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

我穿書了,成了假少爺。
真少爺迴歸之日就是我完蛋之日。
系統給我出餿主意:【去和梁家獨子聯姻。】
「他是男的!」
【性別重要還是錢重要?】
領證後的第一天晚上。
系統突然又說:【任務需要,得把你變成個啞的。】
「?!」
【另外,提醒一下,你老公……那什麼
【……有癮。】
「?!!!」

-1-
夜裏十一點。
我獨坐空房。
【親愛的統,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親愛的蹊,來不及了。你老公還有二十分鐘抵達臥房,這邊建議你現在去洗香香,給他留個好印象。】
【你夠了!把我變成啞的,到時候我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嘛!】
【安靜——梁家獨子梁敬,無論家世財力身材樣貌,樣樣都是頂尖的,但是關於他的劇情不過寥寥幾頁。】
【我把他安排給你,豈不是大有可爲,此乃天大的福氣~】
【要不起。】
【閉嘴。這樁婚事能幫助你做任務,等任務一完成你就能恢復自由之嘴了。】
【啥任務?】
【本統不喜歡真假少爺明爭暗鬥你死我傷的情節,但畢竟真少爺是主角,所以本統選了一個善良真誠的人來當假少爺,也就是你,幫助真少爺周乾,過上他應有的人生。】
嘁,還不如直接說我缺心眼呢。
【道理我懂了,但是統子姐,這個大腿我就非抱不可嗎?】
【相信姐,ṭů⁾你會真香的。溫馨提示——】
【梁敬已經上樓了。】

-2-
門口傳來一聲輕響。
我趕緊用被子矇住頭。
腳步聲在牀邊停下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我露出一隻眼睛放哨。
浴室燈亮了起來。
關於我要和梁敬結婚這件事。
我養父母縱使一開始態度堅決,但看在梁家四代經商的家世背景以及我的軟磨硬泡下,還是同意了。
讓我意外的是,梁敬在飯局上當場就應下了。
前後一星期不到,我們就領了證。
更離譜的是,迄今爲止,加上領證那天,我只見過他兩次。
思來想去了十分鐘,還是決定去隔壁房間睡。
走到門口想起手機忘了拿,又折返。
這一返,和剛出浴的梁敬來了個四目相對。
他只在腰間圍了條浴巾。
倒三角的身材讓我倒吸一口涼氣。
感覺他強得能一拳頭嚢死我!
我默不作聲地移開視線。
直奔手機去。
然而,腦子就跟短路了一樣,直接左腳絆右腳導致重心不穩直往前撲!
沒人扶我。
但我好像扯下了什麼東西。
睜開眼,手中是一條純白柔軟的浴巾。
再抬頭……
嫉妒使我臉紅。
我訕訕一笑,雙手呈上浴巾。
梁敬卻還是一動不動,俯視着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一咬牙,爬起來拿着浴巾在他腰間圍了一圈。
把餘下部分擰成個小揪揪。
拉過他的手,把小揪揪放在他手心,再合攏五指。
Fine.
「慢着。」
此時我距離門口僅一步之遙。
「去哪兒?」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
我不得不轉身,梁敬已經換了身睡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我。
我笑了一下,指了指門外,再雙手合十放在耳側,歪頭。
「嗓子怎麼了?」
完,涉及手語盲區了。
掏出手機打字。
【感冒了,暫時說不了話。】
梁敬點了點頭,然後一抬手按滅了燈。
「睡覺。」
我不死心地拿出手機跟過去。
【把你傳染了怎麼辦?】
梁敬已經躺下了,偏頭掃了我一眼。
「傳染了再說。」
「……」
剛躺好,一具溫熱的身體壓了上來。
並且以極快的速度鎖住了我的雙手、雙腳。
炙熱的鼻息噴灑在臉上。
我這才聞出一絲淡淡的酒氣。
黑暗中,梁敬的聲音又低又沉。
「成蹊。
「我們結婚了。
「睡一張牀,很正常。
「做什麼,都很正常。」
梁敬的目光如有實質般壓得我放輕了呼吸。
心臟處覆上了一隻滾燙的大手。
一聲極輕的嘆息響在耳邊。
「別躲我。」

-3-
早上醒來發現腰間搭了條胳膊。
很奇怪,我竟然沒有嚇一大跳或是覺得不好意思。
甚至還想把自己的胳膊搭上去再睡一會兒。
如果不是後腰被硌着的話。
翻身起牀後發現梁敬已經醒了。
狹長的眼眸透着一點呆呆的神色。
我揚起笑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在他眼神清明的瞬間立馬開溜。
然而,刷上牙了我纔回過味來。
我剛剛……都做了啥?
【統姐,你說我對梁敬這麼……自來熟,是不是受了原主的影響?】
【自來熟就對了,說不定你已經愛上了。】
【!】
【我就知道自己不會看錯……】
【看錯什麼?】
【哈?那個……我剛連通了別的頻道串頻了哈哈哈哈…那邊挺急的,我先走了哈,拜~】
【……】
有事兒瞞着我?

-4-
一頓早飯喫得我心事重重。
剛喫完,一個身量頎長,但……不修邊幅的男人走進了客廳。
往餐桌前一坐,放下醫療箱後,拿了個杯子邊倒果汁邊問。
「說吧梁總,大清早的有何貴幹?」
梁敬看了我一眼,說。
「他嗓子啞了,幫他看看。」
男人邊喝果汁邊瞟我,然後揶揄地笑着看向梁敬。
我恨自己秒懂。
低頭仔細鑽研瓷盤的紋樣。
男人邊打開醫療箱邊說。
「你可真下得去手啊梁敬,這漂亮小孩兒還沒畢業吧……」
「他叫成蹊。另外,我和他結婚了。」
醫用小手電「啪」的一聲落在了桌上。
「臥槽!」男人飛快地瞟了一眼梁敬,然後快速湊到我耳邊嘰裏咕嚕。
「弟弟該說不說我很佩服你的勇氣。」又偷偷摸摸塞給我一張卡片,「這是我的名片,以後有需要隨時聯繫我。」
我又恨自己秒懂。
瞅了一眼名片,拿過手機打字。
【許醫生,梁敬等會兒還ŧṻₓ要上班我還要上學,我們還是快一些吧。(微笑)】
一頓檢查後,許醫生納悶道:「扁桃體是有些發炎,不過也不至於失聲啊……」
【統姐,梁敬都給我找醫生了,我喫了藥能不能讓我出點聲兒?】
【容後再議。】
【……】
「弟弟啊,我先給你拿點消炎藥和感冒藥,情況沒有好轉的話讓梁敬帶你來我醫院瞧瞧。」
我點點頭。
「對了,服藥期間不該喫的東西別喫,晚上早點睡,保證充足的睡眠才能……」
話是對我的,眼睛卻看向了對面。
而梁敬,依舊八風不動地穩坐其位。
連眼神都沒給許醫生一個。
不得不說,忍耐力是真好。

-5-
許醫生走後,我也揹着包往外走。
「成蹊。」
我循聲望去,梁敬邊穿着西服外套邊走過來。
「今天坐我的車去學校,明天給你配個司機,車庫有幾輛新車,晚上回來去挑一輛。」
其實大可不必,我的身份是個低調的富二代來着。
但我還是點了點頭。
順着梁敬總不會出錯。
上了車,梁敬吩咐司機先送我。
我無事可做,望着車窗外出神。
【嘿!回回神。有正事要給你交代。】
【啥?】
【做任務唄還啥?先別想梁敬了聽我講嗷!】
我沒想!
【周乾和你在同一所大學,他大四,你研一,10 點 20 他有一堂選修,四號樓 A202。】
【你需要在上課前不經意地坐到他旁邊,然後再不經意地開始你們的友誼。】
【姐你看我像社牛嗎?】
【哎呀,梁敬你都搞定了,一個大四的學弟你怕什麼?】
【我什麼時候搞定梁敬了?】
【早晚的事嘛~不跟你嘮了啊,回見!】
【……】
現在跟我說話都燙嘴了嗎?

-6-
街景快速後移。
安靜的車廂內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成蹊。」
我轉頭,疑惑地看向他。
「早餐時,許琛和你說了什麼?」
我心裏咯噔一聲。
梁敬身上有着渾然天成的上位者的威嚴。
即使像現在這樣不帶任何情緒地看人,也給人一種不容拒絕的強硬。
我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許醫生以爲梁敬給我說了他身體的情況。
但其實梁敬什麼也沒說。
可我偏偏又知道了。
那就讓許醫生背下鍋吧。
拿出手機緩緩打下一行字,再舉到他面前。
【他說,你有……癮。】
空氣有幾分凝結。
梁敬神色如常,聲音無波無瀾。
「怕了?」
我瞬間挺直脊ẗū³背,立馬搖頭。
他突然抬手,用虎口卡住了我的下頜。
「行了,再搖成撥浪鼓了。」
手拿開時,指腹似有似無地摩挲了下我的臉頰。
我莫名感到有些耳熱,剛想轉頭,聽見他說。
「成蹊。我是有癮,但我也不是控制不住下半身的動物。
「我焦躁的時候,確實想。但發泄的方式不止這一種,拳擊、賽車、射擊、游泳……還有很多。
「我想告訴你的是,我不會把你當作發泄的對象。」
梁敬這麼坦誠。
我覺得自己也應該有點表示。
打下一行字,把手機放到他腿上。
【那你焦躁的時候,我能幫你做什麼嗎?】
不過三秒,他把手機還給了我。
眼底似有情緒流動,很快又消失不見。
梁敬說。
「不要怕我。」

-7-
上完自己的一堂專業課。
緊趕慢趕地到了周冕的教室。
我把頭上的帽子壓低了幾分,貓着身坐到了周冕旁邊。
拍了拍他的肩膀,舉起手機。
【嗨!】
我摘下帽子,笑眯眯地看向他。
周冕卻一臉見鬼的表情。
我收起笑容繼續打字。
【我嗓子啞了,暫時說不了話(哭)。】
【我叫成蹊,想和你交個朋友(轉圈)。】
接着我調出了二維碼。
周冕看了我一眼,然後拎着書包去第一排了。
「……」
【統姐,眼下這種情況該如何應對?】
【呃……忘了跟你說,周冕有點崆峒,你又長得細皮嫩肉腰細腿長的,他以爲你想泡他。】
我嘆了口氣,眺望着窗外。
有種寡婦被造黃謠的無力感。
【……要不告訴他我是有夫之夫?】
【那更完蛋了,他估計會認爲你想找他出軌。】
【……爲什麼我不能直接把他拎到我養父母面前?】
【你不怕他因爲你偷了他二十二年的人生,懷恨在心,對你打擊報復?】
【……怕。】
【所以,搞好關係很重要。聽姐的,下課後去二食堂堵他,然後以「我有一個朋友」開頭,展開後續。】
【……還有件事,我都喫了藥了,能不能讓我出點聲?】
【你見到周乾那會兒就已經給你解開了。】
【……】

-8-
二食堂。
周乾長得還是挺扎眼的,坐在靠牆的位置。
我端了碗牛肉麪坐他對面。
笑了一下,剛Ţû⁽想開口,手機彈出一條消息。
梁敬:【中午想喫什麼?讓司機給你送來。】
我:【不用了,我和朋友約了飯。】
放下手機,清了清嗓子。
「周乾同學你好,我爲我之前的唐突表示抱歉。重新介紹一下,我叫成蹊,本校研一在讀。
「我有一個同門師姐,拜讀了你發表的兩篇論文,很欣賞,女孩子臉皮薄,託我來要個微信,方便以後進行學術交流。」
周乾終於捨得抬頭看我一眼,擦了擦嘴說。
「我不打算考研。」
啊?這……
「你科研能力這麼強,我們導師新開了個課題和你論文課題的研究方向十分契合,要不考慮……」
「學長,我最近忙着找工作,沒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要工作了?那以後豈不是更見不着?
「欸——等等!方便問一下你目前有心儀的工作單位嗎?」
「東恆科技。」
【這不是你老公的企業嗎?機會來了啊弟弟!】
【……】
「那個……我家裏有人在東恆上班,對他們的用人標準比較瞭解,要不咱加個微信,回頭細聊?」
一分鐘過後,總算把這位活爹的微信加上了。
等人走了,我纔想起自己的牛肉麪。
已經坨了。
有點後悔拒絕梁敬的好意。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梁敬:【嗓子有好轉嗎?】
我:【好了。】
三秒後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嗓子好全了?」
梁敬的聲音被聽筒過濾了一道好像更好聽了。鑽ṱŭ₅進耳朵,酥酥麻麻的。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好全了。」
「嗯。下午忙嗎?晚上回老宅,提前來接你。」
「那四點半來吧,我上完課想回趟寢室拿東西。」
「好。」
掛斷電話我又覺得不對了。
我對梁敬的這股自然而然的勁兒到底哪兒來的啊?
睡了一晚上影響這麼大嗎?

-9-
下午四點半,寢室。
剛好拿完東西往樓下走。
一路都聽到有人在討論什麼少爺、庫裏南、五連號之類的。
到樓下一看,梁敬直接把他的車開了進來!
我像做賊一樣鑽進了車後座。
「梁……」
【統姐!我聲音呢!】
【現在又沒在做任務,收回了。】
【別啊姐!我都跟他說我好全了,我突然沒聲了他不得懷疑我嘛,打個商量唄姐~】
【這樣,距離下次和周乾見面之前,你有十句話的機會,再叭叭就一句沒有,撒嬌也沒用。】
【……】
「怎麼了?」
我搖頭。
梁敬輕蹙着眉看了我一會兒:「嗓子還是不舒服?
「李叔,去仁安醫院。」
我連忙去抓他的手,拼命搖頭。
摸出手機飛快打字。
【不去醫院,我中午喫辣了,下午又有點啞,你來之前我剛喫過藥了,一會兒就能好。】
梁敬不爲所動。
我只好又去抓他的手,討好地笑。
直到我臉都快笑僵了,梁敬的神色纔有一絲鬆動。
反握住我的手,妥協道。
「不去就不去吧。」
我頓時鬆了口氣,抬頭看見梁敬的肩膀離我很近,竟想靠上去蹭一下。
還好,忍住了。
這莫名其妙的親暱感。
還有那十句話。
到底要我怎麼樣?

-10-
梁家老宅像一座小型莊園。
植被豐茂,建築風格古典莊嚴。
一進客廳,便看見一位滿頭銀髮的老人端坐在沙發上。
面帶佛像,淺笑盈盈。
梁敬牽着我走過去。
「奶奶,這是成蹊。」
我輕咳了下,才笑着喊道:「奶奶好。」
「好孩子,過來奶奶看看。」
我走過去坐在她身旁,她拍着我的手,看向我的目光祥和又寧靜。
看着看着,眼底竟浮了一層淺淺的淚花。
「小蹊啊,奶奶一見到你就覺得親熱,以後叫梁敬多帶你回來看看我啊。」
我不知道說什麼,只好笑着點點頭。
奶奶還在打量我,一隻手抬起來輕輕碰了下我的頭髮,我乖順地低下頭。
【統姐,我有點疑惑。爲什麼我看見梁老夫人覺得面熟,還有今天見到周乾也是,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他。】
【這有什麼好疑惑的?都是受了劇情的影響,你自己還和原主越來越像了呢……】
【是嗎?】
【是!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了,不如想想怎麼和你老公說一說幫周乾進公司的事。】
【……姐你下次直接說梁敬吧,別老公了。】
【怎麼?害羞了?有你喊的時候。】
【……】

-11-
喫完飯沒待多久梁敬就帶着我離開了。
奶奶一直送我們到門口。
我那十句話,在梁老夫人那兒已經用掉五句了。
上車後我還是忍不住問:「梁敬,奶奶她……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這個世界雖然同性婚姻合法了,但對老一輩的人來說還是有點難接受。
但梁老夫人對我,甚至比對她親孫子還好。
梁敬目不轉睛地看了我很久,才說。
「我有一個弟弟,如果還在世的話,年紀和你差不多大。他從小跟在老太太身邊,感情很深。老太太見了你,可能是想到了他。」
「我和他很像嗎?」
又是一陣沉默。
梁敬垂着眼睫,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肩背還是那樣挺直,卻莫名讓人覺得傷感。
我向他靠攏一點,拍了拍他手背,小聲說。
「算了,我不問了。」
收回手的瞬間,被梁敬抓住攏進了掌心。
「成蹊。我沒和你說,就是怕你多想。
「我和你結婚,只因爲那個人是你,無關乎其他。」
無關乎其他?
那也包括了我的身世嗎?
等哪天梁敬發現了我是成家的假少爺,應該不會趕我走吧?
心情頓時明朗了不少,拉過樑敬的另一隻手。
攤開,撫平。
在他的掌心一筆一畫地寫了個「好」字。
能省一句是一句!
寫完最後一橫,抬頭衝梁敬眨眨眼,笑。
沒來得及收回的手指,連同那個「好」字,被他一同握進了手心。
慢慢地,一抹笑意攀上了梁敬的眼尾。
像開在冰雪裏的一朵花。
我轉過頭來閉上眼。
將那朵烙在眼底的花刻進心裏。
既然梁敬有個去世的弟弟。
以梁老夫人對我的態度,我認梁敬當哥哥說不定也能成。
難道這就是系統姐瞞着我的事?
但若真的認梁敬當了哥哥,我心裏又有點不甘心……
好奇怪的心情……
不知過了多久。
感覺有人抱着我在走動。
後背陷進一片柔軟時,我睜開了眼睛。
一張放大的俊臉呈現在眼前。
我又闔上眼笑,伸出雙臂圈住他脖子:「哥哥……」
緊挨着的身體頓時僵住。
我瞬間清醒過來,連忙縮着手往牀的另一邊滾。
卻被一隻大手握住了腰,動彈不了一點。
梁敬撐在我上方,眼睫都在輕微顫抖。
「你剛纔,叫我什麼?」
我緊抿着脣,心虛地笑。
只剩一句了,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我偏頭避開他灼熱的目光。
梁敬再次開口,磁性的嗓音變得有些沙啞。
「成蹊,看着我。」
我緩緩轉過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眸。
有意料中的慾望,還有意料外的痛苦。
「你剛纔,叫我什麼?」
剋制的呼吸一點點靠近。
梁敬說他和我結婚,只因爲是我。
他還說結婚了,做什麼都正常。
他想做什麼我知道。
可他爲什麼痛苦。
莫名其妙的心疼再次襲來。
與此同時,一股邪火在心頭亂竄。
兩根神經胡亂一搭,我抬手摟住他脖子。
用掉了最後一次機會——
「哥哥。」

-12-
儘管已經作好了心理準備。
儘管梁敬很耐心。
但事實證明,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
開弓沒有回頭箭,我理解並接納。
但是,一次又一次,誰受得了?
「別哭。越哭,我越忍不住。」
我一下子屏住了氣息,抬手抹乾淨淚,睜圓了眼睛看他。
梁敬停了,眼底壓着翻湧的慾望。
伸手撥開我汗溼的劉海。
然後俯下身來,抵開了我的脣。
吻得越溫柔。
越兇。
無數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齊齊湧上。
每一重刺激直抵大腦都彷彿要喚醒什麼。
爲什麼這種時候,我也覺得熟悉。
我難耐地去推他,被一手抓着舉過頭頂。
另一隻手穿過我後背,摟抱着坐了起來。
我一下子沒緩過勁來,下意識圈住他脖子。
額頭抵在他肩窩磨蹭。
哥哥……
我愣了一瞬,反應過來有點慶幸自己出不了聲。
爲什麼我的腦子裏會蹦出這麼親暱的稱呼還直接喊了出來?
思緒被晃得斷斷續續。
梁敬好煩。
於是偏頭一口咬在他耳後。
手上也沒閒着,使勁抓。
完……
好像更興奮了。

-13-
早上九點。
我一臉心虛地抱着電腦開組會。
梁敬拿了兩張坐墊過來。
我很有骨氣地反手扔掉。
一個。
結束後下樓,發現梁敬還沒走。
還把許醫生叫來了?
我立馬摸出手機發消息。
【你,上來。然後讓許醫生回去。】
梁敬很快回頭,連帶着許醫生也跟着往樓梯口看。
我假笑了一秒,轉身忍痛快跑。
剛進臥室坐下,梁敬就跟了進來。
「你昨晚上一直沒出聲,我擔心你嗓子還沒好,叫許琛來給你看看。」
我瞬間紅溫,但也沒法反駁。
於是偏過頭,假裝很氣的樣子來掩飾自己又不能說話的窘境。
面前投下一片陰影。
梁敬弓着身,伸手捏住我雙頰,拇指很輕地蹭過的下脣。
「是真說不了話,還是生我氣?」
被他這麼一直看着真頂不住。
我撥開他的手,煞有介事地做口型:「真說不了話……」
我去!我能出聲兒了?
【統姐!你給我解禁了?!】
【啊,你老公忒難糊弄,我怕他到時候真給你弄醫院去了。半小時啊,趕緊辦正事。】
【Yes,madam!】
抬頭看過去,梁敬正雙手抱臂,注視着我微微點頭:「要我怎麼做才能消氣?」
我咳了兩聲,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
待梁敬坐下來後,我咧嘴一笑。
「我想諮詢你一件事,這馬上要到畢業季了,你們東恆不招人嗎?」
「招,但錄用條件很嚴苛。」頓了頓,補充道,「你來的話另說。」
我好笑地看他一眼。
「爲什麼?不怕你員工背後蛐蛐你?」
「你出了差錯我有能力給你兜底,這就是原因。」
我低頭翻看着手機偷笑。
梁敬還挺會的嘛。
【我還在呢,蹊,再膩歪一句等着進醫院吧。】
【……】
立馬調出了周乾的簡歷遞給梁敬。
「他是我同專業的一個學弟……」
我把周乾的專業能力和他的心儀崗位都仔細介紹了一番。
梁敬聽完後放下手機。
「東恆總部的研發中心不要本科生。」
「……」
「他很優秀的,不能破格錄用嗎?」
梁敬偏過頭來看着我,眼神微眯。
「他和你關係很好?」
「很好啊!我們經常一起約飯,唱 k,打球,泡圖書館……」
呃……好像編得有點過了,因爲聽者的眉頭越皺越緊。
我訕訕一笑:「那個…這些都不重要,反正他這人真的很優秀。」
梁敬沉吟片刻,說。
「這樣吧,你把他簡歷發我一份,另外轉告他下週一上午十點之後,帶着簡歷直接去東恆總部祕書辦,我會安排人帶他去見研發中心總負責人。
「事先說明,如果錄用了,也是從最基本的做起。東恆不會虧待每一個有真才實學的人,但東恆也不養閒人。你可以把我的原話轉達給他。」
我比了兩個 ok 的手勢後迅速開溜。
收拾好東西出來發現梁敬還坐在沙發上。
「你今天不上班嗎?」
「等會兒去,你要去學校?」
我點點頭:「本來可以下午再去的,但我想現在就去學校找到周乾當面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梁敬沉默了幾秒,開口。
「你身體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愣了一下,立刻擺手。
「沒有沒有!」
「嗯。」
走到門口時,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回頭一看,發現梁敬還保持着原來的坐姿,視線落在了我離開的方向。
於是我又跑過去,俯身抱了他一下。
「謝謝。」

-14-
我又在周乾上選修前坐到了他旁邊。
語速適中、態度誠懇地和他說了去面試的事。
謝天謝地他沒有嫌我多管閒事。
上課鈴響後,我趴在桌子上補覺。
【統姐,你有沒有覺得,剛纔周乾和我說謝謝的時候,表情怪怪的?】
【你管他怪不怪的,任務進度條在走不就行了,還有啊,周乾看着像個事業批,所以接下來,珍惜一切和他增進友誼的機會!】
【知道了……】
正睡得昏天暗地,隱約感覺到有人在推我。
「學長……學長……」
我艱難地睜眼,使勁搓了幾下才清醒過來。
「下課了?」
「嗯,中途下課鈴響你都沒醒,剛纔是第二道鈴。昨晚沒休息好嗎?」
我捏着山根的手一頓,抬頭尷尬地笑了兩聲。
「……啊……是有點缺覺,很明顯嗎?」
周乾伸出兩根指頭指了指我的眼下,笑着沒說話。
他這一笑給我整不會了。
我站起來摘掉衛衣兜帽,邊整理衣服邊轉移話題。
「那個……你忙的話先走吧,我也該走了。」
周乾也跟着起身,背好書包後說。
「再忙也得喫飯啊,這也到飯點了,一起去食堂?」
這……機會來了?
我點了點頭,拎上書包跟在他後面。
剛走出教學樓後,手機振動了一聲。
梁敬:【我在你學校附近,中午一起喫頓飯?】
「學長?」
「啊?」我抬頭看過去。
周乾停下腳步等着:「等會兒到了食堂,我請你吧。」
我猶豫了幾秒,笑道:「……也行,那下次換我請你。」
話音剛落,進來一個電話。
我給掛斷了。
回覆道。
【不用麻煩了。】
【周乾說請我喫飯,我中午和他一起喫。】

-15-
下午上完課走到校門口時。
一眼就看到了梁敬的車停在路邊。
我跑着過去。
上車後發現梁敬並不在。
揚着的嘴角慢慢落了下來。
「譚叔,你來接我了,那梁敬那邊怎麼辦?」
「你說老闆啊?他出差去了。上午他見完客戶,推了飯局說來接你一起喫午飯,但是到了校門口等了半小時又說不喫了。
「下午我送他到機場後就來接你了。」
回到家阿姨剛好做好飯。
只做了一人份的食量。
看來只有我不知道梁敬出差了。
晚上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摸出手機翻出了和梁敬的對話框。
中午我和他發了消息他也沒再回我。
捧着手機刪刪減減半天,發過去一條。
【出差怎麼也不跟我說啊(癟嘴)。】
十分鐘後收到回覆。
【沒來得及。】
嘁,明明就是生我氣了……
【還在忙嗎?】
【剛結束。】
【喫晚飯了嗎?】
【沒。】
不會中午也沒喫吧?不過這句話我屬實問不出口。
鬼使神差,我撥了個視頻電話。
梁敬接了。
還是我早上離開時見到他的樣子,只是眉宇間多了些疲憊。
他沉默着,我也說不了話。
彼此就這麼靜靜地對視着。
看着看着我竟想摸摸他的眉骨。
手指也真的觸到了屏幕上。
我捧着手機翻了個身。
梁敬臉上沒什麼表情。
但我就是覺得他不開心了。
哄一鬨吧。
於是我把拇指和食指點在他兩側嘴角,做出一個微笑的動作。
收回手我自己也笑了一下。
最後對着鏡頭做口型。
【哥、哥,我、錯、了。】
掛斷視頻後,我望着天花板發呆。
他應該看懂了吧?
能哄好嗎?
沒過多久。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彈出一條消息。
【早點睡。】

-16-
週一是周冕去東恆面試的日子。
一大早的我也跟着緊張。
中午 12 點左右,我忍不住給他發了個消息。
沒回。
半小時後他打來電話。
接通後我問:【怎麼樣?面試順利嗎?】
【很順利,被錄用了。】
但周乾的聲音卻沒有一點喜悅,反倒沉重。
【周乾,你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電話裏沉默了幾秒,背景音很嘈雜。
【學長,我現在……在醫院。】
掛斷後立刻往校門外跑。
坐上車後狂跳的心臟過了很久才平復。
周乾在電話裏說他媽媽被他爸打到昏厥,鄰居聽到響動纔打了 120 把人送去急救了。
他媽媽失血過多需要輸血。
醫院血庫緊張,申請用血需要家人先獻血。
周乾獻了 400cc,還差 300cc。
他沒直說讓我幫忙。
但我做不到坐視不理。
到了血站我直接告訴工作人員要定向獻血。
初篩通過後,工作人員給了我一張優先用血通知單。
裏面涉及用血者的一些基本信息。
我給周乾打了電話,他邊說我邊填。
「好了,獻血者那一欄我就自己填了,獻完了再來醫院看看阿姨。」
「成蹊!」
「啊?」
「……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
「哎呀沒事的,就當免費做檢測了,我今天才知道自己是 O 型血,你啥血型啊?」
「和你一樣的。」
「嘿,那咱倆還挺……」
筆尖重重壓進紙面,大腦短路了一瞬。
「怎麼了,成蹊?」
我回過神,儘量保持冷靜。
「沒怎麼,筆掉地上了。那……沒什麼事我就先掛了哈。」
我重新拾起筆在獻血者血型那一欄填下 O 型。
周乾說他和我一樣。
可我的養父母,他的親生父母。
都是 AB 型血。
【統姐,你在嗎?】
【……】
【真少爺……怎麼會和我一樣呢。】

-17-
到周乾媽媽病房時,周乾並不在。
我放輕腳步走到病牀前。
周乾媽媽闔着眼。
即使這樣,也能看得出。
很像。
親生母子的臉擺在一塊,比任何基因檢測都更有說服力。
【統姐,你能告訴我實話嗎?】
「咚」的一聲巨響。
病房門口出現一個臉和脖子紅成一片的男人。
隔着十來步的距離都能聞到沖天酒氣。
【快報警!這人是周乾父親,常年家暴、酗酒、賭博,別跟他硬碰硬!】
我警戒地盯着他:「你找誰?」
男人眼神空茫,一步一晃地朝前走。
「我找我老婆。」
我立刻側身攔住周乾媽媽。
「有什麼事等她醒了再說。」
男人赤紅的雙眼膩在我臉上,扯出一個詭異的笑。
眨眼間,一隻老樹根似的手抓住了我的衣領,毫不客氣地往旁邊一甩。
我不設防被摜倒在地,後背杵到椅子角,瞬間一陣鑽心的疼。
「麗珍……你把錢藏哪兒了?說話啊……再給我兩萬……這次肯定能回本……你他媽說話啊!」
眼見點滴都要被他晃掉了,我爬起來拎着椅子猛地砸向他後背。
男人身形一頓,下一秒一記重拳直衝我面門!
我矮身躲過這一下,後退着引他到門外。
「成蹊!」
周乾回來了。
「去叫保安!」
脖子陡然被掐住!
我抬腳踹向他,換來腹部重重一擊。
周乾的加入使得那人鬆了手。
我顧不上疼衝上去幫他。
門口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我憤怒地大喊:「去叫保安啊!報警啊!」
轉頭看見那人手裏竟多了把水果刀!
眼見那把尖刀就要扎進周乾的脖子,我猛地衝上去撲開了周乾。
眼前一道白光閃過。
冰涼金屬瞬間刺入肌膚。
剎那間腰腹傳來銳痛。
不知道是誰尖叫了一聲。
我茫然地環顧了下四周。
結束了嗎?
都結束了吧……

-18-
被推進手術室時竟然看到了一張熟面孔。
我抬手碰了碰他的袖口,輕聲道。
「許醫生……麻煩不要告訴……梁敬。」
……
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我養母——白鳳年女士。
我暗自鬆了口氣,主要是怕梁敬知道後又要生氣。
白女士正靠在沙發上打盹,我輕輕喊了聲:「媽。」
沙發上的人睜開眼睛,我朝她笑了笑。
白女士回過神來,眼圈頓時紅了。
她走過來坐到我旁邊:「有沒有哪兒不舒服的?叫醫生來看看?」
我搖搖頭。
「那想不想喫點東西?媽給你煲ƭũ₌了排骨玉米湯。」
我還是搖頭,確實不想喫。
她又盯着我看了許久,長嘆一聲:「你說你,纔去梁家半個月,怎麼就把自己搞成這樣了?
「當初哭着鬧着非要和一個男人結婚,媽還以爲你遇到真愛了,才鬆了口。」
「你現在人都躺在病牀上了,他連人影都沒見着一個。再有錢又怎麼樣,關鍵時刻靠不住還是等於零,等你好了跟我回成家得了。」
「……」
等白女士順下這口氣,我纔開口:「媽,梁敬他出差去了,所以才……」
門口傳來一聲輕響。
接着黑壓壓地走進來四五個人。
爲首的,是風塵僕僕、眼底赤紅的梁敬。

-19-
視線甫一相對。
明顯感覺到梁敬鬆了一口氣。
他大步走過來,對着白女士微微頷首,恭敬地喊了聲「媽」。
白女士這才站起來,讓到一旁。
又指了指小桌上的保溫桶,說:「給小蹊煲的湯,他什麼時候想喫就給他盛點。」
梁敬認真點頭:「好。」
而我,恨不得鑽牀底下去。
白女士拎着包,掃了我一眼,才轉身向門口走去。
還順手帶走了那四個黑衣人。
門一關。
留下我和梁敬面面相覷。
我還沒來得及露出一個笑容。
梁敬突然俯身,貼上了我的雙脣。
很輕的觸碰,像小動物的挨蹭。
我抬手撫上他後頸,這才發覺他身體在輕微顫抖。
嘴角嚐到一點鹹溼。
「成蹊。我以爲,那天早上……又是最後一面。」
我們曾經……有過生離死別?
我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眼睛。
裏面彷彿積壓着經年的痛苦,濃重到快要溢出來。
爲什麼?
爲什麼我讀不懂這些痛苦的來源,卻還是有心如刀割的感覺……
我想抱抱梁敬。
卻只能單手捱上他後背,虛虛地摟着。
「梁敬,我現在,很好,別擔心了好嗎……」
「對不起,我不該吼你……」
吼我?梁敬什麼時候吼我了?
是他出現了幻覺還是我記憶出了問題?
而且我現在。
能和梁敬說話了。
【統姐,你有事瞞着我對嗎?】
過了很久,纔得到回應。
【成蹊啊,你和梁敬……現在這樣挺好的,有些事不是非得刨根問底……】
【姐,我想知道。】
一聲嘆息。
【好吧,那就聽我講個故事吧。】

-20-
故事的開始並不美好。
梁敬的父親在外面和一個女人好上了。
那個女人想用孩子捆住梁父,掐着日子和自己青梅竹馬借了種,成功誕下一名男嬰。
梁父把孩子抱回了家,迫於妻子施壓,給了那女人一筆錢後,徹底斷了聯繫。
家醜不可外揚,梁家對外都宣稱這個小嬰兒是梁夫人生的。
但對內,梁夫人只當那個孩子不存在,完全丟給保姆。
也是有幸遇到個很好的阿姨,那個孩子平安長到了能開口說話的年紀。
他開口喊的第一個人,是「哥哥」。
那天梁敬因爲在學校的一次測驗中考了第二名,回家被梁夫人狠狠責罰了。
梁敬被當成家中繼承人培養,梁夫人絕不允許他出現這種「懈怠」的行爲。
那時梁敬也才 8 歲,捱了罰心中委屈便跑到花園透氣。
恰好保姆正抱着小男孩兒在花園裏玩。
保姆看見梁敬後,恭敬地喊了一聲「少爺」。
梁敬應了一聲打算離開。
被一隻棉花糖似的白嫩小手抓住了衣領。
小男孩兒見他轉頭後,笑得露出了兩顆乳牙。
奶聲奶氣地喊:「哥哥,花花。」
小男孩兒遞給梁敬的其實是保姆摘給他的一片四葉草。
但他以爲是花,還送給了梁敬。
保姆以爲小男孩兒冒犯了少爺,想抱着他離開。
卻被梁敬叫住了。
小男孩兒還在衝他笑,舉着小手在他面前晃。
鬼使神差地,梁敬伸出手接過了小男孩兒。
小男孩兒開心極了,抱住他脖子咿咿呀呀地叫他「哥哥」。
梁敬也笑了。
那是保姆第一次看見這位從小被教導得喜怒不形於色的少爺露出開心的表情。
那天之後,梁敬稍微得閒,就會跑到保姆房去看他,給他買很多玩具、很多零食。
小男孩兒平安長到了四歲。
那天他把從幼兒園裏折的紙星星帶回來給梁敬。
明明以往都會笑着接過的「哥哥」,今天卻像是沒看見他一樣。
保姆急匆匆趕來把他帶走,悄聲告訴他。
梁先生和梁夫人,沒了。

-21-
小男孩兒不懂什麼是沒了,只想去抱抱他的哥哥,最好能逗他笑一笑。
還沒等他跑出房間,梁敬就被梁老爺子帶走了。
而小男孩兒,被唸佛的梁老夫人帶在了身邊。
小男孩兒的名字也是老夫人取的,叫梁曦。
回到老宅,梁曦整整半年沒再見過樑敬。
梁敬被梁老爺子帶在身邊,一言一行只會更加嚴苛。
有時候被壓得喘不過氣了,還是喜歡跑到花園坐一會兒。
很神奇,每次都會被梁曦找到。
小小的梁曦,連數數都數不明白,卻學會了哄梁敬。
梁敬很受用,抱着他,像是陷入了一牀柔軟的羽毛被。
梁曦身上的味道,對他而言,比花香更能撫慰他煩躁的心。
短暫的放鬆後,梁敬會繼續回到他該去的地方,學習各種東西。
而梁曦,會回到梁夫人身邊,像個小太陽一樣,釋放着自己的溫暖。
春去秋來,四季輪轉。
十年的光陰一晃而過。
梁敬已經從爺爺手裏接過了梁氏,而梁曦還在享受着校園生活。
梁敬工作結束得早會去接梁曦放學。
同坐在車後座的那段時光,梁曦像只小麻雀一樣什麼都說。
連自己收到情書也說。
梁敬聽到耳朵裏,像是在米飯裏嚼到一粒沙子。
梁曦長得好,性子也好,有人喜歡不奇怪。
一次、兩次、三次……梁敬以爲自己會習慣。
但心裏的煩躁感一次比一次嚴重。
他清楚,是自己的佔有慾在作祟。
梁敬想了很多,想梁曦的以後,他發現,自己沒辦法想象梁曦身邊出現其他人。
梁敬進入集團後會定期去看心理醫生,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有癮。
這些年都控制得很好。
而現在,他發現自己慾望的源頭,是梁曦。
說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每次和梁曦獨處,都是對他的一次考驗。
梁曦在他面前依舊是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
揚着純真的笑容親熱地喊他「哥」。
直到那晚喝了酒,梁敬的慾望撕碎了理智。
窗外雷雨交加。
梁敬只聽得見耳邊一聲又一聲的「哥哥」。
顫抖的、破碎的、哀求的……
他看着他瀕死般後折的脖頸。
那一刻。
梁敬覺得自己把從小看着長大的樹。
折斷了。
那晚過後,梁曦還是會喊他「哥」。
只是少了笑容,多了距離。
有些事一旦開頭便像山洪衝破了閘口。
可梁敬發現,梁曦在自己懷裏時,不全是痛苦。
他也會軟着手摟上他的脖子求一個吻。
可那隻能發生在黑暗中、無人知曉的時刻。
在梁曦心裏,梁敬首先是他哥哥。
他不會拒絕他,但也只能做到不拒絕。
他跨不過那道坎。
梁敬不知道從哪兒得知自己和梁曦沒有半分血緣關係。
他興奮地告訴梁曦這個消息。
甚至在着手給梁曦單獨立戶,只要他同意。
但梁曦只是回答,奶奶最大的心願,就是看着他成家立業,兒孫滿堂。
梁曦還是像從前一般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
只是那雙漂亮的笑眼裏,逐漸沒了神采。
高考後,他聽了梁敬的安排留在本市讀大學。
看新聞時,得知本市的一個山村發生了洪澇。
梁曦報名了志願者。
梁敬得知後生了好大一通氣。
梁曦出發那天早上和他道別,他都沒應。
可誰曾想,梁曦這一走,就是永別。

-22-
梁曦的死訊傳回,梁敬根本不信。
發了瘋般讓人去查。
市裏的領導致電,是梁曦主動把得救機會讓給了別人。
自那天過後,梁敬夜夜做夢都是梁曦站在門口喊他。
而他自己,自始至終都不曾回頭。
無盡的悔恨和思念,如山洪般摧毀着梁敬的意志。
【你的確是真假少爺文裏的假少爺,只不過真少爺是梁敬,他纔是主角。主角意識一旦潰散,這個書中世界將會分崩離析。】
【而每個世界的背後都有一個統管者,如果他檢測到主角的意志有自我消弭的趨勢,那他就會重置這個世界的時間線,目的是消除主角的痛苦來源,也就需要抹除你在這個世界的存在痕跡。】
【清除記憶的痛苦不亞於刮骨洗髓,前二十一次,梁敬愣是扛過來了。】
【第二十二次重置時,另一個世界的你又一次因爲救人英年早逝了,你的靈魂感受到了梁敬的痛苦,所以你又主動回來了。】
【重置時間的緣故,上一世的你,在現在這條時間線上也還活着,而且陰差陽錯地被成家收養了,你穿回來,也算是魂歸原主,現在的你就是從前的你。】
我眨了眨腫脹的雙眼。
痛苦過後,內心反而一片寧靜。
梁敬高大的身軀蜷在牀邊。
額頭輕輕抵在我手邊,呼吸勻暢。
我忍不住翹起手指碰了碰他頭髮。
原來……他真的是我哥哥。
原來……我想靠近他,不是沒有緣由。
梁敬忽然動了一下,抬起頭來看了我幾秒,眉心擰着:「眼睛怎麼了?」
我笑了笑:「做了一個夢。」
又拍了拍自己左手邊,說:「有點冷,哥哥上來陪我睡一會ţųₑ兒,好嗎?」
沒過一會兒,身邊暖烘烘的。
胳膊貼着胳膊,左手被包裹在掌心裏。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這樣的場景發生過千百次。
上一世的記憶並沒有回到我腦海中,我只是聽了一段屬於我和梁敬的故事。
但這也夠了。
像原本飄搖不定的葉找到了根,像只剩一半的圓瓷盤找到了它的另一半。
我憑空而來的喜歡有了歸處。
而梁敬的愛意自此不再孤獨。

-23-
天光大亮時,我摸了摸左手邊。
空的。
睜眼一看,梁敬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正坐在沙發上拿着平板工作。
我剛想叫他,門口傳來敲門聲。
進來的人是周乾。
見着梁敬後明顯一愣,猶豫了幾秒才走進來。
站在離沙發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恭敬地叫了一聲「梁總」。
梁敬沒發現我醒了,看了他一眼後,問:「有事?」
周乾有些侷促。
我趕緊坐起來:「周乾,早上好!」
梁敬聞言轉頭,立刻放下平板走過來撈了我一把,待我坐好後又拿了兩個靠枕在後背墊着。
周乾的目光在我和梁敬之間過了幾個來回。
臉色越來越不自然。
「你和梁總……你們……」
「結婚了。」
我:「……」
周乾看起來快要碎了。
我捏了捏梁敬垂在身側的手指,小聲說:「你快別嚇他了,先出去一會兒,我和他說兩句話。」
「我說的是事實。」
「……」
我看向周乾,儘量笑得真誠:「那個……周乾啊,我之前和你說的……有家裏人在東恆上班,就是梁總,因爲當時聽聞你崆峒嘛,所以隱瞞了一丟丟。」
「也不是……」周乾彆扭道。
「啊?是嘛?那最好了哈哈……對了,你來看我,阿姨那邊誰守着她啊?」
「她已經醒了,知道了昨天的事,讓我來道謝,我也想來看看你。」
我連忙擺手:「不謝不謝,阿姨沒事就好,我也挺好的,你們不要擔心!」
「工作的事,要不是你,估計我……」
「周乾!你能進東恆,全憑你自己的真本事,我只不過是幫忙引薦了一下而已,是吧梁總?」
我偏過頭去,瘋狂朝梁敬眨眼。
梁敬這纔看向周乾:「崗位是你自己爭取來的,相信東恆,也相信你自己。」
周乾抿脣笑了笑:「謝謝你,學長,也謝謝……梁總。」
「不謝不謝, 梁總也不用謝!」
「嗯。」

-24-
周乾走後, 許醫生又進來查房了。
嘰裏咕嚕一頓說,把我昨天抽血又打架的事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遍。
然後瀟灑走人。
我甚至不敢去看梁敬的臉色。
「又是因爲周乾?」
我點點頭。
「成蹊。」
「嗯?」
「你以身犯險的時候……有想過我嗎?」
梁敬的聲音, 透着壓抑的痛心, 聽得我心裏直抽抽。
梁敬是有完整記憶的, 所以在他眼裏, 我還是個慣犯。
我小心地覷了他一眼, 厚着臉皮去勾他的手。
「哥。」
沒反應。
「哥哥。」
總算看我了。
「我知道錯了, 哥哥。我怎麼會不想着你呢, 只是事發突然嘛,以後不會了……」
說完拉起他的手在手背上親了一下,再笑嘻嘻地看向他。
「不生氣了行不行?」
梁敬翻過掌心裹住了我的手。
「周乾救過你的命嗎?你這麼幫他。」
「……也不是,主要因爲……」
【對啊, 統姐,梁敬纔是真少爺嘛,你爲啥執着於讓我和周乾搞好關係呢?】
【因爲你上一世救的那小孩兒就是周乾,和他產生因果關聯了,而你回來後,統管者想讓周乾取代梁敬的主角地位, 削弱他的影響力, 否則等他哪天嗝屁了,他執念又那麼深,不得各個世界亂竄去找你。】
【哦……所以我怎麼跟梁敬解釋。】
【不用解釋,撒個嬌萌混過關。】
【……】
「成蹊?」
「哥,主要是因爲……周乾他爸太不是人了!」
「……」
「家暴!酗酒!賭博!惡意傷人!」
「哥, 這種人渣你能忍?」
「現在是法治社會, 有人管。」
「行Ŧù⁶, 那麻煩哥哥務必找個最好的律師把他送進去。」
「……」
梁敬無奈地看我一眼。
還是走到窗邊打電話去了。
【統姐,你現在都不限制我和梁敬講話了, 是不說明我的任務完成了?】
【啊,也算吧,反正現在這個世界各項指標都很穩定就是了。】
【統管者想要重新練號來掌控世界, 但我怎麼看都覺得你和梁敬前緣未了, 所以偷摸讓你和他勾搭上了。】
【爲了不被上頭髮現, 你和梁敬相處時, 最好少說話,這樣對劇情影響小一些,信息採集員也不會找上門,這叫作——暗度陳倉。】
【怪不容易的, 謝謝你啊,姐。】
【不客氣小蹊蹊,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不過我還有一個疑問。
我穿回來的時候,連我自己都是矇在鼓裏的。
梁敬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25-
站在窗邊的人剛好打完電話。
「梁敬。」
「嗯。」
他向前走了一步
「哥哥。」
「嗯。」
又走了一步。
「那天的飯局上,我們第一次見面, 你什麼感覺?」
梁敬坐在了我身旁,側臉被晨曦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眼神專注而溫柔。
「失而復得。」
我彎了彎嘴角:「就那麼確定我是你想找的那個人?」
「日思夜想的人,一眼就夠了。」
梁敬脣角噙着淺笑。
「反倒是你,主動找上門。」
「嗯……這個嘛……」
我笑着去摟他脖子。
「我做了個夢, 夢裏有人告訴我,他在等我。
「所以,我來了。」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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