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的體面

翻牀頭櫃的時候看到了不屬於我的口紅。
看來,不僅要換了男朋友,連牀也要一起換掉了。

-1-
和老闆一起出差,提前一天回來。
進家門的時候我還在看顧承遠前一夜給我發的消息。
他情意綿綿,說想我。
我悄悄進家門,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倒是沒想到,看到了一地凌亂的衣服,以及一雙陌生的高跟鞋。
看來,手裏的行李用不着拿出來重新整理了。
臥室裏傳來歡愉聲。
我在臥室門口站了站,隨後轉身來到客廳。
酒櫃裏有我們以前一起挑選的酒,很烈,我倒了半杯。
喝完這半杯酒,我對顧承遠所有的情義也都結束了。
我抬手看了看時間,拖着行李重新出家門前給顧承遠發了個信息。
我:阿遠,工作提前結束,我半個小時後到家。
給他半個小時的時間,夠他把家裏收拾乾淨了吧。
畢竟,我也不想分手的場面太過難看。
小區對面是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
我買了咖啡坐在窗口暖手,十五分鐘後我看到顧承遠的車子從小區門口駛了出來。
遠遠看去,車內身影不像是顧承遠的輪廓。
應該是那個女人開走了他的車。
半小時後我重新上樓。
屋子裏已經被收拾乾淨了,空氣裏是我慣常用的薰香味。
顧承遠給我擁抱,他身上也是我熟悉的沐浴露香味。
挺快,連澡都洗過了。
他帶着笑意,半點沒有偷腥的緊迫,說:「盈盈,你終於回來了,我很想你!」
我伸手推開他,平靜問:「想到要帶別的女人來我家嗎?」
顧承遠想要再一次擁抱我的手頓住。
「盈盈……」
他想解釋,但是沒必要。
我退了一步,抬頭跟他說:「今晚我去住酒店,一整晚的時間夠你收拾東西走人了吧?」

-2-
跟顧承遠走到同居這一步其實也花了不少時間。
我在職場混跡良久,願意在一個男人身上投入那麼多時間也是少有。
可惜了,真心實意後他倒先膩了。
我們是在生意桌上認識的。
一個報價來來回回商量了無數遍。
到最後敲定那天,他說要單獨請我喫一頓飯。
飯桌上不談公事。
私事聊得也投機,一來二去,他給的暗示我也就明白了。
剛跟顧承遠在一起的時候他在我這裏的定義先是合作伙伴,然後纔是男友。
不過,以我的工作強度來看,他被看作是合作伙伴的時間更多些。
所以他有抱怨,覺得我對他不夠熱情。
他想要得到我更多熱情的方式是跟我同居。
其實在同意他這個提議之前我思考了很久。
照我這種工作狀態,結婚生子這種事並不是日程上的事,如果可以提前適應,倒也可以。
就連一向保守的閨蜜都奉勸我,其實應該適當去接受,去改變。
畢竟,老大不小的人了。
不得不說,顧承遠在這件事上做得很好。
分寸有度的試探以及適可而止的親密,讓我覺得跟他一起生活非常有趣。
不過現在看來,他的遊刃有餘應該都是經驗之談。
我拖着行李箱重新出門,在酒店辦入住的時候居然碰到了宋江河。
我的前任老闆。
我當時離職是被他罵走的。
距今已經四年有餘。
我還記得,我當時信誓旦旦,說一定會讓他刮目相看。
但是眼下,我拖着行李在自己家附近的酒店辦理入住的樣子,多少有些狼狽。
他走近我,一身西裝人模狗樣,可惜,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蘇盈,混得不錯,被掃地出門了?」

-3-
被他誤認爲掃地出門總歸比被他知道是被自己男友戴了綠帽強吧?
我說:「宋總,合格的前任老闆就應該跟死了一樣。」
宋江河瞥了眼我捏在手裏的身份證和房卡,挑了下眉,跟我強調,「我是你前老闆,不是你前任。」
我收好房卡,轉身就走,「我寧願倒八輩子黴,也不要換你這麼一個前任。」
他居然跨了一步擋在了我面前,「祝你早點有這個福氣。」
「我謝謝你全家不給我這個福氣!」
「蘇盈!你還來勁了是吧?」
「幹嗎?吵不過了?」
「……」
我們倆的重逢對話到他語塞爲止。
宋江河長了一張巧嘴,巧到想讓人把它撕裂的地步!
去他公司上班其實算是我第二份工作,我當時已經有些經驗了,但還是在跟着他做項目的時候被他罵到哭。
工作不順利本來也是常事,哭一哭發泄一下委屈就算過去了。
但是,我當時在宋江河的眼裏就是啥事都不頂用的廢物。
一個項目從開始到結束能被他罵上七八回。
忍無可忍我才提出了離職。
不過說起來,我真正學到東西還是跟着宋江河開始的。
他雖然罵我罵得比較勤快,但是教我的東西也是最多的,不然我也不能換了工作那麼快就得心應手。
我有今天的成績,變相來說,有他宋江河這張嘴的功勞。
以前,他是老闆,我不敢頂嘴。
現在,最好別惹我。
宋江河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裏,輕輕笑了一聲,「不是吵不過,是怕你等會兒又躲起來一個人哭。」
「……」
殺人不過頭點地,這人居然公衆場合揭人短,毫無人性可言。

-4-
第二天一早,我重新拖着行李進家門。
沒想到,顧承遠居然還在。
他的行李都在門口,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聽到開門聲他側頭看來,隨即站起了身。
他面上有猶豫,以及愧疚。
我彎腰換鞋,一邊問他,「有話跟我說?」
「盈盈……」
我在他要開口之際又補了句,「如果是挽回的話那就別說了。」
他最終收了話頭。
我進廚房喝水,他跟進來。
他站在門邊又試着開口,「盈盈,我承認是我的錯,但是,跟你一起生活感覺非常好,想必,你也是這麼以爲的吧?」
他的意思是爲了這個眼前難得的適合度,我們就應該忽視一些道義上的惡劣行爲?
我轉身,看着他,「接下來你是不是想說,我也可以適當尋找一下刺激?」
顧承遠不答。
他默認。
真是令人「眼前一亮」的挽回方式。
我放下杯子,開口前還特意做出了爲難的表情,「要不,把你的好兄弟介紹幾個給我認識?」
話落,我越過他往外走。
他在我身後咬牙,「蘇盈!」
他玩得再開估計也戴不住兄弟給的綠帽吧。
我應和了他,並且停下腳步重新回了身,「顧承遠,能不能給大家都留點面子?畢竟以後我們還要在會議桌上見面。」
合作伙伴這事我改變不了,只要我還跟着我現在的老闆幹,那和顧承遠就不可能徹底撇清關係。
當然,也只是僅存於工作關係。

-5-
我這話第二天就被證實了。
因爲手頭正在接觸的項目居然莫名其妙被人給撬了。
我們得開個緊急的會議。
會議前顧承遠來得匆忙,連襯衫領口的扣子都沒有扣好。
這一點,跟他平日裏的作風有些不太一樣。
我老闆還藉機調侃了幾句,暗示我們是否是小別勝新婚。
我老闆還不知道我跟他已經吹了。
顧承遠自然不願主動承認,可不,是他出軌在先呢!
說出去,有損他形象。
他這個人,好面子。
會議期間我和顧承遠全程談論公事,就連顧承遠特意地試探我都避開不談。
我一向敏感的老闆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商量完應對方案後我打算先離開會議室。
顧承遠當着我老闆的面將我留了下來。
「老蔣,借蘇經理幾分鐘。」顧承遠坐在桌邊,故作輕鬆。
我老闆姓蔣,因爲平時人比較刻板,所以我們都喊他老蔣,但事實上他歲數並不大。
老蔣心知肚明,點頭後先一步離開。
我捏着資料站在顧承遠的對面,看着他,決定先發制人。
「顧老闆,工作時間我不想談私事。」
他做退步,「那下班後呢?」
「除了感情。」
他嘆氣,起身,朝我走來,「盈盈……真的要分手?」
我問:「不然呢?做仇人?」
他伸出雙手捏住我的雙臂,用力將我的身子掰過來面向他,「我不信你對我沒有感情。」
挺有自信。
我問他,「你揹着我跟別的女人睡覺的時候有想到我們之間的感情嗎?」
他垂眸,再一次輕嘆,正要開口,卻被門口的敲門聲打斷。
咚咚咚三下,節奏感裏帶着拉扯。
我回頭,聽得悠閒斜靠在門口的男人說,「原來不是被掃地出門,連感情都那麼不順啊!」
我咬牙,握拳。
我要去撕爛了宋江河的那張臭嘴!
沒錯,站在門邊看好戲的男人正是宋江河。

-6-
截我們公司項目的人是宋江河。
作爲當事人,有一點我很疑惑,他爲什麼會出現在我們公司。
顧承遠因爲外人出現,主動鬆開了我。
以爲宋江河是來找我的客戶,輕咳一聲先離開了。
我一邊收拾桌上的資料一邊問宋江河,「宋總家住海邊?」
他挑眉,「嗯?」
我拎上東西往外走,錯過他的時候說,「管那麼寬。」
他輕笑,「嘴皮子利索了不少,這幾年勤學苦練了?」
他又來勁了是不是?
我說:「對付你綽綽有餘。」
他給出我致命一擊,「那項目是怎麼從你手裏溜走的,你知道嗎?」
我停住步子。
他又繼續說:「蘇盈,你在這一行多少年了?連這點警惕都沒有?」
我看向他。
他帶笑的眉眼越說越嚴肅,「就這點能耐還做什麼項目?這四年都喫什麼?長腦子了嗎?整天就知道談情說愛了?」
我都被他有點說蒙了。
他這節奏瞬間讓我想起四年前我跟着他跑東跑西的時候。
其實那個時候正是他公司的上升期,也是關鍵時候,每一個項目他都親自把關,必要的時候他全程跟進,生怕出一點岔子,項目便砸在手裏。
他事無鉅細,忙到焦頭爛額,便也容易脾氣暴躁。
他次次都問我:蘇盈,你什麼時候能長點腦子?!
後來又說我:蘇盈,你這個樣子出去只有被人踩的份!
最後一次他問我:蘇盈,你還想不想在這行幹?!
如今再聽到他這樣數落我,以前在他跟前受得委屈頓時湧上來。
不罵人解不了氣!
我說:「宋江河,你王八蛋。」

-7-
他點頭,然後看着我的眼睛,說:「別哭,憋住。」
我:「……」
我不至於爲了他的這幾句話再浪費眼淚水。
我沒好氣問他,「你來幹什麼?」
他說:「找你老闆談點事,幫我帶個路?」
「沒空。」我越過他直接走了。
回到辦公室,我卻一直在猜測宋江河來的目的。
一個小時我收到老蔣的消息,說要跟宋江河合作做這個項目。
我猜老蔣告知我的原因是想讓我去對接,所以我先拒絕了。
老蔣人隨和,很少強迫人。
我轉身做了其他項目。
下班的時候顧承遠的車居然停在我家樓下。
我以爲是顧承遠,沒想到下來的人居然是連馨。
老蔣的……小情人。
我詫異不已。
並且開始對顧承遠感到噁心。
她是銀行的工作人員,我們公司有關銀行的一切事情都是跟她對接的,她跟老蔣的關係在我們公司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但是不巧的是,我跟她有一點小瓜葛。
我閨蜜也是客戶經理,當時來我公司時聊了一句,想讓我幫忙介紹業務,不巧,正好被連馨聽到了。她當時表面笑呵呵,轉頭就去找老蔣告了我的狀。
說我針對她,想要亂拿項目提成。
好在老蔣還算分得清是否,只在我跟前提了一嘴,畢竟我是給他幹事的,這年頭老闆身邊都缺爲他拼命的人。
連馨擋了我的去路。
天氣冷,她卻穿了條齊屁的小短裙,下頭一雙黑色絲襪,確實性感。
她眸光輕蔑,問:「蘇經理,不是想搶我客戶嗎?看來,手段還差了點。」

-8-
我往車子裏看了一眼,沒有顧承遠的身影。
我笑了笑,說:「早知道我真建議老蔣換了你。」
她估計是成功把顧承遠從我手裏搶走了,打算來跟我炫耀一番,所以便主動把話題扯到顧承遠身上。
她同樣臉上掛着笑意,問:「蘇盈,這輛車眼熟嗎?」
我反問他,「你不怕我把你們倆的事告訴老蔣嗎?」
她一副泰然,「我還說你跟老蔣有一腿呢!你信不信?」
還真被她說中了,這種事沒什麼證據,都不好說。
比如她和顧承遠,她大可說成是順路搭便車而已。
我點,說:「我信,那就祝你客戶多多咯!」
話落,我大步往前走,沒想到她居然跟了過來。
她站在我邊上,問我:「你 TM 不會真的跟老蔣……我就說!不然怎麼老蔣對你那麼好?!」
我按電梯,「連經理還真是看得起我,我有你這工夫,怕是老早就爬得更高了。」
電梯到達,她居然要跟着我一塊進去。
我擋在電梯口,警惕她,「你想幹嘛?」
她笑得甜美,「上去取點東西啊!我口紅上次落你家了。」
原來不是顧承遠帶她過來,是她自己過來的。
小三上門啊!
親身經歷,滋味不好受。
我跨進電梯,指着她說:「連馨,你敢跟進來,我就敢動手打你。」
我還不講武德。
她有些被嚇到,罵我一聲潑婦。
電梯門關上前,我回她,「總比你個蕩婦好點。」
她氣得拍電梯門。
出了電梯我立馬給顧承遠打了電話。
他聲音輕柔,「盈盈……」
但我直接對他爆了粗口,「顧承遠,你前天帶進我家的人居然是連馨?!你平時看見老蔣不會覺得膈應嗎?你惡不噁心?」
這件事我確實沒打算跟老蔣主動說,畢竟,老蔣跟連馨之間是不是真心,我也無從考證。
但是對於顧承遠,到了這個份上,我還真不打算再跟他體面了!
電話那頭顧承遠口氣有些急了,「她跟你說了?」
我直接把電話掛了。
進門,關門,翻東西。
最後,還真在牀頭櫃裏發現了不屬於我的口紅。

-9-
顧承遠晚上來敲了我家的門。
我開門後堵着門不讓他進。
他站在門口,皺眉,「盈盈,讓我進去,我們聊一聊。」
「聊什麼?」
「給我個機會,聽我說幾句。」
「怕我跟老蔣說?」
「……」
他沉默,說明他在意這件事。
我輕笑,問:「這麼着急忙慌跑來就是怕我跟老蔣高密啊?顧老闆不愧是生意人。」
他扯領帶,動作幅度過大,顯而易見的急躁,「你覺得我是這樣的人?」
我點頭。
他眉間皺得更深,「她不過是爲了錢而已。」
他的意思是他有錢,所以他玩得起?
我想要關門,他伸手推門,攔住了我的動作,「盈盈,我對你是認真的。」
我算是明白顧承遠的意思。
他對我認真,覺得我合適過日子,但是並不妨礙他跟別的女人繼續玩。
「顧承遠,別說了,你越說我越犯惡心。」
我再次用力,但是力氣終究沒他大,還是被他把門推開了。
我踉蹌往後倒去,他眼尖及時拉住我。
我甩開他,退後站好。
手機鈴聲正好響起。
居然是宋江河。
我正非常不爽,這個時候他打電話過來,是想被罵嗎?
「喂!」
他嘖了一聲,「不至於還在生氣吧?」
我:「有事快說!」
他哼笑,「下來,我在你家樓下。」
「不下來!」
我氣到掛了他電話。
抬頭的時候顧承遠已經走到我的身邊,他再次開口,「盈盈……」
我突然反應過來,宋江河剛纔說了什麼?他在我家樓下?
我抬頭看到陰魂不散的顧承遠,立馬改變了主意。
我推開顧承遠往外走,「顧承遠,你不走是吧?行,那我走,我還有事,不奉陪了!」
出了門,我立馬給宋江河回過去。
「宋江河,等我,我馬上下來!」

-10-
宋江河的車子就停在單元門口。
車窗降下了一半,正好可以看到他半個腦袋。
欠揍的腦袋。
顧承遠跟着我一塊下來了,看到我上了宋江河的車後停住了步子。
宋江河側頭,對上了顧承遠的視線。
顧承遠目光中有探究。
怕是在心中猜測我跟宋江河的關係。
宋江河側過頭來挖苦我,「蘇盈,腳踏兩條船的男人你還願意留着?」
他真的是管得有點寬啊!
我說:「你不是要跟老蔣合作嗎?他是我們公司的合夥人。」
宋江河慢悠悠點了下頭,嘴角帶着笑意,「是嗎?那確實應該認識一下。」
我驚歎。
他卻動作利落已經開門下了車。
顧承遠面上帶着些怒氣,在宋江河下車時後退了一步。
宋江河一派從容自報家門後朝着顧承遠主動伸了手,「顧總,以後合作愉快。」
顧承遠猶豫着伸手,看了我一眼後纔對着宋江河開口,「怎麼稱呼?」
「宋江河。」宋江河輕笑,收回手之際又補了句,「蘇盈的前任……老闆。」
神斷句。
我被他的停頓嚇得心跳都莫名其妙加快了。
有病吧這人!
顧承遠也是,臉上一陣白。
宋江河重新上車,走之前跟顧承遠還點了下頭,招呼了一聲。
我在車裏問宋江河找我幹什麼。
他笑眯眯,「來跟你言和你信不信?」
但是我現在非常想跟他吵架啊!
真的,一肚子火氣沒地方發。
「是嗎?言和的誠意呢?」
他說:「帶你去個地方。」

-11-
沒想到宋江河帶我來了球場。
他連裝備都準備好了。
我有些發愣。
他這不會是故意的吧?
他知道的,我沒什麼興趣愛好,倒是酷愛打羽毛球,只不過後來因爲工作沒時間,人也湊不齊,也就不怎麼打了。
有一次公司團建,我還跟他打過一場。
結束後他頭一次誇我:項目做得不怎麼樣,球倒是打得不錯,差一點就防不住你了。
不過聽上去也不像是什麼誇獎人的話。
「不是一肚子火沒地方發嗎?」
宋江河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我下意識接過他拋過來的球拍。
我問他,「你怎麼知道?」
他帶我往場地走,面無表明,「說話跟喫了炮仗似的。」
我試着新拍子的手感,說:「比不過你,整天跟喫了炸藥一樣。」
他放下東西開始脫外套,「你見我跟其他人這麼浪費口水?」
什麼意思?
罵我還是優待我了?
他見我不答,活動筋骨的時候低聲嘆了句,「不知道腦子裏成天裝了什麼。」
他彎着腰在拉筋,我湊過去看他,打量了一會兒問:「宋江河,那你腦子裏成天都裝了什麼?」
他目光微微一頓,跟我對視了幾秒後直起身,別過臉,「工作。」
我換到另一邊,繼續看着他,「那請問宋總,您這麼努力,如今身價肯定過億了吧?」
他斂容,一臉正經,說:「自信點,把吧去掉。」
我有些被他驚住。
我知道宋江河是自己創業,他跟那些有背景或者有家底的人不一樣,他是白手起家。
我跟他還是老鄉呢!
我當時剛知道的時候還竊喜了一下,以爲跟老闆是老鄉的話至少會被關照一下。
結果沒想到他專逮着我一個人罵。
我張大嘴巴給他鼓掌。
他臉上稍顯得意,嘴角憋着笑,「不用表揚,也有你的功勞。」
她在說我當時還在職的時候,那個時候是公司的關鍵時期,大家一起熬過來的。
我看着他嘴角的那點笑容心裏特別不服氣。
我:「別笑!等會兒把你打到哭!」

-12-
事實證明我又一次說了大話。
宋江河的球技比以前還要厲害了。
而我,退步不止一點點。
結束後我們坐在一排上休息,一場球下來,酣暢淋漓。
心裏的不痛快通通隨了汗水蒸發出去。
我跟顧承遠已經分手了,他愛跟誰好就跟誰好,別來煩我就成。
在跟宋江河打完這場球后我確實是這麼想的,但是事不如我願。
連馨跟顧承遠的事被老蔣發現了。
她被老蔣甩了,並且以最快的方式終止了和他們銀行一切的合作。
她再一次找上我。
誇張到直接來了我辦公室,指責我是惡毒的告密者。
老蔣正好過來,聽到了連馨對我的控訴。
他不可置信,問我,「小蘇,你……早知道了?」
我只是比他早知道幾天而已。
但我當時的想法也確實不打算告訴他。
我無從辯解。
老蔣對我有了失望。
他覺得我並非對他忠誠,甚至有可能因爲顧承遠的關係而做出對公司不利的事情。
發生了這種事,他和顧承遠的合作關係也難以再維持。
沒過多久,他們便不再是合作伙伴的關係了。
而我,跟老蔣之間也不能再像從前。
宋江河又一次約我打球。
中間休息的時候我們聊到這件事,他勸我不要感情用事,手頭工作不要出錯就好。
「別被人捉了小辮子。」
「你以爲每個老闆都跟你一樣?」
他輕笑,問:「我怎樣?」
我說:「一張嘴兩張皮。」
他挑眉,感興趣,「什麼意思?」
「左右都是你佔理!」
他反應過來後頓時哈哈大笑。

-13-
隔了幾天,入職了位新同事。
老蔣親自帶着到各部門介紹。
我猜應該是老蔣要分了我手裏的權力。
我懂他的意思,看在他這些年對我不賴的份上,我主動提了辭職。
我的舉動倒是讓老蔣有些感到詫異。
他說了挽留我的話。
但是我還是決定離職。
老闆信不過你,你留下也沒多大意思。
回到辦公室手機裏收到宋江河的消息,又約我打球。
他好像最近挺閒的。
我說晚上有事,不去了。
他追着問:什麼事?
我:裝牀。
他:?
我當時在網上下的單,沒想到這家店是定製,到現在才送過來。
我要把牀換了。
光換牀單被套不能夠消除我心裏的陰影。
晚上到家後我打算開幹,宋江河不請自來。
他打量客廳裏的大件,「你確定你一個人搞得定?」
我還在櫃子裏翻剪刀,打算拆包裝,「剛纔確實不確定,現在確定了。」
宋江河看向我,一邊解西服的扣子,站在桌邊脫了西服,慢慢捲起了襯衫的袖口。
他接過我手中的剪刀,開幹。
我坐在桌邊看着他。
想起他以前盛氣凌人教訓我的模樣,跟眼下,相差甚遠。
我有種想要過去踢他一腳的衝動。
他回過頭來看我,帶着些無奈,「蘇小姐,你是打算就這樣看着?」
我忙收回躍躍欲試的衝動,「那我幫你倒杯水?」
「過來搭把手,東西要倒下來了。」
我走到他身邊,伸手扶住架子,「是你自己要過來幫忙的,我可沒求着你來。」
他回:「是啊,我閒得發慌。」
我歪着腦袋盯着他。
他餘光裏怕是看到了,抬眸瞥了我一眼,「辭職了打算去哪兒?」
他是不是在我們公司安插了小間諜啊!
這麼快就被他知道了?

-14-
臨走的時候宋江河還特意參觀了一下我這套房子。
說起來,這套房子跟他還有點淵源。
我當時看了這個小區的房子好久,結果搖到號後沒搶到房。
悶悶不樂了好幾天,我就跑去中介找這個小區的二手房。
隔了兩天中介還真給了我理想中的房型。
跟房東一對接居然是宋江河的房子。
我轉頭就說不要了。
結果宋江河說可以讓價,並且還讓了不少。
我心動了。
而且他還在辦手續的那天晚上主動請我喫了頓飯,說是慶祝項目成功。
我手裏的項目也還沒完成了,我總覺得他是藉口。
老闆都慣愛用打你一巴掌再給你喫顆糖的伎倆。
我猜宋江河是罵我罵多了,心裏過意不去了才這樣做的。
後來我才知道,成功真的不是隻靠運氣的。
比如宋江河。
他是努力和拼命。
如今事業有成,當然一派自在,但是那個時候,他每天焦頭爛額,忙到飛起,眉頭就沒舒展過。
他數落我的時候還會教我一些大道理。
比如:蘇盈,靠自己,別靠別人。
他還說:蘇盈,現在我只是說說你,換作在別的地方,是說一說那麼簡單解決的嗎?
我當時決意要走,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是喫了同事的啞巴虧,又年少氣盛,宋江河還當着那麼多同事的面直接說我,我一氣之下提了辭職。
現在回想起來,宋江河當時頓住時的表情好像是失望,還有一點點的剋制。
宋江河放下水杯,開始整理襯衫袖口。
「宋江河,你最近很奇怪。」
他一邊扣扣子一邊問,「哪裏奇怪?」
我說:「這麼久不聯繫,幹嗎突然好像跟我很熟?」
他側眸看了我一眼,拎了外套往門口走,輕笑,「你這幾年不是都在忙着跟別人談戀愛嗎?基本道德我還是有的。」
聽上去又像是在諷刺我的話。

-15-
辦離職手續之前,我還需要交接幾天。
我之前確實沒猜錯,因爲老蔣讓我跟新來的同事交接。
交接過程還算順利,她手上也做過不少大項目。
當然,要是沒有連馨的出現的話。
我一開始還抱着看熱鬧的心態,因爲這事兒鬧到了老蔣原配那邊。
現在老蔣辦公室兩個女人吵得不可開交。
新同事剛來,看到這個架勢跟我對視一眼。
心照不宣。
結果令人沒想到的是兩人居然吵到了我辦公室。
連馨指着我:「就她!壓根跟我就沒關係!你找錯人了!老蔣跟她有一腿!這公司的人都知道!不信你去查一查,老蔣每年年底給她多少錢?!」
她想把自己摘乾淨,順道把我拖下水?
連馨這話一出,老蔣那太太還真來勁了,逼問我是不是勾引她丈夫,拉着我就要去財務查賬,給她看流水。
我反抗。
老蔣氣到不行,攔下我,眼看越鬧越過,直接甩了連馨一個巴掌,讓她趕緊滾。
連馨趁這個機會轉身直接走了。
老蔣發了脾氣,他太太倒也不敢鬧了。
我身後突然有人出現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回頭,居然是顧承遠。
他對着蔣太太說:「盈盈是我女朋友,除了是蔣總的員工以外其他跟他沒有半點關係。」
他也不跟老蔣打個招呼,帶着我轉身就走了。
他跟老蔣算是徹底鬧翻了。

-16-
我抽回被顧承遠握在手裏的胳膊。
他停住腳步。
我側頭看到他所站的位置旁是輛新車。
他跟着我的視線而去,拿了鑰匙解了鎖,「新車,怕你看到原來的心裏不舒服。」
因爲連馨用過?
他爲我開副駕車門,柔聲問:「這麼多天過去了,是不是也沒那麼生氣了?」
他能問出這種話,說明他壓根就沒覺得自己做錯。
我說:「你還真猜錯了,其實我壓根就不生氣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沒聽出我在說反話,鬆了口氣似的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我,「盈盈,車子是送你的,算我賠禮道歉的禮物,我已經跟連馨斷乾淨了。」
顧承遠出手大方,足以彰顯誠意。
原來他把連馨甩了,難怪連馨更加恨我了。
我推開他,說:「顧承遠,出軌這種事在我這裏只有一次和零次,你的想法是不是應該轉變一下?」
他以爲用錢就能解決所有的麻煩,包括感情。
他頓了兩秒,隨即皺眉,說:「盈盈,是你應該調整自己的心態,你這樣,生活會很累。」
看來,我跟顧承遠在感情觀賞是永遠達不成共識了。
也不知道以前我們是怎麼過得每一天。
他想改變我的觀念,但卻並不願意嘗試自己去改變。
他的誠意輕而易舉就可以用錢買到。
我說:「跟你分開我就不累了。」
他嘆氣,有些失了耐心,口氣加重,「蘇盈,我算是跟你低聲下氣過好幾回了吧?發脾氣也得有個度,禮物收了,這事我們就過去了,我保證以後不再犯行不行?」
我轉身就走。
不知道他怎麼好意思跟我耍大爺脾氣。
他一把拉住我。
我忍無可忍,拆穿了他。
「顧承遠,你今天怎麼出現得那麼及時呢?」
他沉默。
我替他回答了,「因爲你早知道連馨一定會來找我。」
他被我拆穿了,也終於收斂了脾氣。
連馨肯定跟他抱怨過我,他甩了連馨,他知道她肯定會來找我麻煩。
不過連馨這一招還真是絕,誰都沒撈着好,連老蔣都被她一塊兒報復了。
我推開他回身,本來想直接離開,沒想到居然看到了宋江河的身影。

-17-
宋江河站在他的車邊,顯然已經看了好一會兒了。
三個人打了照面,不好當做沒看到。
宋江河鎖車,朝我走來,臉上早沒了上一次跟顧承遠見面時的隨性。
他問:「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你們?」
我:「沒有。」
顧承遠:「有。」
一聽就像是小情侶在賭氣吵架。
宋江河的臉色顯而易見有些黑了。
他口氣裏透着涼意,「我來找蔣總。」
我忙接上他的話,「蔣總今天沒空,有事。」
宋江河側頭,沉聲,「那我找你?」
我再一次急切回了他的問題,「行!」
顧承遠跟着我的話,說:「不行!」
宋江河臉全黑了。
估計是不想聽我跟顧承遠「打情罵俏」了。
宋江河轉身,說:「那來得不巧,我先走了。」
我跟着他轉身,衝着他的背影特別想爆粗口
顧承遠拉住我,開了車門,想要帶我上車,他在我耳邊咬牙,「蘇盈,你別鬧得太過分!我訂好了餐廳,晚上跟我一起去喫飯!」
我掙扎,「顧承遠,我不去!快鬆手!」
顧承遠把我塞進車裏,正打算關車門,一旁突然有人伸手擋住了車門。
我抬頭,是宋江河。
他陰沉着臉,跟顧承遠說:「顧總,沒必要強人所難吧?」
我連忙推開車門下車。
我大聲質問宋江河,「宋江河,你是不是眼瞎?!」
宋江河微愣。
顧承遠皺眉,也看向我。
我推開宋江河大步往外走,也不知道跟他生什麼氣。

-18-
回公司辦好了離職,也差不多到年底了。
正好趁這個機會回老家多待幾天。
我爸媽知道我要回去可高興壞了。
往年我因爲忙,來回路程有些遠,又趕春運,已經兩年沒回去了。
今年本來他們打算要過來找我一起過年。
我爸媽開車到車站來接的我,說打算今年請親戚好友來一起過年,因爲我回來了,一塊熱鬧熱鬧。
家裏有熱飯,還不用鉤心鬥角,我情緒放鬆了不少。
我跟我爸悄悄說了辭職的事情,我媽多愁善感,怕她知道了還以爲我一個人在外面過得不好。
我爸說辭了就辭了,正好可以在家多待幾天。
大年夜那天手機裏收到了顧承遠的消息。
他說:新年快樂。
我回他謝謝。
場面上的客套。
他又問了句:真的不考慮一下?
我沒再回他。
他也沒有繼續追問。
我媽過來喊我進去喫飯,我進去看到一大桌喫的先跟着我爸一塊吹彩虹屁。
立馬就把我媽逗高興了。
但是逗高興了也沒用,終究還是逃不過女大當嫁的唸叨。
「媽媽知道你要回來已經提前幫你安排好相親對象了,咱從大年初一開始,一天一個,保準有你喜歡的!」
我:「……」
在這件事上,我爸站我媽。
所以我只能大年初一起個大早去相親。
我一邊吐槽居然還有人約大早上相親一邊就在約定座位上看到了宋江河。
我頓時停住了步子。
我跟他是同鄉沒錯,但不至於家離那麼近吧?

-19-
至我上次吼完他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聯繫過。
他看到我,起身。
我心裏竟然透出幾分尷尬來。
我解釋,「宋江河,我不知道是你……」
他打斷我,「沒事,我知道。」
他的意思是他知道相親對象是我?
我在他對面坐下,滿心詫異,「宋江河,你不會真的……」我指了指我自己,試探着,「那個我?」
他聽完我的話臉上終於有了些笑意。
我想了想覺得不太可能,他要是真對我有意思,不至於以前跟訓狗一樣訓我。
他臉上的笑容讓我頭皮發麻。
我明白了!
我再次開口,「我知道了!宋江河,你是故意找我想來報仇罵我的吧?怕單獨約我我不肯出來?」
他把菜單打開,一邊看菜單一邊問我,「蘇盈,你用腦子好好想想,我以前說你哪一次說錯了?」
他確實沒說錯,而且是我做事情的時候考慮不周。
但是!我不能在他面前承認!
我說:「那我是不是還應該感激你?」
他說:「不用謝,記心裏就好。」
我給你臉了?
他把菜單轉過來,問:「這幾樣怎麼樣?」
我瞥了眼,看他一副小得意的模樣,心裏十分不平衡,「不喫,看到你就氣飽了。」
他壓根不理我,「蝦餃?你最愛喫的。」
我再一次詫異,看他。
這他都知道?
他自顧點好了早餐,倒了茶遞給我,「別驚訝了,我還知道你很多小癖好,你要不要一起聽聽?」
「宋江河,你正不正常啊?是不是成天打聽下屬隱私啊?!」
宋江河黑臉,「你算我下屬?你的口氣,像我大爺。」
我笑出聲,「那大侄子,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他給自己倒茶。
我心裏略帶緊張,問:「宋江河,你幹嗎以前老是訓我?」
他抿茶,一本正經,「把你當老闆娘培養你信不信?恨鐵不成鋼。」
我嘴裏的茶差點沒噴出來。
這人什麼邏輯啊?!
他放下杯子,開口前輕咳了一聲,「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
我躲開他的目光,低頭喝茶,小聲,「問吧。」
他伸出修長在手指在桌邊靠近我的地方輕輕敲了敲,「抬頭。」看到我抬了頭後他才繼續,「你那天罵我眼瞎是什麼意思?」
我更小小聲,「我不知道,反正就是看到你走了心裏特別不高興。」
他緩緩點頭,眼尾帶笑,好像知道了什麼大祕密似的。
「最後一個問題。」
聽他開口,我頓時心中一陣緊張。
他問:「蘇盈,你覺得我這個相親對象怎麼樣?」
我說:「我媽說給我安排了七天,我得跟後頭六位做比較了後才知道。」
他眯眼。
我立馬改口,「不過你要是答應我一個條件後面幾天不相也成。」
他挑眉,「說來聽聽。」
我說:「讓我在你們全公司面前訓你一回。」
他輕笑出聲,「以女朋友身份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我興奮不已。
所以,我「報仇」的機會就要來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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