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兄爲何那樣

跟着我媽嫁入豪門後。
暗戀的高冷學神成了我的繼兄。
白天,我們極其不熟,連話都不說。
夜裏,我卻每晚都夢到與他魚水交歡,抵死糾纏。
原以爲這只是夢。
直到某天,我發現了大腿內側的淤痕和齒印。
眼前突然飄過滿屏彈幕
【裝貨!每天對妹寶冷臉,其實心裏恨不得被她坐臉羞辱!】
【就這個陰溼男鬼病態愛,爽!】
【女鵝到底什麼時候能發現沈季白每晚偷偷爬她的牀,把她當貓吸啊。】
【快發現吧,感覺沈季白是那種哄但不停的類型,好想看女主被喫幹抹盡。】
指尖撫過齒痕,激起一陣癢麻。
我微微發愣。
沈季白要喫幹抹淨,我嗎?

-1-
大腿嫩白的皮膚上,印着淡淡的紅痕。
若有若無的痛感混着癢麻感。
我盯着那觀察了許久,依舊無法將這與沈季白聯繫到一起。
自我認識沈季白開始。
他就是清風明月,高嶺之花的具象化。
出色的樣貌、頂尖的成績、高不可攀的家世,造就了獨一無二的沈季白。
他待人從來禮貌疏離。
縱使我媽嫁給了他爸,我們重組家庭,成了名義上的兄妹。
他對我也仍舊沒有多一分親近。
只是會聽從父親的要求,將對我的稱呼從林同學,換成了妹妹。
他喚得勉強,我聽得出。
我們的關係疏遠表面,只是維持着重組家庭的體面。
這樣的沈季白怎麼會像ţū³彈幕所說,每晚爬我的牀呢?
晃了晃腦袋,想將煩雜的思緒甩開。
彈幕依舊熱鬧,嘰嘰喳喳細數着沈季白的變態行徑。
她們說,沈季白對我一見鍾情,勢在必得。
他在我的房間安置了監視器,記錄我的生活起居。
他表面冷淡疏離,其實是爲了降低我的警惕性。
他在用一種病態的方式,一點點將我圈進他的領地。
彈幕看得我滿頭霧水。
以至於,出門時我恰好撞到了人。
冷冽的薄荷味一瞬間填滿鼻腔。
沈季白麪無表情地扶了我一把。
又在我站穩後,極快地收回了手。
毫無逾矩,甚至疏離。
淡漠的目光不曾在我身上停留,沈季白轉身便走。
聲音一如他這個人一般清冷。
「走路看着點。」
我有些發矇,看着沈季白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到底哪裏跟彈幕說的一樣啊???
從認識到現在,沈季白對我的不喜已經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
年少春心萌動時,我也曾對沈季白有過悸動。
畢竟沒人能做到每天和沈季白這樣好的人相處卻不動心。
但他的冷淡,兜頭澆了我一桶又一桶的冰水,也澆滅了我的那點喜歡。
十六歲時,我就認清一個現實。
沈季白這樣高嶺之花的存在,不是我可以染指的。
我暗自嘆了口氣,彈幕卻突然暴動。
【你剛撞進他懷裏,他對着你頭髮就是頂級過肺!】
【死裝男,背過身嘴角的笑都快壓不住了。】
【沈季白剛剛扶過妹寶的手,現在攥得好緊,還在回味呢。】
【身體騙不了人,沈季白直接一個起立。】
看到彈幕這些話,我下意識地轉身。
沈季白被我的動作引得停下腳步。
他微微側頭,眼神毫無溫度。
「有事?」
我的視線直白地看向他的腰身。
可他側身太快,什麼都沒看清。
只是垂在身側的,方纔觸碰過我的那隻手,緊攥成拳。
「沒什麼事。」我揚起笑臉,放軟聲音:「哥,早上好啊!」
清晨的別墅異常靜謐。
隔着幾米,沈季白依舊神色如常,只是咚咚作響的心跳聲異常清晰。
「嗯。」

-2-
喫過早飯後,司機送我們去學校。
沈季白一如既往坐在離我最遠的車門邊,閉目養神。
剛纔的試探看不出什麼。
一路上我都攥着書包帶子,偷偷打量他。
可他卻好像真的睡着了一般,連呼吸都感受不到。
直到車子輕輕顛簸。
我急中生智,假裝慣性地向他那邊靠近。
裙襬下光裸的大腿,隔着薄薄的夏季校服褲料,結結實實地貼上了他緊繃的腿部肌肉。
滾燙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了過來,一瞬間仿若沒有阻隔,他皮膚的溫度同化了我的,燙得我一縮。
沈季白終於睜開了眼。
他淡淡地瞥了眼我,沒什麼情緒,卻莫名讓我一激靈。
我下意識收回腿,低聲抱歉。
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動作,企圖看出點什麼。
可是毫無端倪,沈季白只是看了我一眼,就收回視線望向窗外。
聲音不大卻帶着淡淡的壓迫感:
「下午去財務領工資,N+3。」
「李叔,換個能開穩車的司機。」
管家坐在副駕微微頷首。
「是,少爺。」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沈季白一眼,擦了擦額角的汗,幾度張口想說什麼,還是沒敢開口求情。
跟了沈季白四年的專職司機,就這樣被開除了。
沈季白方纔的兩句話,沒有一句是對我說的。
但我後背還是出了冷汗,挺直了身子坐端正,不敢朝他那偏一絲一毫。
【沈季白,心裏爽翻了吧。】
【剛纔那一瞬間,沈季白已經想換個帶隔板的車了。】
【沈季白說謝謝了嗎?】
彈幕紛紛擾擾。
餘光瞥過沈季白高冷的後腦勺。
我暗自質疑,彈幕說的怎麼也不像真的。
一整天,我都無心上課,沉浸在沈季白是不是如彈幕所說的猜想之中。
直到放學。
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在恐懼和求證欲的催生下成型。
我給管家發了信息:「李叔,今天我和同學一起走,不用接我。」
然後,深吸一口氣,轉身拐進了學校後門那條狹窄、潮溼、瀰漫着菸草味的暗巷。
黴味和不安一起湧上來。
我攥緊手機,指尖懸在校警的緊急呼叫鍵上。
心跳如擂鼓。
如果彈幕是真的……如果沈季白真的在看着我……
巷子幽深,我的腳步聲在其中迴響。
走了幾十米,我轉頭觀察,身後空空如也。
緊繃的神經稍稍鬆懈,果然……是我想多了吧?
沈季白怎麼可能在意我的去向?
我的存在對他來說可有可無。
甚至於我們每日同坐一輛車,他也可以做到視我爲無物。
沒有交流,甚至連多餘的眼神都不會有。
就在我想要掉頭回去時,昏暗的牆邊鬼魅似地圍攏過來幾個混混。
黏膩的目光停留在我裸露在制服短裙下的腿。
「妹妹一個人啊?」
「陪我們玩玩啊。」
刺耳的笑聲在空蕩的巷子迴盪。
我下意識後退,抖着手按下撥通鍵。
爲首黃毛的手探向我的衣領。
尖叫卡在喉嚨,預期的觸碰並未到來。
疾風裹着冷冽的薄荷味突然撞進鼻腔。
黑影快得只剩殘影,骨骼碎裂的悶響和慘叫幾乎同時炸開。
黃毛像破麻袋一樣砸在牆面上。
另外兩個混混愣住的一瞬,就被踹倒在地,痛苦呻吟。
沈季白轉過身看我。
純白校服襯衫一絲不苟地束在窄腰裏,領口扣到了最頂,喉結在繃緊的皮膚下滾動了一下。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沉得能凍死人,只有額前一縷碎髮被汗浸溼,透出點剛打完架的端倪。
彈幕慢悠悠飄過:
【嘖,下手狠了點。】
【白襯衫真他媽適合打架。】
【看腰!看腰!那截腰!】
我喉嚨發緊。
「哥。」
沈季白真的來了,彈幕說的是真的。
沈季白是怎麼知道我在這的?他跟蹤我?
我該怎麼辦?
一瞬間,超出預料的震驚壓在心頭,眼眶不受控制地酸澀,湧上霧氣。
不知道他是否是看出了我拙劣的試探。
沈季白身上的冷意和無形的壓迫感陡然拔高,巷子內的溫度驟降。
只是在看到我紅了的眼眶時,他抿了抿脣,氣勢收țṻ₌了些。
他沉默了幾秒,驀地轉身,朝着巷子外走去。
「回家。」

-3-
管家一如既往地笑容溫和,迎着我們上車。
一路上,我像個鵪鶉一樣縮在座位上降低存在感。
「少爺,那幾個小混混已經被拘留了,是否要着人關照?」
一直閉目養神的沈季白慢慢睜眼。
他沒什麼情緒的目光淡淡掃過我。
我頓時感覺像被冰冷的蛇信舔過,控制不住地輕輕顫抖。
「嗯。」
我閉上眼,身體抖得更厲害,牙齒幾乎要磕碰出聲。
死寂的車廂裏,驀地響起一聲極輕、極細微的、彷彿從鼻息間泄漏出的氣音。
像是……輕笑?
沈季白依舊閉着眼,靠在後Ŧṻₘ座,脣角卻勾起一抹極淡、卻無比清晰的弧度。
彈幕瞬間爆炸:
【他在笑!他絕對在笑!】
【妹寶危!今晚藥量加倍!】
【就愛看這種表面雲淡風輕背地瘋成狗的陰溼感!爽死誰了!】
【大英警察!你可一定要查死她啊!】
晚餐食不知味。
沈季白就坐在我對面,姿態優雅地用餐,彷彿巷子裏那個下手狠辣的少年只是我的幻覺。
他偶爾與父親交談兩句,眼神平靜無波,從未分給我一絲餘光。
那無形的壓力卻像巨石壓在我胸口。
我匆匆扒了幾口飯,藉口複習逃也似地衝回房間。
直到沈季白叩響了我的房門。
「這是你媽給你熱的牛奶,讓我送來給你。」
「謝謝哥。」我接過溫熱的杯子,指尖相觸的瞬間飛快縮回,強扯出一個笑容,「我會喝的。」
沈季白沒再多言,甚至沒往房間裏看一眼,轉身離開。
他走後,我捧着杯子。
按照彈幕所說,沈季白每晚給我下藥。
那麼每晚睡前的這杯牛奶,應該就是最好的載體。
看了半晌,我偷偷將牛奶倒進馬桶裏。
一再確定反鎖好了門後,我躺上了牀,將自己裹在被子裏,試圖獲得些許安全感。
與我的驚慌相比,彈幕興奮不已。
或許是情緒繃得太緊,我有些昏昏欲睡。
窗戶細微的咔聲讓我驚醒。
房間內,一道修長的黑影站在我的牀邊,注視着我。
這種被人盯着的、黏膩的感覺讓我不安。
突然,灼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臉上。
沈季白彎腰俯身,語氣戲謔:
「裝睡?」
感受到我身體無法抑制的顫抖,他悶悶地笑了,聲音帶着饜足的沙啞:
「騙你的。」
他還在試探!
被他呼吸拂過的皮膚泛起細小的戰慄和紅暈。
我死死咬着下脣,強撐着繼續裝睡,假裝無意識地翻了個身,試圖逃離他氣息的包圍圈。
牀墊微微下陷。
一隻帶着涼意的手,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攬住了我的腰。
冰涼的指尖,精準地挑開我睡衣下襬的縫隙,滑了進去。
粗糙的指腹,帶着薄繭,緩慢地、不容置疑地沿着我的背脊,一路向下摩挲。
所過之處,激起一片細密的雞皮疙瘩。
滾燙的脣瓣貼上我的後頸,輕輕吮吻。
灼熱的呼吸燙得我縮了縮脖子。
沈季白聲音低沉帶着笑意:
「其實今晚的牛奶裏我什麼都沒加。」
「念念,裝睡……」
指尖危險地停留在尾椎骨附近,輕輕打着圈。
「……可是要扣分的。」
他頓了頓,溫熱的舌懲罰性地舔過剛纔吻過的地方,激起我一陣劇烈的戰慄。
「扣光了……」
沈季白的聲音陡然壓低,沙啞晦澀,帶着股陰冷的寒意:
「你知道會有什麼懲罰嗎?」

-4-
我被他的話嚇得睜開眼。
眼睛溼漉漉的,瀰漫着氤氳的水汽,小聲地喚他。
「沈季白。」
沈季白似乎被我的表現取悅到。
他揉了揉我的頭髮。
將我攏進懷裏,輕撫着我的後背。
「乖,分還沒扣光,睡吧。」
他的懷抱太過炙熱,呼吸滾燙地灑在我的頸窩。
我強迫自己閉眼入睡,腦中卻被這驚天的狀況擾得七葷八素。
彈幕說的是真的。
每晚,沈季白都與我同牀共枕,交頸而眠。
那夢裏的那些呢,也是真的嗎?
此刻彈幕有些激動:
【別睡了,起來砰砰砰到瞳孔失焦好嗎!】
【貝貝們,這種病嬌強制愛卡顏卡錢卡身高,醜的別學。】
【小說裏我磕生磕死,現實裏我警察叔叔。】
【健康的戀愛固然重要,但畸形的戀愛實在精彩!】
我看着滾動的彈幕,聞着沈季白身上清冽的薄荷味。
迷迷糊糊間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是上學時間。
沈季白早已離開。
簡單洗漱後,再見他是在餐桌上。
他慢條斯理地用着早餐,只是微微抬頭:
「早。」
冷淡又疏離,彷彿昨晚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覺。
媽媽看着我蒼白的臉色,有些擔憂。
「念念這是怎麼了?昨晚沒睡好嗎?」
下意識的,我看向沈季白,又極快地收回眼神。
低下了頭,戳着盤子裏的煎蛋。
「物理作業有些難,學得晚了些。」
和沈季白這種奇怪的關係,我不敢讓媽媽知道。
「哎,你這孩子,學習固然重要但也要注重身體。」
媽媽絮絮叨叨地關心着。
聞言,沈叔叔放下了手中的早報。。
「我記得季白是物理競賽的冠軍,你既然擅長,那正好給妹妹補習補習。」
沈季白低頭喫飯,沒有回應。
我如臨大敵,慌亂擺手。
「不用的沈叔叔,哥哥平時學業也很忙,沒時間給我補習,我不懂去問同學老師就好。」
媽媽卻將牛奶塞進我手裏,笑着看向沈季白。
「季白啊,你有時間的話就教教妹妹吧,一家人總歸方便些。」
一直埋頭喫飯的沈季白放下刀叉,平靜的目光掠過我。
「每週末晚上,我可以空出兩個小時教她。」
語氣有些勉強。
但沈叔叔和我媽還是沒想到沈季白能這麼容易答應。
一時間笑開了懷。
「季白現在越來越有當哥哥的樣子了。」
「這纔對嘛,你們兄妹兩個的關係也越發親近了。」
喫完飯後,沈季白就徑直離開了。
我味如嚼蠟地吞嚥着手中的貝果,
媽媽在我耳邊碎碎念:
「咱們是一家人,季白能慢慢接納你這已經很好了,你可一定要和哥哥好好ṭû₆相處。」
所有的推辭都被堵死。
週六晚上,我抱着課本站在沈季白的房間門口視死如歸。
已經在這裏站了十分鐘,心理建設依舊不完善。
見到我磨磨蹭蹭不進去,媽媽端着水果敲開沈季白的門。
她將我和水果一同推入房間。
不忘叮囑:「哥哥白天還忙着公司的事,擠出時間來教你,你可要好好學啊。」
空氣粘稠得彷彿凝固。
沈季白坐在書桌對面,依舊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樣。
他面前攤着嶄新的物理教輔,骨節分明的手握着筆,聲音平穩無波,像在唸經:
「牛頓第二定律,合外力等於質量乘以加速度,F=ma。這個公式是基石。」
他講得條理清晰,邏輯嚴謹。
彷彿那晚翻窗進入我房間,不容置喙地摟着我,與我交頸而眠只是一場幻覺。
他連眼神都沒多給我一個,專注地看着題目,彷彿真的當自己是老師。
一陣彈幕飄過:
【裝,繼續裝。】
【嘖,這公式念得,跟念悼詞似的。】
【沈老師喉結又動了!我看見了!】
【要師生 play 了嗎,那很生活了。】
「這裏。」
沈季白微微傾身,筆尖點在題目上。
隨着他的動作,那條墨藍色的領帶,
從他一絲不苟扣到頂的襯衫領口垂落下來,
粗糙的滌綸面料尾梢,不經意間掃過我擱在桌邊的小臂。
像被細小的電流擊中。
我猛地縮回手,小臂的皮膚上殘留着麻癢ţůₜ的觸感。
心臟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
沈季白卻似乎毫無所覺,依舊專注解題:
「關鍵在於找到這個受力平衡點……」
筆尖在紙上移動,發出沙沙的聲響。
然而,那垂落的領帶尾梢,像有了自己的生命,
隨着他書寫的輕微動作,又一次,若有似無地擦過我的小臂皮膚。
這次停留的時間更久,甚至帶着一點不易察覺的,磨蹭的意味。
一股熱氣騰地湧上臉頰。
書桌下,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掐進掌心。
他是故意的?還是真的太專注?
可無論我怎麼觀察,那張平靜無波的俊臉,什麼都看不出來。
彈幕一片沸騰:
【領帶!絕對是沈季白故意的!】
【啊啊啊掃到了!掃到了!】
【女主都快紅透了!】
【是我太敏感嗎,明明沈季白什麼都沒幹,但莫名好欲啊。】
一口氣講完了一道大題。
「懂了嗎?」
沈季白終於抬起眼皮看我,眼神平靜無波,像在看一塊木頭。
我胡亂地點了下頭。
一整晚,我像個僵硬的木頭,被動地灌溉着物理知識。
等我從沈季白房間出來後,
只覺得空氣都變得涼爽,呼吸也順暢不少。
今晚這場痛苦補習的後果,
就是一整夜我都夢見自己被一條巨蛇緊緊纏繞,
靈活的蛇尾,宛如那條領帶,
掃過我的每一寸肌膚,激起一陣陣顫慄。

-5-
週一上學時,
我一改從前的死氣沉沉。
居然開始覺得上學是件挺好的事。
起碼我不用每晚去沈季白房間補習,接受酷刑。
雖然他什麼都沒做,可我莫名覺得彆扭。
籃球場內,沈季白的又一個三分投籃,引得在場女生驚呼。
無數女生星星眼望着他,
在他休息時鼓起勇氣遞水。
但毫不例外,沈季白拒絕了所有人。
彼時我正坐在體育館的角落默默哀傷。
要不要這麼倒黴啊,體育課都能撞到。
可不等我傷感完,一道陰影籠罩我。
淡淡的汗味夾雜在清冽的薄荷味中。
沈季白站在我面前,淡淡地凝視着我。
「哥?」
我訕笑着抬頭。
「可以幫我買瓶水嗎?不方便的話也沒事。」
他的聲音淡淡的,極爲禮貌。
我內心無聲吐槽,
剛剛那麼多人給你遞水,你不要,你讓我去給你買?
但行動上,我還是極爲狗腿地立刻奔向超市給他買水。
沒辦法,沈季白的話,莫名地讓我不敢拒絕。
等我買完水慢悠悠往回走時,卻被一個女生攔住。
她打扮精緻,身上是經典的香奈兒五號香水味,只是臉頰微紅。
似乎是文科班的某位班花。
她手裏捏着一個粉藍色的信封,邊緣貼着細小的銀色星星,散發着甜膩的香味。
「念念。」
她聲音又軟又糯,帶着小心翼翼的懇求,「幫幫我,把這個,給你哥,好不好?」
怕我不答應,她輕輕晃着我的衣袖。
「他好難接近,你幫幫我嘛!」
我拿着情書往回走。
一種奇異的情緒在心裏盪開。
那女生很好看,或許沈季白會喜歡。
如果他喜歡上別人,那我們是否就能回到正常關係了。
回到體育館時,沈季白正坐在一旁的座椅上看手機,渾身都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場。
我把那粉色的信封,連同水一起塞給了他。
他點着手機的指尖頓住。
終於,那雙深潭般的眼睛抬了起來,沒什麼溫度地落在我臉上,又緩緩看向手裏的情書。
那眼神很淡,卻像帶着刺骨的冰渣,能穿透皮肉。
我下意識坦白:「一位女生託我交給你的。」
粉藍的信封在沈季白冷白的手指間顯得格外刺眼。
「嘶啦——」
精緻的信封被隨意地撕碎。
沈季白松開手。
紙片像凋零的粉色花瓣,紛紛揚揚地飄落在我的腳邊。
擦肩而過時,他腳步未停,神情冰冷。
低啞到幾乎只剩氣音的話語,羽毛般拂過我滾燙的耳尖。
「今晚,別睡太死。」
那聲音很輕,卻像淬了毒的針,猛地扎進心口。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脊背。
我第一次這樣清晰地捕捉到沈季白的情緒。
他從來喜怒不形於色,但此刻,我可以確定,他很生氣。
彈幕瞬間刷爆:
【臥槽!威脅!這是威脅!】
【他聲音!啞了!絕對生氣了!】
【完了完了妹寶今晚要完了!】
【終於要輪到大英警察了嗎?】

-6-
夜色濃重,
我將自己裹挾在被子裏,難以入眠。
「別睡太死。」
這四個字,帶着他冰冷的吐息,反覆在耳邊迴響。
像一條冰冷的蛇順着我的脊椎往上爬,纏住了心臟,越收越緊。
我有些害怕。
可莫名的一股不合時宜的燥熱隱約着點點期待,卻洶湧着席捲全身。
沈季白會來嗎?
他會做什麼?
意識在極度的緊張和疲憊中沉浮,最終我還是腦袋一歪昏睡了過去。
昏昏沉沉的夢裏,
熟悉的、壓迫性的薄荷味包裹住了我。
一隻滾燙的大手,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曲起我的右腿,箍住。
右腿的膝蓋窩被磨得生痛
恍惚間,我似乎聽到了沈季白喘息的聲音。
「腿抖得……太好看。」
那聲音低啞,模糊不清,卻像電流竄遍全身。
次日清晨,我猛地睜開眼,
汗水打溼了睡裙,身體覺得黏膩。
下意識地,我掀開被子。
睡裙下,右腿的膝窩處,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紅痕。
那紅痕清晰地勾勒出幾根修長手指的輪廓,指印深嵌在細膩的皮膚裏,邊緣帶着淡淡的淤青。皮膚微微腫脹,殘留着被禁錮一夜的灼痛和麻木。
不是夢!
沈季白真的來過!
在我毫無防備的睡夢裏,用這種方式宣告他的存在,宣告他的懲罰。
房門被毫無預兆地推開。
沈季白端着杯水走進來,身上是熨帖整潔的校服,襯衫領口一如既往地扣到最頂端。
他目光隨意地掃過房間,落在我紅腫的腿窩上。
沈季白腳步頓住。
空氣凝固了。
我死死攥着被子,指尖冰涼發顫,血液全衝上了頭頂,臉頰燙得像要燒起來。
羞恥、恐懼、憤怒……
複雜的情緒在胸腔裏翻江倒海。
我抬眼,撞進他的目光。
那平靜無波的眼底,有什麼東西極快地掠過。
似乎是,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饜足……
沈季白嘴角極其細微地扯動了一下,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早。」
他把水杯放在牀頭櫃上,像什麼都沒看見,轉身離開。
一整天腿窩的紅痕在校服的摩擦下,隱隱刺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我昨夜的懲罰。
體育課上,我藉口生理痛,臉色蒼白地拿着假條,躲到操場邊緣的看臺上。
沈季白不知何時站在了我面前。
他手裏捏着罐冰可樂。
易拉罐壁上凝結着厚厚的白色冰霜,水珠正順着冷硬的金屬外殼往下淌。
他沒說話,只是目光猶如實質地落在我紅腫的腿窩處,泛起淡淡的刺癢。
下一秒,沈季白毫無預兆地蹲下來。
將手裏的冰可樂重重貼上我的腿窩。
一瞬間的冰涼,刺激得我渾身一哆嗦。
身體本能地就想向後縮。
還未收回的小腿卻被沈季白的另一隻手牢牢握住。
他的掌心滾燙。
可樂冰涼難忍。
冰火兩重天的刺激下。
「唔……」
一聲短促的嗚咽幾乎要衝破喉嚨,被我死死咬住下脣嚥了回去。
眼中瞬間漫上生理性的水汽。
沈季白按在我小腿上的手紋絲不動。
另一隻手則穩穩地握着那罐冰可樂,壓着腿窩那片刺眼的指痕紅印,緩慢地滾動按壓。
「罰你。」
他終於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只有我們兩人能聽見。
沈季白的視線終於不再冷淡,而是帶着一種晦澀的情緒,對上我溼潤的眸子。
他微微加重了滾動的力道,在那道最深、顏色最深的指痕中心狠狠一碾。
一股尖銳的痛楚混合着奇異的電流感直衝大腦。
「抖得太好看。」
彈幕徹底癲狂:
「按腿!他手指陷進她小腿肉裏了!陷進去了!」
「女主哭了?眼睛紅了!絕對是!」
「抖得太好看?啊啊啊這罪名!」
「豹豹貓貓昨晚我出生了!」

-7-
自那天后,我和沈季白開始了沉默的拉鋸戰。
他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沈季白。
對所有人,包括我,冷淡疏離得像隔着一層冰。
彈幕成了我唯一的窺探鏡。
當他站在講臺上,代表學生髮言,姿態從容,聲音清越:「喉結動得比平時快 0.5 秒。」
當他被校花攔住請教問題,微微蹙眉側身避開時:「嘖,左手在褲袋裏攥緊了。」
當他在食堂與我擦肩,視線沒有半分偏移,肩膀卻微不可察地繃緊:「沈季白心跳過速警告!」
我像揣着一個滾燙又危險的祕密,在冰面下艱難行走。
難以言喻的情緒困擾着我。
我們似乎又回到了從前。
可莫名的失落感浮現。
在一個深夜,我在牀上輾轉難眠時,突然驚覺。
我似乎,喜歡上沈季白了。
雖然我很不想承認,畢竟這是一段病態的關係。
可不受控制的心跳卻提醒着我。
我真的如彈幕所說,一步步踏入了沈季白親手建造的禁地。
但在明確對他的喜歡後,我卻想反客爲主地在他的禁地稱王。
感受到牀微微下陷。
一道滾燙的身體自身後貼了上來。
熟悉的氣息無孔不入地包圍着我。
「沈季白。」
「嗯?」
他的聲音有些沉悶。
多天未接觸,他有些貪戀地埋進我的頸窩。
我轉過身看他,沈季白的眼下泛着淡淡的烏青。
彈幕說,忍着不來找我的這些天,沈季白很痛苦,整夜難眠。
只能靠聞着我的貼身衣物勉強入睡。
今天儼然已經到了極限,冷漠的僞裝瀕臨崩潰。
「你喜歡我嗎?」
我的指尖滑過沈季白高挺的鼻樑。
他的呼吸猛地變得沉重,喉結上下滑動着。
沈季白沉默着,久到我以爲他不會回答。
「喜歡。」
聲音彷彿是從喉嚨中擠出來,壓抑、破碎。
隱藏在心底的話說出後。
沈季白的神情肉眼可見地放鬆了些。
但我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時間,接着拋出第二句。
「那你……想讓我喜歡你嗎?」
似乎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問。
黑暗中,沈季白眼瞳劇烈顫動着,似乎有什麼在一點點破碎、坍塌。
彈幕爆滿:
【靈魂質問!妹寶要反客爲主了。】
【接下來請觀看大型馴狗過程!】
【他包想的,他十五歲第一次見到你就想!】
【沈季白的所有僞裝都被一擊即潰了。】
「想,很想。」
沈季白的聲音啞得可怕。
他直白炙熱卻又笨拙地坦白。
「我愛你,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讓你也喜歡我。」
「我、我學不會那些正常的方式。」
「我只能……用我自己的辦法,把你圈進我的世界。」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幾乎帶着濃重的哭腔。
沈季白捧着我的手按在心口,感受他澎湃的心跳。
「我知道這很卑劣,但我控制不住……求你,喜歡喜歡我,好不好?」
這是我頭一次看見這樣的沈季白。
不是冷漠矜貴的他,也不是強勢病態的他。
而是卑微祈求,自己戴上項圈,將鎖鏈塞進我手裏,還要怕我扔掉的他。
我勾脣,指尖緩緩刮過喉結,微微按壓。
「那你要乖。」
沈季白渾身猛地一顫。
喉嚨間溢出壓抑的悶哼。
感受着沈季白滾燙的慾望,和那雙隱忍渴求的眸子。
我滿意地吻上他的脣角。
「這是獎勵。」
這個吻彷彿是阻攔洪水的堤壩。
閘門大開。
沈季白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強勢、洶湧。
彈幕不斷刷屏。
「好一個卑微求愛,沈季白你也有今天。」
「妹寶略施手段,沈季白追着當狗。」
「妹寶:呼吸,沈季白:手段了得。」
「這哪裏是病嬌變態啊,他是被愛搞蒙圈的純情暴龍!這反差純愛炸了!」
「女主!快馴服他!教他愛!這誰扛得住啊!!!」
被吻得喘不上氣,眼神恰好看到了那一條彈幕。
馴服沈季白,也不錯。

-8-
自那天后,我和沈季白開始了地下戀。
他一改從前的冷漠疏離,每天都是眨巴着眼睛,像一隻小狗一樣,期待我。
但不想被人知道,我還是勒令他像以前一樣裝高冷。
直到那天早上,沈季白從上車開始,就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眼睛亮晶晶的。
我幾乎要幻視,他身後有個毛茸茸的大尾巴在搖個不停。
我撇過臉,假裝沒看到。
沈季白的神情一下子委屈。
良久,指尖被人輕碰。
修長的手指從衣襬下輕輕勾住我的小指。
沈季白不着痕跡地一點點靠近我。
我抬頭看了眼前排目不斜視的管家和司機,有些膽戰心驚。
如果他們向後掃一眼,就能看到沈季白幾乎要貼在我身上。
被我一個眼刀掃過去,沈季白頓了下,乖乖坐回原位。
只是眼神難掩哀怨。
於是當天下午,我再上車時。
就發現後座與前排間多了層隔板,沈季白換了車。
隔板升起的一瞬間,沈季白捏着我的後頸吻了下來。
他將我抱坐在膝上,毫無顧忌地釋放慾望。
大約是怕我反對,他將我的每一句話都封在了嘴裏。
等到我費勁推開他,從他懷裏爬出來時,車子已經回到別墅。
一下車,逛街回來的媽媽迎了上來。
「念念,你喫什麼了,嘴巴這麼腫。」
等看到沈季白時,她一驚:
「季白你怎麼也……」
我下意識和沈季白拉開距離。
「我想嘗試下特別辣的缺牙齒,然後分享給了哥哥一起喫。」
沈季白揚起淡淡的笑。
「是,很好喫。」
見媽媽沒有質疑,我鬆了口氣。
晚飯時,沈季白將碗裏的魚肉剔了刺,夾給我。
我僵硬着,硬着頭皮喫下。
「謝謝哥哥。」
一旁的媽媽欣慰地開口:
「季白和念念現在關係越來越好了,真好,今天念念還分零食給哥哥喫,我還從未看過季白喫零食呢。」
沈叔叔聞言挑眉,放下了筷子,臉上是少見的溫和:
「這纔是一個家該有的樣子,季白作爲兄長你更要努力,給念念做好榜樣。」
沈季白淡淡嗯了聲,沒太多表情。
只是桌下的腳尖勾着我的小腿輕蹭。
細癢的觸感順着腿一路而上,激起一陣顫慄。
我摸着發燙的耳朵,狠狠踩了腳沈季白。
卻被他順勢將腳夾在了腿間。
緊繃結實的肌肉,緊緊包裹着嫩白的腳。
彈幕激增:
「自從和妹寶表白後,沈季白已經徹底放飛自我了。」
「只能踩到這嗎?不能踩那嗎?失望。jpg」
「沈季白,請起立!」
腳心被燙得哆嗦。
我想收回腳,卻被夾得更緊。
感受了到什麼,臉燙得嚇人。
我驚慌着收腿,無意間踢到了沈季白。
他喫着飯,悶哼了聲。
一時間,沈叔叔和母親都轉頭看他。
我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反觀沈季白神色如常。
「卡到魚刺了。」
一頓飯喫得我心臟都快要跳出來。
晚上,沈季白敲響了我的窗戶。
在他幽怨的眼神中,我無情地反鎖,杜絕他進來。
沈季白最近太過猖狂,需要受到點懲罰。
一連幾天,我都避開沈季白,回家後更是將門窗緊鎖,不給他一點機會。
直到某晚,規律的敲窗聲響起。
沈季白眼下是濃重的烏青,正獨自站在陽臺的寒風中。
我拉開條縫。
「還要懲罰多久啊?」
沈季白的聲音有氣無力。
「看你表現。」
聽到我的話,沈季白身後搖個不停的尾巴一下子耷拉下來。
「我會乖。」
「可是不抱着你,我每晚都睡不着。」
他說的可憐,配上憔悴的臉色很有說服力。
我看了他半晌,腦中閃了下。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這句話不愧是經典。
看到我手中的純白蕾絲小衣時,沈季白愣了下。
空氣一瞬間凝滯。
他喉結滾動着,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件輕薄的小衣,彷彿要盯穿。
「念念……」
我臉紅得發燙,收回的手輕微發顫。
「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沈季白站在原地恍若未聞,良久纔拿着東西離開。
「夠了,只有我心疼小衣了嗎?」
「我剛看到了,沈季白又在偷偷頂級過肺了。」
「不愧是女主,撩人像呼吸一樣簡單。」

-9-
那晚後,沈季白果然不再失眠了。
除了平時他暗戳戳地靠近,企圖讓我心軟,結束懲罰外,生活平淡甜蜜。
我沉迷於這種隱祕的刺激。
以及沈季白只在我面前展露的脆弱與依賴,幾乎要忘了潛藏的危險。
直到那天放學。
我和沈季白像往常一樣,一前一後沉默地走進家門。
客廳裏,媽媽坐在沙發上,手裏緊緊攥着一樣東西。
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嘴脣抿成一條直線,眼神像淬了冰,直直地盯着我們,不,是直直地盯着沈季白。
我的心猛地一沉,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媽……」我剛開口。
「這是什麼?!」
媽媽猛地站起身,聲音尖銳,將手裏的東西狠狠摔在茶几上!
那東西輕飄飄地落下。
正是那晚我給沈季白的那條貼身小衣!
邊緣處,不知何時被摩挲得有些起絨,甚至能看到一絲細微的、不自然的破損痕跡!
空氣瞬間凝固了。
巨大的羞恥和恐懼像冰水兜頭澆下,我渾身冰冷,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動。
完了。
沈季白身形一頓,目光落在茶几上那刺眼的衣物上。
他臉上慣有的平靜和疏離有些僵硬。
但轉瞬即逝,他極快地冷靜下來,甚至坦Ťṻₛ然。
就在媽媽氣得渾身發抖,幾乎要撲上來質問時——
沈季白上前一步,極其自然地將那件小衣撿起,握在掌心。
「是我的錯。」
媽媽倒抽一口冷氣,眼睛瞬間瞪大。
「我對念念有不軌之心。」
他直視着媽媽,一字一頓,毫無畏懼,甚至帶着一種奇異的坦然。
「所以偷了這個。」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死寂的空氣裏。
沈季白就這樣將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
「沈季白!你!」
媽媽氣得話都說不完整,抬手就要打他耳光。
「媽!」
我終於找回聲音,帶着哭腔撲過去想攔住她,「不是的!是我……」
「啪!」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
沈季白沒有躲閃,硬生生受了這一巴掌。
他偏着頭,臉頰浮現出指印。
他依舊攥着手裏的小衣,另一隻手卻穩穩地扶住了因用力過猛而踉蹌的媽媽。
「您彆氣壞身子。」
「沈季白,來書房。」
一道不大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沈父就這樣站在二樓,冷眼看着這一切,臉上是難以掩飾的怒氣。
沈季白抬頭與他對視。
而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飽含安撫。
然後轉身,身形挺括地走上樓。
棍棒敲擊在皮肉的沉悶聲不斷從緊鎖的書房內傳出來。
我瘋了一樣拍打着門板,哭喊着想要解釋。
裏面只有更響亮的抽打聲和沈父暴怒的呵斥。
母親帶着傭人將我拽起,拉回房間。
我抱着她的腿,泣不成聲。
「媽,求你,求你救救季白。」
「我和沈季白在談戀愛,那不是他偷的,是我給他Ŧú₊的,求你向沈叔叔解釋,好不好。」
沈叔叔和沈季白向來不親近。
而母親與他感情很好,母親說的話,他應該會聽的。
母親神色複雜地看着我。
良久,她才張口。
「我會說的,你先回房間待着。」
書房內的毆打聲仍舊未停。

-10-
心臟像被一隻大手緊攥,呼吸都變得刺痛。
我腳步虛浮,一步步地挪回房間。
不知過了多久,書房終於大開。
濃重的血腥味從裏面傳出。
沈季白被兩個保鏢半拖半架着出來。
他臉色慘白如紙,額髮被冷汗浸透,嘴角破裂流着血。
純白的襯衫後背,已被暗紅的血跡洇溼一大片。
隨後走出的沈叔叔,手中還拿着根帶着倒刺的棍子。
見到沈季白這樣,母親臉色白了下,緩步走到沈叔叔身邊,替他順氣。
我緊捂着嘴不敢出聲,祈禱母親的話能平息沈叔叔的怒火。
「彆氣了,季白這孩子只是一時糊塗,纔對念念起了歹心,也是我平時對他們的照顧不周,才讓季白做出這種事情。」
我不敢置信地盯着母親。
絲毫想不到她會這樣說,將一切都推到了沈季白的頭上。
「不是的,不是的!」
我驚叫着想衝過去,卻被一旁的傭人死死攔住。
母親快步走來捂着我的嘴,將我往房間拉。
一直低垂着頭、氣息微弱的沈季白,驀地抬頭望向我。
他輕輕勾了勾脣角,明明是個簡單的動作,他卻好像用盡了所有力氣。
他安撫地看了看我,而後搖了搖頭。
意思很明確,讓我不要說。
他怕,怕沈叔叔遷怒我。
沈叔叔的順着沈季白的視線,看到了哭得不像話的我。
冷哼了聲,一腳踹在他的腹部。
「還看?!」
沈季白被保鏢抓着,結結實實地捱了這一腳。
他額角的青筋因爲劇烈的疼痛而暴起,緊咬的脣角溢出血來。
「把他現在就送走,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回國!」
得到命令,保鏢立刻壓着沈季白離開。
我哭到鹼中毒,幾欲昏厥。
恍惚看到沈季白離開前,強撐着抬起頭,動了動脣。
等我。
…….
醒來後已經是深夜。
母親正坐在我的牀邊。
心臟的刺痛感讓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沈季白呢?」
「你不用找他了,他已經連夜被送上飛機去往海外了。」
「……」
呼吸被一點點剝離。
我攥着裙角,雙目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沈季白被送走了。
甚至他身上還帶着傷。
良久,我悶悶出聲。
「你爲什麼撒謊。」
突然被問到這,母親神色一怔。
「念念,媽這是爲你好。」
「你不明白,沈季白是你沈叔叔的兒子,不管季白做什麼,他生氣歸生氣,總會原諒他的。」
「可你不一樣,你不是他的親生孩子。」
「……媽媽沒能力,咱們還得靠沈家活。」
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從她不幸的上段婚姻,再到含辛茹苦將我養大,最後說到了她對沈叔叔的一往情深……
「媽,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我將被子拉到頭頂,屏蔽一切。
房間內寂靜了會兒,響起聲嘆息聲,和離開的腳步聲。
沈季白走後,我如常地上學、考試、畢業。
他走了太久,久到我對他的記憶甚至開始模糊。

-11-
又一次夢醒後,枕頭被淚水打溼。
我抱着被子埋進腿裏哭。
這段時間,媽媽謹小慎微,幾近討好。
沈叔叔雖未懲罰我,但疏遠漠視。
直到那天,媽媽將我打扮一新,握着我的腰身心疼。
「怎麼瘦了這麼多。」
我看着鏡子中穿着精緻禮服,卻瘦到陌生的自己,有些恍惚。
沈季白呢,他是不是和我一樣,瘦了很多。
不知不覺,他已經離開了一年。
水汽氤氳上眼眶。
媽媽拉着我跟在沈叔叔後面。
待看到包廂裏穿着不菲的一家人,和中間那位年輕、望向我的青年時。
我掙脫了媽媽的手。
「你們要幹什麼?」
「顧家,是你沈叔叔特意爲你選的歸宿,顧家在京都與沈家相當,顧言更是一表人才,你嫁給他會幸福的。」
「我不嫁!我要等……」
我的話說到一半,被沈叔叔掐住下頜打斷。
「等什麼?沈季白那個被流放的廢物嗎?」
「我已經爲沈季白安排了門當戶對的千金,她家可以爲沈氏提供很好的助力。」
「而你,沈家和顧家最近有合作,想要有更爲牢固的聯盟,你必須嫁過去。」
沈父的語氣不容置疑,眼神像在評估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從來在乎沈季白,他生氣只是因爲有人妄圖跳出他的掌控。
我和沈季白都只不過是他擴大商業版圖的趁手工具。
顧家對我這個提線木偶還算滿意,爲了讓我順利和顧言成婚。
沈叔叔將我囚禁在家,讓母親看着我不許離開。
我被限制了自由,手機被沒收,網絡被監控,像一隻被精心豢養的金絲雀。
窗外陽光明媚,我靠坐在牀上,雙目無神地看着陽臺的窗戶。
那是從前沈季白敲響的地方。
冰冷的針頭刺入血管,營養液順着點滴流入體內。
身體本能地汲取着賴以生存的養分,意志卻在絕望中一點點消磨。
我的絕食反抗對於他們來說無傷大雅。
死不了就行。
是沈父對我唯一的要求。
而這一要求,需要管家、傭人,以及我的母親嚴格執行。
我古井無波,宛如失去靈魂的眸子,終於在一日看到一封信時有所動容。
那是位來灑掃的女傭偷偷塞給我的。
她似乎是怕被發現,將東西壓在我的手下,就匆忙離開。
那是一張打印出來的紙,可看到的第一眼我還是落了淚。
信的內容很簡單。
只有兩句話。
「我很快回來,將第二句話告知母親。」
「若想看清枕邊人真面目,不妨看看他書房左側上鎖抽屜裏的東西。」
儼然,是沈季白送來的。
按照他所說的,我告訴了母親。
那天下午,沈家別墅裏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崩潰的哭嚎和摔打東西的巨響!
我走到書房時,只看到母親淚流滿面地跪坐在地上。
臉上是難以言喻的崩潰。
「什麼一見鍾情的真愛,假的,都是假的。」
「原來從始至終,我不過只是一個聊以慰藉的替身,一個用來懷念別人的笑話……」
她的身邊散落着一些信件和照片。
那是個和母親有着六分像的女人,是沈季白過世的母親。
自嫁入沈家後,爲了遵從沈父的喜好。
母親的穿衣風格和言行都有所改變。
卻不想都是爲了仿照已故的沈母。
我站在門口看着崩潰的母親,心中是難以言喻的滋味。
那天后,她似乎又很快收拾好了情緒,回到了從前。
一如既往地溫柔貼心,與沈父琴瑟和鳴。

-12-
顧家的訂婚宴安排得很快,就在下個月。
與此同時,沈父「貼心」地讓人告訴我:
「季白在那邊『適應良好』,專心學業,與江家千金江晚相處融洽,不久後會一同回國參加你的訂婚宴。」
母親欣喜地爲我挑選訂婚服。
規勸着讓我聽話。
「念念,媽媽都是爲了你好。」
「愛情都是虛假的,把握在手裏的纔是真的。」
那天,我壓抑了一年多的情緒終於決堤。
夜晚,我平靜地走進房間,從物理書中翻出那枚金屬書籤。
那是沈季白從前輔導我時,隨手夾的。
卻是我這一年多以來的唯一慰藉。
看着鏡子裏蒼白憔悴的自己。
手腕上曾經被沈季白烙下指印的地方彷彿還在隱隱作痛。
眼淚無聲地滾落。
「沈季白…」我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像嘆息,「對不起,我真的撐不住了,我好像,等不到你了…」
……
我沒死成。
醒來時是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
手腕纏着厚厚的紗布,渾身虛弱無力。
母親守在牀邊,眼睛腫得像核桃,握着我的手冰涼顫抖,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憔悴與絕望。
「念念,你怎麼這麼傻……」
她哽咽着。
我看着天花板慘白的光,眼神空洞。
死過一次,心反而麻木了。
沈父來過一次,眼神冰冷,只丟下一句:
「好好養着,訂婚延期。」
便離開了,彷彿我只是他一件出了點小問題的貨物。
一週後,我出院了。
沈家別墅的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母親變得沉默寡言,眼神空洞,偶爾看向我時,充滿了絕望的心疼和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
終於,那個被延期的、更像一場鬧劇的「訂婚宴」還是舉行了。
我像個精緻的木偶,穿着華服,站在只見過兩面的顧言身邊。
賓客虛僞的祝福像嗡嗡的蒼蠅。
然後,他來了。
沈季白攜着江晚出席。
江晚很美,氣質疏離。沈季白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面容比記憶中更顯成熟冷峻,帶着上位者的威壓。
他目光淡漠地掃過全場,在掠過我的瞬間,沒有絲毫停頓,像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他甚至走到顧珩面前,伸出手,語氣是恰到好處的疏離:「恭喜!」
顧珩受寵若驚地與他握手寒暄。
我站在一旁,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緊,疼得無法呼吸,卻又一片麻木。
宴會結束,我被送回房間。
巨大的疲憊和絕望再次將我吞噬。
夜深人靜。窗欞傳來極輕的「咔噠」聲。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牀邊。月光勾勒出他挺拔冷硬的輪廓。
是沈季白。
我瞬間像受驚的兔子,猛地從牀上彈坐起來,抓起牀頭櫃上的玻璃杯狠狠砸了過去!
「滾!你給我滾出去!」
聲音嘶啞尖銳,帶着無法控制的顫抖和抗拒。
杯子砸在他胸口,水灑了他一身,玻璃碎裂在地。
他紋絲不動,任由水漬在昂貴的西裝上暈開。
「念念。」
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
「別叫我!」我抓起枕頭砸向他,眼淚終於決堤,「你不是有江晚了嗎?還來找我做什麼?滾啊!」
不知道爲什麼,這些年來我還算堅強。
縱然割腕自殺也沒哭。
但此刻看見沈季白,所有的,細微的情緒在一瞬間爆發。
委屈、恐懼、絕望、痛苦……
彈幕隨着沈季白的回來一同出現。
【臥槽!妹寶崩潰了!】
「沈季白你活該!讓你裝太過了說恭喜。」
「快解釋啊哥!急死我了!」
「嗚嗚嗚,沈父降龍十八掌,心疼女主這些年。」
沈季白上前一步,不顧我的踢打掙扎,猛地將我死死抱進懷裏!
「放手!沈季白你混蛋!你放開我!」
我拼命捶打着他,他不肯放手,我便張口咬他。
直到口中瀰漫着血腥味。
「念念,你冷靜點,信我好不好,信我。」
沈季白望向我的眼裏,噙着淚,滿是心疼。
他的安撫漸漸讓我平靜下來。
「江晚是假的!是交易!」
他語速極快,聲音嘶啞,
「她幫我在老頭子眼皮底下傳遞消息,幫我回國!她有自己深愛的人,我們只是各取所需,我幫她脫離江家,她幫我騙沈厲。」
他的手指顫抖地撫上我纏着紗布的手腕,眼神痛得像被燙傷:
「對不起,對不起念念,是我回來晚了,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滾燙的眼淚,猝不及防地從他通紅的眼眶中砸落,落在我的手心,有些燙。
「真的?你沒騙我?」
我哽咽着,心裏堆砌的冰,卻在他滾燙的淚水和急切的眼神中開始融化。
彈幕瘋狂滾動起來:
【信他啊妹寶!他在海外被監視得跟犯人似的!】
「江晚是唯一能幫他的人!沈Ṫù¹季白這些年全靠想着你才能撐住活下來!」
「他瘦了很多你看到了嗎?這一年多他沒日沒夜地籌謀佈局,就爲了推翻沈父。」
「他幾百天來每天就靠聞妹寶那件小衣服才能睡着,真的慘!」
彈幕的話彌補了沈季白缺少的這一年多。
沈季白說,這些日子,發生在我身上的每一件事他都知道。
他抱着我,小聲抱歉。
「沈季白。」
我哽咽着喚他,終於不再抗拒,抬手回抱。
沈季白將臉深深埋進我的頸窩, 滾燙的淚水瞬間浸溼了我的衣領。
壓抑的嗚咽從他喉嚨裏溢出,像受傷的困獸。

-13-
那晚沈季白哄着我入睡。
迷迷糊糊間,我似乎聽到了房間門被推開, 響起母親的聲音。
「我就知道, 剛纔宴會上你都是裝的, 你放不下念念, 會來找她。」
沈季白沒說話,只是掖好我的被角。
「沈季白,你爸書房的抽屜你早就知道對吧, 所以你才特意讓念念告訴我。」
「是。」
母親的聲音有些激動:
「你知道我不過是你母親的一個影子!看着我像個傻子一樣演了這麼多年戲, 是不是很可笑?!」
「您確實長得很像我母親。」
沈季白沉默了會。
「但您以爲沒有我暗中的推波助瀾, 當年您會恰好在沈厲最思念亡妻的時候,以那樣恰好的姿態出現在他常去的畫廊嗎?」
母親聲音破碎:「你、你說什麼?!」
沈季白的聲音不大, 卻字字誅心。
「我需要一個能牽制他、又能保護念唸的人。您當年恰好出現, 是最好也最安全的棋子。」
「我知道這很殘忍。利用您對愛情的憧憬。但爲了念念, 我什麼都能做,也什麼都敢做。」
「現在,您知道了所有骯髒的真相。您恨我, 沒關係。但您看看念念, 看看您的女兒, 您忍心讓她繼續做籠中鳥, 甚至再死一次嗎?爲了那個把您當替身、把我們當玩物的男人?」
房間中響起母親細微的啜泣聲。
「我、是我對不起念念。」
良久, 沈季白聲音緩和了不少。
「您是愛念唸的, 只是被沈厲矇蔽。」
「跟我合作, 扳倒他。我給您自由,給念念自由,也給您一個向他復仇的機會。這是您唯一,也是最後能真正爲念念、爲您自己做主的選擇。」
……
後來的事情,像一場快進的電影。
母親將這些年在沈父身邊蒐集的證據,一併交給了沈季白。
緊接着, 沈氏集團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
沈父被爆出鉅額經濟犯罪和涉及家暴虐待沈季白及其生母, 證據確鑿,身敗名裂。
董事會迅速倒戈, 沈季白以雷霆手段接管了一切。
與此同時, 沈父被診斷出嚴重精神問題,被送進了一家守衛森嚴的高級療養院,實則終身監禁。
江晚也因爲沈季白的幫助,脫離了江家控制,和愛的人在一起。
至於顧家的婚約, 被沈家新的掌權人沈季白迅速解決。
原本顧家父母頗多意見, 但沈季白讓了份地皮,他們便閉了嘴。
一切塵埃落定。
我和沈季白似乎又回到了那年。
只是地下戀情變成了光明正大。
在年齡合法的那一天, 我剛睡醒就被沈季白拉去扯了證。
那晚,我搬進了他的臥室。
看着熟悉的桌子,想起從前他給我補習的日子。
沈季白從身後抵着我,環着我的腰身。
「我記得, 我給你補習了好幾個月。」
他微微曲腿擠進:「補收輔導費。」
我吻了下他的脣角。
「賒賬。」
沈季白捏着我的下巴落下一吻。
「賒賬可以,但利息要現付。」
吻落下的那一刻。
彈幕炸成煙花,而後逐漸虛化消弭於虛空。
【解鎖新地點:課桌震動彩蛋。】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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