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月薪三萬,從未給過一分家用。
直到我女兒查出白血病,他拿不出錢來給女兒治療。
我才知道他有個初戀身體不好。
結婚五年,他的工資都拿去給初戀治病了。
-1-
五年!
這五年我都被矇在鼓裏。
原以爲我們倆的工資,是花一個人的,存一個人的。
需要用錢的時候,有存款也不會慌。
誰知現在女兒查出白血病這麼大的事,急需用錢的時候,林昊告訴我他沒錢。
月薪 3 萬,結婚五年,他說他沒錢。
他還振振有詞:
「柳鈺生病了,沒錢治療,我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她死吧?」
「我又不知道女兒會這麼倒黴,得白血病。」
我氣到聲音都在發抖:
「柳鈺,呵,柳鈺……」
「這麼喜歡柳鈺,你娶她啊,把她娶回來,你想怎麼給她治,就怎麼給她治。」
「你別禍禍我和女兒啊。」
柳鈺是他的初戀,他們在一起談了三年,幾乎已經要談婚論嫁了。
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麼,他斷崖式跟人分手,在衆多相親對象中,選擇了和我結婚。
這些是婆婆無意中跟我提起來的。
我追問林昊爲什麼跟柳鈺斷崖式分手的時候,婆婆顧左右而言他,不肯說出原因。
今天林昊終於跟我攤牌了,他們分手的原因,是因爲柳鈺生病了,病得很嚴重。
家裏不允許他娶一個身體不好的女人。
迫於父母的壓力,他放棄柳鈺,相親和我結婚。
心裏卻對柳鈺一直心懷愧疚,偷偷把自己的工資拿去給柳鈺買進口藥,吊着她的命。
如今事情敗露,面對我的怒火,他氣急敗壞:
「我人都已經是你的了,給她一點救命錢,怎麼了?」
「舒華,做人善良一點吧。」
好得很吶,他不做人事,倒指望我善良。
我善良他八輩祖宗!
-2-
看着女兒蒼白的臉,我心疼、後悔、憤怒、自責。
是我對枕邊人的失察,導致了女兒如今的治療困境。
要不是看在女兒直愣愣地看着我們爆發爭吵,嚇壞了的份上,我真想衝去廚房操起菜刀把林昊給剁了。
女兒扯了扯我的衣角,聲音小小:
「媽媽,你別生氣,妞妞會很乖,以後不生病。」
傻孩子,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麼,還以爲只要乖,以後就不會生病了。
我將小小的女兒抱進懷裏,眼淚再也控制不住。
心疼女兒、惱怒林昊、更恨自己……
爲什麼?爲什麼我勤勉刻苦、努力上進,卻依舊讓生活陷入到這般糟糕的境地?
擦乾眼淚,我鎮定下來:
「林昊,女兒明天就要住院,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去借也好,去問柳鈺把錢要回來也好țũ̂⁻,總之,我女兒不能因爲錢,耽誤治療。」
「這些年,你捫心自問,對家庭可貢獻過一分一毫?就連你身上的內褲和襪子,結婚後你都沒再花過一分錢。」
「如果你還有一絲良心和做爸爸的擔當,這時候都應該把錢摞在我面前。」
現在跟他算賬,於事無補,如今最重要的是,喚起他對女兒的內疚,去搞治療費。
畢竟女兒生病住院,我需要休假陪護,收入一定大不如前。
女兒的命,是最重要的。
什麼初戀不初戀,情情愛愛的……這些讓人膈應又亂人理智的東西,都靠邊站,以後再算賬。
林昊看着女兒半晌,最終下定決心:
「舒華,妞妞的治療費你不用擔心,我這就去找中介,把房子掛出去賣。」
這房子是他的婚前財產,我沒有處置的資格。
他能夠賣房救女兒,也算他還有一點擔當。
怕就怕公婆不同意,畢竟當初買這房子時,公婆出了一大部分錢,房產證上寫的是公公、婆婆和林昊三個人的名字。
公婆嘴上不說,骨子裏還是有些重男輕女的傳統思想在。
-3-
「舒華,我們同意林昊把房子賣了,給妞妞治病。」
「只不過,我們有一個請求……」
說到這裏,婆婆和公公交換了一下眼色,似乎有些難以開口。
我幾乎一下就反應過來他們要說什麼。
țŭ⁷果然,婆婆繼續往下說:
「你們再要一個孩子。」
「一方面,我們確實很想要個孫子。」
「另一方面,你們再要一個孩子,也方便妞妞幹細胞配型,救妞妞一命。」
他們以前催生過兩次,被我堅定拒絕後,就沒有再提。
不得不說,和許多蠻不講理的公婆相比,他們真的很可以了。
有邊界感,能忍住不過分插手小家庭的事務。
哪怕就是這次仗着賣房子提出來要我生個兒子,用詞也是請求。
我垂下眼眸,問婆婆:
「媽,你知道林昊結婚這五年,每個月三萬的工資,除了年終獎留在身上零用之外,其餘的錢,全部打給柳鈺了嗎?」
「一年三十六萬,五年是一百八十萬。」
「咱們家這個房子,現在恐怕想賣上一百八十萬,很難吧?」
前兩年或許能賣上這個價格,或者更多,現在能賣上一百五十萬,就不錯了。
婆婆沒說話。
公公下死力打了一下林昊,罵:
「臭小Ŧúₙ子,要不是你做事沒譜,咱家也落不到要賣房子的地步。」
「有可憐同情別人的心思,放在自己家人身上,不比什麼都強?」
公公這邊打完,婆婆出聲勸了:
「舒華,林昊在這件事上是有錯。」
「但是,你反過來想,這也是林昊這孩子有擔當的地方。」
「爲了一個不相干的柳鈺,他尚且肯把工資全部花完,更何況是你和妞妞。」
「你看,他若不是這種性格,是個極爲自私自利的人,現在也不會賣房子救妞妞。」
「你也得看到他好的一面不是?」
婆婆偷換概念了,在林昊的心裏,柳鈺不是不相干的人。
她是他心裏的白月光。
我知道,他們說的是請求,實際是拿捏着我女兒的命,來跟我談條件的。
一方面他們想要抱孫子,另一方面,他們想用更深的羈絆來幫助林昊挽回這段婚姻。
可憐天下父母心。
我沒有再多說什麼,應了下來:
「我同意,只要林昊和柳鈺徹底斷了,工資卡交到我手上,房子賣完後,賣房款放我這裏,優先用來給妞妞治療,其他的非必要花銷靠後。」
婆婆欣慰地拉住我的手:
「我就知道,你爲了給妞妞配型,也會同意再生一個的。」
「天底下的媽媽,哪個能做到不爲孩子考慮呢?」
不,她錯了。
這只是我的權宜之計。
妞妞根本不需要配型,她有我在醫院存下的臍帶血。
妞妞需要的,只有治病用的錢。
-4-
林昊把工資卡交給我的第二天,妞妞的病房裏出現了一個病容蒼白的女人。
她蒼白、虛弱,卻有一種掩飾不住的美麗,弱柳扶風,我見猶憐。
我一眼就猜出來,她就是林昊心裏的那抹白月光,柳鈺。
「好巧啊,你就是舒華吧?沒想到妞妞也在這家醫院。」
一點也不巧。
這裏有本市最出名的血液內科,我早就想到了柳鈺也會在這裏,她患的,也是白血病。
她看我一點也不驚訝的樣子,自己倒驚訝了:
「你怎麼知道我也是白血病?也在這家醫院?」
「林昊告訴我的。」
柳鈺的表情碎了,喃喃出聲:
「林昊,他告訴你的?」
不是林昊告訴我的,我在詐柳鈺。
我是從林昊對白血病知識的瞭解、就醫流程的嫺熟、和主任醫師熟悉的交談中猜出來的。
想必林昊跟我說的加班,大部分都是在醫院裏幫她處理治療事務。
柳鈺被我詐到了。
原本她是來耀武揚威,現在……
「林昊他什麼都跟你說了?」
「你也準備原諒他?」
她聲音裏有着不可置信。
我輕輕地點頭:
「浪子回頭金不換,更何況……」
我抬眸,用一種原配的眼光凝望她,繼續瞎編:
「更何況林昊跪在我面前,說你快要死了,他做那些事,完全是在可憐你……」
柳鈺的身體晃了一下。
她那樣漂亮,哪怕是病了,也是隻驕傲的天鵝。
一隻驕傲的天鵝,是無法忍受別人可憐她的。
刺激她也刺激得差不多了,我起身送客。
她走到病房門口,忽然攀住我的手,語帶譏諷:
「舒華,你以爲你贏了嗎?」
「我告訴你也無妨。」
「林昊婚後的工資都打給我治病,是婚前和他父母一起商量好的。」
「你現在得意什麼?一開始,他們就騙了你。」
「你以爲你出身農村,相貌平平,林昊那麼帥,家境也比你好上不知道多少倍,爲什麼會選擇和你結婚?」
「就是因爲你沒有孃家依靠,有能力賺錢給家用,還單純好騙,纔會選你的。」
「你信不信?我只要稍微使點手段,你依舊會人財兩空。」
-5-
我相信柳鈺說的話。
公婆是有城府的人,也不是捨不得錢財的人。
他們只要林昊在正軌上,花些錢也無所謂。
我也需要做一些準備,以防止柳鈺一語成讖,讓我人財兩空。
女兒,我是一定要保住的。
晚上,林昊和往常一樣,送飯來的時候,帶來了他的筆記本電腦,以防公司領導派急活給他處理。
我趁他去上洗手間的時候,打開他的筆記本,找到他早就擬好的房屋買賣合同定稿,改動了裏面的一點內容,然後直接把改完的內容設定爲不可更改。
林昊回來的時候,他的筆記本原封不動地依舊待在包裏,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我和妞妞喫完飯不久,林昊藉口加班要走。
我知道他是要去看柳鈺,不攔着,讓他去。
也懶得跟,我現在已經不在乎他到底去哪裏鬼混,對方是柳鈺還是陳鈺,一點也不重要。
只要錢在我這裏就行,原本他這個人,我也不打算要了。
他離開後,我接到一個電話,說我的造血幹細胞和一個白血病患者配型成功,問我是否確定捐獻?
???
我懵了一瞬。
因爲女兒存了臍帶血,我連和女兒的配型都沒有做,怎麼忽然會有這樣一個電話通知?
莫非是十年前獻血時簽訂的那份骨髓捐獻協議,現在有患者配型成功了?
我看了一眼躺在病牀上經歷化療還很虛弱的女兒,想象如果女兒沒有存臍帶血,在等待骨髓庫那希望渺茫的配型時,我會多麼的煎熬。聽到配型成功,我又會多麼的激動。
事情不發生在自己身上,永遠不能感同身受。
如果不是女兒病了,或許我會爲了避免麻煩和耽誤工作,拒絕捐獻。
此時此刻,我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我知道,有一個像我女兒一樣的病人,會因爲我的這個決定,生命得以延續。
並且,我此時竟也變得有些迷信,在心裏隱隱期待,我的決定能夠爲女兒積一點福氣,期待房子能夠早點賣出去,女兒能早點排上手術,順利康復。
-6-
兩個月過去了,林昊掛在中介的房子還沒能賣出去。
房子陸陸續續有人來看,市場不景氣,觀望的人很多,真正下定決心要買的人很少。
價錢出得低,林昊又肉疼不捨得賣,眼看就這麼僵持着出不去手。
女兒化療的療程已經結束,現在就等着賣房子的錢,一個月後做手術。
我對房子沒有處置權,無論我怎麼催怎麼求,林昊他都守着價錢不出手。
今天林昊卻像是開竅了一樣,之前有人出 148 萬都沒出手的房子,剛有個看房的喊了個 135 萬的價格,林昊居然和他當場成交。
甚至連合同都沒再細看,急急地打印出來簽署。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我去醫院注射幹細胞動員劑時,聽見護士討論,說等了五年差不多已經沒什麼希望的柳鈺,骨髓庫忽然通知說配型成功了。
「真的很幸運,所以說不到最後一刻,都不要放棄,之前主任醫生還私下裏說她要是再等不到配型,活不過今年。」
「現在院裏正急着爲她排手術,不出意外的,就在這幾天了。」
「咱們醫院啊,又要出一個奇蹟案例了。」
……
林昊這個狗男人,女兒等錢手術,他把房子守着價錢不肯出手。
柳鈺需要錢做手術,他二話不說馬上低價拋售。
我真是氣得肝疼。
好在我留了個心眼,把合同上的收款賬號改成了我的銀行賬戶。
就在剛剛,135 萬的購房款到賬了。
-7-
林昊還不知道我已經把銀行賬號給換了,他在等着購房款到賬。
注射完幹細胞動員劑,我在醫院走廊碰到了柳鈺和林昊。
今天不是週末,林昊居然請假來醫院陪護。
林昊乍然看到我,有些心虛,眼神閃躲,嘴脣微動,像是想要解釋什麼,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我先開了口:
「林昊,你爲了她,不顧我們女兒的死活嗎?」
「你拿賣房子的錢給她做手術,我們的女兒呢?下個月,女兒做手術的錢怎麼辦?」
走廊的醫護和病人聽到我這樣說,紛紛側目看向他們。
有人開始小聲議論:
「就是這個男的,瞞着妻女陪護這個女的五年了,沒想到女兒得了白血病,住進了同一個病區,被老婆發現了他們的姦情。」
「啊?發現了也不避着點嗎?當着老婆的面扶着這個女人在走廊裏走?」
「這算什麼?你沒聽到剛纔他老婆說這男人不管女兒的死活,要拿賣房子的錢給這個女的做手術嗎?」
「哎喲,真是禽獸不如……」
我故意的,就是要他們在這個病區,人人喊打!
林昊有些惱怒地看着我:
「你在這發什麼瘋?胡說什麼?」
「你要是再在醫院鬧,影響柳鈺的聲譽,別怪我跟你離婚。」
離婚很好啊,離婚正好是我想要的。
柳鈺看上去柔弱又可憐:
「舒華姐,你誤會我了,林昊只是看在以前的同學情分上,可憐我,想幫我一下而已。」
「你女兒的命是命,難道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就不該救嗎?」
「林昊賣房子,原本是爲了救女兒,只不過因爲我先有了匹配的骨髓,所以暫時先給我交手術費,你女兒還可以用剩下的錢治療。」
「我求你別這樣咄咄逼人,好不好?」
她一說完,旁邊有位加牀的病友家屬忍不住呸了一聲:
「媽的,最煩裝的人。」
擦肩而過,柳鈺忽然攀住我肩頭,湊近我的耳朵,極小極小的聲音:
「舒華,不瞞你說,願意爲我豪擲千金的人很多。」
「知道我爲什麼非要花林昊的錢嗎?」
「因爲,我就喜歡看他爲了我,不顧妻女死活的瘋狂。」
「以前,他拋下生病的我去娶你,現在,他爲了救我,不顧你們的死活,你說,這是不是天道好輪迴?」
「舒華,承認吧,作爲女人,你是我的手下敗將。」
她說完挽着林昊的手揚長而去。
呵,我並不在乎,我只是想要他們在這個病區不受待見而已。
輸贏不重要,救我女兒命的錢在我這裏,就夠了。
-8-
未免發生變故,離開醫院前,我把卡里的 135 萬全部充進妞妞在醫院的醫療賬戶了,並且叮囑工作人員,妞妞的治療不結束,這錢無論誰來,一分也不給提走。
和主治醫院溝通完妞妞的手術排期和注意事項後,這天打完最後一針幹細胞動員劑,我就等着明天給配型成功的白血病患者捐獻骨髓。
誰知意外來得這麼突然!
在我要出門去醫院捐獻骨髓時,林昊因爲賣房子的錢一直沒到賬,忍不住打電話催了購房者,從購房者那裏得知錢已經轉到我的銀行卡賬戶了。
他當着我的面翻開房屋買賣合同,指着我改完的賬戶質問我:
「結婚五年,倒是沒有發現,你這麼歹毒,我們家賣房子,你居然趁我不注意,改合同,自己收錢?」
「你是要逼死柳鈺嗎?啊?」
我冷冷地看着他:
「我不使點手段把錢拿過來,難道等着你拿錢去救柳鈺,讓女兒等死嗎?」
「林昊,柳鈺自己都說了,願意爲她花錢的人多了去了,不缺你一個。」
「你的深情,在我眼裏是背叛,在她眼裏是看着你爲了她背叛妻女的爽感,只有你自己,在愚蠢地自我感動……」
嘴巴貿然被他用毛巾塞住,我說到一半的話被截住了。
他像是發了瘋,紅着眼把我的手和腳都綁住了。
我因爲幹細胞動員劑的副作用,腰痛得根本使不上力反抗,他幾乎是不費什麼力氣,就把我牢牢捆住扔在牀上。
他也不再說話,完全不再看我一眼,而是把我的包翻出來ţű̂²,一張一張的對我的銀行卡號,找到了那張收款銀行卡,又把我的身份證、結婚證、戶口本……所有的證件都帶上。
我也急得發瘋,今天做手術的白血病患者還等着我去捐獻骨髓。
好在他急着捆住我找銀行卡,毛巾只是胡亂一塞,我拼命用舌頭將毛巾抵了出去,吐掉,急急地說:
「林昊,你放了我,有人在等着我捐骨髓,你把我綁在這裏,會害了人家……」
話沒說完,又被他用毛巾塞住了嘴巴,這次塞得嚴嚴實實,我半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他猶自不解恨,惱怒道:
「別人的死活,關我什麼事?」
「我只要柳鈺活。」
「我已經放棄過她一次,這次,我絕不會再讓自己後悔,絕不會再放棄她。」
我看着他拿着銀行卡和證件匆匆地趕出門,又聽見他從外面反鎖大門的聲音。
他知道我的銀行卡密碼,擔心我改了,把所有的證件都帶上了。
可是,他知道密碼又有什麼用呢,那張卡里已經沒有錢了。
而我,也被困在這裏。
有一個可憐人,會因爲我無法趕去捐獻骨髓而死去。
我竟無能爲力。
林昊,他是個間接的殺人兇手。
-9-
林昊把我關在家裏整整一個星期。
在這個星期裏,他一直逼問我那筆錢的下落。
我告訴他,錢被我充進妞妞的醫療賬戶了,求他放我出去,也許那個等着我捐獻骨髓的人還有救。
他像是瘋了一樣:
「你不讓我救柳鈺,你覺得我會讓你出去救別人嗎?」
「舒華,我就是要你揹負一條人命。」
「讓你知道,自責和內疚到無能爲力,是什麼感受。」
「我要你被患者家屬記恨,看着你痛哭流涕懺悔。」
「你讓我愛而不得,我就要你痛不欲生。」
我不明白他爲什麼會瘋到一直把我關着,畢竟即使沒有這筆錢,柳鈺也親口說過,有的是人幫她付治療費用。
難道林昊是因爲柳鈺的治療費用不是他出的,導致他沒法和柳鈺破鏡重圓,這才狂怒嗎?
我想錯了,原來不是。
因爲第八天,林昊抓着頭髮痛苦地告訴我,柳鈺死了。
「她死了,她死了,你滿意了嗎?」
「她用不到那筆錢了,她永遠也用不到那筆錢了……」
我不明白,柳鈺爲什麼會死了?
不是配型成功了嗎?
不是有的是人幫她出治療費嗎?
怎麼會死的呢?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林昊。
他很痛苦,根本沒有理會我的茫然,一直在自言自語:
「都怪那個騙子,說好了捐獻骨髓,卻又臨時反悔,玩失蹤,聯繫不上。」
「你不願意捐,就別籤協議啊,什麼都準備好了,柳鈺全身的免疫系統都被摧毀了,等着做手術呢,聯繫不到了,玩失蹤,這不是害人嗎?」
「讓人絕處逢生,滿懷希望,又親手將希望掐滅,讓人在絕望中慢慢死去,到底是怎樣可惡的人,能做出這種惡毒的事來……」
……
等等,他說什麼?
臨時反悔?玩失蹤?
我看了一眼爲防止我打電話求助,被林昊剪爛的我的電話卡,和摔得稀爛的手機。
不會這麼巧,要爲柳鈺捐獻骨髓的那個人,就是我吧?
想到這裏,我忽然有點頭皮發麻。
-10-
醫院和骨髓庫對捐獻者和受捐者的信息嚴格保密。
事實上,我並不能確定和柳鈺配型成功的捐獻者就是我。
我現在也無暇顧及這件事,妞妞約好的手術排期快到了,我們要儘快去醫院做術前檢查和干預。
可現在,我和妞妞還被關在家裏,林昊還沒給我們鬆綁。
他精神狀態不太穩定,一直在絮叨和柳鈺相關的事情。
可能是壓抑太久了,他頹然地坐在地上,自顧自地翻看之前不知道藏在哪裏的相冊,裏面都是他和柳鈺的合照。
他回憶和柳鈺在一起的時光,又哭又笑地自說自話……
妞妞也被綁了手腳,慢慢地挪到我身邊來,小聲地問我:
「媽媽,爸爸今天忘記了,和我們的遊戲內容裏,還有給我們點美食這一項嗎?」
「我好餓啊。」
因爲怕嚇壞妞妞,在林昊把我口裏的毛巾拿走後,我安撫妞妞說這只是爸爸和我們玩的一個遊戲,讓她別怕。
林昊現在這個樣子,怕是記不起來要給我們點外賣了。
不,重要的不是外賣,是我們得想辦法出去,去醫院,妞妞不能就這樣拖下去。
我一面編故事安撫妞妞,一面在心裏想着各種脫身方法,急得冒汗。
這幾天家裏一直沒人來,我甚至在心裏期待公婆別那麼有邊界感,可以像別人的公婆一樣,不打招呼就拿着鑰匙來開門。
但這一切都只是妄想。
他們有邊界感到平時根本連電話都不會打一個給我,要聯繫也只跟林昊聯繫,更遑論會直接過來。
着急絕望之際,外面的門鈴忽然鍥而不捨地響了起來。
響得很急,一聲催着一聲,還伴隨着狂躁的拍門聲。
-11-
林昊的精神世界被打亂,煩躁地起身,胡亂塞住我和妞妞的嘴,去打發拍門的人。
我聽見開門的聲音,緊接着就是一聲壯漢怒吼:
「你們家還讓不讓人活了?啊?一天到晚敲敲敲,敲敲敲……」
謝天謝地,還好樓下住的不是沒有知覺的木頭人。
新租的這個房子隔音極差,被綁在家裏的這幾天,只要林昊不在家,我就沒日沒夜地努力發出各種噪音,想要引起他們的注意。
這麼多天了,樓下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我都要以爲樓下沒住人,不抱希望了。
他們這時候找上門來了。
我激動得快要哭了,又聽見林昊「啊」了一聲,像是被人推得撞到了什麼東西上,然後房間門被人踹開。
我和站在門口的彪形壯漢四眼相對,他很明顯愣住了,默默地吐出一個字:
「操。」
壯漢身邊還站着一個文文靜靜的年輕女孩,細聲細語的:
「哥,就是這個房間發出的聲音,我都快被他們發出的噪音擾得神經衰弱了,今天要不是你來……」
她的話也在看到我和妞妞的一瞬間戛然而止。
我拼命朝着愣在門口的兩個人飛眼色求助。
年輕女孩嚇壞了,扯了扯壯漢的衣角:
「哥,怎麼辦?」
「怎麼辦?救人啊,報警啊,大學白讀了?」
我喜極而泣。
這哪是什麼壯漢,分明是從光裏慢慢走來的英雄。
-12-
林昊被警察帶走了,拘留了 15 天才被放出來。
他出來的那天,妞妞已經做完了骨髓移植手術,因爲用的是自身臍帶血的緣故,排斥反應很小,康復情況不錯。
妞妞治療期間,公婆怨恨我把林昊送進了局子,沒來探望過一次。
直到妞妞出院這天,公婆和林昊三人都出現在醫院裏,要幫我去辦妞妞的出院手續。
我知道他們不是真的要幫我,而是要把剩下的治療費用拿走。
林昊遞給我一份離婚協議書,說:
「舒華,買房爲妞妞治了病,我對你和妞妞仁至義盡了,我們離婚吧。」
簡直是瞌睡遇見了枕頭,想什麼來什麼。
原本還以爲離婚要費一番波折,如今看來,都很順利。
我也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還是裝了一下不甘問他:
「我沒做錯什麼,你爲什麼要和我離婚?」
林昊像個一點就炸的炮仗:
「什麼叫你沒做錯什麼?」
「你害死了柳鈺不說,還把我送進局子,害得我連柳鈺的葬禮都沒參加,沒能見到她最後一面。」
「柳鈺是我最愛的人。」
「而你,舒華,你現在是我最恨的人,我只要一看到你,就痛苦萬分。」
他說得,好像是我毀了他的一生。
可這原本,就是他們騙了我,是他們看準我沒有孃家可以依靠,所以把我騙進這場婚姻,爲他們林家傳宗接代。
不過沒能爲他們生下一個心心念唸的兒子,他們也算是沒有完全得逞。
婆婆看着我嘆了口氣:
「舒華,別怪林昊,林昊過得也很痛苦,這一切都是我們的錯,我們知道林昊愛的人是柳鈺,卻非要逼他分手,和你結婚,導致了這場悲劇。」
她倒是認錯認得快。
可難道一個人認錯就能被原諒嗎?
我用極冷的眼光看着她:
「是的,這都是你們Ṭű₁的錯。」
「所以呢?你們準備怎麼補償?」
他們自然不想補償,在他們心裏,能拿出錢來給妞妞治病,就已經是對我和妞妞最大的恩賜了。
如今他們過來,也不過是要跟我和妞妞劃清界限,再把治療剩餘的款項拿走。
剩餘款他們拿不走了,在他們來這裏之前,我早已爲妞妞辦好了出院手續,錢已經退回到我的ŧůₛ賬戶了。
我簽好離婚協議書,扔到林昊手裏,沒有再理他們。
正要帶着妞妞離開,有位護士慌慌張張地跑過來:
「舒華,快跑,不知道哪個天殺的把你的信息泄露出去了,現在柳鈺家屬拿着刀衝了進來,要找你算賬,保安沒能攔住。」
「他們說要你賠命,說你是等柳鈺清髓後,完全沒了免疫力,故意悔捐,害死了柳鈺,你快跑吧,從後門跑。」
不是吧?要爲柳鈺捐骨髓的人,真的是我?
-13-
來不及了。
鬧鬧囔囔的已經衝過來好幾個人。
我下意識將妞妞護在懷裏,根本無暇避險。
林昊在一旁恨恨地指着我:
「這個就是舒華,就是她害死了柳鈺……」
刀光一閃,我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林昊胳膊上就捱了一刀。
爲首的男人呸了一聲,紅了眼睛:
「你又是什麼好東西?有家庭了還來糾纏我妹妹。」
「我來之前早查清楚了,舒華是你老婆,要不是你跟我妹妹糾纏不清,舒華會爲了報復反悔嗎?」
「罪魁禍Ṭú³首就是你。」
「先砍你,再砍舒華。」
本來以爲他很講理,原來還是要砍我。
男人後面跟着一對老夫婦,面容悲傷,想來是柳鈺年邁的父母。
趁着男人和林昊爭執混亂時,我趕緊拿起手機,衝到那對老夫婦跟前自救:
「不是我反悔,是林昊把我綁住反鎖在家裏,不讓我出去,這纔沒能捐成骨髓。」
「你看,這是照片,這是報警回執,以及警方對他的處罰通知。」
「我並不知道我要捐獻骨髓的對象是柳鈺,這是嚴格保密的,你們找到我,肯定也費了很大勁,要不然也不會現在才找過來,真的不存在我爲了報復,故意不捐。」
這些證據我不可能現場僞造,老夫婦兩個採信了我的話,咬牙對持刀男子說:
「都是林昊,害死柳鈺的是林昊,別放過他。」
林昊徒手根本鬥不過拿刀的,身上早已好幾處見紅。
婆婆哪裏能眼睜睜看着林昊被砍,本能地上前擋刀。
公公又護着婆婆,也被波及到受了不少傷。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血腥,我捂着妞妞的眼睛,悄悄地躲到角落裏,直到保安和警察雙雙趕到,纔敢再探出頭去看一眼現場。
簡直不忍直視。
-14-
公公婆婆護子心切,衝在最前面,雙雙被柳鈺她哥砍了好幾刀,當場身亡。
林昊也中了幾刀,但他被公公婆婆護在身後,又搶救及時,撿回了一條命。
公婆死了,林昊沒人管,我和他雖然簽了離婚協議書,但畢竟還沒有離婚,關於他的治療和護理,醫生護士只能找我。
醫院裏很多知情的病友都勸我別管他,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沒聽,還是走進了病房。
正巧柳鈺的父母過來,請求林昊看在柳鈺的面子上,簽署諒解書,他們要在法庭上給柳鈺她哥爭取不判死刑。
我以爲父母都死在柳鈺她哥的手裏,林昊會和這家人不共戴天。
沒想到,躺在病牀上的他,不僅要籤諒解書,還說要放棄對他們的民事賠償訴訟。
他真的是被公婆寵壞了,爲了一個已經死了的柳鈺,居然可以原諒殺死自己父母的仇人。
我連忙阻止病牀上要掙紮起來簽字的林昊,將柳鈺的父母從病房裏趕了出去。
呵,他不會以爲,我進來病房真的是來護理他的吧?
我來,就是防着他籤諒解書的。
拿着刀當衆闖進醫院裏不由分說就捅人的人,不值得被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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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等到林昊的傷勢一天天好轉,他要籤諒解書,我是防不住的。
林昊已經在漸漸地恢復行動能力,我得抓緊時間做他的思想工作。
於是我每天在他面前回憶公婆對他的愛和包容,爲他付出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
他聽了也只是默默地流眼淚。
這個不孝子,習慣了父母的付出,現在父母爲他死了,也只能得到幾滴眼淚,不會改變他爲了柳鈺原諒她一家人的想法。
他的心和感情都一心撲在他自己爲之付出過的人身上。
想到這裏, 我嘆了口氣,用一種低沉的聲音說:
「林昊, 你沒能去參加柳鈺的葬禮,一定不知道,她媽媽在葬禮上, 說柳鈺臨終前, 最大的遺憾是什麼吧?」
果然,林昊聽到這裏,眼神都聚焦到了我的臉上。
我用一種遺憾的口吻說:
「她說,柳鈺最大的遺憾,就是臨死時你不在身邊, 她好想你能抱抱她, 她說她好冷好冷,她說沒有你陪在她身邊, 她好怕……」
柳鈺死的時候林昊不在她身邊,他正在住院處和工作人員爭執要提出妞妞醫療賬戶中的錢來,等到他再去病房時, 柳鈺早已嚥了氣,只有柳鈺的媽媽陪在她身邊。
他聽到這裏, 眼神震動了一下,喃喃地重複那句:
「她說好冷好冷?好怕好怕?」
我沒有回答他,幫他掖了一下杯子,起身說:
「你好好地躺着,我去給你倒杯熱水。」
然後假裝根本沒聽到他囈語般說出的那句「我去陪她, 她就不冷, 也不怕了」的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沒過多久,就聽見身後的病房窗口,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我就知道, 他不會爲了自己的父母選擇諒解,卻會爲了我隨便謅出來的一句柳鈺的遺言殉情。
死了也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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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昊墜樓身亡。
妞妞作爲林家唯一後代,繼承了公婆的房子和財產。
我作爲公婆和林昊的家屬, 堅決不諒解柳鈺她哥的殺人行爲, 並且對他們提起民事訴訟賠償。
並且在民事訴訟的過程中,知道了柳鈺有 3 處房產, 都是當地的有錢老闆贈予的。
柳鈺的ŧû₀父母賣了兩處柳鈺的房產, 一共拿出兩百八十萬來進行民事賠償,這筆錢, 我全部給妞妞存好了。
這是她爺爺奶奶用命換來的錢, 雖然自從妞妞出生後, 他們對妞妞的愛並不多,但是錢多,也是一樣的。
我作爲妞妞的媽媽, 把她帶到這個世上, 不能幫她在爸爸、爺爺和奶奶身上爭取到愛, 那就幫她爭取錢。
我代她把從爺爺奶奶那裏繼承來的房子賣了,換了一個新房子,並且給她和我都改了姓。
我們拋棄了夫家姓和孃家姓, 在百家姓裏面挑了一個我們喜歡的姓。
從此,我們兩個,獨立成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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