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

室友自從知道我喜歡男人後,原本就很煩我的他更是百般提防。爲了不被找麻煩,我跟他敞開心扉:「那個……我有對象,不會對你有什麼非分之想的。」
室友震驚,室友彷徨……室友摸着我敞開的心扉破大防。
暴躁小傲嬌 x 窩囊受氣包

-1-
陳釋看不上我,是因爲看不慣我那副窮酸做派:
「窮鄉僻壤出來的土包子,賞他個玩意兒就樂得屁顛屁顛的。」
他最煩我每天扣扣搜搜的樣子:
「能不能別在宿舍喫你那放了好幾天的包子?難聞死了。」
我把包子塞回塑料袋,嘴裏嘟囔:
「沒放好幾天,早上纔買的。」
雖然嘴上給自己辯解兩句,但我還是揣着包子出去喫了。
陳釋看不上我,從大一剛開學開始就處處找我麻煩,我也不跟他硬剛,畢竟同在一個屋檐下,還要繼續這麼生活四年,他是大少爺,說不定什麼時候忍受不了我就搬出去了,沒必要跟他吵,忍忍就好了。
我這麼勸自己,每天低眉耷眼地忍氣吞聲,可他還是看我不順眼。
「怎麼讓你 A 個電費都這麼磨嘰,你該不會想說你用電不多就不 A 了吧?」
我扯着自己的衣角:
「我沒說不 A,就是想再緩兩天。你們先幫我墊一下,等我兼職工資發了,我馬上就還上。實在不行,我可以寫欠條,我真的不會不還錢的。」
陳釋不信我,抱着胳膊朝我瞪眼,另外兩個室友看不過去,幫我墊了錢。
電費的事解決了,可陳釋還是看我不順眼。
其他室友出去約會了,宿舍只有我和陳釋兩個人,氣氛尷尬得厲害,我有心緩和關係,醞釀了半天才試探着開口:
「那個……你喜歡看電影嗎?」
他側頭看我:
「怎麼了?」
我再一次習慣性地扯上我的衣角:
「最近上映了一個電影,好像還挺好看的。」
陳釋笑了,笑得戲謔:
「你要請我看?」
我更窘迫了:「我兼職的地方送了我一張電影的五折券,我想你要是喜歡的話……」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纔想起來這傢伙是個討人厭的富二代來着,但話說出去了,總得說完。
「你要是喜歡看的話,這個券就送你。」
陳釋收回了笑容:
「你自己留着吧。」
話題到這戛然而止,陳釋翻了個身戴上耳機,一副並不想搭理我的樣子。
我發誓,我只是想緩和關係的,我真的一時忘了他是個富二代,五折券啊,在我看來那是很好的東西了。
可人家看不上。
陳釋過生日那天,室友他們一起出去慶祝,我要去打工就沒有參加。回宿舍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們還沒回來,估計要在外面通宵。宿舍的桌子上擺着一個還沒喫過的生日蛋糕,上面的奶油化掉了一些,原本精緻的圖案變得有點怪異。
我象徵性地給陳釋發了個消息:
【生日快樂。】
他沒回,我關掉手機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
有點餓,但能忍。
好吧,如果沒有那個蛋糕的話,其實是能忍的。在一個飢腸轆轆的人面前放個甜滋滋的蛋糕,但卻只能看不能喫,實在太殘忍了。
可還是得忍着,我拿過包,擋在了那個蛋糕面前,眼不見心不煩。

-2-
陳釋他們是在門禁前幾分鐘纔回來的,另外兩個室友喝得醉醺醺,今天的主角陳釋卻清醒得很。
「你們回來了,我以爲你們……」
「以爲什麼?」陳釋煩躁的地抓了抓頭髮:
「以爲我們不回來了?你很高興嗎林津遠?因爲不用見到我?」
少爺的腦回路山路十八彎的。
我扒着牀欄杆向下看他:
「沒有,你想多了。」
陳釋不高興,也不知道爲什麼不高興,他每天都是一副死魚臉,脾氣和臉一樣臭。
我在心裏吐槽,但還是慢騰騰地爬下牀,從書包裏翻出來一個陶瓷碗,小心翼翼地遞出去:
「陳釋,生日快樂。」
陳釋接過去嫌棄地看了一眼:
「什麼醜東西?」
「我在兼職的店裏自己燒的。我沒做過,第一次做,有點醜,而且重做的話用料太多老闆要收錢了,所以就……你不喜歡也沒關係,我就是覺得,你生日嘛,總得給你準備個禮物的。」
陳釋端詳了半天那個醜婉,精準吐槽:
「手藝一般也就算了,審美還這麼……算了。」
我臉通紅,肚子卻在這時候不適時地叫了起來,我的臉更紅了。
「那個……很晚了,你早點休息,我也要睡了,晚安晚安。」
我說罷趕緊手腳並用地往牀上爬,被陳釋大手一揮拽了下來:
「那個蛋糕再不喫就要扔掉了,你幫忙解決了吧。」
我愣了愣,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句「謝謝」回答得乾脆利落。
蛋糕太好喫了,喫得我熱淚盈眶。
「陳釋,謝謝你啊,你人真好。
「好甜啊,好好喫,陳釋你真的不喫一點嗎?特別好喫,真的!」
室友已經醉醺醺地睡着了,我壓低聲音,湊近陳釋跟他分享快樂。
「這個水果也好好喫,這是什麼水果啊?」
「芭樂。」
「哇!好喫。
「這個小公仔好精緻啊,你要不要留着?」
陳釋撐着頭眯着眼:
「翻糖的,你嚐嚐?」
「哇!真的哎,甜的!」
陳釋笑出聲來,又趕忙忍住,繼續壓低聲音:
「林津遠,你怎麼這麼沒見過世面?」
我嘿嘿笑了笑:
「不怕你笑話,我就喫過兩次蛋糕,一次是十八歲生日的時候,一次是今天,但之前喫的沒有這個好喫。」
我看着陳釋又很認真地強調了一下:
「你這個好喫。」
陳釋抿着嘴笑:
「土!」

-3-
如果說以前我只是象徵性地緩和了一下我和陳釋的關係,那自從生日那晚之後,我就真的拿陳釋當朋友了。
他人挺好的,給我小蛋糕喫的人能是什麼壞人,他只是嘴毒了一點而已。
我幫他打熱水、佔位置、記筆記,他請我喫飯、喝奶茶,甚至還送了我一部手機。
陳釋他真的特別好,我真心拿他當朋友,我那時候沒想過,陳釋給我買東西說不定只是想還我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人情,他討厭我,他不想欠我人情。
可我卻誤會了。
我以爲經過那一晚,我們已經是朋友了,而且他對我那麼好,所以我也對他好。
陳釋身上有很多富二代的小毛病,喜歡指使人,我心甘情願地給他跑腿,還在他生病的時候照顧他,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陪他打拳當出氣筒。
他看着高高壯壯的,但其實很怕黑,又不好意思承認,有時候他回來晚了,我還會裝作偶遇的樣子去門口接他。
他喜歡的積木散了,我就熬了一夜給他拼回去,第二天還能照樣早起給他帶早飯。
食堂離教室不近,北方的冬天冷得厲害,我把粥和包子揣進口袋裏,跑到教室拿出來的時候還能是熱乎乎的。
我每天兼職學校兩頭跑,忙得不可開交,但還是能把這個大少爺照顧得很周到。
陳釋說我天生伺候人的命,我嘿嘿一笑:
「你這麼說不對,我可不是什麼爛好人,我只對值得的人好。」
陳釋愣了愣,沒接話。
性取向被發現是因爲那天兼職被不講理的客人灌了酒,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全身而退,安全回到學校。
正值國慶,其他人都回家了,宿舍裏只有我們兩個。我沒喝過酒,酒量差得很,扯着陳釋的胳膊絮絮叨叨。
我其實是個話很多的人,但平時忙着賺錢,又沒什麼朋友,沒機會說。
我拉着陳釋到底嘰裏咕嚕說了什麼我不記得了,只知道第二天酒醒之後,性取向的事情就暴露了。
陳釋看着我的眼神充滿嫌棄:
「林津遠,你真噁心。」
……
我和陳釋關係一夜回到解放前,或許一開始就在解放前,一切都是我的誤會,自以爲和他關係很好,自以爲我們是朋友。
從那天晚上起,陳釋比之前更討厭我了。
看我的眼神充滿忌憚,刻意保持距離,連我給他帶的早飯也不喫了,上課寧願坐最前面,也不來我幫忙佔的位置。
在宿舍更是如此,甚至還買了密不透風的牀簾。
陳釋避我如瘟神,周圍的同學都能感受得到。
最開始,大家還湊上來問我原因,以爲我們吵架了,但我推三阻四地什麼也說不出來,他們便開始不自覺地站隊。
站在陳釋那邊是無可厚非的事,畢竟我原本就沒什麼朋友,唯一的一個,現在躲我躲得最厲害。
爲了不和陳釋碰面,我每天早上早早就離開宿舍,起得比宿管阿姨都早,晚上也幾乎踩着門禁的時間回來,上課更是坐在永遠都是無人區的第一排,等在教室門口最早一個進來,最晚一個離開,能不跟他碰面就不跟他碰面。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聽說陳釋要搬出去住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想搬出是因爲我。
「也不知道那個林津遠對陳釋做了什麼,他們兩ṱṻ¹個現在那麼不對付。」
「就是,現在他都要搬出去了。」
「天啊,在外面住上早八要早起很多的吧,而且聽說咱們學校附近房價可不便宜。」
「但是陳釋不是富二代嗎?」
「富二代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啊,我聽說他跟家裏鬧彆扭了,現在手頭肯定也不富裕,還要多拿出那麼多錢租房子。」
室友的話我在沒關緊門的外面聽得一清二楚,陳釋要搬出去了,因爲我。

-4-
我把陳釋之前送我的名牌手機賣了,買了一個二手翻新的,便宜。
賣手機的錢全部轉給了陳釋。
【?】
陳釋發來消息的時候,我正在打工,忙得天旋地轉,等看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距離門禁時間還有十多分鐘,我沒進宿舍,一個人在外面的臺階上坐着。
北方的冬天不比我家鄉那邊,我也買不起什麼保暖的羽絨服,冷得我渾身打戰。
【我把你送我的手機賣掉了,抱歉,本來也不該收你這麼貴重的禮物的,佔了你好大的便宜,這是賣掉的錢,先給你,剩下的差價我以後慢慢補齊。】
半分鐘後,陳釋再一次發過來一條消息:
【我缺你這仨瓜倆棗?】
打字太凍手,我語音輸入:
「你不是要出去租房子了嗎?我想可能會需要用錢。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其實就算是搬出去,也應該是我搬的,畢竟……跟大家不一樣的那個人是我。」
陳釋沒再回我,又兩分鐘後,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幹嘛呢?感冒了別傳染給大家,趕緊回來。」
陳釋是個烏鴉嘴,真的感冒了。第二天一早還發着燒,錯過了早起的鬧鐘,所以匆匆忙忙下牀的時候,剛好撞上了也要早起上早八的陳釋的視線。
「不好意思啊。」我燒得胡言亂語,也不知道在不好意思什麼,總之先道歉就對了。
陳釋皺了皺眉,我稀裏糊塗地去洗漱,半路踩到地上的鞋差點整個人栽出去……陳釋接住了我。
他用手背碰了碰我的臉,眉皺得更緊了:
「有毛病嗎?半夜不回宿舍在樓外面坐着,發燒了吧,活該!」
我吸了吸鼻子,感覺有點堵Ṭü₄:
「我怕……會遇到你。」
「好啊林津遠,躲着我?」
陳釋這個人怪得很,他躲着我可以,我躲着他他就不高興。
我最後沒有去上課,陳釋自作主張幫我請了假。我在宿舍裏睡了半小時後,被陳釋拍醒:
「睜眼,喫藥!」
陳釋逃課了,在宿舍裏瞪着眼睛看我喫藥喝粥。
我道謝:「謝謝你啊,還照顧我。」
喫的藥逐漸起作用,我整個人暈乎乎的,屋裏空調溫度開得高,我的脖子上出了一圈細細密密的汗。
我隨手扯了扯衣服領口。
「扯衣服幹嘛?」
陳釋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高得嚇了我一跳。
我抖了一下,愣怔地看向他:
「有點……熱!」
他上前把我的扯開了一點的領口拉回去,臉色有點難看:
「穿好!騷給誰看?」
後一句陳釋說得很小聲,但我還是聽見了。
「陳釋。」
我開口,也有點不高興:
「我覺得你是個好人,所以纔想跟你敞開心扉的。」
「敞開?心扉?」
陳釋的手在我的衣領上還沒鬆開,並且有點越攥越緊的趨勢。
可能因爲頭腦不清醒,我突然沒那麼怕他了。
ƭű̂₅「陳釋,我覺得你不能歧視我。」
「我?歧視你?」
我沒理他一個又一個的疑問,繼續說:
「那性取向就是天生的啊,我有什麼辦法,你幹嘛像躲瘟神一樣躲着我?」
我有點委屈:「我喜歡誰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幹嘛要歧視我,我都儘量在躲着你了,你還是要搬出去,就那麼接受不了嗎?」
陳釋深吸了口氣,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手順着我的衣領往下滑了滑:
「我之前確實接受不了……」
陳釋的手用力,把我按在椅背上。
我以爲他生氣了,畢竟他現在的眼神看着有點嚇人,像是要揍我一頓。現在宿舍沒人,我生着病又手無縛雞之力,好吧,就算不生病我也打不過他。
我慫了,趕緊伸手想擋住臉,可陳釋卻接着說:
「但是我願意試一試,林津遠,我可以試着接受一下。」
我愣了愣神,嘴角先腦子一步做出反應,揚起了弧度:
「真的啊?」
陳釋也笑了:「這麼高興嗎?」
高興,當然高興,我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趕緊把手放在耳邊發了個誓以表決心:
「你放心啊,不要怕我,雖然我喜歡男人,但我有對象的,絕對不會對你有什麼非分之想,我們還是好朋友。陳釋,我真的就只有你這麼一個朋友,你能接受真是太好了,我真的很高興。」
「你說什麼?」
陳釋放開我,猛地站起來:
「林津遠,你有對象?」

-5-
陳釋覺得我在耍他。
「林津遠,你好端端跟我玩曖昧的時候不說你有男朋友,喝多了抱着我哭的時候不說你有男朋友,做各種模棱兩可的事讓我誤會的時候不說你男朋友,現在我好不容易接受了,你跟我說你有男朋友!
「林津遠,把我當猴兒耍嗎?」
「我不是……」
陳釋沒聽我解釋,直接摔門出去了,那一晚都沒有回來。
我擔心他出事,打電話他又不接,便只能他發消息:
【對不起,我那天喝多了,我真的不記得我對你做過什麼,對不起。
【我之前爲你做的那些事是因爲覺得你人好,你真的特別好,請我喫東西,還給我買手機,長這麼大,你是第二個對我這麼好的人,我就想報答你,所以才做了那些事,對不起,讓你誤會了。】
陳釋沒回復我,接下來的好幾天都沒回來上課,聽導員說是生病請假了。
我更內疚了,但又怎麼都聯繫不上他。
再次見到陳釋是一星期以後,我兼職回來發現他人正在宿舍收拾東西。
「你回來了!」
不理我。
「老師說你病了,好點了嗎?」
不理我。
「那個……你是要搬宿舍嗎?我幫你吧。」
包被陳釋狠狠摔在桌子上,砰的一聲響。
「怎麼?覺得我礙眼了?就這麼想讓我搬出去?」
「不是……我就是看你在收拾東西。」
陳釋坐回到椅子上,冷眼看我:
「我還就不搬了,林津遠,以後咱倆抬頭不見低頭見,看誰噁心誰。」
何辰岷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林津遠正跟我瞪眼,我在他那副想要把我五馬分屍的目光裏顫顫巍巍地接起了電話。
他說他來看我了,現在正在我們學校,本來想給我一個驚喜的,但學校太大了,他找不到我的宿舍在哪,只能給我打電話了。
我去接何辰岷的時候陳釋一定要一起,氣呼呼地跟在我後面,一句話都不說。
何辰岷是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過來的,給我帶了不少東西,大包小包的。
我們學校離車站不算近,他捨不得打車,零下十幾度的天硬生生走路過來。
「沒事。」
見我眼紅了,他嘿嘿一笑:
「走走就暖和了,一點都不冷。」
我接過他手裏的大包小包:
「幹嘛不捨得打車啊,我不是給你打了錢嗎?」
何辰岷臉凍得紅彤彤的,像年畫裏的娃娃:
「你賺錢也不容易,那些錢我都沒有花,咱們攢着,給你讀研究生用。」
東西很重,我慢騰騰地挪着步子:「下次提前跟我說,我去接你。」
何辰岷一句「好」的話音還沒落,一直不說話的陳釋把我手裏的東西一把奪過去,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磨磨蹭蹭,冷死了。」
……
正好是週六沒有課,何辰岷好不容易來一次,我跟兼職的老闆請了假,想陪他四處轉轉,可陳釋偏要跟着。
「一起唄,另外兩個室友都約會去了,我一個人多孤單啊!」
陳釋湊近我,拉着黏黏糊糊的奇怪的長音:
「我們小遠,肯定不忍心扔下我一個人的,是不是?」
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想拒絕,何辰岷卻把我往後扯了扯,擋在我面前:
「那就一起吧。」
陳釋說他跟我結了大梁子,一定要報復回來,這次我男朋友來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拆不散你們也要噁心死你們。」
幼稚!
他故意說一些很曖昧的話:
「岷哥,我得謝謝你,多虧了你來呢,要不林津遠天天出去打工,我叫他休息休息他都不聽的。還是你厲害,你一來,他還特意爲你請了假,據說全勤都沒了呢!估計又要心疼得晚上睡不着了。
「哈哈真是個小財迷,別心疼了,不就是個全勤,哥哥給你報銷。」
他裝得像模像樣:
「岷哥,你跟小遠認識多久了?怎麼都沒聽他提起過你,我們關係很好的,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形影不離,但我竟然都不知道他有男朋友呢!」
何辰岷臉色變了變,我在桌子下蹭了蹭他的手:
「你別理他,他腦子不好。」
安撫好何辰岷,我又抬頭給陳釋倒了杯苦蕎茶:
「哈哈,說這麼長時間口渴了吧,喝茶。」
陳釋表面波瀾不驚,實際我的手機立馬收到了消息:
【說我茶?】
我把手機靜音,倒扣在桌面上,沒回他。
那一整天,陳釋沒少作妖,我明着暗着趕了他好幾次,他全裝看不見聽不見,做的唯一一件人事就是一直搶着買單,眼都不眨一下。

-6-
何辰岷千辛萬苦來一次,本來想喫頓飯就走,但我固執地先讓他住一晚,他又心疼錢,最後是陳釋大手一揮給他訂了酒店。
把何辰岷送去酒店再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回到宿舍的時候看見陳釋正在樓下抽菸。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他有吸菸的習慣,我愣了愣,但也沒多說什麼。
「我以爲今晚你不回來了。」陳釋掐滅煙,把菸蒂順手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裏。
「阿姨會查寢的。」
陳釋嗤笑了一聲:「怎麼?不查真就不回來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有些侷促地扯開話題:
「回……回宿舍吧,太冷了。」
「你那男朋友這次來是做什麼?不會就是爲了給你送這些破爛的吧?」陳釋跟在我後面開口。
我點點頭:「之前視頻的時候,他看我瘦了,覺得我不好好喫飯。」
「折騰這一通,不如多打點錢來得實在。」
話說得不好聽,但也沒什麼毛病,我把半張臉埋在圍巾裏,沒接話。
何辰岷從小就照顧我,幫我教訓欺負我的小孩,幫我交試卷費,給我買飯喫……他自己過得也不好,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可他卻說:
「林津遠,你比我有本事,看着你能走出這破地方,我也高興。」
我成績不錯,讀高中能減免學費,還有獎學金,但他還是一個人打好幾份工,酷暑的天累到暈厥,只爲給我交住宿費。
「住了宿舍,你每天早上就能多睡半小時,冬天也再也不用頂着風冒着雪地去上學了。」
高考結束後,我考上了現在這所大學,離我們那個小山村很遠很遠。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何辰岷端着那個小本子看了很久。
「真好,」他說,「我們津遠總算走出去了,真好!」
他哭了,因爲喝了酒的緣故,一個靦腆內斂的人才終於有了涕泗橫流的理由。
他醉得不清,滿臉是淚地問我:
「林津遠,我們之間的差距會越來越大對不對?你會認識和你同等水平的人,然後忘了我嗎?」
他頓了頓,又接着說:「沒關係,忘了就忘了吧,記住我做什麼?」
「林津遠,你……」
何辰岷看着我,眼睛裏盛着一片汪洋,他忍耐着,半晌纔開口:
「我會繼續給你打錢的,你好好讀書,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不會忘了你的,」我垂着頭,「你爲我做的那些,每一件我都記得,何辰岷,我會報答你的。」
何辰岷的吻來得猝不及防,我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脣便已經退開了:
「林津遠,我不用你報答我,我心甘情願的,別想着和我兩清。求你了,算我求你,你別這樣……」
我和何辰岷的戀愛關係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喜歡他嗎?我不知道,那對於一個之前十幾年的人生裏,滿腦子只有學習和賺錢的人來說,實在是第一個太難去思考明白的問題,但何辰岷的確是這個世界對我最好的人。我知道,對他而言,我們之間需要有一個關係來填補這遙遠距離的空缺,只有這樣他才能安心。
那就談吧。

-7-
我從小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窩窩囊囊,沒有主見,遇見事情只會想着逃,被欺負了也一聲都不敢吭,不敢爲自己爭取點什麼,更不敢去護着別人。
所以我媽纔對我失望,纔會用那雙幾乎要流出血來的眼睛失望地瞪着我:
「林津遠,你的心是石頭做的。」
那時候我六歲,哭着求她帶我一起走,她說:「你這麼窩囊又沒出息,我養着你做什麼?」
我媽這麼問我,我想起那個晚上,我爸在外面受了氣,回家把火全都撒在了我媽身上。外面打着雷,屋裏東西摔得滿地都是,我嚇得哇哇大哭,我媽被我爸拽着頭髮打,她撕心裂肺地喊:
「救命啊,來人啊,來人幫幫我啊。」
沒有人來,看到這一切的只有我。我上前一步,卻被我爸的眼神嚇退,他瞪着我:
「少多管閒事,你以爲我就不打你Ŧū₄嗎?上次挨的打都忘了是嗎?」
沒忘,疼,特別疼,我害怕極了,我沒再上前。
我媽問我她養着我做什麼?她這麼問,我就把拽着她衣服的手鬆開了。
養着我做什麼?我什麼用都沒有,又窩囊,又沒用,養我不如養條狗。
「何辰岷,你養着我做什麼?」我曾這麼問過他。
何辰岷那時候說什麼?他說:
「可能我喜歡你吧。」
他說他喜歡我,可他也說:
「津遠,我老闆家的兒子,他和我們一樣,喜歡男人……」
酒店裏,何辰岷細心地給我給我擦掉圍巾上因爲呼吸凝成的水珠。
「所以呢?」
「他說他喜歡我。」
何辰岷說這話說時沒有抬頭,固執地用紙巾蹭着那條已經被我帶了很多年,已經沒那麼保暖的圍巾。
「對不起,津遠,我……我就是覺得,這日子過的……到底爲什麼會這麼辛苦……」
圍巾上的水珠怎麼都擦不幹,何辰岷手上力氣漸重,直到我湊過去,給他擦了擦眼角ƭű̂⁻:
「別哭了。」
何辰岷沒什麼文化,沒怎麼上過學,他十幾歲的時候就要自己想方設法地活下去,爲了喫飽飯,他什麼都做,每天起早貪黑,沒時間喫飯,也沒時間睡覺……如果勤勞真的像課本上說的那樣能致富,那何辰岷估計小小年紀就能變成大富豪。
可勤勞不能致富,他除了一身力氣什麼都沒有,可賣力氣的工作又實在過於廉價,一份能被任何人取代的工作,想要留下,就要比別人付出更多。
何辰岷明白,所以他拼盡全力,可即便如此,最後也不過是能勉強填飽肚子。
生活過得太辛苦了,他累得喘不上氣,直不起腰,可還是覺得,林津遠得走出去,林津遠不能過這種生活。
「津遠,你讀大學以後給我轉的那些錢,我一分都沒花過,都在這裏了。」他遞給我一張嶄新的卡,「津遠,你怨我吧,但我……真的很累了,我和你一樣,不想一輩子都過那種生活。」
何辰岷千里迢迢過來,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大包小包,從車站頂着寒風一路走到學校,不只是因爲覺得我瘦了,還想要親口跟我說分手。
「沒關係的哥,」我給他擦那些怎麼都擦不完的眼淚,「沒關係的,想過得好一點,並不是一件錯的事。」
那張卡里的錢有多少,我沒看過,我不記得自己給他轉過多少錢,零零碎碎的,總之手裏只要有閒錢,我馬上就會轉過去。
我那時候就想着,哪怕能讓他多喫一頓肉也是好的。可他一分都沒有花,他只想着,林津遠是想要讀研究生的。
「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什麼嗎林津遠?」
陳釋給我掖緊被子,手腕搭在牀邊,他個子高,即便我住上鋪也能毫不費力地跟我對視:
「什麼?」
「被扔掉的小狗。」
我看着他,眼神空空的,陳釋一瞬間有點不知所措:
「我就是心裏不服氣,想給他添點堵,誰知道他一大男人心眼兒這麼小,真跟你分手。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去車站堵他,我會幫你解釋清楚,也會……跟他道歉。」
我搖搖頭:
「不是因爲你,和你沒關係,他……他遇到了比我更好的人。」
陳釋很久沒說話,宿舍裏靜悄悄的,良久,陳釋伸出手,用手指接住我掉落在枕頭上的眼淚:
「別哭了,爲了那麼個負心漢有什麼可哭的,我幫你教訓他。」
我還是搖頭:
「你不知道,這麼多年,他過得很辛苦的,如果可以,我也想要他過得好一點。」
我只是難過,六歲的時候,我沒能幫上我媽,所以她離開了。現如今,我也沒能幫上何辰岷,所以他也離開了。
他們大概……都對我挺失望的。

-8-
因爲何辰岷,我萎靡不振了很長一段時間,陳釋每天跟着我,就連我打工的時候也陪我一起在店裏坐着,一待就是一整天。
他還總是一擲千金地給我衝業績,只爲了讓我多拿提成。
爲了感謝陳釋,我請他喫了頓飯,也是想藉此機會把話說明白。
陳釋是個好人,雖然有時候很幼稚,但他也才十九歲,像一個小太陽,孩子氣一點實在太正常不過。
可我的和生活卻是一潭死水,或許總有一天會慢慢清明起來,我也正在爲此不斷努力,但無論如何,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能拉着陳釋一起。
一頓飯,一張好人卡,陳釋覺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
「林津遠,從小到大沒人給我發過這麼敷衍的好人卡,你讓我覺得自己像個 NPC。」
「對ƭūₙ不起!」
陳釋煩躁地捋了捋頭髮:
「對不起對不起,你就只會跟我說對不起!」
陳釋氣得厲害,可第二天還是會萬分痛苦地從暖和的被窩裏爬起來,跟我一起出去喫早飯,然後一路轉兩次地鐵去我打工的地方。
「幹什麼這麼看着我,這裏你家開的?我不能來?顧客是上帝知不知道?趕緊給你上帝做一杯芒果奶昔。」
陳釋固執得很。
「可是這位上帝,我們這裏是書店,沒有芒果奶昔。」
「哦,記錯了,你打工的地方太多了,你自己記不混嗎?那給我來一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陳釋說追我可太累了,需要鋼鐵般的意志,他要好好研究一下世界名著,可沒過多長時間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最近很辛苦,一個身嬌體貴的富家少爺,從小沒喫過什麼苦,可這陣子卻成天跟着我早出晚歸,一個完整的好覺ŧų⁾都沒睡過。
他很辛苦,靠近我的人,總是會過得很辛苦。
「陳釋,你真的,不要再跟着我了。」
「就不!」

-9-
我寒假沒有回家,那個破落的小鄉鎮,如果之前還有一點我必須回去的理由,那現在就已經完全沒有了。
不回去好,省下了車票錢,春節還有三倍工資。
新年的那天,我窩在打工的店裏看外面的煙花,拿出手機想給何辰岷發個消息,沒想打擾他,就是句簡單的新年快樂而已,卻發現他已經把我刪了。
我心裏空落落的,有點難受。在我過去沒有家人的十幾年時光裏,何辰岷一直充當着「家人」的角色,可現如今,這最後一個家人也沒有了。
眼睛酸澀得難受,頭頂卻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林津遠,新年快樂!」
陳釋拎着一大包喫的喝的,身後巨大的落地窗映出外面的煙花,他就在這一片光彩奪目的絢爛裏衝我笑着:
「林津遠,我說,新年快樂!」
「陳釋,新年快樂!」
……
北方的冬天沒有我想的那樣漫長,春天悄悄地來,然後是夏天、秋天,然後是又一個冬天。
「林津遠,你今年來我家過年吧,我家可熱鬧了,光大傻狗就有三條,還有我爸我媽,我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還有我叔叔嬸嬸和小姨小姨夫,還有我堂姐堂姐夫和他們那個目前只會阿巴阿巴的兒子。」
他看着我:「你不要去打工了,我們一起過年吧?」
這年還是沒有一起過。
我爸病了,生命垂危,就算之前再怎麼關係差,到了這種地步,作爲兒子總是要回去的。
「陳釋,等我回來,我有話想跟你說。」
「好,那我等你。」
……
兩年沒回來,這裏的一切竟然還全都是記憶裏的樣子,一點都沒變。
小城鎮發展的步調像慢悠悠的綠皮火車,兩年並不足以讓它改變什麼。
但卻足以改變我。
「老林家的兒子回來啦!」
我點頭:「錢嬸。」
「哎呀,好幾年沒回來了吧,都變樣了,快認不出來嘍。」
這話聽着平常,可我知道,她在譴責我不管自己的爸。
好奇怪,我們並不熟,小時候我被我爸打的時候不熟,後來讀書交不起飯費的時候不熟,喫不飽穿不暖被高年級的小孩欺負的時候不熟……明明一直都不熟,可她卻能理所應當地譴責我。
我加快步子想趕緊走,可錢嬸以及她身邊幾個同樣跟我不熟的人的譴責卻沒打算停下。
「小遠這是在外面忙什麼呢,過年都不回來一趟。」
我把臉埋進領子裏:「沒忙什麼。」
「哎,你知道什麼?人家大城市過年工資都翻倍的,不得趁着過年多賺點啊!」
「哦,那這次怎麼回來了?哎呀想起來了,你爸病了嘛,那是得回來。」
我腳步不停,低着頭往前走,想離他們的聲音遠遠的,可身後的人你一言我一語,還是全都落進了我的耳朵裏。
「也就是他親爸才能使喚得動他,換別人,看都不回來看一眼的。」
「沒良心呢,前些年人家何辰岷那麼幫他,供他上學,給他飯喫,結果何辰岷死,他連個人影都沒見着。」
「我聽說,何辰岷死之前還特意帶了一大堆東西去看他了,結果……嘖嘖嘖,白眼狼啊!」
手裏的包掉在地上,揚起一陣塵土:
「你們說什麼?」
「啊,沒,沒說什麼,你快回家吧。」
「你們說何辰岷怎麼了?」
「他……死了嘛,你不知道?」
「什麼時候?」
「就去年冬天嘛,去看完你回來那天晚上就自殺了,上吊,咦……第二天一早才被人發現的。」
「怎麼可能!」
我衝上前去,也不知道是在朝誰吼:
「怎麼會?他不是有了……他怎麼會自殺?」
我吼得撕心裂肺,沒人理我,他們覺得我瘋了。

-10-
陳釋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我正在何辰岷曾經的老闆家裏。
「哎喲,我哪裏有兒子哦,我就一個閨女,還上高中呢。」
我掛斷了電話,把手機調成靜音:
「您能……跟我說說他的事嗎?」
老闆說何辰岷搬貨被砸斷了一根手指,雖然後來接上了,但也不好用力了。
他們這種工作,沒力氣就等於沒飯喫,想強飯碗的人在後面排着長隊,何辰岷死撐着,就是不肯讓位置。
大家都想讓自己的朋友家人頂何辰岷的位置,可何辰岷不讓,每天死撐着,來得最早,走得最晚,使不上力氣就一點一點慢慢挪,別人搬一趟的貨他搬三四趟。
他佔着位置,別人插不進來,工友們看他不順眼,把一些亂七八糟的活兒都扔給他。
「有時候能在這兒熬一宿。」
老闆說這話的時候面上有點不自然,但也只有一點而已,他知道一切,但他懶得管。
反正誰幹不是幹,他開誰工資不是開。
何辰岷的心理狀況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變得不好的,也或許不是那個時候,長年累月的勞累,或許早就把他心裏那道防線碾壓到了極致。
「後來他跟我請了假,說他想他對象了,要去看他。我當時還笑他來着,問他不是拿錢當命嗎?請假可是要扣工資的。他說再不去見她,他自己就要沒命了。」
「哈哈哈……」
老闆笑得不加掩飾:
「想不到他那麼一個大老粗,還挺粘媳婦兒。」
原來,去見我,是何辰岷給自己的唯一也是最後一次自救。
「但誰承想,看完媳婦兒回來就上吊了,我猜他媳婦肯定給他戴綠帽了,被他撞見了。他本來精神狀態就不太好,就他們城裏人說的抑鬱症啥的,我感覺像。每天死氣沉沉的,結果還遇見這種事,受了打擊,回來就想不開了。」
我想起何辰岷去看我的那天,陳釋跟我賭氣,說了很多曖昧的話, 還一直在搶着買單。
何辰岷那時候在想什麼?
縱然他明白我們之間並非那種關係,可他也看得出,陳釋喜歡我。
那是一個比他年輕、比他家世好、比他有學歷有前途的人。
他覺得挺好的, 林津遠離開了自己也有人喜歡, 也有人能對他好,也有人可以互相扶持着一起生活, 甚至能過得更好。
林津遠早就不再需要他了。
而他也不想再耽誤林津遠。
何辰岷覺得挺好的,以Ṫŭ⁼前活不下去的時候還會擔心,林津遠怎麼辦?現在他徹底沒什麼牽掛了。
可他還是有些捨不得,那天晚上的淚流得止不住, 像是把他的心也哭幹了。
「林津遠,討厭我吧, 然後把我忘了。」
……
陳釋的電話響個不停, 手機屏幕亮了又暗, 暗了又亮, 今年是暖冬,可向來少雪的南方卻飄起了稀稀疏疏的雪花,雪花很小很小,小得幾乎看不見, 我拿起手機:
「陳釋, 何辰岷去世了。」
如果我多關心他一點, 如果我注意到他的情緒,如果我知道他受的傷, 如果我瞭解他的處境……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如果陳釋沒有跟我賭氣,沒有固執地要跟在我們身後,沒有說出那些話做出那些舉動……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我沒辦法原諒自己, 我想,電話後面得知一切的陳釋, 他的痛苦, 或許也並不比我少半分。
這裏的黑夜沒有徹夜的燈火, 只有一點路燈微亮的光,照出風中胡亂擺動的雪花,照着它們從一片黑暗中來,短暫地亮起片刻, 又掉回到黑暗裏。
「對不起!」
電話那頭的聲音輕輕地抖着,我不知道該回應什麼, 我只知道, 今年的冬天大概會無比漫長, 漫長到溢滿我整個人生。
「林津遠,你原本打算跟我說的話,我不會聽到了是嗎?」陳釋問我。
我仰起頭, 臉上冰冰涼涼的, 大概是雪水。
可是雪停了,今年是個暖冬,南方是不常下雪的,那一點點雪花像是一個夢, 落在地上就化了,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
「陳釋,對不起。」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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