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資助的聽障學霸暗戀我。
生日那天他聽到我親口說出「男人喜歡男人很噁心」後,徹底失控。
「嫌我噁心爲什麼要來招惹我?爲什麼要說喜歡我?!」
我試圖解釋。
可他摘下助聽器,報復性回道:「小滿,聲音太小了,我聽不見。」
-1-
最開始,我和陳煜很不對付。
高一剛開學。
我忙着拉攏小弟,爭當校霸。
他性格孤僻,永遠一個人坐角落刷題,不和人聊天,也沒有朋友。
月考他坐在了我前面。
我瘋狂咳嗽,敲桌子,踢椅子,希望他大發慈悲給我遞個選擇題答案。
結果這丫的,從頭到尾沒理我。
考完我問他什麼意思,他也只是淡淡回了句「沒聽到」。
他絕對故意的!
小弟們得知此事,直呼「太狂了」,嚷嚷着要替我教訓他一頓。
彼時我心情煩躁得很,根本沒時間管這些事,心裏想的全是晚上回去該如何逃脫那頓毒打。
結果陳煜就被小弟們按在髒水桶洗了個頭。
接着一桶泡麪甩到他書包裏,書全遭了殃。
我進來的時候,小弟們正坐在我課桌旁嘻哈打鬧。
陳煜則是一言不發地擦着書。
「老大,給你報仇了!」小弟們說着將一份炸雞推過來,「有點涼了,老大你趁熱喫。」
看到陳煜滴水的頭髮,又看了一眼油膩膩的炸雞。
我真是一肚子火不知道朝哪兒發。
我當校霸的初衷是爲了除暴安良,結果自己的小弟欺負起人來了。
我冷臉將那包炸雞扔給陳煜。
「他們開玩笑的,這當補償。」
話音剛落就看見小弟們滿臉崇拜地望着我。
「老大你太帥了!罵人不帶髒字啊!」
「我罵誰了?」
「陳煜啊,我們剛還商量這炸雞你要是不喫,我們就帶出去給狗喫,然後你就扔給陳煜了。」
艹!
我沒聽到這茬啊!
我正想着要如何不失威嚴地跟他解釋一下這事。
沒想到陳煜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面無表情說了聲「謝謝」。
謝謝?
我沒聽錯吧?
按常理,一般人受到這種羞辱,怎麼着也要動手了。
他,不是一般人啊。
帶着疑惑,放學後我偷偷跟了他一路。
直到我看見他走進一間被塑料瓶和紙殼圍起來的破爛紅磚房內,又將炸雞塞到了一個頭發花白、佝僂瘦小的老人手裏。
「你哪裏來的錢買這個喫?」老人問道。
陳煜頓了兩秒,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姥爺,是同學給的。」
「那可得好好感謝人家。」
老人說着摸出一箇舊手帕,顫顫巍巍打開,將那疊整齊的零錢放進他口袋。
「小煜啊,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別爲了省錢不喫飯,看你瘦了好多。」
有張錢被風吹落,陳煜彎腰去撿。
低頭時,頸後那節骨頭格外突出。
薄薄的衣料貼着後背,瘦長的脊椎像是矮房上的一行瓦片。
他真的,好瘦啊。
我的心像被什麼刺了一下。
-2-
第二天,我吩咐小弟們去照顧照顧陳煜的姥爺。
結果晚上就被他堵在回家路上一頓胖揍。
「你討厭我就衝我來,欺負老人家你還算人嗎?」
「不是,我 TM 又欺負誰了?」
「你心裏有數!」
我是沒想到平時高高瘦瘦、白淨斯文的陳煜,打起人來這麼狠。
智齒都給老子打掉了,害得我臉腫了好幾天。
狠狠拷打了小弟一番,我才得知是他們會錯了意,拿着易拉罐戲耍姥爺,剛好被陳煜撞見了。
三個人也是一人遭了一拳。
「我讓你們照顧,誰讓你們欺負人了?」
「老大,可我們是校霸,我們只會欺負人啊。」
「行,我現在就把你們智齒打掉,我看你們會不會幫人。」
一人踹一腳老實了。
聽從我的吩咐,兩人負責撿垃圾,一個負責買光姥爺的菜。
「那老大你幹嘛?」
「掌控全局。」
「……」
事實證明我的擔憂是對的,現在陳煜打人都帶人臉識別的。
小弟丙剛拿蛇皮袋裝完姥爺的菜,就被他連人帶菜踹出了二里地。
要不是姥爺攔着,恐怕也要跟我一樣免費拔牙了。
「不是搶,他們把菜買完了。」姥爺攤開手掌,百元大鈔露出來,「我沒帶夠零錢,準備回去拿錢找給他們。」
陳煜剋制住火氣瞪了我一眼:「我去拿,你們在這兒等着。」
他人一走,我立馬朝姥爺裝可憐。
「姥爺,我有點餓了,能去您家蹭個晚飯嗎?還有上次的炸雞是我送給他的,我和陳煜是好朋友,只是最近鬧了點矛盾。」
姥爺一聽,趕忙把我帶回了家,招呼着讓陳煜炒幾個菜給我。
臥室放了兩張單人牀,打掃得乾淨整潔。
廚房在旁邊,陳煜正炒菜。
姥爺在院裏支了個小桌。
香味飄出來,勾起我的饞蟲。
我揚聲喊道:「陳煜多放點辣椒啊,我口味重。」
沒有回應。
這時姥爺才告訴我,陳煜他耳朵有點問題,小時候發燒燒壞的。
「也不是完全聽不到,湊近點,聲音大點還是能聽個七七八八的。」
所以……
作弊那次他說沒聽到,是真的沒聽到。
忽地,我心裏升起一股情愫來。
像是有一根筋連着中指和心臟,抽動兩下,莫名酸澀起來。
我那時以爲這是同情。
這頓飯喫得很不是滋味。
姥爺讓陳煜送我。
我倆一前一後走在馬路上,都沒開口。
突然我腦子裏閃過一個惡趣味的念頭。
爲了測試他到底能聽到多大聲,我輕手輕腳來到他身後,壓低聲音來了句:「我喜歡你。」
沒反應。
我又加大了些音量。
「我喜歡你。」
還是沒反應。
我準備繼續提高音量,陳煜忽地轉身:「這裏能打車了。」
說完,拋下我徑自回家了。
彼時的我只看中二熱血漫、黑道大哥文,不知道救贖的含義,也讀不懂少年的耳垂爲何泛紅。
-3-
最近在看武俠小說,我給自己立的人設是鋤強扶弱的瀟灑大俠。
那麼陳煜將是本大俠救的第一個小人物。
我提出讓他給我有償補習,被他一口否決。
「又要怎麼折磨我?」
「陳煜,我是認真的,爸媽給我找了個巨嚴厲的補課老師,我被打好幾天手板了。」
我伸出紅腫的手掌試圖博取同情,誰知他看都不看一眼,背起書包直接走了。
「大少爺,我沒空。」
我再次跟蹤他,七拐八繞來到了一家黑網吧。
裏面煙霧繚繞,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
我在角落找到了正打遊戲的陳煜。
虧我之前還同情他,沒想到他居然拿姥爺辛苦賺來的錢打遊戲。
「陳煜,你也太過分了!你……」
話還沒說完,他刷副本刷出個金色史詩裝備……
還是我心心念念想要的那款!
「你刷出這麼厲害的裝備居然不第一時間賣給好朋友,太過分了~」
我的語氣不自覺地諂媚起來。
「一邊去。」
「你不賣我,我就告老師。」
「沈滿你小學生嗎?」
「我高中生。」
我倆正鬥嘴,門邊突然有人喊了一聲:「教導主任來了!」
我隨着人流往門口跑,結果最前面的幾位同學正好和教導主任迎面撞上。
進退兩難之際,陳煜拽了我一把。
「過來。」
跟着他一路跑到樓梯下,烏漆墨黑的角落裏有個大紙箱。
「進去。」
來不及多想,我連忙鑽進去。
緊接着,他也鑽了進來。
狹窄的紙箱藏了兩個一米七的男人。
我們的膝蓋、手背Ţũ̂₄,緊緊貼在一起。
外面嘈雜紛擾。
此刻我卻能聽到他的呼吸、我的心跳……
這種氛圍……
正是威脅他的好時機!
「陳煜,你給不給我補課?」
「噓,別吵。」
「你不願意我現在就把人喊過來,給你記大過……」
話沒說完,嘴被他緊緊捂住。
「我願意,你閉嘴,OK?」
「Ţű¹嗯嗯。」
小樣,跟爺鬥。
-4-
爲了更方便學習,我申請調到了陳煜旁邊。
我朝他比了句手語。
「你在作法?」
「我專門爲你學的手語,這句是『你好,同桌』。」
他將我的右手撥了個方向:「這樣纔對。」
「哦,那你能再多教我點嗎?」
「不用學,我也不是一點都聽不到。」
「可我想跟你溝通更順暢。」
他寫字的手突然頓住。
直至筆尖墨水暈染了紙張,才緩緩開口:「你可以靠我近點。」
「多近?」
我猛地湊過去,沒把控好距離,鼻尖差點碰到他耳朵。
他上半身頓時僵住。
他的脖頸好白,一顆褐色小痣也格外顯眼。
我的目光不由得順着往下。
直至看到了右胸處那塊手掌大的疤。
斑駁凸起,猙獰可怖。
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下意識摸了上去。
「怎麼弄的?」
他撥開我的手,攏了攏領口,風輕雲淡回道:「燙的。」
「誰燙的?有人欺負你?」
「小時候爸媽吵架不小心燙的。」
那麼大一塊,還在胸口。
得多疼啊。
想着想着,我鼻子一酸。
「你哭什麼?」他蹙眉不解。
「我這個人比較性感。」
「……那叫感性,沈滿你能不能多讀點書?」
我大手一揮,拍拍他肩膀。
「別說了,以後哥罩你。」
說着我將我倆的書本全部換了過來。
陳煜,離開我誰還把你當小孩?
-5-
我們達成合作。
我承包他的一日三餐,外加生活費分他一半。
我媽每天給我煲的各種稀奇古怪的湯,我也全給他喝了。
他脊樑溝壑被填平的同時,我的成績也在穩步上升。
高一下學期的期中考試,我艱難擠進了前五百名。
雖然只是剛脫離差生隊伍,不過爸媽已經心滿意足了,當場給我包了個兩千元的紅包。
我另外添了點錢,買了個助聽器,熬到他生日這天才送出去。
我還帶了個小蛋糕。
不過沒有蠟燭,只能用打火機代替。
「吧嗒」一聲。
他寡淡的眼眸裏,倒映出藍色的火苗。
「許個願吧陳煜。」
「不了,許了也不會實現。」
他吹滅了火苗,沒有喫蛋糕的意思。
「怎麼,不喜歡喫?」
他搖頭,語氣沉悶無力。
「怕。」
「怕一嘗,就會喜歡上這個味道。」
他眼裏千萬種情緒交織。
可我只讀懂了其中一種——他沒錢買。
「嗐,你想喫就告訴我,哥給你買。」我拍着胸脯保證道。
「我說的不只蛋糕,還有交朋友。
「從小到大,只要是我在意的人,最後都會離開我。
「ƭū́₉一個東西如果我抓不住,我寧願不要。
「沈滿,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整個人靜得像是一片死掉的湖,湖面被厚厚的浮萍覆住,水下生不出半分活意來。
-6-
這話說的。
我太明白了!
我放下蛋糕給了他一個熊抱。
「你放心,哥絕不離開你,咱們做一輩子好兄弟。」
我要跟他拉鉤,可陳煜笑了出來。
不過是那種無語到極點的笑,夾雜着絲絲苦澀。
「你真是缺心眼。」
「你笑了,陳煜這是你第一次笑唉,不行,我得拍下來。」
忘了今天沒帶手機,我只能裝模作樣用手比個框,往他臉上懟。
他笑眼染上無奈,找了塊地方盤腿坐下。
「別鬧了,說正事,高二分班你選哪科?」
「都行,反正我混完高中就出國了,到時候混個外國野雞大學的文憑,回來我爸給我安排工作。」
他拆禮物的動作戛然而止。
「這就是你的人生規劃?」
「我沒有規劃,我的人生信條就是混喫等死。」
他眼神迅速冷下來,好似剛纔和我說笑的是另一個人格。
「混,現在混,大學混,工作繼續混,你難道要混一輩子?」
「有什麼不行?」
「行,很行。」他一把將助聽器拍回我手裏,「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甩下這麼一句話,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留下我一臉懵逼。
「不是,我又哪兒惹到你了?
「陳煜!陳煜!
「你 TM 變臉大師啊?!」
我服了。
本少爺遍地是朋友,你不理我,我還不缺你呢。
但我沒想到陳煜這麼持久,一直到期末考結束,都沒再跟我說一句話。
暑假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去找他。
他請我喫了飯。
喫的是閉門羹。
-7-
我把小弟喊出來喫夜宵、喝可樂。
「老大,和二哥吵架了?」
「沒有,是絕交。」
「怎麼回事?」
我把前因後果講完,他們一致得出一個結論。
「你的意思,他是因爲太在乎我,所以才生氣的?」
「肯定啊,老大你想,他這性格有可能根本沒交過朋友,你是他第一個朋友,前腳才說要當一輩子好兄弟,後腳就要出國,這換誰誰都難受吧。」
「那怎麼辦,我這成績不出國,就要進廠擰螺絲了。」
「也不一定。」
小弟給我指了條明路。
「對了老大,你最近嗓門越來越大了,能不能輕點?」
「輕點陳煜還聽得清嗎?」
「好的好的,那希望老大你道歉的時候聲音也這麼響亮。」
「去你的!」
……
高二開學,我和陳煜相逢於理科實驗一班。
他是靠本事考進來的,我是靠關係塞進來的。
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我主動開口打破冷戰。
然後他……
把助聽器取了下來!
我服了,什麼人啊?!
誰以後跟這種人談戀愛那真是倒了大黴!
冷戰一上午,終於他在英語課結束時主動開了金口。
「這個單詞怎麼讀?」
不聽我說話,也聽不到英語單詞了吧?
哈哈~
我湊過去一看,這我也不會讀啊。
我一上午都在爲他煩心,哪裏聽進去課?!
不過不知道也沒關係,我可以瞎掰。
「Love……」我嘟噥道。
「你說讀什麼?」
「Love love love!」
陳煜氣笑了:「好,這句連起來怎麼讀?」
「I love you!」
話剛出口我就後悔了。
他不做任何反應,只是直勾勾盯着我。
本來是想調戲調戲他的,反而我被盯得心虛了。
「對不起,我錯了。」
「哪兒錯了?」
「我不該混日子,我應該對自己負責,努力學習,考大學。」
他長出一口氣,表情輕鬆了些。
「繼續。」
「但我這腦子確實不是學習的料,所以我想走藝考,你覺得我這外形條件怎麼樣?」
他嘴角弧度壓不住:「一般。」
「你說假話。」
「……」
-8-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
相比別人水深火熱的高中生活,我們就比較順利了。
分科後,他的優勢更爲突出。
原本因爲聽力問題,英語比較落後。
現在戴了助聽器,加之我的輔導,幾次摸底考都是年級第一。
我藝考專業分倒是通過了好幾所學校,就是文化分差點。
原本我倆定的是一起去北京。
最後我去了上海,他發揮正常,上了北大。
雖然是異地,不過我們每天都有聊天,一週視頻一次。
寒假回去,年夜飯喫了兩頓。
上午我在他家喫,下午他和姥爺來我家喫。
爸媽知道我的成績上來全靠陳煜,對他也喜歡得很,臨走還包了五千的壓歲錢。
天!我才五百。
「小滿,你長大了,該自己掙錢了。」
我一個大學生,我能掙個毛線啊?
「生活費也要減半。」
你們這是要我命。
「我們準備資助陳煜。」
「謝謝爸爸媽媽,我會自己兼職掙錢的!」
我堂堂大學生,還能掙不到錢?
回到學校我就開始跑劇組,什麼《霸道龍王愛上我》《女總裁的溫柔小嬌夫》《王媽重生之我要當女帝》。
龍王是我,小嬌夫是我,王媽……不是我,我是王媽的墊腳石。
錢難掙,屎難喫啊。
更無語的是,還被一個煞筆纏上了。
我和陳煜正視頻,高勝揚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給我手機搶了。
「跟誰視頻呢?!」
待看清屏幕裏的人,他的笑容越發得意挑釁。
「我知道你,你是小滿的……」他故意停頓,後面四個字鏗鏘有力,「高中同學。」
陳煜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了下去。
我連忙搶過手機,踹了他一腳。
「胡說什麼?!陳煜是我最好的兄弟。」
「哦~兄弟啊。」他朝陳煜打了招呼,「你好,我是小滿的男朋友。」
硬了硬了,拳頭硬了。
「你他媽發癔症了吧?高勝揚!」
「哎呀,開個玩笑嘛小滿。」他突然收起嬉皮笑臉,一把攬住我的肩膀,挑了挑眉朝陳煜開口道,「不過陳煜,很期待和你見面。」
人走了,陳煜也沒說話。
他生氣的特徵就是一言不發,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乾笑兩聲主動交代:「隔壁班的,上次那什麼亂七八糟的校草評選輸給了我,就一直纏着我,純純一神經。」
「隔壁班的,搬到了你宿舍?睡在了你對牀?」
「不知道他使什麼手段搬進來的。」
我感覺陳煜的太陽穴在隱隱抽動。
「你不會又生氣了吧?」
「沒有,我明天過來。」
「明天又沒假,你過來幹嗎?」
「陪你找房子,搬出去!」
-9-
第二天一早陳煜就出現在了我宿舍。
頂着大太陽,我倆從早上看到了晚上十點。
終於敲定了一套一室一廳的公寓。
我要付錢,被他攔住。
「以後我每個月都會過來。」
「啊?你來幹嗎?」
「監督你。」
最後是他付的房租。
眼看快過門禁時間,我只能在這裏先將就一晚。
洗完澡出來,看到陳煜在鋪牀。
我這才意識到房間只有一張牀!
難道我們倆大男人要擠一張牀上?
「一張牀,怎麼睡?」
「你不想跟我睡嗎?」
「也不是,我就是覺得倆大男人睡一塊很彆扭。」
想想我都起雞皮疙瘩。
陳煜倒是很淡定,把浴巾鋪在地上,又拿了個枕頭。
「我睡地上。」
「啊?就鋪個浴巾,這很硬的。」
「沒事,我扛得住。」
我睡牀,他睡地板。
背對我。
他以前總把頭髮留長用來遮住助聽器。
現在頭髮短了,耳朵也露了出來。
手臂看着壯實了些,不知道身上有沒有長肉。
地板又硬又冷的,睡一晚上不得腰痠背痛啊?
唉,算了。
「要不你還是上牀睡吧。」
「好。」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着枕頭就擠了進來。
速度之快讓人瞠目。
「那個……儘量不要有肢體接觸,我感覺怪怪的。」
「好。」
他答應得倒是乾脆。
結果早上我一睜眼,就看見他從後面擁着我,左手緊緊摟着我的腰。
好個毛!
我稍微一動,陳煜就醒了。
「幹嘛去?」
「今天有個劇組試鏡。」
「我陪你。」
-10-
不是,誰能告訴我,爲什麼這也能撞上高勝揚?
他頂着黑眼圈,皮笑肉不笑地湊了過來。
「小滿,昨晚睡得好嗎?」
「關你屁事。」
「哇,你衣服裏進了條蜈蚣!」
他喊完,猛地把我襯衫撕開,上下左右仔細端詳一遍後,露出了滿意的笑。
「哈哈,我看錯了。」
他脫下自己的 T 恤準備給我套上,被陳煜一把拽過去,扔進了垃圾桶。
此刻兩人劍拔弩張,火藥味十足。
「瘀青紅痕全沒有,你也不行啊。」高勝揚不遺餘力嘲諷。
「怎麼,你想試試?」
我正準備打圓場,陳煜淡定地將包子塞我嘴裏。
「去試鏡。」
「哦。」
試戲結束,我才得知他倆打了一架。
陳煜臉上掛了彩。
「好痛。」
他把準備好的棉籤、碘伏塞到我手裏。
我無奈捲起衣袖,一邊上藥,一邊問他剛纔的情況。
「高勝揚呢?」
「去醫院了。」
我就知道,打架這方面陳煜不會落下風。
看到我的金絲眼鏡,他眼神閃爍兩下。
「怎麼戴眼鏡了?」
「人物設定,怎麼樣,好看不?」
他抬手將我額前的碎髮往後撥了撥,笑得溫和:「好看。」
「我以爲你會說一般。」
「一般是假話,你戴不戴都好看。」
他的眼神太過炙熱,我下意識避開。
可一低頭,又聞到一縷若有若無的清香。
好像是他身上的。
「你噴香水了?」
「嗯,喜歡嗎?」
「一般,沒有你本身的味道好聞。」
等我意識到這話不對勁時,陳煜嘴角的笑意也越發深了。
「我本身,是什麼味道?」
「……」
不是,我 TM 到底在說什麼啊?
-11-
陳煜找了兩份兼職,每天工作到十二點。
下班了還要堅持來劇組接我。
半個月後被導演撞見。
八卦的目光在我倆之間遊走。
「你倆談着呢?」
「沒有,我倆純友誼。」我立馬解釋道。
導演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你倆 CP 感還挺強的,正好我這兒有個本子,你倆要不要演?」
我接過劇本一看,好傢伙,嘴都要親爛了。
「這什麼題材,演不來。」
「雙男主,這個本子預算很足。」
「多少錢也演不來。」
「二十萬。」
「接了,導演我接了,就是這些場面能不能刪減下?」
「放心,都是借位。」
……
借個毛。
生理反應都快給我整出來了。
陳煜一邊在導演的指導下壓在我身上,一邊一本正經地說着各種糟糕的臺詞。
「別怕,我會很溫柔的。」他深情款款說道。
接着借位強吻,脣角幾次擦過,差點真吻上。
他早上剛洗的頭髮,離我這麼近。
呼吸間全是他洗髮水的味道。
聞得人口乾舌燥。
「陳煜,腰抬上去點,你壓到我了。」
他ţū₋笑得意味深長。
冰涼的手指撫上我滾燙的耳垂。
「小滿,你很熱嗎?」
「是天太熱了。」
對,是天熱。
所以我回去洗了一小時冷水澡。
-12-
陳煜是非科班新人,還是男二,片酬只有我的一半。
他原本打算把這錢還我,可短劇拍攝即將結束時,姥爺中風進了醫院。
各種治療和後期康復訓練費用加起來要十幾萬不止。
我把我的銀行卡拿給他,他不肯要。
推脫幾次後,我有些不爽了。
「拿着,跟我還裝什麼?」
陳煜的手臂忽然僵住,眼底閃過一抹陰鬱。
「你覺得我是在裝嗎?」
意識到說錯話,我連忙找補解釋,很明顯陳煜沒聽進去。
他恢復成冷淡的模樣,對我說了聲「謝謝」。
這是他第二次跟我說「謝謝」。
我那時不懂,這聲「謝謝」意味着——分離,誤解,自卑,怨恨。
他說一定會把錢還給我的。
不只姥爺的醫藥費,還有我爸媽的資助費,我高中給他的補課費,什麼亂七八糟的費用他每筆都記了下來。
他不再過來看我。
就算是我專門去找他,也只能匆匆見一面,他就得去兼職了。
平常發個消息要兩三個小時纔回復,打電話接不了,因爲在兼職。
打視頻說兩句就得掛,因爲今天接的活還沒做完。
我問過他很多次,爲什麼要這麼着急,就算是要還,也可以等到畢業工作後慢慢還。
而且他還拒絕了我爸媽的資助。
被我問得煩了,他甩出一句:「難道我要一輩子靠你養嗎?」
「什麼叫養,你說話這麼難聽,這是資助、幫助,我們是兄弟,這有什麼?」
「我不喜歡這樣,你是資助者,我是被資助者,我永遠低你一等,只要我一天拿你的錢,就一天沒有平等。」
「我有這麼想過嗎?我家裏人有這麼想過嗎?到底誰這麼想了?」
「我,我這麼想了!」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當初那包炸雞你都能收下。」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
「什麼不一樣?哪裏不一樣?你有別的好朋友了?你要談戀愛了?還是我又哪兒惹到你了?陳煜你有什麼事能不能直接跟我說,別整天跟個悶葫蘆似的,什麼都要靠我猜,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那你別猜。」
「行,我犯賤,我打這個電話就是來找罵的,拜拜。」
此架過後,又是長達兩個月的冷戰。
這期間消息一條沒有,倒是轉賬不斷。
好像是把錢還完,就終於能跟我絕交了一樣。
-13-
本來這次我是打算抗爭到底的。
結果校花跟我表白了。
大庭廣衆還強吻了我,被人拍視頻發到網上,一夜上百萬點贊。
沒有任何預告,陳煜直接闖進了家裏,把我從牀上拖下來,白的啤的輪着灌。
灌我的同時,他自己也是不要命地一瓶接一瓶喝。
像是有什麼話只有喝醉了才能說出口。
「你談戀愛了?」
喝到第三瓶,他主動開口。
「你不是要跟我絕交了嗎,還管我這個?」
「你喜歡她嗎?」
「……」
我不說話,他就一直喝一直喝。
我攔不住,只能如實作答。
「我不知道,她表白強吻的我。」
他冷笑:「你還真是惹人愛。」
陰陽怪氣,聽着就讓人不爽。
我本來也醉了,不想理他,準備起身回牀上睡覺。
誰知他不打算放過我,反手扣住我的手腕,繼續逼問。
「什麼感覺?」
「什麼什麼感覺?」
「和她親是什麼感覺?」
「嘴巴很軟,身上很香。」
話音剛落,他突然將我拽到地上,俯身壓下。
強吻了我。
「和我呢,什麼感覺?」
他喘着粗氣,滿臉通紅。
像一隻被拋棄的流浪貓,喫了兩口貓糧,尾巴就纏上了好心人的小腿,喵喵叫個不停。
急切地、迫切地,需要一個答覆。
我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很劇烈。
像要衝破胸腔。
有一團東西堵在胸口。
我沒忍住,吐了出來。
吐完我就斷片了。
因此沒看到他受傷的神色。
-14-
再睜眼,中午十二點。
房間裏就我一個人。
衣服是乾淨的睡衣,地上沒有嘔吐物,沒有啤酒瓶。
也沒有陳煜。
我都有點懷疑昨晚是不是我在做夢了,其實他根本沒來。
我給自己加油打氣半小時,才艱難撥通他的電話,詢問昨晚的事。
「你昨晚有過來嗎?」
「嗯。」
「過來之後幹了什麼?」
「喝酒,聊天。」
「還有嗎?」
「沒有。」
「確定沒有。」
「嗯,我還有事先掛了。」
我從這個答案中許久沒緩過神來。
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都沒發生?
那就是說,昨天的吻是個夢。
可我怎麼會做這種夢,和自己的好兄弟接吻?
我不會……
是個變態吧?!
想到這裏,我一陣惡寒。
不行,我得喫點藥調理調理,別哪天喝醉獸性大發給他推倒了。
到時候兄弟都沒得做。
此後我和陳煜的位置好像置換了過來。
換成他經常發消息,打電話,而我推脫說沒時間。
他來找過我一次,可我一看見他,腦子裏就全是夢裏的畫面。
我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全在他嘴脣上。
他的脣好飽滿,好粉。
看起來很好親。
唉?他怎麼高我半個頭了?
肩膀好寬,腿好長,喉結也好性感……
我 TM 到底在想什麼啊?!
要瘋了。
「小滿,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我突然想起家裏煤氣沒關,我先走了。」
此後,我再也不敢見他。
我大抵是病了。
-15-
察覺到我的冷淡,陳煜也不再主動。
直到我生日那天準備給他發個消息,這纔看到我們的聊天框停留在一個月前。
【陳煜,我生日你來嗎?】
半小時後纔回。
【忙。】
好吧。
人總是會在新的階段結識新朋友,就像人的細胞每七年都會大更新一次。
不可避免。
但是高勝揚怎麼會出現在我的生日會?
他掃了一眼包廂,語氣很是幸災樂禍。
「怎麼,你的好兄弟沒來啊?」
「關你屁事。」
「吵架了?絕交了?那我豈不是可以乘虛而入了?」
「有病去治,別在我這裏發癲。」
他拿出一個寶石藍的絨面禮盒遞給我。
「生日快樂,小滿。」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不要。」
他也不惱,自顧自打開禮盒,裏面是一條鉑金鍊子。
說是項鍊又太粗了。
看起來更像……狗鏈。
「喜歡嗎,小滿寶寶?」
「高勝揚,你真有病。」
「喜歡你也是病?」
他驟然靠近,掐住我的脖子吻下來。
我迅速避開,反手給了他一拳。
「別碰我,真 TM 噁心。」
「你覺得男生喜歡男生很噁心?」
「不噁心嗎?」
「那陳煜呢?他也喜歡你。」
「我和陳煜的事,哪有你說話的份?」
我和高勝揚打了起來,準確地說是我單方面毆打他。
因爲他根本不還手,被打中還笑得更爽了。
越這樣,我越生氣。
最後包廂裏的人勉強將我們分開,趕忙把他送到醫院去了。
鬧劇結束,走出包廂。
我看到門口放着一個黑色禮盒,拆開裏面是一套定製西裝。
賀卡上只有一行字——【小滿,最近還好嗎?】
是陳煜的字跡。
我撥通他的電話,被掛斷。
可回家一開燈,看到陳煜坐在沙發上。
茶几上的菸灰缸插滿了菸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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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怎麼不去找我?」
我腳步虛浮朝他跑過去,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陳煜伸手扶住了我:「我去了。」
他的手掌好燙。
燙得人心慌。
我腦海中突然響起高勝揚的話——陳煜也喜歡你。
真話還是假話?
那我呢?
我的心跳爲什麼錯拍,爲什麼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像被燒紅的炭燙到一般,猛地收回手。
而這瞬間,他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長出一口氣,像是忍耐到了極點。
「嫌我噁心了?」
「胡說什麼,我只是……陳煜你鎖門幹嗎?」
我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下意識想逃,卻被他狠狠壓在沙發上,動彈不得。
他抽出皮帶,捆住我的手。
「嫌我噁心爲什麼要來招惹我?爲什麼要說喜歡我?」
「陳煜,真的很痛……能不能先聽我解釋……」
他冷冷扯掉助聽器,報復性地回道:「小滿,聲音太小了,我聽不見。」
隨後不管我怎麼解釋求饒,都無濟於事。
直至摸到我的眼淚,他似遭受當頭一棒。
如夢初醒。
喉結滾了滾,仰頭罵了句髒話。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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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煜掏出火機,點了根菸。
白霧嫋嫋,纏繞指尖。
他眼尾泛紅,眸中墨色翻湧。
「沈滿,很早以前我就說過,我不喜歡交朋友,我在意誰,誰就會離開我。」
他抓着我的手,放在胸前的疤上。
我這才知道疤痕的由來。
他五歲時,父母關係惡化。
常常爭吵個不休。
某次母親端着一壺燒開的熱水,威脅說要同歸於盡。
陳煜上前勸架。
拉扯間,那壺開水潑到了他身上。
七歲的時候,父親帶着小三上門,母親一氣之下跳了樓。
他親眼目睹母親的死亡,重重打擊下發燒病倒。
可那時候父親忙着娶新老婆,母親這邊的親人忙着葬禮,沒人有閒心顧他。
等衆人回過神將他送進醫院,陳煜的聽力已經損失了大半,永久無法恢復。
至此,他如同一條喪家之犬,徹底被所有人拋棄。
最後是姥爺把他撿了回去,悉心照料,慢慢養大。
「沒遇見你之前,我想的是孤獨終老,或者在姥爺去ŧũₛ世後陪他一起。
「可偏偏你出現了,打亂了我所有計劃。小滿,你太好了,好到我沒辦法只和你當朋友。
「不過我好像做了無法挽救的錯事。」
他取來藥膏,抹在我手腕上。
輕輕柔柔地打圈、按摩。
塗着塗着,眼淚打在我手背。
一滴,兩滴……
他肩膀微微抖動,像一根緊繃到極致的弦。
「對不起,小滿。
「報警,曝光,什麼樣的懲罰我都接受,是我罪有應得。」
人的心臟就像一個水池,每愛他一次,就多一滴水。
可水位到了哪兒,你是看不見的。
直至愛人的眼淚落進來。
水滿,溢出。
你才恍然發覺。
原來。
自己早就愛上了他。
「陳煜,是我的錯。
「沒能早些認清自己的心。」
我吻掉他的眼淚。
冰涼,苦澀。
此時此刻,我終於明白。
第一次得知他聽力受損時湧起的情愫——不是同情,是心疼。
而心疼,是愛的初始形態。
「所以陳煜,我也很早很早就愛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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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陳煜在一起的第二年,我決定向爸媽坦白。
大年三十的團圓飯桌上,我清了清嗓子。
「爸媽,我有個事要說,我倆處對象了。」
「好事,什麼時候帶到家裏看看?」
我爸笑嘻嘻。
我把衣角揉來搓去,最終握住陳煜的手,舉了起來。
「我的意思是,我倆處對象ƭûₗ了。」
「你倆處對象了?!」
我爸不嘻嘻了。
抓起掃帚就要趕人,被我媽攔住。
「吵什麼,坐下喫Ťṻ⁸飯。」
「孩子都這樣了,你還喫得下飯?」
「什麼樣了,殺人還是放火了?」
「他倆大男人,這是不爲天理所容,不爲世俗接納的!」
「他的人生,需要世俗接納個毛線啊?!他自己接納就行了。」
「這不對!大錯特錯!」
「你說他錯,那什麼是對?誰的人生又是標準答案?」
「可結婚生子是人生大事,他們這樣老了怎麼辦?誰來給他們養老送終?」
「等他倆老了,我倆骨頭都化成灰了,你多餘操心, 還有結婚生子算什麼人生大事,喫飯纔是人生第一大事, 坐下喫!」
我媽一聲怒吼,在座各位都老實了。
埋頭苦喫。
以前喫完飯還會喊我洗碗,拉着陳煜嘮家常。
今天我和陳煜都被趕過去洗碗了。
洗完ṱũ̂ⁿ碗屁股還沒坐熱,我爸就拿出兩個紅包塞給我倆。
趕人之心溢於言表。
我倆走了, 臨走前我媽送了我一句話。
「我不反對也不支持,我不想評判控制你的感情生活,這是你的人生,你怎麼做都對, 你只需要對自己負責。」
話音剛落, 我爸「砰」地關上門。
我拆開紅包,還是五百。
「陳煜, 你多少?」
「五百。」
不錯,總算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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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陳煜去母校、河邊、老街逛了一圈。
途中看到一個小蛋糕。
他停住腳步,撞了撞我肩膀。
「買給我。」
「你自己沒錢啊?」
「你答應過的, 只要我想喫,就會買給我。」
「你這不喫軟飯嗎?」
陳煜毫不害臊地點頭。
「嗯,我不僅喫軟飯, 我還喫豆腐。」
他低頭欲親我, 被我一巴掌拍開。
「滾。」
……
晚上來了姥爺的新家。
之前那個紅磚房拆遷了,分了一小筆錢。
陳煜添了點,給姥爺換了個老小區的一樓。
雖然有些偏了, 不過環境好,後邊還有一塊空地能種菜。
陳煜進屋就熟練地繫上圍裙,開始擇菜切菜。
姥爺精氣神不錯,拿來一本泛黃的照片集, 樂呵呵給我講起了陳煜小時候的故事。
講到他的糗事,我和姥爺笑成一團。
陳煜端了盤炸酥肉過來:「笑什麼呢?這麼開心。」
「陳煜, 你居然也會尿牀?」
他聳聳肩:「這有什麼, 哪個小孩不尿牀?只是有些人, 都這麼大了還……」
我立馬衝過去捂住他的嘴,把他推回了廚房。
「你怎麼什麼都說?!」
我不爽, 白了他一眼。
陳煜塞給我一塊鍋包肉。
哎喲,還怪好喫的嘞。
「還有嗎, 還有嗎?」
他鍋鏟都要掄冒火了, 我還在嚼嚼嚼。
焦香酥脆, 酸甜爽口啊~
喫完一碗,我有點不好意思了。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他擦掉鬢角的汗, 把臉湊了過來:「你可以親親我。」
「……」
見我沒動,他自己主動找了個臺階下。
「不可以的話……」
「可以。」
我吻在他嘴角。
「新年快樂, 陳煜。」
「新年快樂,小滿。」
……
年夜飯桌上, 我們碰杯。
姥爺喝了杯小酒, 跟着晚會的戲曲哼了起來。
我把小蛋糕拿出來, 再次打燃火機。
這次他的眼裏熠熠生輝,像一把揉碎的金子灑在波光粼粼的湖面。
「許個願吧,陳煜。」
他吹熄火苗, 笑意止不住。
「人生小滿勝萬全,已經夠了。」
煙花炸開,爆竹響起。
伴隨着春節聯歡晚會倒計時的結束。
「叮咚。」
新的一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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