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判官

一日去朋友學校旁聽講座,我被後面的同學要了微信。
同意後,手機不斷傳來消息。
【同學你好,你這種打扮真的可以出現在教室裏嗎?】
【我正在禁慾準備考研複試,結果卻看見你穿得如此清涼,希望你不要擾亂一位小楚南的道心!】
我沒理會他,結果他居然將我的照片掛上了某個臭名昭著的論壇引導輿論,還大言不慚。
【同學你看,他們都說是你不對,希望你能聽進去我這個準研 0 師兄的教誨,將心思用在正道,不要自甘墮落!】
看見這些話,我卻笑了。
因爲電腦屏幕上,正好滑到了他的研究生郵件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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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屏幕不斷閃爍着,對面的消息一條接着一條。
【我說這些是爲你好,教室是公共場所,是學習的地方,不是酒吧,你穿那種衣服就是不對。】
【我們是學生,要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還是說你根本不是來學校學習的?】
【我看你穿的衣服也不便宜,難不成……嘖,你們女的賺錢就是容易。】
【不像我們,還得努力學習去考研,你們衣服一脫,錢就到手了,羨慕不來~】
……
大段大段的文字,不停刷新着我的三觀。
記憶回到今天下午。
今日約了朋友徐陽爬山,剛好他有一場講座,我就去旁聽。
結果快散場時,後座一位學生找我要了微信,我也沒多想,不曾想加上後,他卻說出Ṭú⁴那樣一番話。
身上明明只是爲了方便穿上的運動背心,甚至我還套了件輕薄防曬,可在他的口中,我彷彿是裸着出現在教室裏一般。
而更令我無語的就是剛剛。
他居然發來了不少截圖,我認出那是某個臭名昭著的網站。
他將我的照片掛在了網站裏,還起了令人誤會的標題並添油加醋,引導不少人對我進行謾罵。
看見那些帶着侮辱性字眼的文字時,我大腦一陣轟鳴。
【同學,造謠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我剋制自己的理智打下這些話,對面秒回。
【什麼造謠?你敢做還怕別人說是吧?】
【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們這種人就是蕩婦!一天天不想着學習,就知道釣男人!】
【學生心思不放在學習上,我作爲學長教育你不對嗎?!】
對面的言辭變本加厲,直接到了人身攻擊的程度。
我心中憋着一股氣,將他的發言一句句截圖留作證據,心裏盤算着該如何解決這件事。
而下一秒我就僵住了。
剛剛還在轉圈的研究生導師申請郵件打開了。
映入眼簾的證件照,與今日遇見的那位「小楚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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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屏幕發着冷光,郵件裏的一行行字鑽進我的腦海裏。
「……姓名:吳文德……本人喫苦耐勞、三觀正、尊重女性……希望能成爲您團隊的一員……」
看着郵件裏的描述,再看向手機裏不斷湧現的侮辱字眼,我不禁挑了挑眉。
尊重女性?還真沒看出來。
第二日,我約了徐陽喫晚飯,畢竟是他們學校的學生,發生了這種事情我還是與他商量再做打算最好。
可沒想到我剛到他們學校,就察覺出了不對勁。
暗中打量我的眼神太多了。
我皺了皺眉,在校門口等着徐陽出來。
見到我後,徐陽開口關心道:「怎麼臉色這般差?忽然找我是發生了什麼嗎?」
我眸子暗了暗,扯了扯他的袖子:「我們去餐廳說。」
在餐廳,我將昨日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徐陽,徐陽肉眼可見地沉下了臉。
「簡直過分!你有證Ṭű̂⁺據吧,這種行爲必須被遏止,我去找他輔導員說說。」
徐陽和我是發小,偶然得知畢業後在同一座城市的不同學校當老師,不免比較親近,閒暇時間經常約飯。
我也來過他的學校多次,或交流或閒逛,這種莫名其妙被羞辱的情況還是第一次遇見。
徐陽接受了我整理好發過去的文件:「你不用擔心,我們會解決這件事的。」
我點了點頭,也沒將這個突發情況當作多大的事情放在心上,低頭喫起了飯。
可等我再抬起頭,卻發現徐陽的臉色陰沉得像要滴出水一般。
「怎麼了?」
我出聲詢問。
徐陽的指尖微微顫抖,眉頭蘊着一層怒火。
我好奇地探頭看向他的手機,是別的同事發來的聊天截圖。
「徐教授與女學生有染,品行不端!」
「真的假的??!哪裏傳來的消息???」
「我靠,真的!有人拍到照片了!就是我們學校的女生!!」
【要圖私。】
最後,我看見了那個熟悉的楚南頭像。
「千真萬確,我見過那個女生好幾次,難怪在教室裏都如此孟浪,原來是想當學術妲己啊!」
「虧我還好心提醒她注意着裝,怪不得她態度激烈,原來是我影響她招客了,我真是多嘴喲。」
徐陽同事發來消息,「啥情況,這截圖都在學校裏傳瘋了,你真勾搭女學生了?」
徐陽氣急,半晌才冷靜下來。
【沒。】
「那是我發小。」
「你打算怎麼辦?」他看向我。
我思索片刻,「你有些同事也見過我,不過是場誤會,解釋起來也不難,要不你們學校發個公告?」
徐陽卻抿了抿脣,眼角閃過一絲冷意,「不。」
「這樣太便宜他了。」
我沉下眼,心中大致理解徐陽情緒的由來。
徐陽有個妹妹,叫徐月。
小時候跟屁蟲一般天天粘着我們倆,可後來,她卻消失在了稚嫩的十五歲。
也是校園謠言,也是被傳與老師有染。
莫須有的罪名,卻讓她永遠困在了那年。
有時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會成爲一個陌生人的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這家店空調打得極低,炎炎夏日身上泛起一股寒意。
「同學,他們都說你做的不對,你看看呀。」
「跟徐陽在一起,他沒少幫你搞論文什麼的吧?哪兒像我們,只能苦哈哈自己掙資源。」
「最討厭你們這種不勞而獲靠身體上位的人,不就仗着自己是女的嗎?真噁心!」
手機通知不停響起,還是那個對話框,不斷髮來新的消息,字字句句都是揣測與挑釁。
因爲四處散播流言,學校裏的不滿聲音越來越大,但始終沒人扒出來我是哪個專業哪個年級的學生。
徐陽私下跟上面打了招呼,平時照常上課帶學生,看起來與平日無異,但背地裏各種言論卻早已滿天飛。
甚至飛出了學校,擴散到了網絡。
而我的背心照片也在網上傳播,引起各種爭議。
「教室裏穿這種衣服,什麼屬性不必明說。」
「拜託,我們這個地區現在很熱欸,你們男生可以大背心大褲衩,女生就不可以?」】
「什麼時代了,要不要那麼老土啊,穿衣自由好不好,而且人家還穿了外套,哪有說的那麼噁心。」
本來有不少女生替我說話,但得知我和徐陽的事件後,蕩婦羞辱開始鋪天蓋地出現。
【哈哈,剛剛出頭的人呢?】
【勾搭老師,一看就是會玩的,你們還替她說話呢,打臉不?】
【穿衣自由這個藉口真好用,那我下次不穿,是不是也是自由?】
【什麼心思一看就懂,教室裏就該好好穿衣服,太不尊重老師了。】
那防曬外套下露出的後背和胳膊,似乎可以將我釘在十字架上遺臭萬年。
經過一些人的引導,評論幾乎一邊倒,全部在批判我的穿着和行爲。
而我和徐陽卻都沒吭聲。
直到複試那日,我和吳文德同ţũₐ時出現在了複試考場上。

-3-
看見我的瞬間,吳文德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
「你怎麼會在這裏?!!」
「徐陽給你走後門了嗎?!你叫什麼?!我怎麼上課沒見過你?!!」
他聲音尖銳,瞳孔顫動着,似乎完全不理解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我面無表情地越過他朝前面走去,留他怔愣在原地。
筆試時,通過監控我能看見他始終四處張望,似乎在尋找我的身影,還被監考老師警告了好幾次。
過了許久才沉下心開始答題。
等到面試候場環節,他坐立不安,最後直接站起來了。
看得出來他猶豫了片刻,最後狠心下了決定,舉起了手。
「老師,剛剛有位女考生也在,她爲什麼不用考試?」
「是內定了嗎?」
他直勾勾地盯着候場室的引導老師,一臉不服氣的表情。
那位老師皺起眉,不悅地看向他。
「什麼內定?複試是有規範和章程的,不是留給人走後門的。」
這位老師性子剛烈,向來厭惡後門一說,此時態度很是不佳。
顯然,吳文德不信,他臉色陰沉。
「我明明看見她出現了!是不是要給我使什麼絆子!」
「真可怕,國家級考試,居然也會被你們弄成這種烏煙瘴氣的模樣!」
「如果她不出現,我拒絕參加接下來的面試!她肯定會給我上眼藥!」
看見他的行爲,我勾起嘴角,他的反應比我想象中還大。
看來,在見到我的一瞬間,他給自己種下的根深蒂固的想法,就已經讓他開始質疑這場複試的公平性。
他很相信自己的判斷。
他臉上顯露出掙扎,很快轉變爲一種篤定。
他舉起手機,環視候場區一週,聲音響徹整間教室。
「各位,聽我說,這場面試有內幕!」
「就是剛剛的一位女生,她在我們學校和老師有不正當關係,而且筆試時根本沒出現!我敢肯定她是要來走後門!」
「那件事當時傳得風言風語,不少同學都表示了抗議,但校方竟然沒有提及一點懲罰,可想而知她身後到底站着什麼人!」
我點開軟件,找到吳文德的直播間,果然開播了。
從上次那件事情後,他就嚐到了網絡流量的甜頭。
打着曝光內幕的由頭,經常開直播賣貨。
很明顯,在這一場看似內定的複試和攪混水得到流量的選擇中,他選擇了後者。
社會新聞的鋪墊,加上不畏強權的精神,多麼獨特又喫香的人設。
而且,他似乎篤定我要搶奪他的名額,纔會表現得如此過激。
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見到大家將信將疑,吳文德再次開口了,「如果不是認識那個人,我怎麼可能拿我的前途開玩笑?!!」
「難道你們願意被一個學術妲己壓得沒有出頭之日嗎?!」
「我就不信曝光後 A 大還能包庇她!我們必須團結起來!」
在他的煽動下,倒真的有不少同學信了。
一年的披星戴月、早出晚歸才換來的機會,聽見吳文德這般言語,怎能不多想。
「真的嗎?真的有黑幕嗎?」
「那個人在哪兒啊,爲什麼不用出現?」
「這個世界真的這樣黑暗嗎?好難過……」
各種話層出不窮,吳文德將鏡頭對準準備間的唯一一位老師,質問道。
「那位考生呢?!我們不願意被走後門的人踩在身上!」
「A 大最好給我們一個交代!」
直播間裏彈幕不斷出現。
【支持!!正道的光!!】
【這纔是青年人的樣子!】
【我知道之前那個瓜,那個女生勾搭老師,沒想到那個老師權力這麼大,居然可以黑幕研究生考試,難怪出賣肉身的人那麼多。】
【就是啊,別人努力奮鬥那麼久才能得到的東西,她們腿一張就有了,如果都這樣,那誰還願意努力?】
【A 大給個交代!!力挺吳哥!!】
吳文德的直播間熱度一路攀升,居然登上了熱搜前幾。
吳文德見狀更是情緒高漲。
【兄弟們放心,我今天一定替天行道!!抓狐妖!!】
在吵鬧中,我打開了準備室的門。
「在找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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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我的一瞬間,吳文德就情緒激動起來。
他將手機攝像頭懟到我的臉上,囂張道:「別以爲你有徐陽當背景就可以爲所欲爲。」
「我告訴你,只要這件事發酵起來,徐陽的教授當不當得了都是個問題!」
我雙手垂立,靜靜地看着他。
「你有證據嗎?」
「從一開始說我的衣着,到污衊我和徐陽有染,再到現在走後門。」
「證據呢?」
吳文德卻彷彿聽見笑話一樣。
「證據?你的行爲還不夠當作證據嗎ťŭ̀ₚ?!」
「穿着清涼不是勾引人是什麼?和徐陽勾勾搭搭當我看不出來嗎?還有,這是複試現場,你出現在這裏,不就是想要針對我嗎?!」
「真以爲我會坐以待斃?!就是你這種女人多了,我們纔沒有出頭之日!今天我就讓所有人看看你的真面目!」
他情緒激昂,聲音愈發大了起來。
一些學生也被他影響,站到了他身邊,對我投以仇視的目光。
這時,背țú₅後傳來腳步聲。
「陳靈,這是怎麼回事?」
說話的是一同監考的老師,因爲這邊動靜太大我又一直沒回去,他便前來查看情況。
我攤了攤手。
「這位吳同學擾亂考場秩序,影響複試。」
聽見我的話,吳文德立馬面露兇色,「放屁!明明是你擾亂秩序,走後門!!」
「我們辛苦那麼久,憑什麼要讓你得到名額!」
他噔噔噔走到那位老師面前,目光炯炯,「考官我要舉報!這位考生學術不端!私Ţú⁼德敗壞!!」
「我們學校的學生都知道!她勾搭老師,利用這種交易得到論文署名!」
「這種人,不配進 a 大讀研!」
老師順着他的手指看向我,面色有一瞬間停滯。
隨後眼底壓着隱隱的嘲笑。
「考生?」
他看向我,笑出了聲。
「笑死我了,我就說你看起來跟小孩一樣,居然被認成考生。」
更多的腳步聲從後面傳來,本應該在監考區的老師們都走了過來,聽見這句話後有幾位也笑出了聲。
我默不作聲,看向有些呆愣的吳文德,直接從衣服荷包裏掏出工作牌。
「A 大計算機學院,正教授,陳靈。」

-5-
吳文德呆滯了良久,雙眼無神。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你在騙我!!」
「這是僞造的!」
他猛地將我手中的工作牌甩出去,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
「啊!直播間有人去查了,a 大有位教授確實叫陳靈!」
「啊?不是考生啊,那他說她走後門……」
「我記得還說她和徐陽教授有染……那這豈不是……誤會?」
一些同學的竊竊私語傳來,吳文德身子微微顫抖,額角滲出冷汗。
「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喃喃自語道。
主考官走過來示意安靜。
「由於現場秩序問題,面試改到明日,時間已經在羣裏發放通知,各位考生的酒店費用學校報銷。」
聽見這些話,大部分同學都縮了縮脖子,露出慶幸的表情。
「還好只是改時間,再也不衝動了……」
「媽耶,小道消息不可信。」
「可怕可怕,還好我啥都沒說,嘿嘿。」
「那這位吳同學呢?」
有人問起吳文德,吳文德面露菜色,再不復之前雄赳赳氣昂昂的囂張模樣。
「我……我……」
他的手發着抖,隨即抬頭看向我,態度大改,眼裏滿是乞求。
「陳老師,是我有眼無珠,居然錯把你當成學生了,對不起!」
「您就原諒我吧,我家裏就我這一個大學生,我奶奶還指望我考上研光耀門楣呢。」
「都是我的錯,都怪我瞎聯想,對不起,您Ṭṻₓ原諒我吧,我再也不會了!」
他衝我深深地彎下了腰,之前的囂張和篤定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我看着他,臉上沒有任何原諒的意思。
如果只是輕飄飄地認錯,就可以讓一切既往不咎,那還要法律幹什麼?
同行的另一位老師看向他,聲音冷靜平穩。
「不好意思這位考生,你的行爲嚴重擾亂了考場秩序,按照規矩,取消複試資格。」
聽見這一番話,吳文德猛然抬起頭,眼眶通紅。
「憑什麼?!我奮鬥了那麼久!你們說取消就取消,憑什麼?」
那位老師神色淡淡,「憑你無事生非,擾亂考場紀律。」
吳文德卻將他的話當作耳旁風,只死死盯着我,「是你!你公報私仇對不對!」
「我不過是質疑你,你就要取消我的資格,讓我這麼久的努力付之一炬!你太惡毒了……」
「你知道這個機會是我努力了多久得到的嗎?你知道我爲此付出了多少心血嗎?!你怎麼會知道?!」
「現在你卻不願意放過我,你會遭報應的!」
他帶着血絲的眼睛裏是極清晰的仇恨。
剛剛說話的那位老師朝前走了一步。
「這位考生,考試規範上面寫得很清楚,擾亂考場秩序者,取消資格。」
「我們只是按規範辦事,請不要給我們扣帽子。」
「而且現在時間還早,你好好準備調劑也會有學上。」
現場一片沉寂,吳文德直起身子,面色陰沉。
「好……好……」
他連說兩個好字,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後,轉身朝外走去。
我心中明白,這件事不會這樣輕易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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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沒過幾天,一則 PPT 和一個視頻就在網上爆火。
視頻裏,吳文德爲寒門子弟發聲,對我和 A 大發出了一連串質問。
「一問,陳教授年僅 28,怎麼就當上了正教授,這是否與她那位院長父親有關?!」
「二問,陳教授成果頗豐,但數量顯然與常人精力不符,這裏有學生舉報她盜取成果,是否屬實?!」
「三問,陳教授談過不少學術圈男友,是否借色上位,坐實學術妲己一名?!」
……
將近十問,組成吳文德對我的質疑。
在 PPT 裏,不僅耗費大量筆墨描寫我的外貌打扮,還深挖我的朋友圈,將我的每一任男友都扒了出來。
並找出各種學術上的關聯,強行說我的論文和研究是蹭的、剽竊的。
在上次那件事結束後,吳文德回家後立馬開了直播,話裏話外暗示 A 大對他進行打壓歧視,將自己塑造成受害者模樣。
當時的經歷者雖然看見了我露出自己的身份,但在那之後吳文德就關閉了直播,他們並不清楚後續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背後的情況。
只知道吳文德被取消了複試資格。
而回家後吳文德估計又是打開直播哭訴了一番。
現在經過吳文德一說,我立馬又成了衆矢之的。
畢竟一位年輕的有背景且愛打扮的女教授,和一位家境貧寒的男學生,在這個社會情況中,大部分人不自然地就會站在他那一方。
貧窮且弱勢,又帶着破釜沉舟的抗爭精神。
網友很容易被他牽引了情緒。
而對吳文德而言,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只要能把我拉下水,他什麼都肯幹。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大不了他去找個工作不考了,但我牽扯的人和事就多了。
對他而言,怎樣都是不虧的。
輿論發酵得轟轟烈烈,吳文德藉着這個機會可是好好露了一個臉。
他不僅自己坐在直播間哭訴我的無恥行徑,還將自己的父母拉出鏡。
吳文德的父母看起來樸素又老實,一臉風霜坐在吳文德身側暗自垂淚,引發了不少人的唏噓。
「這個世道……哎……」
「有人出生就在羅馬,而有人出生就是牛馬,沒辦法……」
「這件事既然已經爆出來了,那我們就不能坐視不理,A 大必須給個說法!!」
「就是啊,憑什麼不讓人面試?學校是她陳靈的一言堂嗎?」
「考過研的都知道有多苦,如果我是吳哥,估計想死的心都有了……」
直播間、網絡上,各種心疼吳文德的言論滿天飛。
而在我這邊,則是各種質疑與謾罵。
雖然知道我無辜,但礙於社會影響,學校還是讓我先回家待著避避風頭。
甚至我爸媽的社交媒體都受到了波及。
哥哥告訴我說爸爸的講座上居然有人直接上臺質問,讓他回家好好教導女兒,還說他是學閥。
而現在學校出面壓下輿論也是不科學的,只會讓他們更有操作空間,能扯出陰謀論。
當真是和尚遇見兵,有理說不清了。
我沉下臉,只覺得這場鬧劇不該繼續下去了。
一開始我只是想着,在複試現場給吳文德一個驚喜,卻不曾想他扭曲的心理居然讓這件事愈演愈烈。
不過也好,既然自己選擇了這條路,那我就送他一陣風。

-7-
那邊,徐陽的證據也收集得差不多了。
從謠言始端到輿論煽動,已經查出是吳文德在論壇裏創建的羣聊中的十幾位男性乾的。
徐陽找人進了羣,羣裏的各種逆天言論可以說是令人大跌眼鏡。
像吳文德一開始對我說的那些話,在羣裏只能算是日常聊天。
因爲各種原因,羣裏的人因爲對女性的厭惡聚集起來,經常一起對素未謀面的女性評頭論足、多加揣測。
而經過徐陽的暗地調查,摸清了衆人的身份,其中不乏高ţů₎管、醫生、律師等看起來光鮮亮麗的職業。
甚至像吳文德,他看起來也與正常大學生沒差,而且進了考研複試,顯然也是很努力的類型。
實在想不出來他們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而他們在網絡上對女性的造謠也不止我這一例。
在我之前還有許多許多女性,或許僅僅因爲某個行爲、某天的穿着,被他們看不順眼,就被 P 圖、謾罵、威脅。
看着徐陽整理出來的整整 50 個 G 的資料,我只覺得心裏一陣怒意在湧動。
而這時,網上的輿論反轉了。
因爲一則關於我的視頻橫空出世。
是我去年在國外拿的一個獎項。
有專業人士站出來科普這個獎項的重要性和含金量。
在那個比賽中,我與各個國家的天才選手競爭,最終拿出最優秀的成果。
比賽錄像中我的侃侃而談和理性沉穩讓不少人開始對我改觀。
與此同時,也有一些我的學生和同事站出來替我說話。
他們拿出我這些年的成果和我的努力。
「雖然陳靈的父親陳老是學術泰斗,但陳靈並不是一無是處的二代,在上學時她永遠是最認真的那位,可以說是整個教室最先來最晚走的存在。」
「是呀,我們是陳老的學生,陳靈教授來實驗室都是給我們指點、帶來幫助,從來沒像網上說的那樣奴役搶奪成果呀。」
「我是陳靈教授的學生,她是位認真負責的老師,雖然平日比較嚴厲,但從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們的課題都是她手把手帶出來的!」
發聲的人越來越多。
也許這個社會就是對做出成果的女性略有偏見,總想找一些藉口打壓,但事實大於一切。
通過這些人的舉證解釋,我的學術歷程明瞭。
我確實有背景,但我沒有濫用背景。
我只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加上自己的努力,去夠到了更大的果子。
從小學開始,我就以父母爲榜樣,希望變成他們那種對社會有用的學者。研究生出國,那也是我自己考出去的,在外面的成果,也是我辛辛苦苦做出來的。
回到學校任教,也是正規考入沒有靠關係的。
而僅僅因爲我的外貌,因爲我的性別就多加揣測的人,他們心中的成見,纔是真正的大山。
幸好,我從沒想過走捷徑。
我過去的努力,成了我的脊樑。
至此,吳文德提出的所有質疑,統統不成立。
風向瞬間反轉,在刷到的自己的視頻下面,我看見了許多許多女性的發聲。
我們擁有穿衣自由,也擁有成功自由。
吳文德的直播間被無數網友衝擊,這件事給他帶來了許多流量,他甚至在直播間宣稱,黑紅也是紅,罵他的人越多,他賺得越多。
吳文德顯然陷入了偏執。
但很可惜,這些熱度並沒讓他繼續賺到錢,因爲他被平臺封殺了。
雖然還有人嘴硬替他說話。
「就算他擾亂了考場秩序,但也是那個陳靈先惹人誤會在先啊!爲什麼不能寬大處理呢?」
「普通人的上升之路,總是充滿坎坷……」
「哎,沒辦法,惹到『公主』了。」
這樣的言論依舊存在於各個角落,時不時冒出來幾句。
但我們這邊給出的證據清晰明瞭,一樁樁一件件都解釋得通。
那些莫須有的罪名,根本站不住腳。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該站哪邊。

-8-
我以爲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
可我沒想到,在我回爸媽家的路上,卻被突然衝出的吳文德拖到了草叢裏。
冰涼的刀抵住我的喉嚨,懼意湧了上來。
「呵呵,你也有今天。」
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是吳文德的聲音。
他話語中帶着偏執與癲狂,顯然已經喪失了理智。
「你多厲害啊,居然能說動那些人統統拒絕我的調劑……」
「連最後的路都不給我嗎?就這麼恨我?」
「你知道我抱了多大的希望嗎?我可是初試排名前三的學生,就因爲你……」
「哦,你不知道,你可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啊……你怎麼能懂我們這種底層人的痛苦。」
「呵呵……把你殺了……你爸媽會哭嗎?」
他的聲音陰惻惻地響起,我的一顆心懸了起來。
「吳文德,雖然你沒考上研,但你的人生還有希望,你本科畢業,學校不錯,能進一個不錯的公司。」
「但如果你對我下手,你這輩子纔是真完了,你爸媽會被人戳脊梁骨,想想你爸媽,你放了我,我不報警。」
不曾想,我說完後他的聲音卻更加尖銳。
刀子也朝我的脖頸更近了一分。
「別提他們!!!」
「他們除了讓我努力,還會幹什麼啊?」
「兩個懶惰的蛆蟲,忙碌大半輩子,居然連套房子都掙不出來,真想不通這種人活着有什麼意義。」
「等我殺了你,我就去找他們報仇,既然不能給我好的生活,你說,生我出來幹什麼呢?」
「你這種人,不是喜歡穿得少在外面晃嗎?不就是喜歡吊人胃口嗎?不就是看不起我們嗎?」
「在死之前,發揮一點餘熱吧,也算死得其所了……」
說着,他的手居然往我的衣服裏面探,我心中一陣噁心。
但也發現爲了做到這個舉動,他手中的刀鬆了幾分。
我看準時機,直接將他的手臂撞開,一個飛膝將他反摁在地,然後將刀踢開。
當年在國外,因爲看起來顯小我受過不少欺負,特意去學了泰拳,沒想到今日倒是用上了。
吳文德被我按在地上,不停地嘶吼。
「都怪你這個賤人!!我努力了那麼久!」
「要不是你逼我,連調劑都不讓我去,我至於走到這一步嗎?!!都怪你!!!」
聽着他的咆哮,我皺起眉。
我從來沒做過影響他調劑的事情,可他卻又把屎盆子扣到我頭上。
他總是這般想當然。
眼見着他要掙脫我的控制,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將他狠狠踩回原地。
我抬起頭,卻看見熟悉的面孔。
「徐陽?」
「你怎麼在這裏?」
徐陽將我拉到身後,「伯父伯母叫我來喫飯,正好路過,聽見聲音了,報警吧。」
很快,警察就到了。
之前的造謠證據加上這次的殺人未遂,吳文德被判刑三年。
在宣判那日,吳文德的父母都來了。
他始終不願意面對他們,無論他的爸媽哭得多傷心都沒多看一眼。
「兒啊,你怎麼這麼傻, 你可是我們老吳家最有出息的一個啊,我們還指望你光宗耀祖呢!怎麼就幹出這種事啊!」
「文德, 你……你讓我和你媽以後怎麼抬得起頭……」
二人不停拍着大腿,哭聲悽慘, 吳文德卻只垂着頭。
「你說句話啊, 你真是……讀書都讀狗肚子裏了!」
吳文德爸媽的聲音不停, 吳文德最後抬起頭, 聲音裏沒有一絲溫度。
「吵死了。」
「除了會讓我努力, 還會幹什麼?你們兒子被欺負的時候, 你們只會哭。」
「有本事找關係把我弄出去啊, 一天天指望我這指望我那,有意思嗎?」
「自己就是公雞母雞,還指望生個鳳凰, 可笑。」
他毫不留情地說着。
我卻明顯能看出他眼裏的痛苦與躲閃。
爸媽的失望, 顯然是他最不願意看見的東西。

-9-
最後真相大白, 吳文德之所以沒有通過調劑,是因爲他的競賽成績造假, 被人舉報了。
原來他從前談了位女友, 那個女生是個學霸,經常帶着吳文德去參加各種比賽。
但後來,吳文德卻經常 pua 她, 拿各種言論來壓迫威脅, 讓她對自己百依百順。
而那位女友不是好惹的, 直接在吳文德讓她完成的競賽作業裏夾帶私貨,給他埋了不少雷。
後來女友不堪其擾, 直接鬧到了警察那裏才和吳文德分手, 後續談了個更優秀的男孩子。
而吳文德卻覺得女友是看不起自己,想當拜金女所以早早找好了下家。
吳文德那個小團體被抓獲。
不少女生站出來曝光他們曾經對自己做出的各種行爲,甚至還有人因爲他們多次站上了頂樓,最終被家人勸下。
雖然言論自由, 但網絡不是法外之地,傷害他人的人終究會受到懲罰。
女生們集結了起來,將他們的行爲打印成冊, 直接去他們的公司、家裏、社交媒體上四處散發。
法律給他們的懲罰不夠大,那就由我們來添把火。
只有刀子插到自己身上纔會知道有多疼。
自己輕飄飄的幾句話, 以爲只是在網絡宣泄自己的情緒而已, 打着言論自由的旗號,肆意對她人施展傷害。
那現在, 被傷害的人換成他們,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呢?
這件事後,我的課倒是更受學生歡迎了。
而我也沒有因爲之前發生的事情改變自己的穿着打扮。
長相是爸媽給的,穿衣是自己的審美外顯,只要不過分,爲什麼不能想穿什麼穿什麼。
一見到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這是他們的劣根性,不應該影響我們的心情。
同時,我也會鼓勵我的更多學生走入職場,往上走,往上爬,而不是嫁人生子。
哪怕流言蜚語衆多,也要活得張揚, 只有我們站得夠高,人數夠多, 我們纔不會成爲異類, 纔不會成爲被偏見的少數。
我們說服不了他們,我們只能改變自己。
當我們改變了自己,他們自然就變了態度。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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