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純恨那年。
我將清貧校草騙到器材室。
掀起短裙,誘他破戒。
我恨他看不起我,恨他清高。
恨他看我像看陰暗的老鼠。
於是我決定毀了他,將他拉入泥潭。
我自信沒有男人能抵抗我這種誘惑。
但他卻抓住了我的手。
突然脫下外套蓋在我身上。
我聽到了他冷淡的聲音:
「林簡安,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嗎?」
-1-
我從小就知道自己長得漂亮。
也很會利用自己的容貌。
早就喫到美貌紅利的我肆無忌憚。
無論是初中還是高中。
我都和班裏最有錢的男生談戀愛。
每天跟着他們曠課逃學,打架飆車。
化着濃妝,享受着那羣人的一句句大嫂。
我不愛學習,也看不起班裏那羣書呆子。
如果當時有人問我美貌和智商哪個更重要時。
我肯定會毫不猶豫選美貌。
只要眨着眼笑一笑,便會有男人上趕着送錢。
我很容易得到男人的愛和追捧。
即便我聲名狼藉,是有名的交際花。
但這樣的路太過於輕鬆。
比起學習的苦,簡直不值一提。
-2-
而寧譽安不一樣。
他是學校的優等生,老師們的心頭寶。
家境貧寒。
他經常拿着袋子撿同學不要的飲料瓶和廢本子。
在這個自尊心比天還高的年紀。
寧譽安顯得如此不卑不亢,不同尋常。
而我曠課化妝早戀,每個老師提起我都頭疼。
林簡安,寧譽安。
我們名字裏都有一個安,卻是截然相反兩種人。
而我最恨寧譽安這副清高的樣子。
早上遲到,如果是其他人檢查。
我撒撒嬌笑一笑就能矇混過去。
但寧譽安不行,他鐵面無私。
頂着一張不苟言笑的臉,從來不聽我找的藉口。
在收作業時,更是當衆拆穿我都是抄的。
讓我顏面盡失,被老師嚴厲批評。
-3-
我們的名字被人一起提起時。
是格外鮮明的對照組。
同樣的貧困生。
一個是天上月,一個卻是地上泥。
又一次被寧譽安抓到曠課時。
我怕再被老師責罵叫家長。
昏了頭,竟然去捉他的手撒嬌:
「譽安哥,你放過我這一次好不好,求求你了。」
可我忘了,這種百試百靈的手段對寧譽安不起作用。
他像是被垃圾碰到一樣,猛地甩開。
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當時的眼神。
厭惡的,不屑的,像看老鼠一樣。
他說:
「林簡安,不要把這種噁心的手段用在我身上。」
-4-
晚上回到家。
我果然沒有逃得過一頓毒打。
我爸拿了皮帶就抽到我背上。
他罵我是賠錢貨,叫嚷着要把我趕緊嫁人換彩禮。
我忍着痛,趕緊從口袋裏掏出幾百塊錢。
這是陸堯給我的,我今天打扮得漂亮。
他帶出去很有面子,隨手就塞給了我。
往常只要給了錢,我爸就不會再打我。
但這次他喝多了,拿了還不解氣,繼續拿皮帶抽我。
他說隔壁的女兒初中畢業就去廠裏打工了。
罵我外婆非得拿出棺材本讓我讀高中。
我被他從屋內打出屋外。
周圍的鄰居已經見怪不怪,沒人願意惹這個酒瘋子。
等他終於打累了,人羣也散了。
我直起蜷縮的身體,齜着牙想站起來。
抬眼對上了一雙冷淡的眼睛。
是寧譽安,他揹着一袋子廢紙殼,站在我不遠的地方。
我想表現得不在乎,但一走就疼得踉蹌了一下。
也不是第一次被認識的人撞見被打的樣子。
甚至陸堯也撞到一次。
我一向會利用外貌,所以露出傷口故意哭。
果然陸堯很心疼,又給了我很多錢。
我知道此刻我應該示弱,讓寧譽安可憐我。
以後或許會對我寬容一點。
但現在,我第一反應是躲起來。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
就是不想讓他看到我狼狽的樣子。
或許是因爲他的那句噁心和眼裏的不屑。
所有人都可以,唯獨寧譽安不行。
所以我瞪了他一眼。
強忍着痛,跑開了。
-5-
陸堯說會帶我私奔。
他說他會對我好,以後會娶我。
我的同學很多都這樣。
初中畢業,不是去廠裏打工,就是嫁人生子。
我認識的姐姐,就是受不了家裏打她。
十五歲就跟男的跑了,聽說過得很幸福。
所以我相信了陸堯。
相信他能幫我擺脫我爸,擺脫這個糟糕的家庭。
但最近,我爸又染上了賭癮。
一輸錢又開始打我,比以前打得更重更疼。
我被打得實在受不了了。
我問陸堯什麼時候帶我私奔。
他只是敷衍我,說再等等。
然後拉着我繼續曠課,和街上的混混玩。
翻牆回學校時,我又被寧譽安抓住了。
他一如既往地記下我的名字和班級。
走的時候,卻突然說了一句:
「不要再曠課了。」
我有些驚訝地抬頭,沒想到他會說這句話。
但很快我又聽到下一句:
「林簡安,你實在是,自甘墮落,不知上進。」
微風將他的聲音送到我耳邊。
這八個字實在是太尖銳、太刺耳了,我幾乎氣得渾身發抖。
想要跟他理論,但寧譽安已經走遠了。
-6-
那天之後,寧譽安對我更加冷漠無情。
一次月考,他當衆舉報我作弊。
我的成績取消,被全校通報批評。
回到家後,我爸覺得丟了面子。
將我打了一頓,餓了兩天。
我恨寧譽安這副多管閒事的樣子。
恨他舉報我作弊,恨他讓我挨這份毒打。
餓得兩眼發黑時,我決定給他一個報復。
於是我在校服下換上超短裙。
放學後,將寧譽安騙到了操場的器材室。
我摸清了保安巡邏的時間和班次。
故意踩點,將寧譽安推倒在地上。
我跨坐在他的大腿上,能感受到少年的緊繃肌肉。
我眨着眼笑,將他的手拉到我的短裙上。
寧譽安。
你不是看不起我,嫌我噁心嗎?
那等你撕碎我的短裙,展現醜陋的慾望時。
看你還怎麼清高?
-7-
我計算着保安到來的時間。
天之驕子跌落泥潭,背上性騷擾的罪名。
自甘墮落,不知上進。
這八個字讓我耿耿於懷,如鯁在喉。
所以我要讓寧譽安和我一樣聲名狼藉。
看他還怎麼高高在上地指責我。
但我想象的事情沒有發生。
寧譽安突然推開了我。
我踉蹌了一下,一件外套就迎頭撲了下ṱū́²來。
外套上還殘留着淡淡的體溫和香皂味。
寧譽安長得高,此刻低着頭看我,平靜地問:
「林簡安,你在做什麼?」
來之前,我信心滿滿,對要做的事毫無愧疚。
我想過寧譽安會發火,會生氣,會仇視。
但此刻寧譽安只是這樣語氣平靜。
我莫名感到了一陣陣難堪。
看我半天不說話,寧譽安也沒有追問。
他帶着我離開器材室,坐在學校門口的長椅上。
椅子背後,是我逃課時經常翻進翻出的牆。
「陸堯和你不一樣。」
我沒想到寧譽安的第一句是這個,呆呆地啊了一聲。
「他家裏有錢,高中畢業就出國了,所以他曠課逃學都沒什麼影響。」
「但你不行,你跟他在一起,總是曠課逃學,說不定連高中畢業證都拿不到。」
-8-
陸堯從來沒跟我說過這個。
我以爲等他考上大學,我就能去他讀書的地方跟他一起。
原來他早就打算出國啊,只是瞞着我。
寧譽安伸手拂開肩上的落葉:
「林簡安,你不應該把時間都花在戀愛上,不該遲到曠課,也不該學別人打架喝酒,你太蠢了,只會被玩弄得團團轉。」
我捏着手指,好半天才說:
「那我能怎麼辦?我不聰明,學習不好,即便不戀愛,我也考不上大學。」
我偷偷打聽到,我爸已經在給我找人家。
那是個四十歲的男人,殘疾,性子陰晴不定。
據說上個老婆就是被打得逃跑的。
但家裏有錢,能出四十萬彩禮。
我怕我熬不到高中畢業了,就要被賣了。
即便熬到畢業,以我的成績,大專也考不上。
還不如利用容貌,早早找個人嫁了。
「陸堯不行我就找別人,總有人真心對我好、愛我,願意帶我走。」
寧譽安的目光冷了下來。
他看了我很久,看得我不自覺捏緊衣角,才問我:
「將希望寄託在男人身上,寄託在所謂的真心身上,靠着嫁人來擺脫家庭,覺得愛情能給你保障?」
「林簡安,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嗎?」
我從來沒想過寧譽安會這樣問我。
我沒有回答,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幾乎是狼狽而逃。
我自小到大因爲漂亮得到的優待很多。
也因此被人開過許多不尊重的玩笑。
明明早就沒有羞恥之心了。
但爲什麼被寧譽安這樣問。
我還會難以直視他的眼睛呢?
-9-
第二天上學我跟陸堯提了分手。
他不可思議,一直追問我爲什麼?
我問他高中畢業是不是要去留學?
他沉默了,我便知道了答案。
分手之後,我很快找到了下一個目標。
是給我寫了十幾封情書的周元。
他家境不錯,長相也端正。
更重要的是,他高一結束就會轉學。
「安安,等這學期結束,我爸就會調到別的城市。」
「到時候,你跟我一起走,我給你租房子,我養你。」
他說得這樣堅定,恨不得跪下給我表忠誠。
我開始和周元出雙入對。
享受着他給我打飯接水。
只有遇到寧譽安的時候,我會不自覺地移開眼神。
我心裏有些埋怨寧譽安。
他不用嫁人,又聰明,可以考上很好的大學。
不像我,生來就是要嫁人的,學習又不好。
他高高在上,哪裏知道我的困境。
我不想被我爸打不想被換彩禮也有錯嗎?
嫁給誰由我自己找,算是我爲數不多的抵抗。
我看着周元被我迷得團團轉的樣子。
已經開始暢想以後的幸福生活。
-10-
直到周元的媽媽出現。
她站在校門口,衣着時髦。
一見我,就衝上來,扯着我的頭髮大罵:
「你這個狐狸精,小小年紀就勾引我兒子要錢,真不要臉。」
「今天就讓你的同學和老師看看,愛勾引男的是吧,老孃非劃爛你這張臉不可。」
我頭髮被扯掉了一把,疼得一直掙扎。
撕扯間,我看到周元躲躲閃閃地藏在樹後。
跟我對上目光後,他一個激靈,大喊:
「媽,就是她勾引,我才偷錢的,不然我纔不會偷。」
周元將他偷買遊戲機的罪名安在我頭上。
我被他媽扇了好幾巴掌,不停頓地罵賤貨不要臉。
周圍人看我的眼神十分不屑和嘲諷。
我聽到他們的議論聲,說我這麼小就不知羞恥。
沒有人阻攔,所有人都在看這場熱鬧。
曾經跪下發誓要對我好一輩子的人,此刻像個縮頭烏龜。
直到寧譽安帶着保安過來,他媽纔不解氣地住了手。
我捂着臉,被寧譽安帶着去診所。
醫生開了藥,寧譽安出去了一會,進來時遞給我一瓶水。
我擰開水,卻沒喝,低着頭好久才說:
「寧譽安,爲什麼每次我最狼狽的時候都會碰到你?」
或者其實不是他總能撞到我狼狽的樣子。
而是只有在他面前我才覺得狼狽。
爲什麼?
上次我不懂,這次我也不懂。
-11-
寧Ţū́ₑ譽安沒說話,他給我上了藥,就要送我回家。
我搖了搖頭,實在牴觸那個稱爲家的地方。
他也沒堅持,問我:
「我現在要去撿瓶子,你要一起嗎?」
寧譽安撿瓶子的地方是在一個廣場。
晚上這裏散步和擺攤的人很多。
「其實撿廢品挺掙錢的,這裏的加上學校的,能賣一筆不少的錢。」
我跟着寧譽安一起撿。
他告訴我什麼瓶子值錢,怎麼固定廢紙殼比較牢固。
又說哪一家收廢品的價格公道,不坑人。
我撿着撿着,突然蹲下哭了。
哭了很久,我才發現寧譽安也蹲了下來。
他也不說話,靜靜看着我。
我哽咽着:
「寧譽安,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嫌我很丟人?」
我這種人比起寧譽安實在太糟糕了。
明明可以靠自己攢學費生活費。
卻偏偏喜歡談戀愛花別人的錢。
我好喫懶做,總喜歡走捷徑,選輕鬆的路。
我以前總以爲我恨寧譽安,討厭他。
但我其實只是嫉妒,嫉ṱů₎妒他坦蕩,嫉妒他昂揚向上。
寧譽安搖了搖頭,他把我拉起來:
「林簡安,你年紀小,心思不成熟,所以很容易被眼前的輕鬆蠱惑。」
「數學很難,物理公式不好記,六點的早讀也很辛苦。」
「但是你一定要學習,一定要考出這個小地方。」
這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說這種話。
我呆呆地抬頭,被寧譽安用紙巾擦掉淚水:
「太過甜蜜的禮物,早就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林簡安,堅持一下,高中三年也不是很難的,對不對?」
-12-
我扔掉了那些廉價的口紅和短裙。
穿好校服,真的乖乖地開始學習。
但我的基礎太差了,聽課像是聽天書。
沒到三天,我又忍不住想抄作業。
寧譽安沒說什麼,但只要我抄作業。
那天下午他就會拒絕和我一起撿瓶子。
幾次之後我就不敢了。
寧譽安除了賣廢品,還會去修車鋪幫工。
他修車的時候,我就坐在旁邊的桌子旁寫作業。
但我太笨了,常常一道題講三遍也聽不懂。
寧譽安脾氣很好,實在被我笨到了也只會嘆口氣。
但我也很怕他嘆氣:
「我的腦子本來不適合讀書,是你自以爲是。」
我其實不是想說這個,我是怕他嫌我笨嫌我煩。
如果被這樣說,我真的會很難受。
所以我搶先開口,只是想讓寧譽安反駁我。
但他嗯了一聲,我的眼睛瞬間就溼了。
寧譽安卻又說:「是我的錯,我太自以爲是。」
「林簡安,你不笨,只是需要一點耐心。」
一週後,寧譽安送給了我一本筆記:
「不要抄作業,不要作弊,不會的我來給你輔導。」
筆記上面按照我的情況密密麻麻列了學習計劃。
這是我第一次收到這種禮物。
輕薄幹淨的紙張上還殘留着墨香。
我很珍惜,翻的時候小心翼翼。
別人想碰都不讓碰。
-13-
在寧譽安的監督下,我不再逃學曠課。
但冬天天氣太冷。
我遲到的毛病總是很容易ţŭⁿ犯。
寧譽安去北京參加物理競賽時跟我說:
「我要去一週,如果這期間你沒有遲到,回來後我會給你獎勵。」
這個誘惑太大了,我使勁點頭保證。
前幾天都能按時上學,但最後一天我還是遲到了。
因爲我爸又喝醉了,這次打我到半夜,我便起牀晚了。
我深呼吸一口,拿出許久不用的手段。
對着門口檢查的同學眨眼睛撒嬌,求他不要記我的名字。
那同學看我的眼睛都直了,我就知道這事妥了。
但他突然眼神一變,衝我身後喊班長。
我一僵,就對上了寧譽安冷淡的目光。
他站在那裏,不知道看了多久。
-14-
今天出了暖陽,曬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只有我渾身僵硬,如墜冰窖。
我怯怯地跟在寧譽安身後,心中惶惶。
我知道他肯定看到了剛纔的事情。
我又遲到了,又用了那種手段。
我想解釋,卻喉頭艱澀發不出聲。
我怕寧譽安覺得我無可救藥。
我怕他認爲我死性不改。
我更怕他對我失望……放棄我。
不知道跟了多久,寧譽安找老師拿了兩張假條。
跟門衛說了一聲,就帶着我走了出去。
又是那個熟悉的診所,寧譽安讓我拉起袖子。
語氣聽不出情緒:「他又打你了?」
我低着頭說對不起。
寧譽安沒回應我,只給我上藥。
他把我帶回了他家。
狹小的出租屋內,他將牀讓給了我,自己睡在客廳。
第二天,我聽到一個消息。
我爸不知道被誰尋仇,斷了一條腿,差點被打死。
我將寧譽安外套上不小心沾到的血漬指給他看。
「這會給你惹麻煩的,你不該做這種事。」
寧譽安在我心中一直是禮貌冷靜的好學生形象。
我完全無法想象他打人的樣子。
但寧譽安突然笑了一下:「林簡安,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好人了?」
他又說:「以後再打你,你就跑,別告訴我,你連個瘸子都跑不過。」
我看了寧譽安很久,聲音很輕地說謝謝。
寧譽安說:「以後每天多加兩套卷子,能做到嗎?」
我溼着眼睛,使勁點頭說好。
寧譽安說的獎勵是一盒北京特有的糕點。
但我沒有做到對他的承諾。
所以他沒有給我獎勵,我也沒有要。
-15-
高二分班,我選擇了理科。寧譽安也是。
但他去ţū⁶了火箭班,而我只在普通班。
我的成績提高了很多,不再吊車尾。
但離能考上大學還有着不小的距離。
而寧譽安開始參加各種各樣的競賽。
他會給我制定各種各樣的任務。
比如一個月不遲到、不走神,比如數學提高二十分。
每次完成,我就會得到一個小獎勵。
一個冰淇淋或者是一杯甜甜的奶茶。
我看着寧譽安做題的樣子,突然說:
「寧譽安,爲什麼跟你在一起我會覺得很開心呢?」
我是真情實感的疑問。
學習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賺錢也是。
舅舅不讓外婆再管我,我爸扣着學校補助不給我。
我只能和寧譽安一起賺生活費。
打包廢品時我被割過手,爲幾毛錢像個潑婦一樣吵架。
冬天發傳單常被人冷眼,手上的凍瘡也很疼。
食堂貧困生補助窗口的飯不好喫。
遠遠比不上陸堯經常帶我去的二樓。
我需要努力學習,努力賺錢。
明明比以前笑一笑就有人追捧的日子辛苦很多。
但爲什麼我反倒會覺得更開心呢?
寧譽安頓了一下,敲了敲本子讓我別走神。
我眼尖地發現寧譽安寫錯題了,竟然將填空題寫成 abcd。
但我沒有指出來,只在心裏偷偷笑。
學霸犯這種簡單的錯誤,我說出來他豈不是很Ŧůₕ沒有面子。
-16-
高二的期末考試。
我奇蹟般地考進了班級前十。
前十名會獎勵一百塊錢。
我幾乎是興高采烈,十分珍惜地摸來摸去。
我想用這一百塊錢請寧譽安看電影。
但喜悅還未持續多久,我就聽到了旁邊的議論聲。
「林簡安怎麼可能考這麼好?抄的吧,肯定是作弊。」
「人家有本事呀,勾搭得寧學霸天天給她補課,你行你也去。」
「嘖嘖嘖,也可能是勾搭出卷子的老師,不會親嘴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我拎着板凳就砸了過去。
領頭議論我的人被砸得頭破血流。
他不服,還在嚷嚷:
「林簡安,誰不知道你天天用漂亮換好處?」
「初中的時候請一頓飯就能跟你體育課組隊,給你抄作業就能送你回家,一袋零食就能摸摸手。」
你之前是什麼人大家都知道,現在在這裏裝什麼?
我僵硬在原地。
大家的議論彷彿血盆大口一樣向我撲來。
我張了張口想反駁,卻又如此無力。
我從小便會利用漂亮爲自己謀取利益。
那樣輕鬆,又那樣容易。
我不在乎名聲,也不在乎羞恥。
而現在,年少時做過的事像是迴旋鏢一樣樁樁返還。
此後我做的每件事都會被蒙上曖昧的猜想。
當我自己不尊重自己時,別人也Ŧų₈很難再尊重我。
看似一帆風順的捷徑。
往往會在以後付出更加沉重的代價。
-17-
放學的路上,我難得沉默。
我不知道寧譽安有沒有聽到那些難聽的留言。
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怪我連累了他遭受議論。
我躊躇了很久,又說對不起。
寧譽安停下修車的動作,轉頭看我:
「林簡安,你爲什麼總要跟我道歉呢?」
「做錯題要道歉,瓶子撿少了要道歉,明明自己被議論反而向我道歉?」
寧譽安走過來,扯出紙巾:「一邊道歉一邊哭?我難道看起來很可怕?林簡安,我好像沒有兇過你吧。」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不是愛哭的性格。
但在寧譽安面前,總是容易顯得脆弱。
「寧譽安,你以後離我遠一點吧,好不好,我這種人……這種人……」
我訥訥半天,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寧譽安說:「不好。」
他將紙巾塞給我,又轉身去修車,聲音冷冰冰的:
「林簡安,不要被外界影響,學習纔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你讀的書考的成績都是自己的,和別人有什麼關係?」
「你可以在我面前哭,但你不能後退。」
終於修好車了,寧譽安洗好手。
又從書包裏拿出一沓東西:
「如果難受就做題,以後每天再加一套卷子,能做到嗎?」
明明寧譽安聲音冷冰冰的,也沒哄我。
但我就是止住了哭,含着眼淚點頭。
寧譽安滿意了,將試卷塞進我書包,拎起來:
「不是說請我看電影嗎?怎麼?反悔了?」
我抹了把眼淚:「沒有,我票都買好了。」
寧譽安的腳步那樣堅定,走得那樣快。
我需要邁很大步,鼓足勇氣才能追上。
這條路上佈滿障礙,我會摔倒,會疼痛,會疲累。
但我知道,他走的這條路是對的。
-18-
進入高三後,我的成績已經能穩定在班級前十。
曾經議論我作弊的聲音也慢慢消失。
學習壓力很大,大家都埋頭苦讀。
很少再有精力分給別人。
聖誕節的時候,剛好學校放假。
我和寧譽安穿着玩偶服在街上賣玫瑰。
忙到大半夜,總算結束了工作。
我們坐在路邊休息。
我抹了把額頭的汗,高興得一直喊:
「我喜歡節假日,我喜歡節假日!」
節假日生意好,這一晚上要比平時多掙好多。
寧譽安嗯了一聲,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盒子遞給我。
我打開,竟然是一個髮夾。
寧譽安說:「隔壁兩元店買的。」
可我認出了盒子的包裝:「說謊,明明是咱們上次兼職的商場。」
是最近很火很流行的髮夾,我看了半天很喜歡。
但太貴了,要 299 塊錢,我不捨得買。
寧譽安是個十分精打細算的人。
他對整條街的物價瞭如指掌,買筆都會貨比三家。
會爲了少一塊錢,走半個小時去別的店買牙膏。
髮夾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他向來不屑。
我根本沒想到他會花 299 塊錢買它。
「這是獎勵嗎?但最近你好像沒有給我佈置什麼任務?」
寧譽安沒看我,他喝了口水:
「不是獎勵,是禮物。」
此刻不遠處天空開始放起煙花。
光亮落在寧譽安眼睛裏,他眼珠顏色很深。
看人的時候會顯得格外認真。
「林簡安,聖誕快樂。」
周圍人羣熙攘,到處都是大家的歡聲笑語。
我拆開包裝,扭扭捏捏地夾在頭髮上。
不斷追問寧譽安好不好看。
他將我從椅子上拉起來:
「好看,走吧,回去做題。」
-19-
高考前一週。
我被我爸關在了家裏。
他翻出了我偷偷攢的錢和買的車票。
一邊用皮帶抽我一邊罵我:
「小白眼狼,還騙我高考完就嫁人,原來早就買好車票想跑了。」
我跟寧譽安約好,考完就去廠裏打工攢學費。
沒想到,竟然被我爸發現了。
我被打得奄奄一息,半夜就發起了燒。
燒得迷糊間,我在心裏對寧譽安說對不起。
我可能不能高考,又要失約了。
我總是這樣,讓人失望。
我爸關好我,又出去喝酒了。
我被關了三天,又餓又渴,懷疑自己下一秒就要死掉。
所以當寧譽安出現在窗外的時候,我幾乎覺得在做夢。
他撬開了門。
衝進來揹着我就往外走。
我被帶到了他的家裏。
他給我餵了水又喫了藥。
我一覺醒來,渾身發疼,只能迷糊間看到寧譽安在廚房做飯。
「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了……」
寧譽安把我扶起來,餵我喝粥:
「林簡安,我有沒有說過,不要跟我道歉。」
說過,而且還說過讓我不要哭。
但我此刻太難受了。
我不但說了對不起,而且眼淚還流了寧譽安滿手。
把他的牀都弄髒了。
寧譽安扯過紙巾,又給我擦眼淚。
我聽到他嘆了口氣:
「不許哭,不許道歉,現在喫飯,等會喫藥。」
「不要把人渣的問題歸咎到你身上。」
「林簡安,你很勇敢,很棒,所以堅持到高考完好不好?」
我含着淚又使勁點頭。
就被他揉了揉腦袋,寧譽安輕聲說:
「好乖。」
-20-
高考那天,我精神還不錯。
去考場的路上,我看到我爸在一旁東張西望。
但寧譽安將我死死護着,他衝不過來。
兩天的時間一晃而過。
高考結束。
寧譽安又帶着我回家。
他將我爸拽着撞到牆上。
我衝進房間,將身份證戶口本部帶走。
我們訂了車票,去了經濟發達的南方工廠打工。
坐在火車上,我看着窗外的風景愣神。
這是我期盼許久的逃脫。
我終於逃出了那個家,逃出了我爸的虐打。
曾經我以爲的辦法是私奔,是嫁人。
但現在。
寧譽安就算在火車上也拿出課本背單詞。
他給我圈定了範圍,佈置了任務。
「上了大學,英語絕對不能落下,爭取大三前四六級全部通過,還有學校的獎學金,能拿就拿,有了這筆錢生活能輕鬆很多。」
「等上了大學,就可以做家教,這會比高中兼職輕鬆很多。」
我聽着他清亮的聲音,小聲說了句謝謝。
寧譽安這次嗯了一聲,接受了。
他看着我說:
「也謝謝自己吧。」
「林簡安,你比自己想的更加勇敢和堅強。」
-21-
高考成績出來。
我和寧譽安都報考了北京的大學。
但他是我們小縣城的理科狀元,被清華錄取。
而我則考上了一所普通的一本。
我對這樣的結果已經很滿意了。
以前我從來沒想過讀大學,也不敢去想。
我們的學校離得很遠。
剛開始的時候,還會每週都約着一起喫飯。
後來寧譽安忙着比賽,我也忙着兼職。
兩個人見面的機會就很少了。
大二下學期,我獲得了國家獎學金。
一共八千塊錢,就跟做夢一樣。
我去商場挑了好久的禮物。
我推掉了聖誕節的兼職。
偷偷跑去了寧譽安的學校,想要給他一個驚喜。
這天下了雪很冷,但我止不住開心地在校門口來回蹦跳。
我訂好了電影票,想看完電影后再把禮物送給他。
我等了很久,終於等到了寧譽安出現。
但他不是一個人,旁邊跟着一個很漂亮的女生。
他們不知道在聊什麼,我看到寧譽安笑了。
女生的圍巾亂了,寧譽安溫柔地給她圍好。
寧譽安不知道說了什麼,女生搖了搖頭。
之後他叫了輛車,女生坐着車走了。
走之前,兩個人還笑着說再見。
我呆愣了很久,才被信息提示音驚醒。
寧譽安:【下課了嗎?要不要一起喫飯?】
他給我發過來一個地址。
我低着頭看手機,發了一個小貓表情包。
努力表現得開心:【好啊,待會見。】
-22-
那家餐廳是挺有名的網紅餐廳。
寧譽安應該是提前訂的。
餐廳的飯擺盤很精緻,也很好喫。
但我有些食不知味,寧譽安看出了我的走神。
他放下刀叉,問我:「怎麼?心情不好?」
我的腦海裏總是忍不住回想起剛纔的場景。
剛纔那個女孩搖頭的表情Ṭúⁱ。
那個女孩應該是他的同學。
聰明,漂亮,從穿着來看,家境也很好。
兩個人站在一起真的很般配。
這個餐廳,是寧譽安約我喫飯訂的。
還是因爲那個女孩拒絕不想浪費,所以約我?
我問寧譽安:「你大學準備談戀愛嗎?」
寧譽安身子一頓:「爲什麼這樣問?」
「大家都是這樣啊,大學談戀愛是一種潮流,是青春。」
「別人談,我就必須要談嗎?」
我被問住了,好半天才說:
「那你有喜歡的人嗎?沒有的話當然不用談了。」
寧譽安卻避而不談。
只讓我趁熱喫飯。
那兩張電影票我終究沒拿出來。
那是一場愛情電影,我訂的時候沒想太多。
但現在,我突然覺得有些尷尬,不想拿出來了。
喫完飯,我將禮物送給了寧譽安。
是一件毛衣,我選了很久,很厚很保暖。
而寧譽安,卻也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盒子。
我打開,裏面竟然是三個銀手鐲:
「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幸福不能衡量,但我私心你能比別人多三倍。」
我怔怔地看向寧譽安。
恍惚間想到了高中的時候。
那時的他也是這樣認真的表情。
他告訴我:
「林簡安,你一定要學習,一定要考出這個小地方。」
而現在,一向理性縝密的他。
也會坦然說出自己有私心嗎?
好奇怪。
當年所有人都放棄了我,包括我自己。
我這樣的人,這樣糟糕的人。
爲什麼會得到他這樣認真又鄭重的祝福呢?
「談戀愛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寧譽安突然這樣說。
我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我剛纔的問題。
「需要弄明白,究竟是感激,崇拜,還是真正的喜歡。」
寧譽安看着我。
我忘了,寧譽安這樣聰明的人。
怎麼會看不出我的試探,看不出我的躊躇不安。
「林簡安,等你真正想談戀愛的時候,再來找我吧。」
-23-
我回到宿舍,就被室友們圍了上來。
她們七嘴八舌地問我看電影怎麼樣。
我說沒看,大家都失望地啊了一聲。
我又說,但一起喫飯了,還互送禮物了。
大家一口氣沒提上來,都氣得打我。
我將寧譽安的話重複一遍,有些苦惱:
「他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想戀愛了去找他?」
室友們七嘴八舌:
「還有啥意思,意思就是讓你找他談戀愛唄。」
「就是,太悶騷了,還引導你主動。」
有人反駁:
「我覺得不是這個意思,結合上一句。」
「他的意思是不是,如果你想談戀愛,讓他給你把關。」
「畢竟安安你也說了,你們之前就跟兄妹一樣,可沒一點曖昧的氛圍。」
我沮喪地垂着頭:
「我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他對我很好,如果說這種好,是對妹妹,倒也說得過去。」
我抿着脣,又說:
「只是我沒想把他當哥哥。」
我翻開和寧譽安的聊天記錄。
他跟往常一樣,問我到學校沒有,到了給他報平安。
晚上,睡覺前,也是一樣互發晚安。
下午發生的事,好像對他毫無影響。
我無法從他的語氣中得到任何信息。
就這樣糾結着,我也不敢再去找他。
整整一個月,我們都沒有再見面。
等我終於鼓起勇氣去找寧譽安時。
他又出省去打比賽了。
-24-
我站在校門口。
又碰到了上次見到的那個女生。
我視線控制不住地追上去,一直偷偷看她。
結果被發現了,女生走過來,有些好笑:
「小妹妹,爲什麼一直看我,我臉上長東西了嗎?」
被人當場抓包真的很尷尬。
我紅着臉站出來,小聲道歉: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聊了一會,我知道了,這個女孩叫楚玉。
她聽說我是來找寧譽安的。
很熱情地邀請我跟她一起參觀社團;
「我們都是話劇社的,我是社長,他是副社長。」
「我聽譽安提起過你,一個高中出來的學妹是吧。」
我被帶去了話劇社,此刻他們正在排練一場話劇。
「譽安不但是話劇社副社長,還是學生會主席,他很忙的,幾次提出要辭職,我都沒同意。開玩笑,話劇社就靠他的美色來招攬觀衆,好吧。」
我看到了牆面上懸掛的各項獎盃和獎勵。
我一向知道寧譽安長得好。
沒想到他打扮以後,在舞臺上能夠那麼耀眼。
「譽安他很受歡迎嗎?」
我學着楚玉這樣叫,不願意像以前一樣連名帶姓顯得生疏。
「當然,長得好學習好,雖然話少了點,不過這冷淡樣更帶勁,就我們社團,好幾個小姑娘都暗戀他呢。」
我忍不住問:「那他有喜歡的人嗎?談過戀愛嗎?」
楚玉想了想:「沒有吧,這朵高嶺之花太難摘了。」
我不想自己糾結,鼓起勇氣問:
「可是我上次碰到你們在一起,他還給你圍圍巾。」
楚玉驚訝地看我一眼:
「難怪你一直看我,原來如此……」
她笑了一會,解釋:
「你都看到他幫我圍圍巾了,沒看到我手上打翻的顏料?」
「我還納悶呢,社團聚餐他爲什麼不去,說有約了,難道就是和你?」
我被楚玉笑得滿臉通紅。
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說悄悄話:
「姐姐請你喝奶茶,你幫我說說話,讓寧譽安別退話劇社成不,就靠他出賣美色呢!」
-25-
晚上,我躺在牀上輾轉反側。
忍不住拿起手機給寧譽安發信息:
【你什麼時候回來?】
那邊正在輸入中,輸了很久,發過來一張車票:
【明天。】
第二天,我果然在學校門口看到了寧譽安。
他穿着長風衣,面色冷淡,手上拎着格格不入的粉色袋子。
見我跑過來,寧譽安笑了一下。
他揉了揉我的腦袋。
將袋子遞給我,裏面是一大盒泡芙。
我緊張地握了握拳,鼓起勇氣說:
「寧譽安,我想談戀愛了。」
寧譽安問:「想明白了,到底是感激還是喜歡?」
我小聲回答:「確定了,是喜歡。」
寧譽安是孤兒,而我母親早逝,父親毒打。
高中三年,我們幾乎相依爲命。
一起學習,一起賺錢,一起考入大城市。
感激和喜歡錶現的形式如此相似。
寧譽安不敢先開口。
他知道,他的主動其實是一種壓迫。
我太依賴他,也太在乎他。
爲了不讓他傷心,爲了不失去這段感情。
所以即便不喜歡,也會勸着自己答應。
所以他將主動權交給我。
由我選擇要不要開始新的感情。
我抱住寧譽安,小聲問:
「那你喜歡我嗎?」
寧譽安溫柔地幫我整理頭髮。
在我髮間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我便知道了答案。
-26-
畢業後,我成爲了一名老師。
被分配到了一所高中教語文。
班裏有個女生,經常早戀。
不管批評多少次,都沒用。
班裏老師都不喜歡她,也勸我不要多管。
但我又一次撞到了這個女孩躲在操場哭。
她哭得厲害,臉上的妝都花了。
我把她帶到辦公室,用毛巾仔細給她擦臉。
「能告訴老師,誰欺負你了嗎?」
女孩很驚訝:
「老師,你還是第一個這樣問我的,老師,以前大家都會問我欺負誰了,畢竟我是個壞學生。」
我放下毛巾,語氣溫柔:
「沒有人生來就是壞學生, 所以能告訴老師爲什麼哭嗎?」
女孩低着頭,小聲說:
「我叫王媛媛,他們罵我是校媛,我不想被這樣叫。」
我一頓, 表情嚴肅起來:
「是誰, 你告訴老師,老師去懲罰他們。」
王媛媛偏過頭, 又說:
「但他們也沒說錯,我確實經常跟人談戀愛。」
我語氣嚴肅:「媛是美麗的意思,他們是在污名化這樣美好的詞,媛媛,你沒有錯,是他們品行不正。」
我緩和了語氣,問:
「能告訴老師, 爲什麼要談戀愛嗎?」
王媛媛好久才說:「家裏不給我錢,我沒有錢喫飯, 他們說談戀愛就請我喫飯。」
我恍惚了一下, 彷彿看到了當年的我。
「那你覺得這樣對不對?」
「我不知道, 或許是不對的吧,但我太餓了。」
或許是我的表情嚇到了王媛媛,她小心地說:
「老師, 對不起,你也不用去找他們,不用爲我起衝突。」
「等我十六歲了,就能去廠裏打工賺錢了,到時候就能喫飽了。」
我平復了下心情, 很認真:
「媛媛,你每天可以來老師家裏喫飯,學費老師給你交, 但你要保證,從此好好學習。」
我的聲音和曾經寧譽安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數學很難,物理公式不好記, 六點的早讀也很辛苦。」
「但是你一定要學習, 一定要考出這個小地方。」
「不要在十六歲,思想還不成熟的年紀, 決定自己的人生。」
「老師給你選擇,你願意嗎?」
王媛媛神情恍惚地走了。
第二天,她沒有來找我。
她還是曠課逃學,躲閃我的眼神。
我心裏不受控制地湧上失望。
我安慰自己, 小姑娘需要時間思考, 我不能逼她。
後來, 我在家門口看到了她。
小姑娘縮在臺階上, 從懷裏抱出來一大束漂亮的野花。
她看着我,語氣認真:
「老師, 我想賭一次, 謝謝你。」
我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和這束野花一樣旺盛的生命力。
所以我說:
「媛媛,你真的很棒,很勇敢。」
就像我當年一樣。
拼盡全力,努力讀書。
我要用以後的燦爛未來掩蓋曾經不堪的往事。
我要重新生活, 自己選擇人生。
觀我舊往,同我仰春。
從此扶搖直上九萬里,許我春朝。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