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命

我和妹妹都穿越了。
她穿成了個七品小官的庶女。
而我穿成了瘋批暴虐的長公主。
初次相認,她正被一羣貴女奚落。
見到我時,眼睛頓時發亮。
不顧他人驚恐的目光,衝上前來,抱着我哭訴多日委屈。
「姐姐,她們都欺負我,你可要爲我撐腰。」
下一瞬,我聽見了她的心聲。
【賤人,等我搶走你的一切,我看你還神氣什麼。】
我對上她勢在必得的眼神,笑了。
妹妹,你怎麼不問問,我是何時穿過來的?

-1-
「姐姐,你駙馬什麼時候纔回來啊,我都等急了。」
越若水隨意地進了我的院子。
她身後,一羣婢女和小廝步伐顯得有些遲疑,生怕越若水冒犯的行爲牽連到他們。
我回頭望向她,她穿着一身緙絲做的衣裳,滿頭珠翠,皆是我的服制。
今日駙馬秋獵回府,她收拾了一大早,瞧着比我這個正妻用心得多。
我將她領回府已經過了兩月有餘。
從初相認的詩會上,我爲了她差點當場砍了那幾個貴女的手開始,全皇城都知道我認了個縣令的庶女做義妹,極其疼愛。
在我的授意下,公主府內更是把她當作了第二個主子。
「快了,隨我去前廳等着吧。」我嘴角掛起溫和的笑,起身牽住她的手。
越若水很是享用我對她的態度,一路上都走在我的前頭。
嘴裏還不忘感慨:「真可惜了,咱媽沒穿過來,不然就跟着我們一起享福了。」
「她可是最疼你了,當初你意外去世,媽在靈堂哭暈了好幾回呢。」
我神情微滯,平靜許久的情緒再一次翻湧。
上一世,從小我就被媽教育要事事以妹妹爲先。
所以,我的成績不能比妹妹好。
從小學開始,如果我比妹妹考得高,一分就是一巴掌。
直到高考,爲了讓我和妹妹留在同一個城市,最後時刻篡改我的志願,用重本的分上了最差的大專。
到後來工作創業,男友,只要妹妹想要,我媽就會叫我讓給妹妹。
苦口婆心地勸我:「你妹妹單純,你現在這個男朋友我看是個顧家懂事的,肯定能照顧好你妹妹,而且將來你公司交給妹妹後,他肯定也能幫襯,你還年輕,可以再找,你妹妹說不定遇不到這麼合適的了,長姐如母啊,你得事事以妹妹爲先。」
若是她真的哭暈在靈堂,哭得應該是再無血可吸吧。
畢竟,我死前就立好遺囑,財產盡數捐贈給慈善機構。
「姐姐,只剩我們兩個相依爲命了。」越若水邊說着還不忘抹幾滴眼淚。
我安撫性地拍拍她的肩膀,語氣冷淡。
「是啊,只剩下你了。」

-2-
這一出唱罷,剛好有小廝來報,駙馬已經進了城,就快到府了。
越若水一聽欣喜不已,忙加快了步伐。
【我這張臉一定能讓柳相如一見鍾情。】
她心中默唸,滿是篤定。
我在一旁冷眼旁觀,注意到了她眼中那抹不尋常的光芒。
這些日子以來,我逐漸習慣了她那些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野心,但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上一世,我們是血脈相連的姐妹,她想從我手中搶什麼,自然是容易的。
但這一世,我身爲長公主,手握重權,
而她,卻只是一個小官的庶女。
是什麼給了她如此的自信,敢覬覦我的一切?
就在這時,越若水的身上忽然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藍光,轉瞬即逝,彷彿從未存在過。
我的目光一凝,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預感。
不自覺地摩挲着手掌中那串數字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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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太慢了,我可不等你了?」
越若水見我遲遲未動,不滿地抱怨。
我垂在身側的手不斷收緊,陰鬱的神色在她回頭瞬間一掃而空。
溫柔笑道:「來了,你小心點,別摔着。」

-3-
越若水提着裙襬,一路小跑,將我遠遠甩開。
等我慢悠悠趕去時,遠遠便瞧見柳相如匆匆步入內院。
他秋獵回來,滿身風塵,卻難掩其英姿颯爽。
身邊小廝剛要開口叫駙馬爺,就見他猛地上前幾步,摟住了越若水的腰。
「看什麼呢,這麼入神?連你夫君回來都沒注意到?」
越若水一驚,轉過頭去,臉上自然掛上一抹嬌羞的面容。
又調皮地眨眨眼,輕聲打趣道:「駙馬爺,您這是認錯人了吧?」
柳相如明顯一愣,滿眼都是被越若水的容貌所驚豔。
他急忙鬆開手,臉上的尷尬與驚慌交織,一道短促的呼喚從喉嚨冒出又戛然而止:「鳶兒….」
又在徹底反應過來後,連忙後退幾步,結結巴巴地道歉:「抱歉,你的服制太像朝華公主了..我…真是失禮了。」
越若水輕輕一笑,轉身輕輕拍打着駙馬的肩膀,似是責怪,卻又帶着幾分親暱:「駙馬爺,您真是的,怎麼連自己的妻子都認不出來呢?」
我站在不遠處,冷眼瞧着這一幕。
抬手打斷了小廝想要提醒兩人的呼喚。
上一世,越若水便藉着小姨子的名義,處處和我的男友周安城產生一些浪漫的誤會。
起初周安城還會裝裝樣子,一臉爲難地問我怎麼辦。
直到後面,越若水委婉地告訴他:「周哥,我真的很喜歡你,姐姐那邊你不用擔心,我媽會幫我勸她的,從小到大隻要我媽一開口,她什麼都會讓給我的,無論是玩具還是成績,所以…我姐的公司其實到最後…你懂的。」
那時的周安城還是我手底下的一個項目經理,怎麼可能經得起這種誘惑。
當晚就火速和我提了分手,兩個人背地勾結在一起,盤算着怎麼才能把我手裏的股份全部喫掉。
上世的周安城,這世的柳相如,身影重疊。
我不得不承認,越若水很聰明。
上一世的周安城沒錢沒勢,她就用利益誘惑,這世柳相如早已不在乎權勢地位,她便攻心。
畢竟,一個男人總是會無限懷念他的初戀。
還是柳相如先注意到我。
越若水跟着回頭,笑嘻嘻地迎上來:
「姐姐,媽要是在,看到你嫁個好夫婿也會開心的。」
我微微勾脣。
下一秒就聽見了她的心聲。
【等着瞧吧,他遲早會成爲我的,而你只能和上輩子一樣孤零零地死掉。】
確實,柳相如很對她的胃口。
外表來說稱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就是內裏…
算了,只要是我手裏的東西,就算是垃圾,她也會當作珍寶。
我眼神輕飄飄落回在柳相如身上,他立馬低下頭,不敢直視。
他倒是一貫怕我得緊。
「夫君,今日你歸家,若水妹妹親自爲你下廚接風,儘快洗漱一番吧,別涼了妹妹心意。」
柳相如這才鬆了口氣,順着臺階下了。
越若水費了心思,準備了一桌全魚宴。
「姐姐,這是你最愛的魚尾。」
「你嚐嚐看,媽親自教我的獨家配方,保證你能喫出家的味道。」
越若水殷勤地給我夾了一塊魚肉,滿臉期待等着我的反應。
上一世,家裏做魚,我只能喫滿是刺的魚尾。
她慣會用這些小手段試探我,像是某種服從性測試。
現在全府上下,沒有人不知道我不喫魚。
就連柳相如此時大氣都不敢喘。
而我只是溫和地笑笑,在柳相如驚異的目光中,夾起一塊魚肉放入口中:「很好喫,妹妹的手藝不錯。」
「夫君也要多喫些。」
柳相如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看向越若水的眼神裏帶了幾分探究。

-4-
這幾日,越若水沒少給柳相如獻殷勤。
「公主,駙馬爺對待越小姐有禮有節,不曾有半點逾越。ṭū́ⁱ」
跟得最久的丫鬟夏荷跪在我身邊,稟報Ťűₕ着近日兩人動向。
我聽得皺眉:「爲何?」
「駙馬爺做事一貫謹慎,就算真有異心,公主府內也是不敢的。」
「不敢?」我剪斷多餘花枝:「那就給他敢的機會。」
「將他們院裏人都換過,對外宣稱我感染風寒,臥病不出。」
夏荷稱是,還是有些疑問:「公主,若要處置那兩人,倒也不必真尋出錯來,隨意安個名頭殺了便是….」
我輕飄飄地睨了她一眼:「跟了我這麼久,就只學會殺人?」
若要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我等了她那麼久,怎麼可能讓她痛痛快快地去死。」
聽我得病後,越若水每日裝模作樣來探病,還哭了一場。
言語間左右不過就是提醒我與她兩人同出一母,要好好抱團取暖。
最後講了一大堆廢話後才說到關鍵。
她一副遺憾模樣:「聽說昨夜宮裏設宴,好多世家小姐都去了,我來這邊這麼久,還未結交過新朋友呢。」
她的心聲緊接着道:
【服了,真是病得不是時候,害我沒辦法接觸到皇帝,要不是人死了氣運就沒了,我直接一碗砒霜送她去死。】
氣運?我暗自思忖。
她想要機會,我給就是了。
「是姐姐疏忽了,你若想進宮玩,我這就去安排。」
越若水頓時雙眼放光,又想到此時我還在病榻,應該裝一裝,猶豫着要說什麼。
我眼皮未抬,夏荷便打發人了:「越小姐,公主累了,明日會親自帶你入宮的。」

-5-
第二日,越若水便同我一道進宮,心聲得意嘈雜得讓我頭疼。
只是剛過橫廳,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乞丐從假山後衝出,猛地向前一撲,將越若水撞倒在地,死死壓在身下。
周圍的ṭũ₉人羣瞬間陷入了混亂,宮女和太監們驚惶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啊啊啊啊——救命——」
「滾開!給我滾——」
越若水尖叫着想要將其蹬開,那乞丐卻還想要滿是血污的手去摸她的臉。
張大了嘴,從喉嚨深處發出一串低沉而奇怪的音節,聲音沙啞模糊,一眼便能看到「他」斷得只剩舌根的舌頭。
「啊啊啊,有鬼啊!媽啊!!」
越若水的尖叫一浪高過一浪。
我站在不遠處,靜靜地觀察着這一幕。
直到越若水快嚇得暈死過去,我都從她嘴裏聽到想要的音節時,我才垂眸,轉過頭去。
夏荷馬上抬手,周圍的小廝和婢子上前,想將乞丐從越若水身上拉開,卻發現他的力量異常大,似乎被某種執念所驅使,幾個人一時間都無法將他拉動。
直到那乞丐被按着時,還滿臉淚水想再次衝上前去。
「還不拖下去!」夏荷輕呵一聲。
幾個小廝忙將乞丐拖下去。
越若水還是滿臉驚恐,我擔憂地上前給她順氣:「難爲你了。」
她氣性上來,一把將我推開,又轉身狠狠給身邊小廝一巴掌。
「一個個地幹什麼,反應那麼慢,是要害死我嗎?」
「怎麼會把這種人放進來!公主府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嗎!?」
我嘆了口氣,安撫她的情緒:「是姐姐的錯,不怪他們。」
夏荷跟着幫腔:「公主憂思災民,在後院設置了粥鋪,每日發餐,那乞丐可能是發餐時溜進來的。」
我搖搖頭,感慨不已:「可能是失去孩子刺激到了,唉,都是可憐人,好好安置,別讓本宮再看見她了。」
見我如此說,越若水的氣被生生壓下去,只能跟着尬笑。
畢竟她給自己的人設是古靈精怪,不諳世事的善良少女。
「你還真是良善,既然是個可憐人,我也沒想和她計較。」
她嘴上如此,心裏卻罵娘。
【臭乞丐,弄髒老子新衣服,要是今天沒人,我非給她把手掰斷。】
【穿成長公主又怎麼樣,還是個白癡聖母,終究要被我踩在腳下。】
我眉頭輕挑,看着越若水怒氣衝衝的背影嘴角抑制不住上揚。
若有一天,她知道這乞丐是誰,不知道表情該有多精彩。

-6-
越若水由我領着進了皇宮後,一時風光無限。
皇帝也破例免去了她的禮,三宮六院皆不用跪拜。
沒過幾天,又說她下水救了皇子。
皇帝賞賜了一大堆東西,連帶着她七品的爹都連升兩級。
「最重要的是,越小姐昨日到訪官窯,經過她的指點,燒出了第一件白瓷,皇帝龍顏大悅要爲了此舉設宴慶祝。」
「天機閣也算出越小姐的星宿漸漸東昇,是祥瑞之兆。」
我隨意地仰在美人椅上,聽着夏荷的轉述。
「我叫你們給她找的麻煩找了嗎?」
提到此,夏荷臉上透出一絲不可思議來:「按公主的吩咐都做了,但奇怪的是,每次她都能逢凶化吉,甚至是最後一刻出現轉機。」
「白瓷燒製當天,我親手撲滅了窯火,確認絕不可能復燃之後才離開,沒想到第二天她仍是拿出了純白無瑕的白瓷。」
「公主,難道真如宮中所傳,她是神女降世…」
我心底冷笑:「是嗎,我可要親眼瞧瞧她的本事。」
此次宴會是在圍獵場。
皇帝好武,獵殺最多的,會得頭賞。
越若水一身戎裝,在露面瞬間就被世家小姐公子圍上。
在人羣簇擁之下朝我走來。
「姐姐,好久不見啊,我好想你。」她一如往常般高調地撲進我的懷中,抬頭俏皮地朝我身邊的柳相如眨眼。
「駙馬爺安好啊」
柳相如點頭回應,眼神順着就黏上越若水的臉。
我寵溺地摸摸她的頭:「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還有這種本事,真是讓我都覺得喫驚。」
她羞澀起來,撒嬌嘟囔:「哪有,你說得人家都臉紅了….」
可她心裏確實得意。
【蠢貨,這都是你上輩子的氣運換來的。】
我嘴上弧度未減,將她拉到柳相如身邊:「我身子一向不太好,提不起箭,你姐夫可是一手好箭術,每次都能得頭賞呢,讓他好好教你。」
「哇,姐夫真厲害啊」她星星眼,一臉崇拜。
柳相如顯得有些侷促,像是個毛頭小子般無措:「沒公主誇獎那麼好,但若是教你,自然是盡最大努力。」
送走越若水和柳相如後,轉頭就看到皇帝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我眉頭一皺,和越若水蠢壞不同,我這個弟弟是最難搞的笑面虎。
「京中都傳姐姐轉了性子,已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朕原是不信的,今日一見,實在大開眼界。」
「越若水到底什麼來頭,竟然能讓姐姐喜愛到如此地步,我這個做弟弟的實在羨慕,你對我可從來沒這麼溫柔過,我可不高興了。」
我眼神不善瞟了他一眼,警告道:「盛朝容,你要是敢隨便殺了她,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你。」
盛朝容的臉「唰」的一下,耷拉下來,滿眼失望:「那真沒意思,我還想看姐姐失魂落魄的模樣呢。」
「留她一命,你會看到的。」
我翻身上馬,不想與他再過多糾纏。
按照以往的習慣,柳相如應當帶着越若水往溪邊去了。
我一路往上,停在能縱觀全貌的山崖之上。
不一會,兩人的身影便從林中緩緩顯現。
不過本該分開的兩人,此時同乘一匹,柳相如將越若水圈在懷裏,好不親密。
柳相如將馬匹拴在一旁,越若水則是慢慢褪下衣衫,半露香肩,在溪邊揉搓着沾染上漿果的衣角。
曖昧的氛圍迅速升溫。
而我拉弓,搭箭,瞄準一氣呵成。
下一瞬。
箭矢帶着破空聲,直直朝着越若水的心臟刺去。
「若水——」柳相如驚呼出聲,飛身撲去想要將她救下。
可惜晚了,越若水驚恐回頭的瞳孔裏,箭尖已經直抵她的胸口。
該是必死無疑。
可瞬間。
一切變得極其慢,像是靜止一般。
越若水微微側身,躲開了這致命的一擊。
箭尖刺入水中,直挺挺立在那。
我神情凝重,在兩人看過來之前策馬離開。
這就是氣運。
逢凶化吉,天降祥瑞。

-7-
宴會後,越若水跟着我回了府Ṱųₒ。
落轎時,柳相如將我扶下馬車後緊接去攙扶她。
兩人短暫對視,眼裏盡是綿綿情意。
舊時白月光的面孔又是如今新人的新奇有趣,柳相如那隻知情情愛愛的草包腦袋定是淪陷了。
「上次風寒過後,本宮總覺身體匱乏,有些事難免疏忽,夫君你可要好好幫我關照着妹妹。」
我一副疲乏的樣子,讓夏荷攙着我回院。
兩人嘴角都壓不住,卻還是強擠關切的神情。
看上去扭曲極了。
之後,爲了親近柳相如,越若水還特意換了個院子。
雖然她偶爾會抱怨:「好吵,半夜總聽得見咚咚的聲音。」
但自從柳相如大膽到晚上爬牀後,她也就再沒提過了。
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就抑制不住了,兩人的行事越發的張揚。
從柴房到後花園再到我的書房,最後是我院子。
越若水穿着我的衣裳,擦着我的脂粉,同柳相如顛鸞倒鳳。
「姐姐,今日有花燈會,你真不和我們一起去嗎?」
越若水面如桃花,一看就是被人好好疼愛過的樣子。
柳相如關切地拉住我手,擔憂得眼眶泛紅。
「朝華,上次一病,你的身體越發羸弱,要是可以,我真的希望自己能代你病痛。」
「我聽聞廟會燈會時,許願多會實現,我此去一定會好生爲你祈願。」
若是旁人看來,他還真是個好夫君。
可這個好夫君,此時就當着我的面和越若水在桌布下調情。
越若水的腳尖一路輕輕上劃,直到抵住他兩腿之間。
而她的心聲在我耳邊不斷炸開。
【還傻傻感動,我可是和你男人Ťūₕ剛剛纔滾過,太爽了。】
【哎呀,我的好姐姐,真是一條可憐蟲啊,無論哪一世都爭不過我。】
我臉上掛起笑容,拉過兩人的手:「有你們倆真是我的福氣。」
兩人偷情持續了不少時間。
直到越若水查出身孕,她再也等不下去了。

-8-
爲祈求國運長隆,每年皇室都會前往聖水寺禮佛三日。
出發前,越若水親自爲我梳妝。
「姐姐,你素髮的樣子才更像上輩子,我還記得,小時候你總是留着長辮子,像是電視裏的明星,那時男生可喜歡躲起來看你了。」
「他們還老是圍着我,叫我給你送情書呢。」
「現在想來,那麼天真的歲月還真讓人懷念。」
銅鏡中,她嘴角帶笑,沉醉往事的模樣。
「是啊,我一樁樁一件件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那時頭髮稀疏發黃,只能常年短髮,她便趁着我熟睡,拿剪刀將我的頭髮全部剪掉。
坑坑窪窪像是癩皮狗,還故意當衆掀開我的帽子,讓所有人看見。
那些情書從未送到我手上,她讓他們以爲我都答應了,不斷借我的口,向那些男生索要財物。
東窗事發,又將責任全推到我身上。
加上親媽的證詞,我百口莫辯,被推上風口浪尖,謾罵霸凌一直持續整個初中。
我怎麼忘呢?怎麼忘掉呢?
「乖妹妹,你做過事,我會好好回報你的,咱們兩姐妹要一直心連心。」
越若水笑開了花,取下一旁的裙邊繡了五爪金龍的外衣就要給我披上。
若不仔細瞧,是發現不了的。
製作龍袍的繡娘就那麼幾人,沒有皇帝的允許,連線都碰不到。
「姐姐,怎麼了?」
我搖搖頭,順着她穿上。
柳相如同我一輛馬車,他心情似乎不錯,春風得意。
「夫君,你知道我爲什麼要嫁你嗎?」
我輕捻着手中佛珠,抬眼問他。
柳相如一愣,「當然是我與朝華一見鍾情。」
我心中冷笑,繼續道:
「當年你中了探花後,轉頭就拿着賞賜的銀兩贖了春月樓的一名妓子,還了她自由身。」
「朝堂上隨之就有言官參你,說你品行不端,有損皇家顏面,你還記得當時在獄中,你是如何說的嗎?」
往事被點起,柳相如不明白我的用意,還是將話接了下去:
「那時我說,那名女子雖身陷風塵,卻仍願意助我一臂之力。我以探花之名,得皇家賞賜,用以贖她自由,正是我作爲士人應有的擔當。」
「至於朝堂上的非議,我始終認爲,品行不端非在於救人於水火,而在於那些以權謀私、不問蒼生疾苦之輩。」
「若以金銀贖人自由爲不端,那世間何爲正道?若以一己之力助人脫離苦海爲有損皇家顏面,那皇家顏面豈非太過狹隘?」
如今這一番話,我聽來還是覺得悅耳。
只是,柳相如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中了探花滿身正氣的窮小子了,他享受我的權勢太久,忘了初心。
就和我媽一般,越若水一般,和上一世的周安城一般。
我給了他們機會,給了他們地位,給了他們一切。
可他們,回報我的,卻是背叛和貪婪。
心念一動,我手中的佛珠突然斷裂,珠子散落一地,叮叮噹噹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想, 兩世糾纏的恩怨該結束了。

-9-
入廟第二日便開始下了暴雨。
我坐在桌邊,等着今晚該要上演的好戲。
突然,一陣狂風伴隨着猛烈的踢門聲,打破了室內的寧靜。
門扉被一股巨力撞開,盛朝容一臉嚴肅地出現在門口,越若水和柳相如身後是一羣手持火把、身披鎧甲的親兵。
還未等我站直,越若水便率先發難,她的聲音在雨聲中異常尖銳刺耳:「長公主謀逆,拿下!」
我的目光在他們三人之間遊移,配合得開始慌張:「妹妹?這是做什麼?本宮怎麼會謀逆?」
越若水此刻再也不裝什麼姐妹情深了,冷聲道:「叫什麼妹妹,我可沒一個會謀逆的姐姐,長公主殿下,沒想到你竟然有如此狼子野心,竟敢刺殺陛下!若不是我和駙馬及時阻止,此時定是一場腥風血雨。」
我瞪大了眼,似乎是不敢相信,語氣顫抖着發問:「越若水,你有何證據,竟敢在此大放厥詞?」
她氣勢洶洶地上前,粗暴地扯起我的衣襬,聲音中滿是得意:「你衣角的繡花中隱藏着五爪金龍的紋樣,此等僭越之舉,已是鐵證如山,你還能如何狡辯?」
柳相如緊隨其後,他手中舉着一塊沾滿血跡的衣袖,上面繡着我私兵的標誌,他的聲音帶着一絲猶豫,卻還是堅定地說:「這是從刺殺皇帝的刺客身上搜出的,這刺繡,正是你私兵的標誌。」
「妹妹….」
「夫君,你們….爲什麼…」我驚訝不已,眼淚聚集,痛苦地望着他。
柳相如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似乎在掙扎什麼,但最終還是站在了越若水一邊:「朝華公主,你還是認罪吧,免得受更多的苦。」
盛朝容臉色一沉,帶着些許難以掩飾的興奮,下了命令:「將長公主打入天牢。」
「朕要親自審理此案!」
幾名士兵迅速響應,如狼似虎地將我按倒在地,不容我有絲毫反抗。
越若水見狀,眼中閃過一抹難以掩飾的狂喜,她俯身靠近我的耳邊,聲音中滿是勝利者的嘲諷:「姐姐,你終究還是敗給了我。你輸了,徹徹底底。」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你都玩不過我!」
我震驚的神色同她對視。
她笑得更是放縱。

-10-
沉重的鐵門在我身後緩緩關閉,發出沉悶的迴響在陰冷的天牢中迴盪。
盛朝容命令下,一切發生得悄無聲息。
越若水來的時候,我連囚服都還未脫下。
她站在鐵欄之外,透過柵欄投射下來的影子,映照出她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姐姐,你不是長公主嘛,怎麼會如此落魄?你曾經擁有的一切,現在可都在我手裏了」
我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但很快又被深不見底的平靜所取代。
見我沒有她預料中的回應。
越若水冷笑了一聲,表情更加猙獰:「裝什麼呢?你現在一無所有,而我有權有勢,就連你的駙馬都是我的。」
「對了,你還不知道吧,上一世,是我開車撞死的你,是媽給我做的僞證,周安城幫我分得屍,不過這一次,我會讓你在這牢獄中慢慢地腐爛。」
她狠話說完,可我仍然沒有任何反應。
越若水擰着眉頭,這世的麻煩事太多了,她上一世的得到的氣運已經耗盡了。
我如此作態,她總是覺得心慌不安。
「裝死是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我有的是手段和力氣對付你!」
心裏馬上接着道:
【現在可以了吧,我真等不及了,快吸食掉她這世的氣運。】
隨着她話音落下。
藍色的數字彙聚的東西像一條陰冷的蛇,從越若水體內鑽出來,悄無聲息地從我的腳踝往上繞,遊走之處,帶起一陣寒意。
下一秒。
我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系統。
獰笑在我臉上顯露:「終於讓我抓住你了,操縱我命運的寄生蟲。」
系統頓時在我手中掙扎着扭動身軀,釋放閃電。
和上一世觸碰便痛不欲生相比,此時的我毫無感覺。
系統電子音尖銳刺耳:【放開我!卑賤的東西,你居然碰我!誰給你的膽子。】
越若水被眼前這一幕嚇到,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你看得到……你……」
而我不爲所動,手指越捏越緊,系統不斷掙扎尖叫,而它的形態開始扭曲變形。
「不要,不要!我要使用氣運,系統快跑!你快跑!」
越若水瘋狂地吼叫着衝上來想要掰開我的手。
我嘖了聲,抬腳將她踹開。
「還沒輪到你。」
系統咆哮威脅着:【你不能這樣對我,殺了我還有千千萬萬個我,主神不會放過你的!】
【你會後悔的!主神會懲罰你!】
我冷笑一聲,透露出一股決絕和狠辣:「我從不後悔。」
話音剛落,我用力一捏,系統在一陣刺耳的尖叫聲中爆裂開來,化作無數數據碎片在空中消散。
處理完系統後,我才緩緩地抬起頭,看向越若水。
褪去所有僞裝後,我的眼裏只有深不見底的黑暗和恨意。
「越若水,你以爲你能夠玩弄人心,卻不知道你的陰謀,你的詭計,在我面前,不過是小孩子的把戲。」
我緩步朝她靠近,一字一句皆敲在她的心上。
越若水的雙腿開始發軟,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
從未想過的變故居然會出現。
她再愚鈍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幾乎是嘶吼着質問:「你到底是誰?你不可能是我姐姐,你到底是誰!?」
我目光冷冽,揪起她的衣領,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越若水的臉上,冷聲道:「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是大興的長公主殿下。」
越若水被這一巴掌打得頭暈目眩,臉上浮現出一個鮮紅的掌印。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你難道不是和我一樣才穿越嗎?你怎麼會……」
我輕蔑地勾脣一笑:「穿越?本宮是母后親生,自幼便長在皇宮。」
她像是終於反應過來,瞳孔瞬間縮小。
「所以…是你!」
「那個暴虐狠辣的長公主是你!一直是你!你一直在騙我,一直在陪我做戲!!」
我歪了歪頭,「這才反應過來嗎?」
越若水吞了吞口水,胸口不斷起伏,過量的情緒和信息讓她一時半會無法消化。
腦子一轉又馬上道:「姐姐,我知道錯了,我是被系統控制的,是它說你天生就是女主命格,氣運無限,只要讓你陷入絕境,就能瞞住天道,吸食你的氣運,要是我不聽它的,它就會電死我,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害你,是他逼我,不是我想害你。」
「姐姐,你原諒我吧,我知道錯了,我們兩世姐妹,你是最瞭解我的,我從小連螞蟻都不會踩死的。」
「是它逼我的,沒有一件事是我自己想做的,沒有一句話是我自己想說的,姐姐,姐姐,我是你世上唯一的血親的,你信我,你信我好不好?」
我勾脣一笑,緩緩靠近她。
她的表情瞬變,狠辣陰毒。
「去死吧!」
下一秒,我猛地抬手抓住她向我脖子刺來的髮簪。
「越若水,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從見到你第一天起,我就能聽到你的心聲!」
越若水震驚的神色被這一句話定住,腿一軟,呆坐了下去。
「完了…真完了…」
「怎麼會這樣…系統說過我纔是特殊的,我…」
「越若水,從來沒有什麼天生女主命,上一世我的成績從來不是誰賜的,我沒有一天不在努力讀書,上不了補習班,我就給人掃廁所蹭旁聽,拉不到業務,我就一頓頓陪酒,喝到胃潰瘍,是我熬到尿血一步一步創立了公司,這一世,我被人暗殺下毒不知多少次,誰都想要我的命,是我自己爬出來的,我手上早就沾了鮮血,才站到如今的位置。」
「而你憑什麼?嬌生慣養,愚蠢自私,就憑那個破系統就想換走我的一切?」
越若水滿臉的不甘,死死瞪着我。
但很快她抓住了最後的希望:「但你謀逆是真的,皇帝不會放過你的,你還是會死。只要你死了,我沒有系統一樣會贏。」
「我還能得到你的一切。」
我被她逗笑,真是天真啊。
「我弟弟坐上那個位置,自然有他的聰明之處。你以爲他真的相信那些所謂的證據?我若真想反,他明早就能從那個位置上下來,他只是在利用這個機會,給我找點不痛快罷了。」
「你動腦子想想,他要是真想殺我,會讓我活到現在?」
越若水的臉上露出了極度的恐慌:「不,這不可能!我怎麼會輸給你,我怎麼會…」
「一定是什麼地方搞錯了,一定是!」
我惡劣勾脣:
「放心好了,你還是能當回公主的,我坐這個位置太久了,累了,需要一個人替我去死。」
「明早你就會被以謀逆罪當衆砍頭,頭顱會掛在城牆上九天九夜,我保證,所有人都會仰視你的。」
越若水崩潰了,帶着一絲不甘,想打最後的感情牌:「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我們在異世相依爲命,媽不會原諒你的,你這麼對我,媽不會原諒你的!」

-11-
我原本平靜的情緒因爲她這一句話頓時翻湧,怒吼壓抑不住地噴發。
聲音幾乎從喉嚨深處擠出,滿是恨意:「將她綁在馬後,拖回公主府!我要讓整個皇城都看看,背叛我是什麼下場!」
越若水被粗暴地拖出天牢,尖叫和哭喊在夜空中回ṱü₎蕩。
「啊啊啊——救命!救命!」
「長公主草菅人命,都快出來看啊!」
「有沒有人可以救救我!」
雙腿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血肉模糊,留下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血跡。
直到停在府邸門口,我才翻身下馬將她拽起來,毫無感情的彷彿不是拖着的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個破碎的玩偶。
越若水的臉上寫滿了恐懼,她用盡力氣大叫着:「你想幹什麼,你想幹什麼!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太過吵鬧,我剛想轉身卸了她的下巴,一道包含怒氣的暴呵打斷了我的動作。
「朝華,你在幹什麼!!」
柳相如滿臉震驚和怒氣攔住了我的去路。
「哥哥,救我,救救我,她瘋了。」
「救我!」
越若水像是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哭泣不止地朝着柳相如求救。
「還不趕快請太醫!」柳相如上前一步撞開我,伸手想要抱起越若水。
「你碰過她的地方,我都會削掉。」我輕輕開口。
柳相如的動作就愣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柳相如,念在我們夫妻一場,我本想給你留個全屍的。」
柳相如震驚回頭,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像是再一次重新認識我。
這些日子他在越若水的影響下,早就把我當作好拿捏的尋常婦人。
直到現在,刻在他骨子裏的恐懼才慢慢復甦。
不是我瘋了,是我本來如此。
「朝華…..」他的聲線顫抖,眼神躲閃,完全沒了剛剛的氣焰。
我沾滿鮮血的雙手,撫過他的臉頰,笑了笑
「來人,將駙馬爺帶下去等死。」
「朝——」他沒能再喊出我的名字,被侍衛一掌劈暈拖了下去。
越若水痛恨我到了極點,哭喊着詛咒我:「你這種人,生生世世都會衆叛親離,沒人會愛你。」
我冷哼一聲,這種程度的詛咒,我聽膩了。
提起她的衣領,繼續拖着她往前走。
直到別院的假山前,我纔將她甩下,轉動機關,
地窖的門緩緩打開,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提起越若水的衣領,笑得瘋狂病態:「媽會不會原諒我,你很快就能親自問她了。」
越若水震驚到失語。
滿嘴惡毒的話都堵住了。
「哈哈哈哈哈。」我看着她呆愣的神情,笑出了聲:「對,就是你想得那樣,妹妹,你可不是第一個穿過來的,而是我等的最後一個人。」
地窖內,一股黴溼和血腥的氣味撲鼻而來,越若水被我一把推了進去,此時她的雙眼終於看到了那兩個被鐵鏈鎖住的身影。
一個是她口中的「媽」,另一個則是周安城,兩人的眼神空洞, 身上佈滿了傷痕和血跡,衣衫襤褸, 不成人形。
瞬間越若水的聲音在地窖中迴盪。
「不, 這不可能, 你在騙我!」
我冷笑不止, 帶着一股殘忍的快感提起越若水的頭:「好生看看, 那時媽可是一眼就認出了你,你不是滿嘴的媽嗎?怎麼在你眼前都認不出來?你每晚都睡在他們旁邊,他們每晚都在給你求救啊, 那些敲石頭的聲音, 你不是聽見了嗎, 那個時候你在幹嗎呢?和柳相如玩得可爽了吧。」
我後退一步, 眼中的清醒漸漸褪去,變得沒有一絲波瀾, 彷彿一潭死水
隨後一把將越若水推向他們,動作不帶任何猶豫,就像是丟棄一件無用的玩物。
周安城和我親愛的媽媽,這兩個曾經喫我血肉耀武揚威之人, 如今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只剩下動物般的本能。
周安城的牙齒深深陷入越若水的肩膀, 撕扯下一塊肉, 而媽則瘋狂地抓着她的頭髮, 將她的頭往冰冷的石牆上撞擊。
他們斷掉的舌頭髮出詭異的叫聲, 若是一開始他ţů⁰們期望着越若水會救救他們,但時間一天天過去,希望被磨平, 無邊的恨意從心底滋生, 現在他們只想拖着越若水下地獄。
越若水斷了雙腿,連逃跑都做不到。
「賤人!你不得好死, 我死了也不會放過你的。」
「下輩子我也會繼續纏着你,生生世世纏着你!」
「……」

-12-
步出地窖,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夏荷守在我的身邊:「公主, 終於結束了。」
我抬頭望向夜空,星辰閃爍。
這個夜晚, 只是我漫長人生中的一個小插曲。
我的人生回到了自己手中。
越若水的頭顱在城牆掛足了日子, 只是沒了臉皮,畢竟駙馬喜歡, 我就送他了, 好歹讓他走得安心些。
一年的時光悄然流逝, 我的生活迴歸平靜。
直到這日, 夏荷匆匆走入,臉上帶着一絲興奮與急切, 她屈膝行禮, 語氣中帶着一絲顫抖:「公主, 有新的發現。」
我眉梢輕挑,轉過身,目光如炬:「講。」
「我們找到了新的穿越者。」夏荷的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站起身,身姿優雅地走向夏荷:「哦?這倒是有趣。走吧, 夏荷,這次我可要問清楚,主神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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