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史上最悲慘的太后。
皇帝兇我,大臣煩我,就連和閨中密友出去尋開心都得爬狗洞。
更倒黴的是,還被我那皇帝好大兒抓了個正着。
他拎我像拎個小雞子似的。
「母后不乖,朕要罰你。」
-1-
三個月前,老皇帝的長命丹終於練成了,他很高興,賞賜給了三宮六院主位的娘娘們一起有福同享。
結果長命丹成了伸腿瞪眼丸,老皇帝帶着大家浩浩蕩蕩地上了西天。
我還活着,完全是因爲我不受寵,被老皇帝忘了。
所以說,受寵是要上西天的。
寒冬,臘八節。
老皇帝帶着他的一衆嬪妃集體出殯,轟動了整個京城。
皇宮內外哭聲一片,有人哭皇上,有人哭娘娘,還有要隨老皇帝殉葬的哭自己。
而我,不知道哭什麼,混在人羣裏扯着嗓子瞎嚎。
其實我本來也是要跟着殉葬的,可老皇帝的妃位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前朝大臣一商量,決定留下我這個位分最高的閒妃當太后。
我知道,主要原因是我爹手裏有兵權,他們怕我爹趁機造反。
聽說太后要縱觀前朝後宮,我不想當太后,我還沒碰過男人,好不容易把老皇帝熬死了,我只想出宮喫喝瞟瞟。
-2-
老皇帝頭七剛過,新皇登基。
被封爲太后的那天,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新皇帝景湛。
不得不說,這新皇帝長得真好看啊!
比瀟湘樓裏的頭牌還好看。
瀟湘樓是京城最大的美男館,進宮之前,我的閨中密友,丞相家的陸綰綰帶我去漲了一回見識。
那天她喝醉了,摟着一個漂亮的小官人哭得鼻涕橫流。
「軟軟,我真是太心疼你了,嫁給皇宮裏那個五十歲的老頭子,這輩子體會不到飛天成仙的滋味了。」
她一邊哭一邊把鼻涕擦在了我的百褶裙上。
我不知道飛天成仙有多妙,但她懷裏那個小官人嚇得臉都白了。
哦,說遠了。
眼下,就在我惋惜這麼好看的人竟然是我兒子時,只見他一擺手,朝我宮裏人下命令。
「你們都退下,朕與太后有話要說!」
我宮裏的人真聽話,一個眼神都不給我,轉身就走。
屋內的人退乾淨,皇帝這才轉向我,走了過來。
他越走越近,我心裏的老鹿瞬間躥瘋了。
他比我還大兩歲,長得又這麼勾人,關鍵,他這個年紀我這個歲數,乾柴烈火……
這讓我怎麼把持得住!
來了!來了!
他來了!
眼看着鞋尖到了跟前,老鹿快要躥出來了!
「母后。」
皇帝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清涼沉冷,聽得我後背一僵。
我抬起頭,猛地撞上一道陰戾的目光,忍不住地打了個哆嗦。
緊跟着,陰惻惻的聲音擦過我的耳畔。
「你這個太后究竟有幾分分量,你自己最清楚不過,朕勸你最好擺正自己的位置,不該管的別管,否則,朕不介意對永安王府動手。」
我嚇到了,嘴裏的梨花酥噴了他一臉。
-3-
新帝上任三把火,半個月的時間,皇帝處置了好幾個官員,還有個滿門抄斬的。
我生怕皇帝滅了我家,戰戰兢兢地縮在懿安宮不出來,飯量都減少了,每頓只喫三碗飯。
又過了一個月,我家沒被滅,我爹也活蹦亂跳的照常每天跟隔壁的丞相罵一架。
我不明白,一個文官一個武將怎麼就能吵起來,而且這麼多年,愣是隻動口不動手。
不管怎麼樣,我總算鬆了一口氣,飯量也漲回來了,而且,每日午膳還多加了一個肘子。
這樣的日子也挺不錯的,我以爲我穩了,直到禮部拿來花名冊,提醒我要給皇帝選後了。
按理說,這事兒,我這個當孃的得管。
可我還聽說,前幾日朝中大臣想將自家女兒送入後宮,便對皇帝施壓,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被皇上列舉出來的幾宗罪送進了天牢。
前朝大臣不敢觸皇帝的黴頭,便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扔給我。
我又不傻,當即便將花名冊扔了出去,擺出太后的架子。
「先皇駕崩不足百日,你們便迫不及待往後宮添新人,是想讓新帝爲世人詬病嗎!」
禮部尚書似乎也沒想到我也是有脾氣的,當即態度就軟了。
「太后息怒,臣等也是爲了社稷着想,更何況,不孝有三無後爲大,皇……」
「你少鹹喫蘿蔔淡操心了!」
我掀了掀眼皮,直接打斷他,「你兒子倒是挺多,如今一個賭輸了不給錢被打斷腿,一個調戲良家婦女被開了瓢,還有一個心術不正賣假藥,現在還關在京兆衙門呢,就問你心累不累?」
我叫軟軟,性子軟,但舌毒,畢竟,聽我爹和丞相隔牆罵了十幾年了,吵架這一塊,我還沒輸過。
禮部尚書當即被我噎得差點翻白眼,拉着張驢臉就走了。
我鬆了一口氣,扭頭讓小廚房晚膳多加一道炙烤香兔壓壓驚。
結果,我剛喫兩口,皇帝就來了。
我趕緊讓人把兔子撤下去。
倒不是怕他分我的,只是如今災年,他剛說過前朝後宮都要節儉忌奢。
「你們都下去吧。」
皇帝進門,又將我屋裏的人清空了。
我也不敢攔,攔也攔不住,趕緊坐直了身子,乖得像個鵪鶉。
「母后,可用過晚膳?」皇帝看着我。
「還沒,嗝——」
皇帝看着我的目光一滯,我也傻眼了。
「那個……餓嗝!」我扯了扯嘴角。
皇帝挑眉,往我身邊湊了湊。
淡淡的龍涎香味,帶着一股莫名的繚繞感,撩得我心猿意馬。
我下意識摳住桌角,心裏的老鹿又開始尥蹶子了!
下一秒,他的手捏着我的嘴角擦過!
「呵,母后的胃口不錯啊!」
我猛地抬頭,就看到他手指上油亮亮的一片!
完犢子!
剛纔啃兔子忘了擦嘴!
尷尬一閃而過,我當即抽了抽鼻子,委屈得就要哭出來。
「我已經好幾天沒喫肉了,沒肉我喫不飽……我就喫了兩口,要不你端走吧……」
我可憐巴巴地抬頭,就看到皇帝臉上的肌肉明顯的抖了一下。
「聽說,母后幫我推了選後之事?」
他很快恢復了清冷,只是這話鋒轉得有點快,讓我一時捉摸不透。
而且,他的眼神有點兇,我害怕,嚶……
「我是覺得,新皇登基,朝中諸事繁雜,應以穩定朝局爲主……」
我小心翼翼看着他,試探問道:「要不,我再將花名冊要回來?」
他不置可否,那雙好看的眼睛半眯着,看了我半晌。
我被他看得五迷三道,手上不自覺用力,都快把桌角摳掉了。
就在我覺得要說點什麼的時候,皇帝卻起身走了,臨走前吩咐小廚房,每日給我的膳食多加一道肉菜。
-4-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已經過去三個月,馬上就到了先皇駕崩的百日祭祀。
從清晨準備到進入皇陵祭拜,我被禮部安排得明明白白。
繁文縟節之後,我腳指頭都快累劈叉了,終於聽到一聲「禮成」,這才和皇帝進入長明殿休息。
我和皇帝分坐在正殿主位,休息時,他在看奏摺,我在看他。
皇帝真好看啊,這要是親上一口,我能三天不喫肘子!
我正想着,皇帝突然抬頭,我沒來得及收回視線,被他撞了個正着。
「母后這般看着朕,意欲何爲?」皇帝聲音依舊清冷。
我暗自哼了一聲,心說,長成這樣還不讓人看了!
這話我敢想但不敢說,慫戳戳地回了句,「我餓了。」
一邊說,伸手指了指皇帝旁邊的點心。
我是真餓了,從天還沒亮到現在,折騰了整整一天,還不給我喫東西。
現在別說是肘子,就是個活豬在我跟前,我都能抱着啃。
皇帝看着我,半晌,嘆了一口氣,然後將他跟前的點心碟子遞給了我。
我也沒客氣,接過來就喫,正喫得開心,就聽他突然開口。
「朕接到密報,永安王有謀反之意。」
「噗——」
我滿嘴的點心渣子噴了出來。
這一次他躲得快,沒噴他臉上。
「不可能!」
我抱着點心碟子,義正言辭道:「我爹天天跟丞相蹲牆角罵你,他絕不可能造反!」
剛說完,我突然反應過來。
艾瑪,這可不興說啊!
我趕忙解釋:「打是親罵是愛,我在家時我爹就經常揍我……」
這話好像越說越不對勁。
「總之,明着罵出來的,肯定不會偷着反,而且,我覺得他們說得很有道理……」
我話還沒說完,皇帝的臉已經徹底黑了。
完犢子,這回皇帝真要滅我滿門了!
我鼻子一抽,猛地往嘴裏塞了好幾塊點心。
「你做什麼!」皇帝蹙眉。
「你等一下,我喫飽了你再殺我……嚶……」我一邊回答一邊抽抽噎噎。
皇上的嘴角顫了一下,似乎壓着火。
「朕沒說要殺你!」
不殺我?
我快速嚼了幾下,將嘴裏的點心嚥下去。
「那你要廢了我?」
說起來,我就覺得委屈,「又不是我要當太后的,他們非得讓我當……我比你還小呢,怎麼能給你當娘啊,我當得不好,你要廢就廢吧。」
我哭唧唧地抽了抽鼻子,又往嘴裏塞了一塊雪花膏。
嗚……真甜!
-5-
那天,皇上盯着我看了半天,卻沒說要廢我。
我提心吊膽地好不容易睡着,就聽到屋裏有動靜。
我爹是戰王,我也自小習武,上次把刺客種院子裏,還是我十三歲的時候。
我揣着滿肚子起牀氣,噌地一下坐起來,正好和剛到我跟前的刺客對了個眼。
「你是誰!」
「我是你爹!」
狗刺客,佔我便宜!
「狗賊找死!」
我一個飛踢踹了出去。
十幾招後,我被擒住了。
然後我發現,這刺客還真是我爹。
我爹說晚上皇陵會有行刺,讓我趕緊走。
我默默地看向我爹那一身夜行衣。
「你真要造反?」我腿肚子在抖。
皇帝挺厲害的,我爹能行嗎?
我爹讓我別管那麼多,先保命要緊。
我順着我爹給的路線往外跑,結果,跑到半路,我看到幾個和我爹穿着一樣夜行衣的殺手進了皇上住的院子。
我突然想起來,皇帝是知道我爹要造反的啊!
這種情況下,皇帝肯定有所防備,所以,我爹是死路一條。
不行!
我可不想滿門抄斬!
我還有好多美味沒喫夠,我還沒嘗過飛昇成仙的滋味呢!
那一刻,我腦子轉得飛快。
反正我爹這事兒是成不了,不如我假裝站皇帝這邊,萬一護駕有功,說不定還能幫我爹求情。
想到這裏,我抄起傢伙就衝了過去。
「皇上別怕,放着我來!」
我真的立功了。
我幫皇帝擋了毒箭,馬上就要死了,嚶……
可我不想死啊!
「誰讓你擋過來的!太醫,快傳太醫!」
皇帝抱着我,一臉怒氣,額頭青筋都暴起來了。
他真好看呀,生氣的時候也這麼好看。
可惜我要死了,要不然,離開皇宮之前,說什麼也得親他一口!
我死死拽着他衣角,不甘心道:「皇上,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會,朕不會讓你死!軟軟,朕不准你死!」
他眼睛都紅了,顫抖着聲音,抱我抱得好緊。
我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味,我很喜歡,可是我要死了,死了就聞不到了。
「皇上……」
我撐着最後一口氣,「你能……最後答應我一件事嗎……」
「你說!朕都答應!」
「我死後……你能不能在祭祀時……偷偷給我放個肘子……」
我吞了一口口水,「要是能有炙烤香兔……就更好了!」
禮部說,祭祀的貢品裏不能有葷,這對我來說,太殘忍了。
我也不知道皇帝答應沒答應,因爲我剛說完就暈了過去。
-6-
我是被餓醒的,醒了之後我還納悶,人死了也會餓嗎?
還沒想清楚這個問題,門開了,是我跟前的大太監三寶。
沒想到三寶這麼忠心,死了都要來我身邊伺候。
「三……」
我還沒說話,就聽三寶「嗷」的一嗓子,扭頭往外跑。
「太后醒了,快來人吶!」
啊,原來我沒死啊!
真好,又能喫好喫的了。
太醫說我剛醒不能喫肉,我不開心,可還是被三寶盯着喝了一天的粥。
晚上皇帝來看我,還給我帶了肘子和炙烤香兔。
皇帝真好。
我真饞壞了,雖然剛喝完粥,還是讓三寶又給我盛了一碗飯。
還是肘子好喫啊!
我喫完,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
「皇上,我爹呢?」我突然想起來。
我暈過去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如今皇上還是皇上,我爹造反肯定沒成。
那,我家是不是被滅門了?
我還沒來得及求情呢!
皇帝眼皮顫了一下,看我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永安王辦事不力,朕罰他去城外荒郊帶兵操練了。」他說。
大概是因爲我幫他擋了毒箭的緣故,他對我也沒那麼兇了。
不過……
「只是辦事不力?」我懷疑我的耳朵。
我爹明明是造反啊!
「還有什麼?」皇上眼睛微眯。
我頓時脊背一挺,「的確辦事不力!練他!」
-7-
養病的日子裏,我幾乎沒出過懿安宮。
後宮很大,原來也挺熱鬧的,老皇帝將娘娘們集體帶上了西天之後,就變得冷清了。
我正覺得無聊,幾個太妃來了。
哦,就是皇帝的嬸嬸們。
她們這麼關心我,我還挺感動的,便讓三寶將我珍藏的點心拿出來招待她們。
誰知她們一進門就開始哭。
「太后,你可要爲我們做主啊!」
虞太妃扯着嗓子嚎了一聲,拉住我的手,「樊州礦區歷代都是咱們皇室自己掌管,如今皇上竟要收回管轄權交給戶部,這是不讓我們活啊!」
旁邊的雲太妃也趕忙跟着附和,「是啊,我們慶王府今年進項才二十萬兩,明年就要發賣丫鬟僕人了」
我喫點心的動作一停。
她們二十萬兩就活不下去了?
我都是太后了,一年的月銀也才兩千兩啊!
她們還在哭哭唧唧的絮叨,可我越聽越覺得我纔是最苦的。
聽着聽着,我就跟她們一起哭了起來,而且,比她們哭得還大聲。
太妃們被我「哇哇哇」的哭聲驚到了,幾個人面面相覷,傻眼了,反過來哄我。
她們走了我還在哭,皇帝來時,我鼻子上還掛着鼻涕泡泡。
我能感覺到,他生氣了。
「誰欺負你了?」
他冷着臉,給我擦鼻涕。
他用的是他自己的手帕,上面有淡淡的龍涎香味,真好聞。
我看着他,抽了抽鼻子,委屈開口,「你。」
皇上愣了一下,蹙眉,「朕怎麼欺負你了?」
可能是太委屈了,我竟跟皇帝抱怨起來,「你說要節儉忌奢,害得我喫個肘子都得派人去門口看着你來沒來,她們一年有那麼多銀子進項,夠買多少肘子啊!」
我說得更委屈了,眼淚又開始啪嗒啪嗒往下落。
皇帝看着我,沉沉的嘆了一口氣。
「我沒不讓你喫肘子,你想喫就喫,別哭了,嗯?」他又給我擦眼淚。
我眨巴着眼睛看他,「真的?嗝——」
這次是哭嗝。
「真的,朕還養得起你。」
皇帝幫我理了理哭亂的頭髮,「除了肘子,還有什麼要求?」
我心中一喜。
原來幫皇帝擋了毒箭,還能提要求啊!
我想了想,老實巴交地回答道:「我不想當太后了。」
皇帝沒說話,但他的臉色沉了下來,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他生氣了。
可是剛纔明明是他問我還有什麼要求的。
而且,我又不是他親孃,我走了對他也沒什麼影響吧!
我被他看得心裏發毛,慫慫的垂着頭。
正在我猶豫着要不要收回剛纔的話時,就聽他幽幽地吐出一個字。
「好。」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我突然有些惋惜。
離開皇宮後,我大概再也看不到那張好看的臉了吧。
-8-
可能是因爲我要走了,接下來的幾天,皇帝來懿安宮的次數多了。
只是他每次來都絕口不提廢了我的事,我也不敢催。
有一點讓我開心的是,皇帝對我不再冷着臉了,大概是想在最後的日子裏對我這個娘好點吧。
還有一點不好的是,他總來蹭我的肉喫,害我喫不夠。
又過了一個月,我沒等到出宮,卻等來了一個讓我心情浮動的消息。
獻王回來了。
十三歲那年,我爬牆偷隔壁丞相家的大棗時,不小心捅了上面的蜂窩。
馬蜂飛舞的瞬間,獻王一襲玄色斗篷出現在丞相家的院子裏。
你以爲是英雄救美嗎?
不,是我當機立斷扒了獻王的斗篷往自己身上一裹就跑了。
那天,整個太醫院的人都去了獻王府。
我爹拎着我和補品去看望獻王,當着他的面兒要揍我,獻王卻把我護在了身後。
他騙我爹說,斗篷本來就是他給我的。
後來獻王去我家的次數多了,還經常給我帶獻王府廚娘做的點心。
我覺得他是個好人。
再後來他問我長大以後願不願意去獻王府,我回答願意——獻王府的點心是真的好喫啊!
可我及笄的那年,他卻率兵去了封地,走之前他沒再來我家,只讓下人給我帶了一盒點心。
我已經有六年沒見過他了。
時間太長了。
當獻王拎着點心出現在我面前時,我甚至都沒做好準備。
他好像很激動,盯着我看了半晌,紅着眼睛顫聲開口。
「軟軟,你瘦了,是不是過得不好……」
「太后娘娘,肘子和香兔哪個先烤?」
這時,三寶的公鴨嗓突然從門口傳來。
我看到獻王臉上的肌肉抖了抖,我現在想先烤了三寶。
就三寶這沒眼力見的,皇帝竟然還提拔他做我跟前的大太監,看來皇帝也挺瞎的。
獻王斂了斂神情,看向我,「這麼多年了,軟軟還是喜歡喫肉,一點都沒變。」
怎麼沒變呢,我變了啊!
很多事情都變了,比如,我現在已經成了太后,他見了我要行禮,還得管我叫一聲嫂嫂。
「獻王這次回來,是要留在京城了嗎?」我抬起頭。
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要這樣問,就是突然想知道,便問了。
「軟軟!」
獻王眼神閃了一下,似乎有些欣喜,可很快又晦暗地搖了搖頭,「這次是回京述職,最多停留月餘,你……」
他看着我,似乎斟酌了片刻,最終下定決心般開口。
「軟軟,你還很年輕,不應該被後宮所束縛,你……想不想離開?」
離開?
我自然是想的。
而且,皇帝已經答應廢了我,只是不知道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
想到這裏,我又有些焦心,皇帝這狗崽子該不會忘了吧!
看我擰着眉頭,獻王好像很開心,「軟軟,我就知道你……」
「皇上駕到……」
門外,傳來三寶的公鴨嗓。
我扭頭,便瞧皇帝一身明黃龍袍走了進來。
獻王給皇帝行禮,皇帝給我行禮,三個人先客氣了一番,這才說話。
「下朝便不見獻王叔,原來是匆匆來了母后這裏。」皇帝先開口。
不知怎麼,我似乎感覺到了一股子熟悉的寒涼。
怪瘮人的。
獻王彷彿沒感覺到,還笑了。
「臣與太后乃舊識,多年未見,又聽說她近日受傷,於情於理,自是要來看望。」
說完,他將來時帶着的錦盒遞給我。
我偷偷看了一眼,原來是人蔘靈芝這些滋補的藥物,不是點心啊!
我有些失望,以至於後面皇上和獻王說了什麼我都沒聽進去。
只記得他邀請我參加三日後的圍獵。
獻王走後,炙烤香兔端上桌,我這纔回了魂,在皇帝動筷子之前,先搶走了兔腿。
皇帝看着我,嘆了一口氣。
嘆氣也沒用,我都啃了,他還能搶我喫過的不成?
「獻王方纔說的圍獵,你可想去?」皇帝又問我。
「圍獵有什麼好玩的,滿山跑,累死個人!」我啃着兔腿,含糊不清。
皇帝沒說話,三寶卻忍不住開口:「不累,不累!您可是太后,只管看着,自有最好的獵物送到您跟前,晚上還有篝火燒烤呢!」
篝火燒烤?
我眼睛一亮。
「去!」
-9-
圍獵是挺有意思的。
號角聲一響,王孫權貴們瘋了一樣往林子裏衝,林子裏的野獸瘋了一樣滿山竄。
我懶得動,就在角逐場看他們摔跤和馬球比賽,時不時有人將獵物送到我這裏來。
毛皮雪白的狐狸,五彩尾巴的野山雞,珊瑚犄角的鹿……
嗯,大部分看起來都很好喫。
到了傍晚,篝火宴會,我終於來了興致,去看他們準備食材。
正看着,獻王來了,他手裏還拎着一隻全身雪白的兔子。
「軟軟,這隻雲兔是我專門爲你獵的,你在後宮無聊,讓它陪你解解悶。」他說。
兔子傷口不大,在腿上,我看得眉頭微蹙。
「這麼瘦的兔子,真是可憐,三寶,將它給隨行太醫治療吧。」我轉手將兔子遞給了三寶。
獻王看我的眼神微動。
「軟軟,你還是這麼善……」
「五彩雞尾巴有什麼好看的,直接拿開水燙,再把肚子剖開放些果子,更香!」
我朝旁邊的主事太監吩咐一聲,又轉向獻王,「你剛纔說什麼?」
獻王看着我,半晌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變了好幾變。
他好奇怪哦。
這時,皇帝來了,他手裏還拎着兩隻彌羊。
彌羊是我這次篝火宴會中最想喫的,我一下子高興起來。
「你竟真的獵到了!」
彌羊喜歡往刺藤裏鑽,非常不容易獵到。
我興奮地跑過去,這纔看到,皇帝額頭上有被刺藤劃破的痕跡。
我眉心微蹙,這麼好看的臉被劃傷了,可不能留下疤!
「破了,快跟我進去擦藥。」
我拉着皇帝往營帳走,我那裏有最好的傷藥。
「皇帝和太后可真是母慈子孝!」
身後傳來聲音。
我腳步頓住,啊,把獻王給忘了。
獻王眼睛盯着我拉住皇帝衣袖的手,臉色不太好看。
我突然意識到什麼,連忙道:「多謝獻王送給哀家的雲兔。」
收了人家的禮物,忘了道謝,真是失禮。
獻王臉上的肌肉大幅度的顫了顫,好像要說什麼,可好一會兒也沒開口。
我顧不上等他說話,拉着皇帝進了帳篷。
我一邊給皇帝擦藥,一邊忍不住唸叨,「你讓侍衛進去抓就好了,何必自己親自動手!」
皇帝心情似乎很好,任由我拿着煥顏膏在他臉上塗抹,見我抬手喫力,還歪着身子往我這邊側了側。
「軟軟要喫的,朕自然要親自獵回。」
他深邃的目光看向我,彷彿能拉絲,「軟軟能不能也只對我一個人好?」
我心中的老鹿猛地一躥,有股血氣衝了上來。
他叫我軟軟。
這是他第二次叫我軟軟了,叫得我雙腿發軟。
「我,我是你母后,自然要對你好!」我聲音輕顫。
可我一點都不想給他當娘。
皇帝的視線凝在我臉上,片刻,慵懶的聲音擦過我的耳畔,「那,能不能不要和獻王走得太近,我不喜歡……」
我身體緊繃,聲音細軟地應了一聲,「好……」
皇帝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然後又偏了偏身子,竟然躺在我腿上睡着了。
-10-
篝火宴會上,我喫得可開心了。
更開心的是,我又見到了陸綰綰。
我們說了很多話,她又喝多了,拉着我哭得嗷嗷的。
「軟軟,你怎麼這麼命苦啊,年紀輕輕就守了寡……」
她一邊哭着又要把鼻涕往我身上擦,我趕緊把三寶拉過來。
三寶哭唧唧的看我一眼,出去換衣服了。
「軟軟,你就是太壓抑了!」
陸綰綰打了個酒嗝,「我跟你說,瀟湘樓新來了幾個又嫩又漂亮的,等回京,我帶你去放鬆放鬆!」
她剛說完,皇帝就進來了。
他的視線在陸綰綰臉上掃過,最終落在我臉上,「你們要去哪裏?」
他的目光好像帶着鉤子,我趕緊低下頭。
「沒,不去哪裏!」
「說謊。」
他在我身邊坐下,壓迫感也跟着覆了過來,我一下子繃緊了神經。
「沒說謊!」
我連忙否認,可他看得我心虛,我不得不舉手發誓,「我說謊的話,就讓我最好的朋友天打雷劈!」
「軟軟,你說什麼?」陸綰綰醉醺醺的從我身後探出頭來。
我趕緊將她按了回去,「誇你呢!」
-11-
我以爲這事兒就算了,我沒想到回宮後陸綰綰真來找我了。
我更沒想到,她會帶着我從冷宮的狗洞鑽出去。
瀟湘樓裏又換了一批新人,年紀都不大,嫩得能掐出水來,關鍵是長得……真俊!
不過,比皇帝還差點意思。
我爲什麼在這個時候想皇帝呢,我用力搖搖頭,想把他從我腦袋裏晃出去。
我喝了酒,暈暈乎乎的,一個小官人坐在了我身邊。
這小官人身上的味道真好聞,還有點熟悉。
都說酒壯慫人,雖然我不慫,但它的確壯膽。
我伸手,將小官人的臉捧到跟前。
「你怎麼和皇帝長得這麼像呢……」
我嘟囔着,在小官人臉上揉了兩把。
小官人又往我跟前湊了湊。
「母后,朕的臉摸着可還舒心?」
我愣住,下意識往小官人臉上拍了一巴掌,然後一激靈,酒醒了。
我摸的竟然是真的!
啊,我要死了!
我是被皇帝從瀟湘樓的後門拎出去的。
上了馬車,我像個鴕鳥似的往角落裏縮,卻被他一把拎到了跟前。
他真高大,拎我像拎個小雞子似的。
我可是太后啊!他不孝……
「那個,我說我是被脅迫去那裏的,你會相信嗎?」我朝他咧了咧嘴。
他看着我,好看的眸子裏神色不明。
「你說呢?」
很明顯是不信了。
「所以,是我命令陸綰綰帶我去的,你能不能別治她的罪了?你要打軍棍夾手指的話就衝我來吧,她天天挨丞相的揍已經很可憐了……」我揉着衣角。
雖說陸綰綰不着調,可到底是親生的朋友啊!
我好歹是太后,皇上總不至於爲這點小事殺了我吧?
可說完後我突然意識到,打軍棍是要把屁股打開花的,夾手指會把手指骨夾碎。
好可怕,嚶……
我慫慫地抽了抽鼻子,「要不你還是別打我了,我怕疼……」
我說着說着就哭起來了。
其實我也不想哭的,可越想越委屈。
憑什麼他們說讓我進宮我就得嫁給一個老頭子啊!
好不容易把老皇帝熬死了,他們上下嘴脣一碰我就得當太后。
我才二十歲啊,正是花容月貌的芳華年紀,怎麼就非得守寡呢!
合着就可着我一個人霍霍了唄!
嗚嗚嗚……
我哭得可慘了,比先皇死的時候還慘,哭得皇帝都慌了。
「什麼打軍棍夾手指,你都是從哪裏聽說的!」
皇帝拿着手帕幫我擦眼淚,「我怎麼會打你呢,我只是……」
他倏地湊了過來。
「母后,朕不如他們好看?」
「當然好看!」
我看了一眼那張讓我老鹿亂撞的臉,然後又慫慫的垂下頭,「……可是不能摸。」
皇帝眸光閃爍,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貼在了他臉上。
「朕準你摸。」
-12-
老鹿在我心裏狂奔了三天,第四天,獻王又來了。
獻王來的時候,我正在喫炙烤雲兔。
嗯,就是他送我的那隻,我帶回來養了半個月才養肥。
「沒想到你會來,不好意思啊。」我趕緊擦擦嘴角的油。
獻王的眼神有些微妙,他讓三寶他們退下,有話要跟我說。
這一次,三寶他們沒動,見我點頭才往外走。
「軟軟,跟我走吧,隨我去封地。」獻王直截了當。
私奔?
聽起來挺刺激的,可是我不想。
「獻王,我是太后。」我提醒他,「你走吧,我就當你剛纔什麼都沒說。」
我想出宮,可我不能將永安王府置於險境。
「軟軟,你不肯走,可是因爲景湛?」
獻王看着我,步步走近,「你喜歡上了景湛,是麼?」
砰!
我的心臟好像被狠狠地錘了一下。
也沒什麼好否認的,畢竟,看到皇帝的第一眼我就心懷不軌了,只是因爲慫,只敢在心裏想想而已。
可這話被挑明瞭說出來,尤其是這個人是獻王,我突然有種莫名的惱羞感。
「獻王殿下,你又是以什麼樣的身份來質問我呢?」
我冷了臉,聲音帶着幾分顫抖,「我能入宮,你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我爹就我這麼一棵獨苗苗,因爲我是女子,既不會世襲讓皇帝忌憚,也沒有讓我爹爲延續永安王府的榮華籌謀的必要。
我一直想不明白我究竟爲什麼非進宮不可,直到我在書房發現了獻王給我爹留的信。
我不知道我爹和獻王之間在謀劃什麼,但我入宮,是獻王提議的。
獻王被我問得變了神色,半晌,他沉痛地嘆一口氣,「軟軟,我後悔了。」
後悔嗎?
是後悔離開,還是後悔將我送進了宮?
已經不重要了。
我抬起頭來,「你今天的話,我只當沒聽到,日後若沒什麼事,你還是不要再來懿安宮了,不管我是太后還是別的什麼人……我都不是很想見到你。」
「軟軟!」
獻王上來拉我,「你可知道,皇上已經答應和東越聯姻,東越公主入京便是皇后,你只能接受新婚帝后的朝拜,而不是與他攜手。」
這話挺扎心的,扎得我直接吐了血。
再次醒來時,皇帝就守在我身邊。
他看起來有些疲憊,眼睛也紅紅的。
見我醒了,趕忙湊過來,「軟軟,餓了麼?」
我搖搖頭。
「我怎麼了?」
我的嗓子有些啞,乾澀得難受。
「太醫說你是急火攻心,軟軟,我會處理好的。」
皇帝抓住我的手,微蹙的眉眼之中,帶着我看不清的神情。
啊,我想起來了,獻王說皇帝要聯姻了,是東越公主。
能怎麼處理呢?
不管他娶誰爲後,我都是太后。
我有些酸澀,側過身背對着他,聲音悶悶的。
「皇上,你說過會廢了我的……」我吸了吸鼻子,「我想我爹了。」
「軟軟……」
皇帝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似乎有些急切,「你不想做太后,我會讓你如願,但……」
「我還是困,想休息。」我突然不想聽了。
倒也不是敷衍,是真的疲累。
獻王的話的確讓我情緒起伏,但不至於急火攻心到吐血。
我能感覺得到,我的身體似乎出了什麼問題。
不止我,所有的事情都不太對勁。
我看不到皇帝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一直看着我。
半晌,他沉沉的嘆一口氣。
「軟軟,朕晚些再來看你,放心,你不會有事的。」
他俯身過來,我感覺身體被快速的擁了一下,很快又鬆開。
-13-
一個月後,東越的使臣團來了。
東越公主的排場很大,是依着皇后的陣仗來的。
大婚尚需準備,皇上將她安排在了永寧宮,那是皇貴妃生前住的,尊貴無比。
三寶跟我絮絮叨叨的時候,我還在喫肘子。
我以爲我可以很從容,可當我看到依塔公主時,好不容易維持的平靜瞬間稀碎。
她長得和我好像!
我突然懷疑我爹是不是揹着我娘又生了一個,可轉念一想,他沒那個膽兒。
「你就是蘇軟?」
這是依塔和我說的第一句話,語氣之中還帶着幾分輕視。
我回她的第一句……哦,我沒說話,直接回了她兩個大耳光。
就算做了皇后,她也得喊我一聲娘!
晚上皇帝來了。
「我打了你的皇后。」我仰着頭笑,故意挑釁他。
「你可有受傷?」
皇帝皺了皺眉頭,拉過我的手。
我的心口好像突然被扯了一下,眼淚開始往上湧。
但這一次,我咬着脣沒哭,只是把皇帝的手掐出了好幾個指甲印。
東越公主是代表兩國關係和親的,目前的情況是,東越的兵力壓制我朝。
這兩個耳光,引起了羣臣上奏。
我不懂前朝局勢,但三日之後,懿安宮的大門上了鎖。
我,一朝太后,竟被囚禁起來了。
三寶氣得跺腳,挺着雞崽般的胸膛要和侍衛首領理論,結果人家長劍一出鞘,他瞬間跟個王八似的縮了回來。
「咱們走着瞧!」他躲在大門後面跳腳。
看着關閉的大門,我竟出奇的平靜,該喫喫,該睡睡。
其實,也是因爲我最近更加嗜睡了,每天都睡不醒,醒了也懶得管旁的事。
就在我被衆人指責時,獻王又來看我了。
「軟軟,跟我走吧,這裏還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獻王一臉悲切。
我睡眼惺忪地搖搖頭,「我是沒有留戀的,可我身後還有永安王府,我……嘔!」
我又吐血了,這次,我很平靜,並沒有急火攻心。
-14-
我是被顛簸醒的。
馬車的墊子太硬,硌得疼。
「軟軟,你終於醒過來了!」
我還沒完全清醒,就被擁入了一個熾熱的懷抱。
這個味道,讓我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我掙開那個懷抱,問:「獻王,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裏?」
「軟軟,我要帶你回封地!」
「我是太后!」
「很快就不是了!軟軟,你爹的兵力此刻就在城外接應,待我登基,便與你攜手九霄殿,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獻王趕忙道。
我抬頭,看到獻王滿眼的激動,無力地扯了扯嘴角。
「折騰什麼呢,我中毒了,活不久的,是幫皇帝擋箭中的毒。」
我早就猜到了,這毒終究是沒清理乾淨。
「我已經幫你解了毒!」
獻王突然抓住我的肩膀,「軟軟,跟我回去,我會幫你清理餘毒,不會有事的!」
「你……幫我解了毒?」我驚訝,還有些小興奮。
獻王點頭,「是,我……」
正說着,急促的馬蹄聲從後方傳來。
是皇上的黑麟營。
黑麟營速度很快,一會兒便追上了我們的馬車。
這時,獻王的兵力從樹林兩側湧出,攔住了黑麟營。
眼看雙方勢力就要開戰。
「軟軟,你不用擔心,我……」
噗!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我的匕首穿透了心口。
他艱難的轉過身,難以置信地看着我。
「軟軟,你……」
「不至於這麼驚訝吧,你給我下毒時,難道沒想過我會知道真相嗎?」
我勾起脣角,笑意寒涼,「我是中毒了,但毒是你下的,就在你每次去我家時給我帶的點心裏,這麼多年,我爹就是因爲這個,被你威脅,用情報換取解藥。」
獻王的臉色變化幾分,突然大笑,「我敗了,你爹也活不成!你難道要讓整個永安王府給你陪葬嗎?」
我也笑了,一邊笑着,匕首又往裏捅了幾分。
「不妨告訴你,我知道這些,是皇帝告訴我的,那你猜猜,皇帝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當然是我爹告訴他的。
獻王瞬間反應過來,臉上的自信隨之裂開。
在他愣神之際,我猛地拉住繮繩,調轉方向,朝着懸崖飛奔而去。
「蘇軟,你要跟我同歸於盡嗎!」獻王驚恐大喊。
「不,和你一起墜落懸崖的是『太后』,而我,是要同皇上攜手九霄殿的!」
我的笑聲和馬車同時跌落懸崖。
獻王瘋了一般狂叫,而我看準了時機,縱身跳出馬車。
此刻,懸崖側邊的山洞口,皇帝張開雙臂,早已經做好了接住我的準備。
-15-
一個月後,我以東越公主的身份和皇帝大婚。
婚後一個月,獻王和『太后』的屍體找到了,只是沒有全屍,『太后』的身子都沒了,倒是那張臉容易辨別。
雖然我現在頂着東越公主的身份,但皇上還是暗地裏給我安排了一次回門。
回門那天,我跟我爹幹了一架。
我爹被我懟在牆角里,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事情要從我當上太后的那天說起。
新皇登基,面臨的是老皇帝留下的爛攤子,心懷不軌的皇室,割據勢力的朝廷,還有虎視眈眈的邊境。
皇帝要穩固政權,首要的便是拉攏勢力,我爹便是第一個被他選中的。
至於爲什麼我爹是第一個,別問,問就是因爲他是我爹。
我爹權衡之下,決定跟皇帝幹,並坦白了我中毒的事情。
他告訴皇帝,依塔是獻王的人,獻王將她送到皇帝身邊,一是爲監視,其次,便是偷樑換柱,將我換出去,好用我牽制我爹。
而依塔頂替我的太后之位,她這個和親公主的身份就得死,屆時東越勢必出兵,皇上無力招架,正是獻王奪權的最好時機。
獻王籌謀了十幾年,卻沒想到最後竟被皇帝將計就計。
我被禁足懿安宮,在獻王來找我時故意毒發,成功騙到了解藥。
之後獻王和依塔一死,我頂替了依塔的身份與皇上大婚,既平復了朝局又穩定了邊境,還拔掉了獻王這顆毒牙。
這個結局,我滿意,我爹滿意,皇上也滿意,嗯,皆大歡喜。
鳳鸞宮,我躺在皇帝腿上,喫着他剝好的葡萄,享受地眯起眼睛。
「你竟爲我做了這麼大一個局!」
我歪了歪頭,朝他眨眨眼睛,「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我心懷不軌的?」
皇帝在我臉頰上捏了捏,「你這個小迷糊,你只記得當時搶走了獻王的斗篷,卻不知就憑你的身高如何能輕易搶得?」
「當時你也在?是你幫我解他釦子的?」
我突然間反應過來,激動道:「原來,你從那個時候就圖謀我了!」
皇上輕笑,視線凝在我臉上,「葡萄甜嗎?」
我愣了一下,點頭,「甜!」
「我也嚐嚐。」
言罷,他倏地俯下身來,溫熱的脣貼上我的。
【番外 景湛視角】
我是不受寵的七皇子景湛。
第一次見到蘇軟,是在丞相府的牆頭上。
她捅了馬蜂窩。
遇上馬蜂,英雄是救不了美的,能救美的只有斗篷。
我不想被蜇成豬頭,所以,在她衝過來時,當機立斷的朝獻王叔的斗篷伸出了手。
軟軟搶了斗篷很得意,還扭頭朝我眨了眨眼睛。
她像太陽一樣明媚,那回眸一笑,如清風拂柳,我心中的似蕩起了瀲灩柔波。
可很快我聽說她要和獻王叔定親了。
我很難受,拼了命的處理政務,試圖用忙碌強迫自己不再想她,可是沒有用。
後來,獻王叔自請回到封地。
我擔心軟軟,便假裝獻王府的人去看他。
「以後都喫不到這麼好喫的點心了!」
她一臉不開心,說這話的時候,嘴角還沾着點心碎。
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女孩子,我想捏她的臉。
我怎麼都沒想到,那次見面之後,她竟會入宮成了父皇的妃子。
那一刻,我起了謀反的心思。
但,我沒來得及動手。
父皇帶着他寵愛的妃嬪和皇子一起升了天,這皇位毫無懸念的落在了我這個不受寵的皇子身上。
我當了皇帝,同樣不受寵的軟軟成了太后。
只是她已經不記得我了。
大典結束,我去參拜太后,我想跟她說說話,可此刻我的勢力還不夠強大,我知道,她的身邊有無數雙眼睛盯着。
我故意兇她,結果被她噴了一身點心渣子不說,她還委屈上了。
登基之後,我迅速收攬權力,整頓朝堂,想要排除異己,必先拉攏心腹。
而我拉攏的第一個人便是軟軟的父親。
「朕與你謀的是蘇軟,待天下平定,朕便要立她爲後!」
我剛說完,永安王一口茶噴了出來。
他像見了鬼似的看着我。
後來,他看我一臉認真,相信了。
我這才知道,軟軟中毒了,是當年獻王叔在給她的點心裏下的慢性毒。
我和永安王的計劃順利進行,可我萬萬沒想到,軟軟竟衝出來救我。
她中了毒箭,都是我沒保護好她。
我的心臟彷彿被攥住,抱着她的手臂都在顫抖,我懊惱自己沒有護住她。
回宮之後,我一刻不離的守在軟軟身邊,甚至一度懷疑我做的這些到底有沒有意義。
直到永安王進宮。
「不過是肩膀被穿透了,又不是什麼大傷,皇上沒必要這樣,再說,沒準以毒攻毒,反而因禍得福呢!」他很認真的安慰我。
這次,換我像見了鬼似的看着他,一度懷疑他是不是軟軟的親爹。
不過,「因禍得福」這個詞倒也沒用錯——獻王叔回京了。
得知獻王的計劃後,我與軟軟坦白了心意。
軟軟呆愣片刻之後,撲過來,用力地在我臉上親了一口,比啃肘子時還用力。
那一刻,我心中的煙花綻放了。
最後,我贏了。
贏得了天下,贏得了她。
此刻,躺在我懷裏的小丫頭讓我交代從什麼時候開始圖謀她。
我低頭,以吻封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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