」
他的聲音嘶啞,帶着瀕死的恐懼。
可我,卻只是冷冷地站在那裏。
我沒有撥打 120。
只是任由他的生命,在我的眼前一點點流逝。
因爲女兒被陳宇捂死的事情,其實之前他有一次喝醉酒回家不小心透露出來過。
那天他哭得很厲害,跪在我面前不停地道歉。
「曉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隱瞞你……我以爲把她埋了,你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那一刻, 我就恨上了他。
恨他的懦弱,恨他的隱瞞, 更恨他把我當傻子一樣騙了這麼多年。
所以當我看到他躺在血泊中求救的時候, 我想起了女兒。
既然他當初選擇包庇兇手,現在就該承擔後果。
這,就是報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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