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欲心火

做完手術授網課,痛得沒忍住「斯」了兩聲。
有同學戲稱。
「老師,感覺你後面有人……」
我向來好脾氣,一笑而過。
誰知和我不對付的體院校霸卻紅着眼找到我。
「說,你那天和誰在一起!」

-1-
祁野說這話的時候。
一臉「我家白菜被拱了」的神情。
我嚇了一跳。
心裏打鼓。
不是吧,我暗戀他的事被他知道了?
我藏得好好的,怎麼可能!
「那天公選課,你跟誰在一起?」
我還沒回神,祁野手就上來了。
他抓住我的肩膀,往下劃拉。
似是要把我從頭到腳檢查一遍。
我終於沒忍住哼出了聲。
「幹什麼?」
我啞着嗓子吼。
說實話。
無數個日夜我都渴望祁野貼在我身旁。
就像這樣對我。
難道,他也喜歡我不成?
「祁野,我……」
我撐起一口氣要告白,可他卻冷着臉看向我。
「昨天你和誰在一起?是不是顧深!」
他捏着我的肩膀,吼得很大聲。
我這纔回神。
明白他剛纔不過是在檢查我身上有沒有顧深留下的印記。
「沒,我沒跟他在一起。」
我低下頭,小聲呢喃。
聽到想得到的答案,他滿意地點點頭。
隨後用食指指向我的鼻尖,警告意味十足。
「我告訴你,你不準跟他在一起!」
說完,他緊了緊我的衣領,從跟班手中拿來一杯奶茶。
推到我手上,揣着兜轉頭大步流星往前走。
我愣愣看着手裏奶茶。
心想大概是封口費吧。
等他走遠,我拎着Ṱū⁽奶茶。
愣在原地好半晌,才挪動僵硬的腿。
拍了拍胸脯,我無奈發笑。
還以爲我暗戀他的事被發現了。
呵呵,自己嚇自己。

-2-
我很早就認識祁野了。
家裏窮,我從大學就開始四處打工賺學費。
於是大三,我曾給祁野做過家教。
聽說他是體育生,不服管偏科嚴重。
尤其是化學,一竅不通。
我其實挺怵這樣的學生。
奈何錢多,我接了這份工作。
但我沒想到。
只第一眼,我就幾乎喜歡上了這個少年。
從長相到身材完全長到了我的性癖上。
我盡力剋制自己的情愫給他授課。
說服自己,他性子暴躁,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直到我知道,他暴躁是因爲爸媽要離婚裝出來的。
內裏憨憨傻傻,滿是孩子氣。
炎炎夏日,他不愛穿上衣。
就這麼光着身子,一板一眼問我問題。
又傻又愣。
我教會他一個知識點,他還會激動地直接把我抱起來。
「這樣不行祁野!快把我放下來。」
「你害怕啊老師,那我再舉高點!」
於是隔三岔五,我就要被他欺負。
但越是如此,我對他動的心思越多。
直到高考前,我試探性問他。
「你要報考哪個學校?」
我歪着頭,盡力剋制抖動的手。
可紙上星星點點的筆跡卻無法掩蓋我的緊張。
「就 T 大吧,離家近,我不想往遠處走。」
T 大。
我在的大學。
聽到這個答案,我又驚又喜,臉頰泛起一抹潮紅。
「爲什麼是 T 大?」
我鼓足勇氣詢問。
他咧開嘴一笑。
小麥色的膚色在陽光下鍍上一層光暈。
「因爲我喜歡的人在那裏。」

-3-
其實當初,我真以爲他喜歡的人是我。
但他升學,大一一整年都沒來找過我。
我才明白,他這麼優秀,怎麼可能喜歡男人。
那段時間我正在備考。
儘管知道他不會喜歡我。
但每次去圖書館我總是在七樓角落學習。
那個對着操場的位置,是離他最近的位置。
偶爾,我會看到他在跑圈。
大冬天也還是老樣子。
不穿上衣,跑起來一羣學妹衝他打招呼。
可每一次的窺探,換來的是更加不可收拾的喜歡。
於是我的志願改了又改。
是該去更好的大學進修?
還是直接報考本校?只爲了多看看他。
可一想到我下半輩子永遠見不到他,我幾乎要發瘋了。
於是在強烈的糾結中,我選擇了後者。
考試順利,我成功留在本校。
因爲簽了本碩博連讀。
我成了化學系的香餑餑。
研一,導師讓我帶剛保研的學弟。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顧深。
一個高挑斯文的男孩。
他爲人低調,我也不喜歡交朋友。
所以整個大學,我並沒見過他。
職責所在,我兢兢業業帶着他做實驗。
實驗樓很偏。
想看操場上的祁野。
我要在最邊上的窗戶,探出半個身子。
儘管偷窺令人作嘔,卻這幾乎成了我唯一的支撐。
可我沒想到,這天顧深會來。
我探出頭時,他已經在我身邊了。
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笑眯眯推了推眼鏡。
「師哥這是在做什麼?找人嗎?」
我被嚇得想直起身子。
可他力氣很大,我在他臂膀下壓着,半點使不上力氣。
「沒……沒什麼,我透透氣。」
「透氣啊。」
他語氣玩味,抬手指向操場上的祁野。
「師哥你認識那個人嗎?」
我看着正做熱身運動的祁野,搖搖頭。
他卻有些低落,趴在我耳邊抱怨。
「最近他在追我,真難辦,畢竟我不喜歡男人。
「難搞啊,高中就對我糾纏不清,大學還要和我報一個學校,都有點被他感動到了。
「師哥,你說,我要不要答應他?」

-4-
我承認,聽到這樣的消息,我當時幾乎想跳下去。
但深刻思考,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爲什麼祁野會突然好好學習?
爲什麼大一一整年他都沒來找過我?
我天真地以爲他說喜歡的人在 T 大,是喜歡我。
但顯然顧深纔是那個人。
腦袋要炸了,做完手術,代完課。
一連四五天我都沒去做實驗。
我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和祁野的第一面。
是他質問我是不是和顧深在一起了?
心被戳了個窟窿。
看來,他真的很愛顧深。
導師打電話,讓我加緊回去做實驗。
但聽見我病懨懨的聲音,又改了口說。
【我讓小深去看看你,早點來。】
掛斷電話,我起身喝水。
哭得太久,嗓子又啞又腫。
顧深來時,我打開門讓他隨便坐,自顧自又回到了牀上。
「師哥,你真的沒事嗎?我帶了水果,給你剝一下。」
我搖頭說不喫,他卻已經將香蕉剝開,送到了我嘴邊。
「喫點吧,補充 VC。」
我睜開眼,慢慢起身。
在看到顧深的那一瞬間,我甚至動了殺心。
如Ṫú¹果他死了,是不是祁野就會看看我了?
但冰冷的香蕉蹭在我嘴邊,我一下子就回神了。
我的人生是自己在控制的。
走到這步,也是活該。
還想殺人?我真是瘋了 。
我接過香蕉,咬了兩口。
可嗓子疼,吞嚥Ţųₛ困難,我還是把它放到了桌子上。
「明天我就去做實驗,讓導師放心。」
他點點頭,站了起來。
「師哥,等我研一搬進來跟你住吧。」
我一愣,他卻笑得溫煦。
研究生宿舍的確是雙人間。
我對面的牀還空着,他想來直接報備宿管處就好。
我也沒法拒絕。
「隨便吧,你先走吧,藥勁上來了,我睡會兒。」
我躺了下去,他站在我牀邊,替我掖了掖被角。
「好,那我走了師哥,你好好休息。
「很快我就搬進來了。」

-5-
第二天,陽光很好。
嗓子好些了,我起牀打算去做實驗。
打開門的那一瞬,顧深狐狸眼睛彎彎,跟我打招呼。
我怔在原地,他身後是一堆行李。
「你不是說研一搬進來嗎?怎麼現在就來了。」
他不好意思撓頭。
「我跟導師特意申請的,他說你總生病有個人一起照應着最好。」
我沒說話,打開了門。
幫他把行李搬到了宿舍。
反正每天都要早起做實驗,我跟他也不會有太多獨處時間。
他在收拾,我則背上了包。
「我先去實驗樓了,你收拾完就過來吧。」
可做了一上午實驗,顧深也沒過來。
我洗着手,這纔想起來。
我還有一個代課。
做手術之前,我就預料到小金庫會虧空。
所以接了一堆代課。
我劃拉手機看備忘錄。
下午兩點,給社體二班代體育課。
握着手機,心底一抹異樣升起。
這是祁野的班級。
當時我費了心思才搶到的課。
體育老師說課很簡單,就是給他們掐幾個一千五百米,記下來時間就行。
要不是他有事,不會讓我們研究生去代。
我現在還能感受到我剛搶到時的激動。
可以近距離看祁野跑步甚至說話。
這是我夢裏纔有的。
但現在,我打起了退堂鼓。
可學生能曠課,老師卻不行。
於是我拿了表格和秒錶,提前十分鐘站到了操場上。
下午天氣有點陰沉,我將頭埋在了圍巾裏。
祁野拿着助跑器,穿着寬大的短袖,笑得肆意張揚。
而他身後則跟着整個班。
深呼一口氣,我朝他招了招手。
他皺眉,隨後小跑到了我面前。
把秒錶搶過在手上把玩。
「你給我們代課?代得明白不?老師。」
「給我。」
我去搶,他則舉高胳膊。
剛剛好舉到一個我夠不到的位置。
近距離看他,我才感覺到他又壯了一圈。
更痞了也更壞了。
但依舊帶着最原始的憨厚感。
「搶到就給你,老師。」
「祁野,別這樣,要上課了。」
我將圍巾扯下,伸出手示意他給我。
他眼睛微眯,把秒錶放到了我手上。
「你嗓子怎麼了?生病了。」
我咳嗽兩聲搖頭。
「歸隊,完成任務。」
他揉揉亂糟糟的頭髮,笑着跑回了隊伍。
我清了清嗓子,告訴他們這節課要跑三個一千五。
而後轉頭對祁野說。
「你先帶他們熱身吧。」
「得令!老師。」
他慵懶走到隊伍前,下一秒卻將衣服脫了扔到我手上。
我慌亂接過,衣服上獨屬於他的氣息鑽進了我的呼吸。
「你幹什麼!穿……穿上!」
他一愣,歪頭看我。
「怎麼了嘛老師?我以前都這樣啊,再說了都是男人怕什麼。
「今天不算冷,脫了磨鍊意志,你看我這肌肉。」
說着,他架起胳膊,朝我使眼色。
他身材不像是健身房蛋白粉堆出來的。
每一塊肌肉都恰到好處。
硬朗卻不油膩。
「你摸摸,老師。」
說着,他握住我的手腕,就往他胸肌上湊。
我面紅耳赤,整個班笑得前仰後翻。
手掌攥拳,我不敢張開。
可內心卻升起了一絲渴望。
我真的很想摸一把怎麼回事?
「祁哥,你都快給代課老師嚇哭了!」
「對啊,祁哥,你喜歡男人,這代課老師不知道喜不喜歡啊,別給人掰彎了!」
喜歡男人?
祁野居然出櫃了,還是這麼光明正大!
看來他真的是鐵了心追顧深了。
「閉嘴!再多嘴讓你跑十公里。」
我咬着牙,從他手中脫離。
而後條件反射,狠狠抽上他的胸肌。
一個巴掌印記就這麼緩緩浮現出來。
直到完整,紅腫。
像一隻手牢牢抓在他胸膛。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低頭看了看,而後沒事人一樣大搖大擺走到了隊伍前面。
「熱身熱身!誰再看十公里安排!」
我抱着他的衣服站在一旁。
手掌脹痛,似是還存留他的溫度。
把圍巾纏好,我又把臉埋了起來。
我真沒想到我會出手打他。
現在,他一定要討厭死我了吧。
「老師,老師,熱身完了,跑不?」
思緒拉回,祁野彎着身子低頭看我。
可我看着他胸膛上的手印,有些磕巴。
「跑……上跑道吧。」
衆人上了跑道。
後面不老實的學生卻一直看我。
「祁哥,你看給老師嚇得,都磕巴了。」
我剛要開口反駁。
祁野沒好氣地扇了他腦袋一巴掌。
「好好跑你的步,再逼逼你今天別想好過。」

-6-
三個一千五下來,一羣人都出了不少汗。
祁野從我手上拿過短袖,開始擦身子。
他刻意避開手印位置。
可我越看越覺得燙眼。
更紅了。
他跑完步身上血液沸騰,那個手印紅得滴血。
「怎麼了老師?盯着我看。」
我搖頭,收回視線。
他卻靠近,身上帶着一股燥熱。
「大大方方看啊,你以前給我補課,不是還誇我身材好嗎?現在是不是更好了?」
我抿脣嚥了口唾液。
擺手讓他們解散。
可他卻纏上了我,非要我再打他一巴掌。
「爲什麼?」
我頓住腳步抬頭看他。
很想從他眼中捕捉到哪怕一絲絲的愛意。
可沒有,他只是直愣愣地告訴我。
「對稱啊。」
我低下頭,往前走。
顧深站在不遠處笑眯眯望向我。
「怎麼了?」我以爲是實驗上的事。
他卻搖頭,看向祁野。
「我來找他有點事,師哥,你先回實驗室吧。」
我默默點頭答應。
猶豫片刻,還是獨自往前走了。
祁野還想跟上來,卻被顧深攔住。
我走得慢,只聽見祁野有些不耐煩開口。
「有什麼事快說,咱倆之間還有什țù¹麼好說的。」
我豎起耳朵仔細聽。
可顧深不給我機會。
他拉着祁野往反方向走。
直到我們距離越來越遠。
我什麼都聽不到了。
可我總覺得怪怪的。
難道是吵架了嗎?
顧深不是說,祁野在追他嗎?
這種語氣追人,我也是頭次見。

-7-
天色漸晚。
可能是今天在操場見了風,嗓子更疼了。
甚至有些發熱。
我提前請假回了宿舍。
不一會兒,顧深也回來了。
我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
儘管知道不該怪他,但心裏依舊彆扭。
「師哥還給我留了門,剛剛好我買了火鍋一起喫點?」
我搖頭,腦袋脹痛,沒什麼胃口。
只是懶懶倚在牀上,讓他自己喫吧。
「師哥,你是不是發熱了?」
顧深湊近,修長的手指搭在我額頭。
我一驚,他指尖涼意傳來,我急忙撇過了頭。
「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那不喫飯也不行啊,我買的清湯鍋底,出些汗好得快。」
我被他拽了起來,摁倒椅子上。
他沒搬進來之前。
整個房間只有我的書和生活必需品。
廚房更是一直閒置。
我看着冉冉升起的熱氣。
顧深坐在我對面擦着眼睛上的霧水。
朝着我微微一笑。
淺淺Ťú₌兩個梨渦。
真的像極了ŧű̂ₙ月光。
祁野喜歡他,也不是沒理由。
「師哥,這肉卷是豬肉,你放心喫。
「多喫蔬菜,我給你下個雞蛋。」
他站了起來,將椅子拉到我旁邊。
無微不至替我夾菜。
我心裏過不去當時對他產生的惡意。
也抬手下菜。
直到他皺起眉頭,輕微嘖聲。
「怎麼了?」我放下筷子問。
他有些不好意思抿脣看向我。
「我被子洗了沒帶來,今天能不能跟師哥睡一起?」
一起睡?
自從知道自己是彎的,我還從沒和人一起睡過。
我看了看面前的火鍋和他空空的牀板。
喫人嘴軟,就體現出來了。
「好,好吧。」
我勉強同意。
他揚起嘴角,將胳膊搭上了我的腰間。
「但是!」我急忙和他拉開距離。
「要把你的牀並過來,這牀太小了,咱倆睡不開。」
「睡得開的,咱倆都瘦,就一晚。」
他雙手合在胸前,目光中透出祈求。
但我態度很堅決,從櫃子裏拿出一套洗乾淨的牀單放在他牀上。
而後將兩張牀合併。
「我被子足夠大,你在自己牀上就行。」
沒等他拒絕,我進了衛生間洗漱。
再出來,他已經收拾好碗筷,將牀單鋪好。
我喫完藥,上了牀。
藥勁上頭,我快睡着時。
衛生間水聲還沒停。
只輕輕呢喃了一句。
「洗澡洗這麼久的嗎?」
而後轉身便昏昏睡了過去。

-8-
早晨醒來的時候。
我整個身子又熱又麻。
動不了。
我這才察覺身後被人死死抱着。
顧深的呼吸有節奏打在我耳邊。
我想掙脫,他卻下意識抱得更緊了。
「顧深!」
我啞着嗓子低吼。
喊了好久,他這才微微轉醒。
「放開我!」
「不放,再讓我抱會兒。」
他的回答,讓我整個身子都僵硬了。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但他不是說,他不喜歡男人嗎?
「放開我!」
我實在待不下去了,一胳膊懟在他心口。
他喫痛鬆手,我這才從他懷中掙脫。
扶着椅子,大口喘息。
「師哥……」
他緩緩起身,眼裏滿是愧疚。
可我卻擋住他上前的腳步。
「別叫我,你搬進來到底想幹什麼?」
「別誤會,我不喜歡男人的,我就這毛病,愛抱着東西睡。
「你別走,你還病着呢,我該死,我真該死!」
說着,他狠狠給了自己幾個嘴巴。
打的是他,我卻愣了。
他下了死手,兩頰瞬間紅腫起來,但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抿脣上前,伸手攔住了他。
「行了行了,今天把被子拿來,我沒怪你。」
他這才咧開嘴朝我笑了。
「謝謝師哥,只是我沒鑰匙,你能不能陪我去配個鑰匙。」
我摸摸下巴,告訴了他地址。
雖說他說不喜歡男生。
但我總覺得他搬進來,就是圖點什麼。
「你不陪我去?」
我點頭,示意他我要去做實驗。
可剛出門,導師就打來了電話。
告訴我,今天放假一天,他去市區țŭ̀₌開個會。
我甚至沒來得及編下個理由。
顧深便替我圍上了圍巾。
「放心,我開車去,不會讓你受風的。」

-9-
顧深上樓配鑰匙,我則在附近溜達。
沒想到,能在這看到祁野。
他揹着籃球,穿着黑色長羽絨服。
還不算傻,知道天冷多穿衣服。
許是視線太過熾熱。
被他捕捉到的那一瞬間。
我整個心都漏了一拍。
而他奔向我時,我竟然升起了拔腿就跑的念頭。
「老師,你怎麼在這?」
獨屬於少年的氣息順着風鑽入我呼吸。
我小聲回。
「陪人來配鑰匙。」
可轉念一想。
他要知道我和顧深來的,會不會更討厭我了?
「哦哦,我剛打完球,準備去喫飯,你要不要一起?」
我連忙擺手,說不用。
他卻突然把羽絨服拉鍊拉開。
露出裏面的背心籃球服。
炙熱氣息縈繞在我身旁。
我收回視線讓他穿上。
他卻努了努嘴,還想把外套脫掉。
「不許脫!」
我雙手攥住他的外套,他一愣,而後對我嘿嘿一笑。
「不知道爲什麼,一靠近老師我就熱得不行。」
我怔愣在原地,嘴脣打戰不知道怎麼回他。
可他憨厚的眼眸中,只是倒映着我的臉龐。
我卻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那我不脫,我穿着。」
我這才微微安心。
誰知下一秒,他卻掀開了球衣,一直到胸肌位置。
露出小麥色的肌膚。
「老師,你看巴掌印沒了,能不能再給我印一個啊?」

-10-
正是焦灼,顧深從樓上下來了。
他手上轉着我的鑰匙,看到祁野的那一刻,只是微微皺眉。
而後走到我面前,拉過我的手將鑰匙緩緩放在我手心。
「配好了,以後就可以隨便進我們宿舍了。」
我看看他再看看祁野,總覺得他說的話怪怪的。
而且氣氛也相當焦灼。
是因爲我夾在他們中間嗎?
我微微往後退了一步,儘量給他們騰地方。
我可以愛而不得,但不能做第三者。
拆散相愛之人這種事,我做不到。
「你和他在一起了?」
祁野直勾勾盯着我,滿臉不可思議。
我急忙擺手說「不」,誰知顧深卻一把將我拽到他身後。
他把玩着新鑰匙。
光線折射,刺痛祁野的眼睛。
「是啊,我們住一起了。」
說着,他踮腳在祁野耳邊輕聲炫耀。
「而且,昨晚我抱着他睡的,很香很軟。」
我一驚。
短短几句,CPU 給我乾燒了。
顧深不是說祁野喜歡他嗎?
不是說不喜歡男人嗎?
所以,都是騙我的?
我是該怪自己天真,還是怪顧深心機太深?
「你麻痹!你個死變態,我當初怎麼沒打死你!」
祁野掐住顧深的脖頸。
力量上的懸殊,讓他動彈不得。
「還想打我啊,你看看你這個樣子,你配得上誰?」
「用不着你給我下定義!」
祁野一拳打在顧深肚子上。
他瞪大了眼,喫痛倒在地上許久都沒起來。
我愣在原地,看着祁野。
有一瞬間,我似乎看到了高中時的那個校霸頭頭。
顧深拽住我的褲腳,想讓我拉他起來。
我下意識伸手,卻被祁野環住了腰。
小雞仔一樣拎了起來。
「不行啊,你下手太重了,鬧出人命怎麼辦?」
「死不了。」
他憤憤把我扔上了副駕,而後鎖住車門。
我嚇一跳,問他怎麼了。
誰知,他卻紅了眼眶看向我。
「你真跟他在一起了?你真跟顧深在一起了!
「我不是說,你不許和他在一起嗎?爲什麼要和他在一起,他有什麼好的?
「我還以爲你不喜歡男的,既然他行,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一雙大眼可憐兮兮瞪着我,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喉嚨哽咽,說不出話。
他卻哭得更兇了,直接趴在了方向盤上。
「沒和他在一起。」
我小心翼翼伸出手撫摸他寬廣的背。
可越是安慰,他哭得越起勁。
像個小孩兒一樣。
「那你還跟他睡!
「你知不知道他從小就是個變態,把小雞到處給男人看!
「小得可憐!你試試我,能不能忘了他!」
祁野哭得抽搐,卻偷偷拉住了我的手,放在懷裏往下游移。
滾燙,硬挺。
我幾乎下意識抽了回來。
「沒跟他睡!他沒碰我。」
「真的?」
抹乾眼淚,他露出一隻眼睛瞄我。
「那你喜歡他嗎?」
想起他對我的圖謀,我拼命搖頭。
「那你能喜歡一下我嗎?程淮。」

-11-
強烈的陽光透過玻璃散在他身上。
臉頰紅潤帶着剛哭過的痕跡。
他撥了撥碎髮,說得鄭重其事。
我腦袋裏嗡一聲炸了。
只有天知道,我等這句話等了多久。
「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故作鎮定,問出心中唯一的疑問。
是從公選課?
還是警告我不要和顧深在一起?
抑或是,那次代課。
他直起腰,牽過我的手。
「高三,你來當我的家教。
「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你,後面對你的愛更是一發不可收。
「我一直以爲你不喜歡男人,老師,我忍得好痛苦啊。
「能抱抱我嗎?」
完全沒有遲疑,我撲進他懷中。
原來都是第一眼認定。
全都在小心翼翼地試探。
只是他不會說,我不敢講。
竟然錯過了這麼久。
「其實我也是。」
我也是第一眼就喜歡上你了。
他抱着我,將臉埋進我肩窩。
淚翻湧滴落,身體止不住顫抖。
「那爲什麼我剛來的時候,你躲着我,我找你都找不到。」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講,我害怕。」
畢竟他剛升大學,又很優秀,有許多漂亮女孩可以選擇。
怎麼會選擇一個比他大的人,還是個男人。
他哭得更兇了,抱得也更緊了。
「我不管,你跟我在一起,就不許跟顧深那個變態一起住了。」

-12-
祁野開車停在校外不遠處的小區。
說自從他出櫃,就搬出來住了。
很標準的兩室一廳。
他打開主臥的門,開始換新牀單。
「你睡這屋,我去側臥。」
我默不作聲,想給他搭下手。
他卻拒絕,給我倒了杯水。
我這才發現角落裏的書架。
不是漫畫小說,而是高中所有的書和筆記。
我隨便抽出一本化學筆記。
紙張泛黃,是祁野歪歪扭扭的字跡。
旁邊還有我紅筆批改的印跡。
「留着這個做什麼?」
他走進,將我籠在陰影中。
握住我的手翻筆記本。
我這才發現筆記本最後,是一封情書。
落款是那個夏季。
「老師,其實我一直沒找你還有這個原因。
「你每天都批改我的作業,我以爲你已經看到了這封信。
「當時真的以爲你不喜歡男生。」
他說得好委屈,但我只覺得他真傻。
誰沒事會從後翻看筆記本?
但沒關係。
許多個日夜,我都曾慢慢批改他的作業。
那些都是他寫給我的情書。

-13-
祁野倒是聽話,真的乖乖睡了側臥。
晚上,我又開始發熱。
嗓子幹痛,我被迫醒了過來。
凌晨三點多,我打開手機,一堆顧深的未接來電。
沒理他,我小心翼翼下了牀。
在客廳找水喝。
「程淮……」
身後被人抱住,祁野像只大狗蹭我臉。
「你好熱啊,發燒了嗎?」
我「嗯」一聲,他迷迷糊糊給我翻找退燒藥。
喫了藥,我進了臥室。
他卻站在門口,手上握着毛巾。
「我給你擦擦身子降溫吧,總髮燒也不是個事。」
我沒出聲,他也沒動。
似是在等我的指示。
僵持許久,他轉身要走時。
我還是沒忍住開了口。
「好,你進來吧。」

-14-
清晨,我是被短信鈴聲吵醒的。
身旁餘溫尚在,廚房傳來飯香。
我打開手機看。
是導師催我回去做實驗。
祁野站在門口喊我喫飯。
我起身,看着腿間一個小小的吻痕。
昨天讓他進房間。
我躺在牀上讓他怎麼都可以。
結果這傻小子真是隻給我擦身子。
這個吻,還是我忍不住要來的。
「老師老師,我今天沒課,陪你怎麼樣?」
我喫了個雞蛋,搖頭。
「我要回去做實驗,導師在催了。」
「是要和顧深一起嗎?」
小狗眨着眼睛失落望向我。
我揉了揉祁野的頭。
「放心,我會和導師說不帶他了。」
我說不用他來,他還是開車送了我。
像一個終於得到甜糕的小孩。
牽着我的手和人介紹。
這是我渴望過無數個日夜的正大光明的戀愛。
「我去健身,中午來接你。」
我點頭,讓他慢點。
而後上了樓。
更衣室,我正在換實驗服。
卻被人從身後忽然環住。
男人的鼻息在我脖頸處流連。
鏡框貼在我肩上,激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做什麼,顧深!」
「師哥,爲什麼不接我電話,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
我往後狠狠踩了他一腳。
他喫痛悶哼,卻依舊不肯放開我。
「祁野有什麼好的?死腦筋一個,哪有我體貼。」
「體貼?編瞎話哄我也叫體貼?
「顧深你真噁心。」
被罵了,他卻一絲不惱。
反而輕輕把我鬆開,摁到了座位上。
他推了推眼鏡,滿眼柔情看着我。
「看來祁野和你說了什麼,導致你對我產生了ẗṻ₍誤會。
「可我相信,只要你搬回來住,慢慢了解過後,你就會發現,我才最適合你。
「畢竟,你也不想那日日夜夜的偷窺被祁野知道吧?」
我瞪大眼睛看向他。
他怎麼會知道,我一直在偷看祁野。
難道……
「你在尾隨我?」
他輕笑,歪着頭看我。
「怎麼能叫尾隨?那是邂逅是仰望!我看自己喜歡的人,有什麼問題嗎?」
顧深鉗制住我的雙手,笑痕宛若毒蛇。
「承認吧程淮,我們纔是最般配的。」
「放屁!」
我抬頭,啐他臉上。
他卻輕輕抹掉,滿臉寵溺。
「不乖,但沒事,我喜歡循序漸進。」
說着,他鬆開了我站起來。
而我也趁機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脫了實驗服,我逃也似的往外跑。
可門卻早已經上了鎖。
他點燃一支菸,輕呼出一口煙霧,用下巴指着我開口。
「我們導師是我親舅舅,我保研就是他替我走的關係。
「他手上有個很大的研究項目,還沒找好合適的人選,只要你搬回來住,就一定能落到我們手裏。
「怎麼樣?研一就發表 SCI,對你未來也有很大的好處。」
顧深摁滅菸蒂,緩緩走向我。
眼中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我從喉嚨中溢出譏諷。
「你覺得我在意?」
我本來就可以考更好的大學。
可爲了祁野,我放棄了。
現如今我好不容易和他在一起。
說什麼我也不會放棄他。
更何況是靠不正當手段得來的榮耀。
「嘖,讓你單獨發表還不夠嗎?」
我抿脣,握着手機。
而後狠狠用手機邊角砸傷他的太陽穴。
腦袋暈眩,他喫痛倒地。
朝我伸出手,卻使不上力氣。
我從他手上摸出鑰匙打開門。
「顧深,你不知道做實驗之前,我喜歡在胸前掛一個微型錄像機。
「剛纔你醜惡的嘴臉已經全部被錄下來了。
「等着身敗名裂吧!」

-15-
我下樓時,剛好看到着急上樓的祁野。
四目相對,他一把將我抱在了懷裏。
「我等了你半個小時,還以爲你出了什麼事。」
我搖頭,揉了揉他的臉。
「沒事, 下去再說。」
我將剛纔發生的事複述給祁野。
他憤憤起身,抄起磚頭就要上樓。
卻被我攔住了。
「我先把錄像發給學校吧,如果校方包庇, 那我也不介意把事情鬧大。」
我坐在他身旁編輯。
一鍵發送完畢,我的身體才微微鬆懈下來。
軟趴趴倚在他肩膀。
「我帶你回家吧, 身體休息好了再說。」
我卻擺了擺手。
「不行,現在跟我回趟宿舍。」
畢竟我的實驗報告有大部分在宿舍,我怕顧深報復銷燬掉。
我們幾乎是跑着回宿舍。
卻沒想到門是開着的。
祁野將我拉到身後,緩緩打開了門。
宿舍背陽, 沒開燈。
昏暗的房間,我看到顧深坐在我牀上。
「你想清楚了?」
「想你大爺!」
祁野爆衝上前,一把拽住顧深的衣領。
狠狠給了他一拳。
「死變態, 你怎麼陰魂不散!」
我打開燈,光線刺眼,顧深下意識閉上眼睛。
這才發現,我的被子被顧深抱在懷裏。
上面液體不明, 我嫌惡皺起了眉頭。
「祁野,別打他了。」
別讓瘋狗反咬一口。
「過來跟我搬書。」
聽到這, 顧深才微微有了反應。
「你要徹底搬走?爲什麼!」
「因爲你噁心,還有, 你也別想住下去了, 校方已經在查證你保研的事, 你的資格要沒了。」
書不多,祁野一個人就搬了過來。
我抬腿要走, 顧深卻陰森森笑了。
「都是偷窺者,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噁心!
「祁野啊,當初你噁心我天天偷看你!
「那你知不知道,你身邊這位, 也天天站在高處窺探你!」
我頓住腳步,顧深笑得前仰後合。
看向祁野時, 我的眼睛已經控制不住右瞥。
那是說謊的前兆。
可看着他的臉,我連狡辯的詞都說不出口。
「先出去吧,他有病。」
他示意我走在前面,而他抱着書在身後一言不發。
直到, 他把書都裝到後備箱。
我們都坐上車。
「我……祁野, 他說的是真的。」
我還是說不出謊話。
「然後呢?」
他側頭探身, 與我近在咫尺。
「喜歡的人看我,我高興還來不及。
「你一句我身材好, 我可以拼命維持, 我就是給你看的呀, 老師。
「你不看我, 我才覺得難過呢。」
天空飄下小雪, 灼熱的吻落在我額頭。
任何辯駁也比不上一次接觸來得實際。
於是我抬頭。
薄脣落在他滾燙的喉結。

-16-
校方的動作很快。
顧深保研資格被撤了。
連帶着他的導師舅舅也被撤職。
他大鬧一番無果。
還被戴上了精神病的帽子,被送進了醫院。
我換了個女導師。
好說話, 還八卦。
做完實驗, 她會伸着脖子看窗外。
祁野一定老老實實站在門口等我。
「行了行了, 喫飯去吧,你小男友接你來啦。」
「導師!」
我不好意思低頭,去更衣室換衣服。
而後下樓, 自然牽過祁野伸出的手。
「今天做了你愛喫的烤魚,到家直接開喫!」
我的手被他攥着。
中指上兩枚戒指不斷摩擦。
「好啊,你做的我都愛喫。」
深冬飄下雪花。
我抬頭看着一臉憨笑的祁野。
是暈染於我心海深處的微光。
點綴我寂寞難捱的幻想。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