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裏尋他

分手時,我主動給分手費,奶狗弟弟卻變臉了。
「你信不信我能用錢砸死你?」
說這話的江行嶼年僅 18 歲。
對不起。
我當時就笑了。
然而,後來的某天,他帶着一箱又一箱鈔票來了我家,卻不是爲了砸死我,而是娶我。

-1-
「22 歲就結婚,未免太早。」
這聲音,我耳熟。
但是我沒聽出來是誰,只當又是無聊的相親對象,便大搖大擺的便走進客廳,笑着道:
「我也這麼……」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那雙眸子凌厲的掃向我。
那一刻。
我沒由來的心虛,半天沒蹦出一個字。
江行嶼倚靠在沙發上,骨節分明的手將茶杯放在桌上,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於用力,茶水都濺落在手背。
隱約間,我看見了他的手背,青筋暴起。
我:……
救命。
誰能告訴我,爲什麼我的第 11 任前男友會出現在我家?
「霧霧,過來。」
我爸微笑着出聲。
我望着一衆長輩都在,萬分後悔自己不趕緊跑,還跑到客廳來,簡直就是送人頭行爲。

-2-
在外我是徹頭徹尾的女明星,可是遇見長輩,我和鵪鶉沒什麼區別,幾乎是人人誇讚的乖乖女。
我知道,我受之有愧,但是我一直僞裝的很好。
現如今。
最清楚我真面目的人就坐在這裏,我莫名的心慌。
「霧霧,給你介紹一下,這你江叔叔的兒子,江行嶼,就比你小四歲。」
我爸笑着出聲。
我咬着脣,有些艱難的抬頭看向江行嶼,故作瀟灑的出聲道:
「弟弟好。」
話音一落。
我爸衝着我搖搖頭,似乎很不滿意這個稱呼。
江行嶼瞥我一眼,很敷衍的挑眉:
「姐、姐?」
「誒,叫什麼姐姐啊,叫霧霧就好。」
長輩適時的開口。
「霧霧?」
江行嶼溫聲附和,眼底含着一絲淡淡的笑意,看起來就好像對我很感興趣一樣,惹得大人們也都會心笑了起來。
淦。
我真懷疑他是故意的,可是我又不能說些什麼。
總不能告訴大家,我們早就認識。
怎麼認識的?
不好意思,我是海後,他是我魚塘裏放生的魚,那我估計我會被我爸趕出家門。

-3-
氣氛已經上頭了。
我爸開始笑:「我家霧霧從小品學兼優,就沒談過戀愛。」
我:……
我是真的會謝。
但是我也真的不敢吱聲,只是對上江行嶼的目光時,我多少有點閃避的意味。
江行嶼彎脣,淡聲道:「霧霧這麼乖的嗎?」
我:……
我已經尷尬的扣手,只能皮笑肉不笑,聽着周圍人對我的誇獎,無視掉江行嶼嘴角似有若無的譏笑。
好在這場尷尬的會面,很快就結束了。
我像是死裏逃生,癱軟在沙發上,望着江行嶼放的那杯水,盯着那一灘水漬,若有所思。
「姓江的那孩子長得太漂亮了,保不齊會沾花惹草。」
「誒呀!長得漂亮是優勢,我們家霧霧不也很漂亮?我看兩個孩子挺般配的,多好啊。」
「不行。」
我媽蹙着眉,哼聲道:「我們家霧霧就沒談過戀愛,這小孩這麼年輕,心能定嗎?」
我:……
聽見我媽這句話的時候,我正喝水,差點就嗆死。
「那也比跟談宸在一起好,那小子馬上就要回國了,不趕緊把霧霧的婚事定下來,你讓我怎麼睡得着。」
「那也不能這麼草率!」
「哪裏草率,你是沒注意,我感覺小江那孩子和談宸長得還挺像的,霧霧肯定會喜歡的。」
……
我爸媽已經吵到猶如無人之境,直到我從沙發上站起身,我爸才後知後覺的捂住嘴。
難怪。
他們突然想讓我快點結婚,是怕我跟談宸「舊情復燃」吧。
噗。
我有點想笑,但是忍住了,只覺得這種擔心,很多餘。
我和談宸是青梅竹馬,從小就在一起上學,我的青春裏幾乎都是他的身影。
我以爲。
我會和他一輩子在一起,但是我怎麼也沒有料到,我家破產,他家立刻就劃清了界限。
他沒有義務幫我。
但是當所有人都在踩我一腳的時候,我沒有想到,他的選擇是附和。
「霧霧,你不覺得,我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嗎?」
「你別指望我會幫你什麼。」
「所有人都在落井下石,我爲什麼不可以?」
……
這些話,很刺耳。
比任何一個黑粉罵我的話,都更具殺傷力,因爲這些話,出自談宸的嘴裏。
那時候。
我剛成年,我爸一蹶不振,我媽尋死覓活,家裏還有一個尚且年幼的弟弟。
我第一次感受到,生活的殘酷。
三十多度的天。
我奔走在尋找工作的路上,一次又一次被拒之門外。
可能是之前的人生太過順遂,又一次被拒絕的時候,我坐在路邊忍不住嚎啕大哭。
當時我就在想。
我要出人頭地,我要平地起高樓,我要成爲所有人都仰視的存在。
目標很遠大。
尚未實現。
但至少,我帶着全家度過了那段難熬的日子,我又遇見了更多的人,只是對於和談宸相似的人,我更多起的是玩弄的心思。
我知道,這樣不對。
可是,我控制不住,新鮮感過了,我只能用分手費補償。
除了錢。
我好像再也拿不出其他東西了。
也好在,他們只是圖錢,拿了錢,便走的乾脆利落,只有江行嶼那個傻子,有錢都不拿。
我當時覺得挺稀奇的,按照我對人性的評估,我總覺得他過段時間,一定會來主動找我,把錢拿走。
可是。
我等了又等。
等到的是他出國留學的消息。
或許在那一刻,我對神似談宸的他,多了一絲眷戀,但是很快便消散了。

-4-
「霧霧。」
我爸媽出聲叫我。
我回過神,擺出慣有的微笑:
「呃,婚事,我沒意見,不過江行嶼才 22 歲,他應該也不想那麼早結婚吧。」
我這招,純屬是以退爲進,篤定江行嶼心裏恨着我,八成是不情願的。
但是。
我萬萬想不到,江行嶼這個犢子是真的敢,居然當天就回復了:
「反正遲早要結婚,不如現在結。」
……
回覆是下午發的,晚上我爸就開始興致勃勃的張羅訂婚的事。
「江行嶼!」
第二天,我特意起早,一路殺到江家,本來憋着一口氣,但是碰上江叔叔,又只能保持微笑:
「叔叔,我來找江行嶼。」
「找行嶼?誒,好好好,他在房間呢,上二樓左拐第一間。」
江叔叔愣了兩秒,喜笑顏開。
我連連點頭,飛快的衝上樓,氣惱的敲着門,卻不想門直接自己開了,迎面便是一陣淡淡的清香。
像是夏日泡出的茉莉茶。
「江行嶼?」
我試探性的走進門。
靠窗的位置,某人躺在沙發上,骨節修長的手垂着,像是透過白日的光,更似精心雕琢的藝術品。
撥開身上的薄被。
江行嶼坐起身,襯衫鬆垮在肩上,露出白皙的鎖骨,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無辜且乖巧。
「喲,未來老婆?」
江行嶼挑着眉,衝着我訕笑。
我一時語塞,蹙眉道:「誰是你老婆,別瞎說。」
「怎麼?」
江行嶼站起身,歪着頭看向我,嘴角噙着笑:「你不是對這場婚事,沒有意見嗎?」
說着。
他一步步走了過來。
我微怔,不自覺後退,剛準備回頭跑路,他便抬手把門關了。
「江行嶼!」
「嗯。在呢。」
江行嶼淡淡應聲。
我背抵着門,只覺得他的呼吸好近,低聲道:「別靠我這麼近。」
「這麼點距離都害怕了?」
江行嶼哼笑一聲,低聲道:「要是負距離,你是不是還得哭出來?」
「你——」
我詫異的抬眸,完全不敢相信這話是從江行嶼的嘴裏說出來的。
四目相對。
江行嶼眼裏卻不帶笑意,甚至有些疏離:「許霧霧,除了嫁給我,你沒有別的選擇。」
此刻的江行嶼過於陌生。
我無端的有些畏懼,根本無法把他和當初那個一逗就會臉紅的少年聯繫在一起。
「你難不成還要逼婚?」
我蹙着眉,略帶不悅。
江行嶼垂眸看着我,緩聲道:「逼婚這個詞,太過了,你應該用爲民除害。」
說完。
江行嶼打開了門,餘光掃過我,冷聲道:「你現在就可以回家挑選婚紗了。」
我:……
呵。
我真的是快被氣笑了。
我不知道江行嶼哪裏來的勇氣,居然敢說這樣的話,但是我清楚,他這是蓄意報復。
「草!」
出了江家大門,我回望着樓上,卻發現江行嶼正站在窗邊。
遙遙相望。
江行嶼衝着我比了一個大拇指朝下的動作。
淦。
我絲毫不懈怠,朝着他比了一箇中指,結果他老人家立刻就笑了起來,笑得很滲人。

-5-
窩在自家的沙發裏,我抱着劇本,有些心不在焉。
對婚事沒意見的話已經出了口,現在直接反悔,我爸八成要跳起來。
「姐,你看,這部劇裏的婚紗設計。」
小助理興沖沖的發來幾張照片。
我盯着上面一張又一張婚紗設計圖,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
不知爲何。
我想起了剛認識江行嶼的時候。
烏泱泱一片的高考生裏,我一眼就看到了他,就好像當初一眼在人海中找到談宸一樣。
他 18,我消費。
我開始了各種偶遇,直到和他確定關係。
所謂戀愛,在我看來,不過就是和不一樣的人,做一樣的事情,一點新意也沒有。
說實話。
又一次和江行嶼在步行街散步的時候,我已經忍不住打哈欠了。
這條街,我不知道和多少男生一起走過。
只是。
我沒有想到,江行嶼會興沖沖的站在婚紗店門口,隔着玻璃門望着婚紗,一臉的虔誠。
昏黃的燈光籠罩着他的眉眼。
有種說不出來的美好感,少年的執着與純澈,在那一刻袒露無遺。
「姐姐!」
「嗯?」
我若有所思的走過去,和他並肩站在門口,看着玻璃上映出的我們。
那一刻。
我想起了談宸。
學生時代,我有點非主流,特別喜歡對鏡拍照,談宸則充當我的背景板,就像現在的江行嶼一樣。
「許霧霧,等我長大了,我就娶你。」
江行嶼突然開口。
我被驚得回過神,看着江行嶼一臉認真的神情,沒好意思告訴他,我已經在想怎麼甩掉他了。
「好啊,我等你。」
甜蜜的話,我張嘴就來。
江行嶼側目看我,眼底滿是欣喜,俯身便吻了吻我的臉頰,隨即有些不好意思的抿脣,耳尖都紅透了。
他這幅神態,讓我想起了自己。
可是我也記得我的結局。
談宸訂婚那天,我剛結束拍攝任務。
寒冬臘月的日子裏,我以爲我的生活已經開始好轉了,可是聽到這則消息的時候,我才發覺,我好像再也不會好了。
原來的許霧霧,死在了那個夏天。

-6-
恍惚間。
我看見自己蹲在地上哭嚎,但是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江行嶼給拎了起來。
他瞪着我,像是在質問:「你又和哪個野男人瘋去了?」
「我沒有!」
我弱弱回答。
結果他根本不聽我的,把我按在牆上就親了起來,路過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還有同劇組的演員,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
更離譜的。
是當江行嶼鬆開手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懷身大肚,江行嶼還拉着我走的飛快。
「江行嶼!」
我猛然驚醒,剛喘一口氣,就看到某人正抱着我:「你,你怎麼在這!」
我嚇得不輕。
江行嶼低眸瞥着我,踢開我臥室的門,將我放在牀上,單手撐在我的耳側,挑眉道:
「夢見什麼了?」
「沒什麼!」
我皺着眉,挪着身子想跑。
可是江行嶼卻扣住我的腰,目光灼灼的盯着我,聲音都有些嘶啞:
「你應該慶幸,你剛纔叫的是我的名字。」
淦。
這是什麼霸總髮言。
我忍不住推搡着他,不悅道:「我叫誰的名字,關你什麼事,你趕緊給我出去。誰讓你到我家裏來的!」
「許霧霧,注意你說話的態度,我不介意提前過夫妻生活。」
我:……
「你敢!」
我忍不住抬手推他。
但是力量懸殊,我根本無法動彈,氣得我臉都憋紅了:
「你這是犯法的!」
話音剛落。
江行嶼突然就泄了力,整個人跌坐在了地上。
「霧霧!你在幹什麼!」
我媽站在門口,出聲呵斥。
我一愣,還來不及反應,江行嶼就委屈的出聲道:
「阿姨,我沒事。可能是我嚇到霧霧了。」
我:?
不等我開口。
江行嶼又看向我:「霧霧,我是怕你着涼,想給你蓋被子。」
我突然有口難言,忍不住內心問候江行嶼一千遍!
我媽尷尬不已,看向一旁的江太太,輕聲道:
「實在不好意思。」
江太太眉眼彎彎,淡聲道:
「是我沒有管好行嶼,婚事雖然定了,但是畢竟沒有領證,他不該擅自進霧霧的房間。」
我呼出一口氣,心裏舒服了一點點,得意的看向江行嶼。
然而。
江太太的下一句便是:「不如讓兩個孩子把證領了吧。」
我心裏咯噔一下,慌了。
「兩個孩子才認識沒多久,還是多多瞭解再說吧,我家霧霧打小就磨人的性子,我怕行嶼會喫虧……」
我媽笑着出聲,隨即藉口帶江太太品茶離開:
「霧霧,好好照顧行嶼,不許胡鬧,明白嗎?」
我:……
我真的會謝。
「媽,我也想喝茶!」
此地不宜久留,我起身就想走。
誰料江行嶼一副乖寶寶的模樣,全然不見剛纔把我抵在牀上的狂妄:
「阿姨,我雖然喝不慣茶,但是我可以陪陪你們。」
「乖。」
我媽愣了愣,有些欣慰的笑了起來。
「應該的。」
江行嶼「趁勝追擊」,轉而看向我:
「畢竟您是最疼霧霧的人。」
我媽望着江行嶼,眼裏的笑意更甚,明顯帶了一絲絲慈母的意味。
淦。
我突然有些心慌。
兩個母親走在前,我默默跟在後面,目光掃過江行嶼。
猶豫再三。
我停下腳步,擋在江行嶼身前:「江行嶼,你玩真的?」
「嘖。」
江行嶼笑的痞氣,附身貼近我,溫聲詢問道:
「怕了?」
或許是他氣焰過於囂張。
我忍不住挑釁道:「你不怕頭頂青青草原,那我也……」
下一秒。
江行嶼突然伸手扣住我的下顎,眼神冷的刺骨。
「你也怎麼?」
「江行嶼——」
現在的江行嶼人前人後根本就是兩幅面孔。
我使勁想要掙脫他的控制,卻不想他手上的力道更重了,疼的我都想哭:「江行嶼,你弄疼我了!」
話音一落。
江行嶼鬆了手,我疼得捂住下顎,卻不想他又湊了過來,嚇得我直接貼牆了:「你再這樣,我報警了!」
「別動。」
江行嶼微涼的指尖抵着我的下顎,輕輕捏了捏,像是在安撫我一樣。
或許是距離太近。
我幾乎能看見他眼裏的心疼,真的給我整得一愣一愣的,完全看不懂他的行爲邏輯。
「還疼?」
「不要你管。」
我低聲回應。
江行嶼低眸看向我,笑得涼薄:「法律會賦予我管你的義務。」
我:……
淦。
我真懷疑他剛纔的心疼是假的。

-7-
關於江行嶼娶我這件事,我覺得還有待商榷,但是等我和江行嶼抵達客廳,茶几上已經被紅盤放置的錢鈔堆滿。
「江家送的,這邊還有幾箱。」
保姆嚷嚷了一聲,拖着一箱又一箱行李進門。
我看着那行李箱一開都是錢,頓時一陣無語,下意識看向江行嶼:「你不是吧,真要用錢砸死我?」
「嗯?」
江行嶼聞言愣了兩秒,嗤笑:「那是訂婚禮金。六千萬現金,不夠我可以再加。」
我:……
算了,你還是砸死我吧。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因爲他好像是真的在玩真的……
「我不缺你這些禮金。」
我有點懵,還有點懊惱。
江行嶼:「我也不缺你給的分手費。」
對話到此打住。
江行嶼突然就換上一副乖順的模樣,看向客廳:
「叔叔,這幅山水畫,可還滿意?」
「誒,滿意滿意。」
我爸摩挲着茶杯,一邊品茶,一邊盯着畫卷,整個人入迷不已,時不時和坐在對面的江叔叔聊上幾句。
再看我媽和江太太。
兩個人已經開始洽談,似是越發親熱,而保姆們也在忙着搬運東西。
整個房子裏,好像就我一個人最閒。
最後的最後。
如果不是我媽卡着,敲定先訂婚,我真的一點反悔的餘地都沒有了。
……
「怎麼辦,我感覺自己好像要被趕鴨子上架了!」
深更半夜,我一閉眼就是一沓又一沓的鈔票,還有江行嶼那副事在必行的架勢,根本睡不着,只能跟譚夢吐槽。
作爲一起打拼事業的好友,譚夢打着哈欠,完全忍不住笑:「早就說了,不要招惹年紀小的,你非不聽。」
我:……
我仰躺在牀上,盯着天花板,嘆聲道:「我哪裏知道他會認真啊……」
「要我說,你不如就嫁了吧。」
譚夢淡淡出聲。
我直接驚得從牀上坐起來,悶聲道:「你胡說什麼呢……」
譚夢低聲詢問道:「你一直不結婚,是打算等他回來嗎?」
「我沒有。」
我下意識反駁。
譚夢:「我有說是誰了嗎?」
我:……
我一瞬間如鯁在喉。
「許霧霧,你有沒有想過,談宸在國外可能已經結婚,甚至孩子都有了……」
「就算沒有結婚生子,這麼多年,他有一次回來看看你嗎?」
「只有你,還一直活在過去。」
此時此刻。
我的耳朵裏像是出現了盲音,明明屋子裏的空調溫度適中,我卻沒由來的覺得自己如墜冰窟。
「我知道,你並不是還喜歡談宸。
只是過去那段日子,他毫不猶豫的放棄你,你很難熬,需要一個宣泄點,所以不斷找相似他的人戀愛。
但是你已經不是 18 歲了,該有新生活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我從內心深處畏懼新生活,畏懼新的人,我不想再當被拋棄的人。

-8-
這一夜。
我沒睡好,醒的時候,眼睛都是腫的。
「媽!冰袋在哪兒啊?」
「阿姨?」
我蹲在冰箱旁邊,翻找了半天,忍不住起身去找保姆,卻不想一頭就栽進了某人的懷裏,還來不及開口,冰袋就抵在了我的眼睛上。
「我,我自己來。」
我試圖伸手就抓冰袋,卻不想過於緊張,手撫過了江行嶼的手背,不安的縮回。
下一秒。
不等我跑路,江行嶼就摟着我的腰,將我抱着沙發旁,他坐沙發,我坐他。
「江行嶼!」
這樣的姿勢過於親近。
我起身想走,江行嶼卻冷眼看着我,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
「嫁給我,就這麼不開心?」
我:……
「對啊,不開心。」
我眨巴着眼,想掰開他的手,卻不想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談先生,這邊請。」
光影錯落間。
我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心臟驟然間刺痛,像是要無法呼吸。
是談宸。
我收斂視線,沒有猶豫,俯身吻了江行嶼。
「許霧霧,現在是白天。」
無視掉江行嶼的「控訴」。
我扔掉冰袋,手抵着他,卻不想他突然就抬手扣住我的頭,詮釋了什麼叫做反客爲主。
有那麼一瞬間。
我覺得江行嶼像個瘋子。
「江行嶼!」
我攥着他的衣角,靠在他的懷裏,呼吸不暢的出聲:
「你想憋死我啊……」
江行嶼的衣衫鬆垮,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那我倒捨不得。」
我:……
咔噠。
伴隨着客廳門打開的聲音。
我莫名的有些心慌,卻發現門口已經沒有了談宸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我媽一臉的震驚。

-9-
「霧霧,你怎麼欺負人。」
江行嶼故作柔弱的出聲。
我氣得忍不住掐他的腰,誰料他當即就痛呼出聲:
「唔,姐姐,你幹嘛……」
淦。
爲什麼奶狗變綠茶了!
我試圖爲自己辯解,可是從外人的視角看,是我把江行嶼按在沙發。
「霧霧!」
我媽忍不住呵斥:「你給我過來!」
我咬着脣,狠狠瞪了一眼江行嶼。
可他卻倚靠在沙發上,完全是大佬的姿態,饒有興致的擦了擦嘴角,像是一隻饜足的貓兒。
他好欠收拾。
……
就近的客房裏。
「媽媽怎麼教你的?」
「媽,他——」
迫於我媽帶有怒氣的眼神,我眨巴着眼,小聲道:「不能有婚前 x 行爲。」
末了。
我忙不迭的補了一句:「我沒有和他那個過……」
我媽蹙着眉,一臉嚴肅的不願說話。
我忍不住上前拽着她的衣角,卻不想我媽突然就紅了眼眶:
「早知道當初窮死也不應該讓你進娛樂圈,你以前多乖巧的一個孩子,現在都學會欺負男孩子了。」
我:……
我媽垂着眸,眼淚止不住的朝下掉,「是爸爸媽媽沒用,讓你進了這個大染缸,被人給帶着學壞了。」
我有些無奈。
我媽是個相對保守的女人。
她從小就是個乖乖女,只談過我爸一個人,生活一直都是順風順水,所以一直想讓我成爲她眼中的名媛淑女,卻沒有想到橫遭變故。
「媽!我還是處子!我沒亂來!」
我看着我媽委屈的模樣,我有些急,開始哄着她:「不信你可以帶我醫院去查!」
「別鬧。」
我媽抬眼看我,蹙眉:「你既然親了行嶼,那你要對人家負責。」
我:???
我倒吸一口冷氣,抬手給我媽擦眼淚,順着她的話,哄了她幾句。
等把我媽哄好。
我已經有點累了,結果一出門就看到某人站在門口,一臉的無辜。
「江行嶼,你好樣的,幾年不見,你精通茶藝了,是吧?」
我挑着眉,一字一頓。
江行嶼挑脣,訕笑:「你放心,你有一輩子的時間領略我的茶藝。」
我:……
我蹙着眉,抬腳就踩了他一腳。

-10-
我是真的不想和江行嶼對話了,可是對於娶我這件事,他像是事在必行,越來越高頻率的出現在我家裏。
我惹不起,我躲總可以吧。
然而。
不等我開始躲,江行嶼消停了,連着幾天他都沒來,樂得我找不着北。
……
「霧霧,行嶼最近公司上有點事,訂婚儀式就往後延遲吧。」
我媽輕聲說着。
我滿口答應,笑着道:「嗯嗯,沒問題。」
不辦最好。
我媽瞥着我,遞出一盒糕點,淡聲道:「抽個空,送給行嶼。」
我:……
我自然是理解我媽的意思,但是我又不傻,直接請了快遞小哥幫忙。
【快遞小哥】:姑娘,你男朋友好像外面有人了。
有這種好事?
我正愁沒辦法退婚,沒想到機會自己送上門了。
……
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我火速趕到現場,看着外賣小哥還在路邊等我,上去就給他塞了一沓鈔票。
「誒,小姐,不用。」
「沒事,這是謝禮。」
我推了推自己的墨鏡,笑着道:「他們人呢?」
快遞小哥翻着相冊,看着我給的江行嶼照片,又翻出一張江行嶼摟着其他女人進附近酒店的照片。
照片拍的很糊。
但是光看那張側臉,我就忍不住雀躍。
江行嶼!
你給我等着!
踩着高跟鞋,我原地就高傲起來了,氣勢洶洶的就朝着酒店去了。
然而。
我怎麼也沒有想到,等我讓人一腳踹開門的時候,裏面坐着的人,是談宸。
還有……他的未婚妻,邱雪雅。
包廂裏燭火跳動,浪漫的氛圍包裹着邱雪雅,她還是一如當初那般,溫溫柔柔的坐在那兒,不用說任何話。
她便輕而易舉的搶走了我曾經擁有的一切。
此時此刻。
談宸正在給她佈菜,細緻的剃掉魚肉裏的刺,見我站在門口,瞬間愣住,隨即有些不可置信的站起身。
現在的我,像極了五千瓦的電燈泡。
淦。
這是什麼大型社死現場。
我直接就懵了,站在門口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談宸起身走向我,我尷尬到拔腿就跑。
「跑什麼?」
我沒跑多遠,一隻手便拽住了我,我慌忙的扶好臉上的墨鏡。
我以爲是談宸,卻不想是江行嶼。
「怎麼,看見我,很意外?」
江行嶼臉色不是很好,衝着我挑眉,臉上看似帶着笑意,但是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帶着咬牙切齒的意味。
「許霧霧,你的野男人呢?帶出來,給我看看。」
「什麼野男人?」
我一臉懵,沒想到江行嶼是來捉我的。
江行嶼繃着臉,額頭青筋暴起,扣着我的手腕力道極重,薄脣緊抿着沒吭聲,彷彿在等着我老實交代。
氣氛僵持。
周圍又有人經過,我不免有些緊張:「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就在這裏說。」
江行嶼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目光掠過酒店的走道,完全是警惕的姿態。
這一刻。
江行嶼的壓迫感太強了,強到我都無法呼吸了。
「先生!先生!」
江家的助理姍姍來遲,手叉着腰,喘着氣出聲道:
「先生,你,你,你跑得太快了,你聽我把話說完,那個男人是快遞員,就是給你送糕點的那位。那糕點應該就是許小姐讓他送的。」
話音一落。
江行嶼眉頭輕蹙,瞥了眼助理,像是瞬間沒了火:
「你讓他送的?」
「嗯,怎麼了。」
我看着江行嶼剛纔要喫人的樣子,心有餘悸。
江行嶼垂着眸,手上微微用勁,直接把我拽到了他懷裏,默不作聲的給我揉手腕。
「疼……」
我蹙着眉,忍不住嘀咕:「江行嶼,你這變臉速度也太快了。」
江行嶼抬眸掃了我一眼,放輕了力道:「許霧霧,你最好不要再有別的男人。」
「江行嶼,你真的管不着我。」
我心裏咯噔一下,只覺得他這句話是在警告我。
江行嶼:「你可以試試。」
我:……
「那你娶了我,你也不能再有別的女人,你才 22 歲,你能保證你忍得住?」
我蹙着眉,使勁推了他一下,結果沒推動,有些氣惱:「你又不是真的想娶我,你何必呢,折騰這一出?」
靜默片刻。
江行嶼瞥着我,不緊不慢的出聲:「看你守活寡,我開心。」
你聽聽!
他說的這是人話嗎!
「你 tm!江行嶼,我警告你,我是不會允許我的婚姻裏出現背叛,你敢找別人,我就敢打斷你第三條腿!」
我這是純純的恐嚇。
江行嶼卻不怒反笑:「希望你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我:……
一拳打在棉花上,我氣得不行,剛想鬧小脾氣,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霧霧。」
談宸急切的出聲。
我的身子瞬間僵住,心中警鈴大作,拉着江行嶼就想走。
我真的!
一點也不想江行嶼和談宸碰面。
「誒,先生——」
一旁的助理眨巴着眼,看了看談宸,又看了看江行嶼,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笑着出聲道:
「這位先生他和你長得好像。」
這話說完。
我莫名感覺自己今天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11-
江行嶼和談宸四目相對。
站在中間的我,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如芒在背,懊惱自己完全忘記了江行嶼和談宸的側臉,相似度極高。
「他是誰?」
江行嶼盯着談宸,對着我問話。
但是不等我開口搪塞是朋友,談宸便緩聲道:「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是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
這四個字過於諷刺。
我拉着江行嶼想走,可是他卻收緊了下顎,盯向我,那眼神裏充滿了不可置信。
他應該是猜到了什麼,可是我不想戳破。
本身我就是花錢找男人打發時間,只是他江行嶼是個例外,不肯收錢。
「霧霧,你在客廳接吻的人,是他嗎?」
談宸再度出聲。
江行嶼扯了下嘴角,突然就笑了,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
這一刻。
我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江行嶼鬆開了手,沉着臉徑直出了酒店,頭也不回的朝着馬路中央走去。
「江行嶼!」
我眼看着車來車往,立刻追了出去,一把拽住江行嶼,「你不看路啊!」
路燈的光線刺目。
江行嶼臉色慘白,低眸看着我,沉聲道:「你在客廳親我,是因爲他?」
我一時無言以對。
江行嶼嘴角上揚,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所以你後來的每一任男友,包括我在內,都是他的替身?」
我越發沉默。
江行嶼呼吸發顫,不斷的笑出聲:「怎麼不說話了?你平時不是很伶牙俐齒嗎?」
「江行嶼,我沒有什麼好說的,你想的,都是對的。」
我望着他,實話實說。
江行嶼忽然就怒了,「許霧霧,你好樣的。」
隱約間。
我看到了江行嶼的眼底泛着淚光,委屈的神情一閃而過。
「許霧霧,我以爲你會有一點點真心是給我的。」
「但是,你都給他了,又或者,你根本沒有這種東西。嗯?」
江行嶼又哭又笑,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可是。
我知道,錯的人是我,是我執迷不悟,是我走不出過去,一直耿耿於懷。
車笛聲陡然間響起。
刺耳的罵聲襲來,車裏的司機衝着江行嶼吼道:
「你她媽的不要命了?」
江行嶼沒吱聲,只是沉默着穿過車流。
我駐足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喉間忽然間湧上一絲絲酸澀。
真心這個東西。
我早就沒有了。
「霧霧——」
談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他,說出了八年後對他的第一句話:
「談先生,我和你之間的關係,配不上青梅竹馬這四個字,還請你下次謹慎用詞。」
「霧霧,對不起,當年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
……
這句對不起。
我像是等了很多年,但是現在卻覺得毫無意義,我已經回不到過去,現在的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渣女。
拿不出十幾歲時候的真心,更無法相信任何人的真心。

-12-
整整一週。
我都在等着江行嶼來退婚,但是他卻毫無動靜,反而是我媽急了。
「你最近有和行嶼聯繫嗎?」
「嗯?」
我窩在被子裏睡懶覺,有些煩躁的用被子捂住頭。
我媽忍不住拽我被子,直接掀到一旁:
「別睡了。」
「媽,我昨晚通宵拍戲,真的很困。」
我把臉埋在枕頭裏,只想睡個天昏地暗。
這段時間只要一閒下來,江行嶼那天的神情就總是讓我心煩意亂,早知道當初死活都要把錢塞給他。
再不然,當初剛認識他的時候,就應該說清楚,我們之間只是金錢交易,我花錢,你陪我。
可是。
時間不會倒回。
我媽愣了愣,又給我蓋好被子,低聲道:
「媽媽這不是擔心行嶼,聽江太太說,行嶼恨不得把一天時間掰成一週用,就是爲了騰時間等着跟你婚後度蜜月。」
我趴在那兒,一動不動,直到我媽走了,才睜開眼。
房裏空蕩蕩,心也空蕩蕩。
「昨天不是剛通宵,不睡覺跑出來約飯?」
「睡不着。」
「嗯?睡不着?」
譚夢打開餐廳的菜單,隨意點了幾道菜遞給服務員,挑着眉道:「那選個婚紗?」
我:……
我瞥着她,有些哭笑不得:「得了吧,這婚結不成。」
「隨便你。」
譚夢噘着嘴,很是鬱悶。
我挑着眉,不禁道:「今天太陽西邊出來了,居然順着我的意思了。」
「我媽最近給我安排了一個相親對象,就因爲約會,我主動給了餐費,一直纏着我,我真的快煩死了。」
譚夢揉了揉眉心,低聲道:
「這男的不知道女生主動付費,就是拒絕的意思嗎?
我最後都直接表明了,和他不適合,他還不依不饒說女生都喜歡口是心非,我真服了這個老六,像狗皮膏藥一樣。」
「噗。」
我端着果汁輕抿一口,挑眉:「那你怎麼不跟我說?」
譚夢撇嘴:「你不是忙着工作嘛,我就沒好意思打擾你。你怎麼突然就這麼忙?」
「沒事,下次有事你直說就行。」
我輕咳一聲,迴避了這個問題,轉而淡聲道:
「你直接問這個男生,異性怎樣表態纔算拒絕,他怎麼回覆,你怎麼做,這不就行了。」
「啊?」
譚夢愣了兩秒,忍不住笑起來:「好傢伙,還得是你。」
「那當然,這麼多男人又不是白泡的。」
我不禁自我調侃,卻不想譚夢瘋狂朝着我眨眼。
此刻,我爸正站在我身後。
「叔叔好。」
譚夢輕聲問好。
我爸看了看譚夢,微微頷首,算作回應,隨即極其剋制的看向我:
「你給我過來。」

-13-
我從未想過,自己的真面目會暴露在家人面前。
一路到家,我爸全程一言不發,氣壓低得嚇人,提着我媽愛喝的酒釀就朝客廳裏走。
我媽笑着小跑,端着她剛做好的糕點:
「老公,嚐嚐。」
「嗯嗯。」
我爸立馬換上笑容,低頭接受我媽的投餵,並且細緻的做出誇獎:
「我們家寶寶最棒。」
「去你的。」
我媽很嬌羞的推了一下我爸,「孩子還在呢。」
說着。
我媽又過來拿糕點塞我嘴裏,齁甜。
……
看起來,我爸心情好多了,但是並不影響他叫我去書房回話。
「是我問,還是你老實交代?」
我爸沉聲詢問。
我低着頭,把我這些年談戀愛的事情都說了,包括我和江行嶼的事。
然而。
聽完以後,我爸明顯一時接受不了這麼多信息量,半天沒出聲。
「談到什麼地步了?」
我爸很艱難的詢問。
我望着他,很誠懇的作答:
「就拉拉小手,抱抱,親親臉頰吧……嗯,和江行嶼親過嘴。」
我爸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抬眼看向我:
「你這不是胡鬧嗎,就爲了一個談宸,至於嗎?」
「不至於。」
我利落的作答。
「我知道你打小就喜歡談宸,你倆一起長大,我也希望你們能在一起。」
我爸扶着額頭,沉聲道:
「但是人不經事,不知人心,我也是沒有想到我幾十年的兄弟會這樣對我。咱們家一落寞,就對我避之不及了。
你說我恨不恨,他一無所有來的江都,我給他出錢出力,到頭來落得這個下場。
上次談宸來送禮,我強忍着纔沒讓保姆攆他走。」
這一刻。
我想起那天的吻,悵然若失,突然就想起了江行嶼。
我爸拍桌:
「也罷,你現在收收心,好好和行嶼結婚,不要再胡鬧。」
「我不想結了。」
我撇着嘴,不等我爸問爲什麼,搶先一步道:
「就是不想結了。」
我爸氣笑了。
我抬眼看向我爸,長嘆一口氣:
「爸,我懂你們爲什麼催婚,我拎得清,我不會再和談宸有什麼,你不用擔心。」
末了。
我又補了一句:「你和我媽要是想抱孫子,我可以去精子庫申請,自己生一個,反正我有錢,我養得起。」
「胡鬧!」
我爸氣得不輕:「哪有孩子能沒有爸爸的。」
我:「我可以花錢僱一個。」
我爸:……
我爸皺着眉,雙手叉腰:「小江那孩子哪裏不好?」
「哪裏都好。」
我爸:?
我聳聳肩,笑着發問:
「爸,你看,你兄弟能和你從稱兄道弟到避之不及,談宸平日裏對我親和,一出事,就和我劃清界限。
可見人都是會變的,那你能保證江行嶼一輩子只愛你女兒一個人嗎?」
我爸望着我,沉默了。
顯然。
他無法保證,我也無法保證,在我看來,只有金錢關係最穩固。

-14-
晚上十點。
【譚夢】:你怎麼樣了。
【我】:健在。
譚夢發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江行嶼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腳邊都是酒瓶。
【譚夢】:你要不要來帶他?就在我家附近的公園。
【譚夢】:[定位]
我瞥了一眼,抓了抓頭髮,給她回了句:沒空,我困了,要睡覺。
【譚夢】:……他一個人在這兒,大晚上的,會不會有危險?
【我】:不知道。
【譚夢】:……
我沒再回,直接去洗澡了,但是等躺在牀上的時候,又翻來覆去睡不着,翻了翻手機通訊錄,完全沒有江家人的聯繫方式。
我真是服了江行嶼。
大晚上在公園喝酒,他是生怕別人不會嘎他腰子嗎?
涼風習習。
午夜的公園四處透着一股森冷的感覺,我背脊生寒,沿着小路尋找江行嶼的身影。
「小哥哥?」
「他長得好帥啊……淦,他不會是失戀了吧?」
隔着幾米遠。
江行嶼的身邊站着不少夜跑的女生,甚至還有小孩子過去戳着他的手,而他像是睡着了,倚靠在長椅上。
果然,長得帥,到哪兒都受歡迎。
我瞥着他一副醉態,戴好口罩走進了人羣,俯身將酒瓶都收拾好扔進垃圾桶,抬手將江行嶼拉了起來。
「唔,別碰我。」
江行嶼忍不住哼哼。
我卯足勁兒,拽着他:「站好了。」
江行嶼蹙着眉,眼眶裏掉着眼淚,委屈的哽咽道:
「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
許是聽到江行嶼的話。
一旁的路人不禁道:「誒,他不認識你啊,你們是熟人嗎,你口罩不能摘下來嗎——」
「江行嶼。」
我咬着脣,看着周圍人也不讓道,抬手擰住了江行嶼的臉。
「你弄疼我了!」
江行嶼憤怒的表示抗議:「我要報警!」
我忍不住拔高音量,捧着他的臉,強迫他正對着我:
「聽不出我的聲音?」
夜已深,像是濃墨。
但是此刻的燈光卻恰到好處的柔和,江行嶼低眸望着我,一臉的茫然,可是隔了幾秒,他突然就笑了。
「江行嶼,我是誰?」
「你,你,你是我老婆……」
江行嶼說這話的時候,默默靠近我,小聲哼哼:
「老婆,你剛纔弄疼我了……」
我:……
「臥槽臥槽,狗糧狗糧。」
「我今天是真喫飽了。」
周圍偶有議論聲。
我盯着江行嶼,只覺得心頭一酸,開口詢問道:
「要跟我回家嗎?」
「要!」
江行嶼哼着聲,乖乖點頭。
我望着他一副乖寶寶的模樣,有些哭笑不得,卻又生出些許愧疚。
撇開那些收了分手費的前任。
我想。
我最愧對的人就是他了。

-15-
江行嶼的酒品很好。
喝多了以後,基本不會胡鬧,只是乖乖的靠在車窗邊睡覺,可我卻陷入了難題。
這麼晚了。
他喝成這樣,我要怎麼跟我爸媽解釋……
……
附近的酒店。
我訂好房間,扶着江行嶼艱難的朝着電梯走去。
「老婆……」
「老婆,這是哪裏哇!」
可能是他一米九的個子太顯眼,一路上都有服務員不自覺的回頭張望,嚇得我連忙戴好自己的口罩,避免有人認出我。
雖然我最近不怎麼火,但是我現在手裏還有塊角色的大餅沒撕下來,不能鬧緋聞。
「江行嶼,站好了啊。」
「噢。」
江行嶼悶悶的應聲,答應的倒是快,一下子就倒在了我的身上,活像個火爐。
溫熱的呼吸搔刮耳膜。
我背脊收緊,拍着他的肩,蹙眉道:
「站好了!」
「……腿疼,不想站。」
江行嶼不依不饒,像是小狗一樣,朝着我的髮絲嗅了嗅:「你怎麼這麼香?」
我:……
廢話。
女明星的自我修養,身上怎麼可能不香。
我剛想推開他,卻不想某人突然就張了嘴!
「江行嶼!」
「啃不動!」
江行嶼表示抗議。
我氣得拽着他就進了房間,毫不客氣的就將他推倒在牀上,捂着耳朵道:
「你屬狗的?」
「嗯?」
江行嶼一臉茫然,趴在牀上蹙着眉,完全就是小可憐的樣兒:
「我,我屬兔子的……給草就能養活了。」
我:……
又一次被氣笑。
眼看着江行嶼又快要睡着,我猶豫了會兒,叫了位護工來給他洗澡。

-16-
一小時後。
護工一走,江行嶼趴在牀上,一動不動。
望着他的頭髮還在滴水,我拿着乾毛巾,先一遍一遍的給他擦拭。
或許是燈光的作用。
江行嶼白到發光,鼻尖泛着一抹紅,反而讓人生出幾分憐愛的感覺。
「許霧霧。」
他突然出聲。
我一嚇,還以爲他酒醒了,卻不想他睡意昏沉的補了句:
「老子不比他帥多了……你 tm 渣的老子想哭……」
末了。
他頭抵着牀,發出了嗚嗚嗚的哭聲。
對不起。
我是真的不想笑,這一笑,功德都要笑沒了,可是笑完,又覺得可笑的人是自己。
「別哭了。」
我揉了揉他的頭,深吸一口氣,趴在牀上打量着他,突然發現如果他不提,這一次的我光是看着他,根本想不起談宸這號人。
「我就哭,你管不着。」
江行嶼哼着聲。
我挑着眉,看着他迷迷糊糊的樣子,笑着道:
「叫聲姐姐,我就不管你了。」
江行嶼哭聲漸弱,眼淚汪汪的看着我,愣了兩秒:
「姐姐。」
噗。
我笑得發顫,卻不想江行嶼突然就湊了過來,親了一下我的脣。
只是蜻蜓點水的一下,卻像是電流酥麻入骨。
「你幹嘛!」
我驚愕的回過神。
「我刷過牙了。」
江行嶼側目看着我,乖得不行,好像很困了,眼皮都在打架,卻還是強撐着,好像要和我分享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牙膏是草莓味的啊,你不是最喜歡喫草莓了嗎……」
我:……
我 tm 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我眨巴着眼,有些懷疑他沒醉,抬手就捏他臉,疼得他嗷嗷叫。
「老婆,我錯了。」
江行嶼火速求饒,委屈極了,小聲的嘀咕着。
我聽不太清,便靠近了些。
「聽到你對婚事沒意見的時候,我好開心……」
我愣在那兒,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他乖乖的模樣,我心口泛着軟,想捏捏他的臉,可是他卻蹭了蹭我的手,極具依賴性的靠近我。
我望着他。
一時間有些出神,目光落在他的脣瓣上,不自覺的靠近了他。
望着望着。
房間裏的一切都變得靜謐起來,江行嶼安穩的睡着,烏黑細密的睫毛垂着,乖順極了。
「天哪!」
門口傳來一聲叫喊。
我吻着江行嶼的動作一僵,不知所措的坐起身,看到門口的江太太和服務員,立刻抓着一旁的乾毛巾,解釋道:
「江行嶼他喝多了,剛洗過澡,我給他擦頭髮。」
像是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我連忙補充道:「是護工給他洗的。」
這樣的解釋似乎有些蒼白。
畢竟。
我剛纔是真真切切親了江行嶼……

-17-
「呃,你點了醒酒湯,我以爲你們還沒有休息,就想着過來看看行嶼。敲了好多次門,你也沒有聽見……」
江太太輕咳一聲,極力的掩飾尷尬,笑着道:
「看樣子這湯也不需要了,你們早點休息吧。這是自家酒店,有什麼需要就直說。晚安哈。」
江家的酒店?
難怪我帶着江行嶼進酒店的時候,服務員們都在張望……
虧我還一副怕被拍的模樣。
淦。
此時此刻。
我尷尬的已經不知道說什麼,等我回過神,江太太已經火速離開,只有服務員站在門口。
四目相對。
服務員露出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輕聲提醒道:
「牀頭櫃裏有東西,應該夠了。」
牀頭櫃?
我還沒反應過來,服務員就關了門。
出於好奇。
我打開了櫃子,看着五個色彩鮮豔的盒子,瞬間漲紅了臉。
夜裏下了大雨。
爲了趕明天的試鏡,我沒選擇離開,而是抱着薄被睡了沙發,
爲此。
我特意定了鬧鐘,打算明天早點起來跑路。
但是忙碌一整夜,我睡得格外香,鬧鐘只鬧醒了江行嶼。
「許霧霧,你這個鬧鐘是給我定的?」
江行嶼沉聲詢問。
我困得不行,腦子還沒有開機,只是習慣性拿被子捂頭,結果整個人都被抱起來了,氣得我直蹬腿:
「我要睡覺!我真的好睏……」
「你今天有重要通告。」
江行嶼冷聲提醒,抱着我進了浴室,兇巴巴的出聲道:
「站穩了。」
我困得不行,雙腳踩在小板凳上,頭抵着他的下顎,扭頭就撲進他的懷裏,小聲哼哼。
「撒嬌沒用。」
江行嶼手摟着我的腰,訓斥了一聲。
然而。
我還是等來了片刻的寧靜,我感覺自己都快要睡着了,溫熱的毛巾敷在了我的臉上。
五分鐘後。
我算是清醒了,身上披着薄被,乖乖的拿着一次性牙刷對着鏡子刷牙,而某人就站在我的身後,雙手撐着洗手檯,將我圈在其中。
他的壓迫感太強,一直盯着我,像是在監督我洗漱。
「你看我幹嘛……」
「刷你的牙。」
江行嶼一副兇巴巴的模樣。
我蹙了蹙眉,沒有反駁他,只是時不時的瞄他一眼,注意到他在盯着我,立刻默默低頭刷牙。
嗯。
這牙膏還真是草莓味的。
想起昨天的吻,我的心臟跳得好快,萬分慶幸那個時候,江行嶼已經睡着了。
只不過。
正如我預料的那樣。
這個傢伙酒醒了就會翻臉,見我快刷完牙,他瞥我一眼,先我一步離開了。

-18-
「霧霧,快來喫早餐。」
江太太的聲音傳來。
我下意識看過去,目光掠過乖乖站在那兒的江行嶼,笑着出聲道:「阿姨,不用了,我還有通告,快趕不上了。」
「啊,怎麼會趕不上,現在才六點啊!」
江太太望着我,忍不住道:「你這孩子,睡糊塗了吧。」
我:……
我後知後覺的看手機,這纔想起來昨晚手滑,點錯了時間,應該是七點的鬧鐘,我定了五點的,還備註了重要通告。
「快來喫飯。」
盛情難卻,我坐江太太對面的椅子上。
「所以——」
江行嶼繃着臉,瞥着我:「你的通告是幾點?」
我尷尬的看向他:「你要是累,可以再睡會兒。」
江行嶼掃了我一眼,在江太太的眼神示意下,坐在了我的旁邊,但仍舊和我保持距離,彷彿我和他並不熟悉。
我也不想自討沒趣,默默的喝果汁。
「你這孩子。」
江太太彎着脣,忍不住打趣:
「是不是昨天被霧霧親了一口,不好意思了?」
「咳咳咳——」
我捂着嘴,忍不住劇烈的咳嗽。
江太太忙不迭坐過來,給我拍了拍背:
「喝慢點,霧霧。」
「阿姨,我沒事。」
我努力的擠出一抹笑,只覺得自己心虛的厲害,餘光掃過江行嶼,笑意凝固在嘴角。
然而。
江行嶼靠在椅子上,全程只是默默的望着我。
他一言不發,眼神裏卻充滿了審視,看起來格外的嚴肅,大概是他不明白我爲什麼會主動親他。
我也不明白。
可能是爲色所迷吧……
我默默扶額,擋住他的視線。
片刻後。
服務員來給我遞餐點,我微笑着表示感謝,卻不想一抬頭髮現是昨晚的那位服務員。
服務員附下身,衝着我保持着微笑。
我微微頷首,越發的尷尬了。
此刻的我。
無比懊惱自己忘記點了醒酒湯這件事……

-19-
這頓飯。
我喫得極爲尷尬,好在還有試鏡這個理由開溜。
「行嶼,你送霧霧。」
「呃,不用了,阿姨,我自己開車了。」
我極力的想要拒絕,可是江行嶼已經起身朝着門外走。
「你那車,我到時候叫人給你拖回家。」
江太太也跟了過來,拉着我道:「讓他送你,都是應該的。別客氣。」
我:……
密閉的車廂裏。
我窩在後座,拿着手機背臺詞,很想集中注意力,可是一抬眼就看到後視鏡裏的江行嶼。
清風朗日。
江行嶼開了車窗,徐徐而入的風掠過他的眉眼,無形之間就平添了幾分恣意瀟灑。
看着看着。
我心有些亂,默默低下頭。
看了一眼就罷了。
可是我背一句臺詞,就忍不住多看一眼,眼前總是浮現他昨晚趴在牀上軟乎乎的模樣。
卡在紅綠燈前。
江行嶼突然回頭,我心裏沒由來一顫,擺出一本正經的樣子繼續背臺詞。
「坐前面來看?」
江行嶼冷着一張臉,好像很不爽的樣子。
我斜睨着他,開始裝傻:
「幹嘛。」
江行嶼彷彿一眼看穿我,骨節分明的手抵着方向盤,敲擊了幾下。
「喂,你昨天喝醉,是我把你從公園裏拖出來的,護工給你洗澡的錢也是我出的,看你一眼,你不虧吧?」
「我有說不讓你看?」
江行嶼不答反問,嘴角略微上揚,像是在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我和那人確實有幾分像,你花錢睹物思人,你不虧吧?」
末了。
他又補了句:「你當初不就是想用分手費來買我這張臉?」
我:……
他一句接着一句。
我招架不住,心裏莫名的刺痛,只能低着頭,裝出無所謂的樣子:
「嗯,你說的挺有道理。」
話音一落。
江行嶼薄脣緊抿,握着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
我望着他,想說點什麼,可是又覺得自己從來沒有想過和他有未來,也沒有必要多說什麼。
氣氛僵持。
接下來的半小時車程。
江行嶼正如江太太所說的那樣,車技很好,進入車流就猶入無人之境,提前十分鐘就到了。
只是。
車速快的我心顫。

-20-
車廂裏鈴聲響起,是經紀人慕欣的電話。
「姐!你人呢!怎麼還沒有去上妝?」
「我到樓下了。」
我順勢打開車門。
前腳剛下車關上車門,江行嶼後腳便發動了車子。
我下意識的看過去。
江行嶼望了我一眼,便調轉了車頭,火速消失在我的視野裏。
冷風迎面。
望着空蕩蕩的平地,我突然感覺自己心口隱隱作痛。
「姐,你快點吧,這個本子多了一個強有力的競爭者。好像是打算帶資進組。」
「是嗎?」
我回過神,撥了撥耳邊的碎髮,並不當回事,轉身走向大廈:
「誰啊?」
「邱雪雅。」
聽到這個名字,我無端有些心悸。
彷彿只要她出現。
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會被冠上她的名字。
電梯的門敞開。
我盯了一會兒,後退一步,選擇了樓梯。
……
這場試鏡。
我的完成度很高,只是剛走出試鏡的地方,便看到維修工們正在電梯那兒忙碌。
「電梯怎麼突然就壞了。」
「聽說有人被關裏面了,這試鏡都快結束了……」
周圍議論聲不斷。
我盯着緊閉的電梯門,餘光一掃便看到人羣中的邱雪雅。
她今天仍舊打扮的足夠華美出衆,只是眼裏閃爍着笑意,彷彿在期待着什麼,直到看見我,笑意瞬間蕩然無存。
她好像很驚訝,我不在電梯裏,而在外面。

-21-
大雨傾盆。
大廳裏的人漸漸散去,慕欣不知道在忙些什麼,還沒有來接我。
翻了翻已經快沒電的手機。
我有些茫然的坐在門口,一個勁的發呆,感受着門口陣陣而來的風。
「阿宸。」
熟悉的聲音入耳。
談宸撐着一把黑傘,還沒有站穩腳跟,邱雪雅便撲了過去,將他抱了個滿懷。
「雪雅。」
談宸眉頭輕蹙。
邱雪雅仰頭望着她,踮起腳尖便吻了吻他的脣瓣,撒嬌般的出聲道:
「我就知道你再忙都會來接我的。」
這兩個人距離我很近。
我抿着脣,想要低頭看看手機,卻發現慕欣發消息通知我自己打車。
出於無奈。
我想點打車軟件,結果點了半天,沒有加載出來,手機還很不客氣的直接自動關機了。
「阿宸,霧霧也在這,坐了很久了,我們一起送她回去吧。」
邱雪雅出聲提議。
下一秒。
一雙黑色的皮鞋映入眼簾。
我仰起頭。
昏暗的天,廳內的燈,交相成黑與白,談宸望着我,低聲道:
「沒有人來接你嗎?」
談宸的語氣,像是在責怪。
他在責怪誰?
不得而知。
我倚靠在座椅上,並不想和他說話,儘量保持平和,權當自己是個聾子。
「這裏馬上就要關門了。」
談宸看着我,眼神裏像是充滿了心疼:
「我送你吧。」
「是啊,霧霧。」
邱雪雅挽住談宸的胳膊,半個身子倚靠在他身上,笑容甜美可人:
「你很久沒有坐阿宸開的車了吧,他現在開車越來越穩了。」
「雪雅。」
談宸壓低了聲。
邱雪雅一臉不解,目光灼灼的盯着談宸:「我說錯了嗎?」
毫無疑問。
這兩個人在秀恩愛。
放在從前,少不更事的我,可能已經在積蓄眼淚。
可是。
對於現在的我而言。
我只覺得無聊且煩人,並且在這一刻,瘋狂的思戀江行嶼,但是回應這份思念的,好像只有轟鳴的雷聲。
「許霧霧。」
清冷的聲音襲來。
我愣了一秒,下意識看向門口。
剎那間。
整個世界彷彿都在電閃雷鳴,烏黑如濃墨的天像是被人鋪了白紙又拽走,亮了片刻。
江行嶼安穩的站在那兒,看着我,一臉的不情願:
「你回不回家了?」
「回!」
我瞥向江行嶼,微微鬆了一口氣,難掩突然湧上心頭的開心,卻不想談宸正盯着我,眼底似有情緒流轉。
距離太近。
我收斂了幾分欣喜,起身朝着談宸道:
「借過。」

-22-
對於江行嶼的去而復返,我表示開心。
可是。
當我走到他身邊,看到他身上都溼透了,襯衣貼在緊實的腰腹上,不禁愣了下:
「你怎麼冒着雨就來了……」
江行嶼沒有接我的話,收回投射在談宸身上,垂着眸,解開雨衣的扣子套在我的身上。
「你不穿嗎?」
「不要說的你好像很擔心我一樣。」
江行嶼壓低了聲,難色極度難看,替我穿好雨衣便將我抱了起來,衝入雨幕:
「許霧霧,不要拿我當你刺激別人的工具。」
我:……
我愣了兩秒,立刻出聲道:「我沒有!」
大雨如注。
像是要傾沒所有。
我不知道江行嶼有沒有聽見,只知道上車以後,他直接把車的隔板降了下來,完全隔絕我的視線。
「江行嶼——」
下一秒。
車廂裏響起了重金屬的音樂聲,甚至蓋過窗外的雷聲。
這一刻。
我突然想起以前和江行嶼戀愛的時候。
也是這樣的雷雨天。
我幾天沒有回他消息,他就自己一個人跑到劇組附近等我,可憐兮兮的蹲在車站牌下。
「這麼冷的天,你怎麼亂跑!」
我有些惱。
江行嶼低着頭,漆黑深邃的眸子裏彷彿只有我,小聲的回應道:「我想你了。」
我:……
他想我了。
可是當時的我,根本想不起他。
「爲了我跑這麼遠,不值得。」
「爲了喜歡的人,怎樣都值得。」
江行嶼的話,讓當時的我,感到煩躁。
他太認真了。
無形之間讓我有一種壓力。
這是很久遠的一件事了,此刻卻在我的腦子裏瘋狂發酵。

-23-
大雨滂沱。
雨水敲擊着窗沿,我只覺得自己今天一整天的心情,都被江行嶼牽着走。
這樣的感覺。
對我而言,像是失控了。
雨漸停,車在我的家門口停下,車門打開,冷風竄入,我冷不丁回過神。
江行嶼漆黑的眸子看向我,隨手拿出一根菸,叼着:
「到了。」
「什麼時候學會的抽菸?」
我眉頭輕蹙。
江行嶼低着眸,額前的碎髮遮掩着眉眼,明明看起來那麼乖的一個人,此刻卻染上了幾分頹然。
「許霧霧,你現在不下車,我保證,你這輩子都下不了車。」
這句話。
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我不敢耽誤,連忙下車,從包裏掏出一沓錢也沒敢遞給他,直接放在他的車裏:
「車費。」
「拿走,我不要。」
江行嶼冷着臉,低眸看着我:「如果不是我媽催我,我根本不會來接你。」
說着。
江行嶼抽了下煙,但是明顯不熟練,又太急了,直接嗆紅了眼。
嗆到就嗆到吧。
他還氣勢洶洶的看向我:「還不趕緊走。」
說實話。
放在平時,我可能要笑,但是現在卻笑不出來,看着他這幅頹敗的樣子,我彷彿看見了從前的自己,內心越發煎熬。
「成年人,感傷的時間別那麼久。」
我盯着他,淡聲道:「沒什麼事情能比賺不到錢更值得傷感。賺錢纔是正事。」
這話一出口。
我都不知道我是在提醒自己,還是在勸他。
下一秒。
江行嶼下顎收緊,掐滅了煙,抬手抵着車頂,完全將我困在他的面前。

-24-
許是他的眼神熾熱。
我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下意識後退,卻不想他伸手就摟住我的腰,扣住我的下顎。
「江行嶼!——」
我下意識抵着他的肩。
江行嶼的視線遊弋在我的臉上,像是在一寸寸的觀摩,那種強烈的佔有慾讓我整個人都發怵。
「你別亂來!」
我蹙着眉提醒。
江行嶼摩挲着我的脣瓣,毫不猶豫吻了下來。
……
頭髮散落在頸肩,我躺在車座上,只覺得脣齒間有血腥味。
江行嶼伏在我的耳邊,咬牙切齒:
「許霧霧,我恨死了你這幅拿得起放得下的樣子。」
我心裏窒悶,抬眸看向了他,望着他強忍怒火的樣子,直接挑釁他:
「還要繼續親嗎?」
「許、霧、霧。」
江行嶼微怔,手掐着我的脖頸,卻沒有用力,只是眼裏透着狠:
「我親你的時候,你在想着誰?嗯?看到心上人有了女朋友,就趁我喝醉來親我,聊慰相思?」
這一刻。
我腦子立刻就蹦出那天在酒店江行嶼盯着我的神情。
難怪。
他當時全程一聲不吭,還那麼嚴肅。
「江行嶼,我對天發誓,我從來沒有在親你的時候,想着別人。」
我立刻表明態度。
可是。
江行嶼卻好像更生氣了:
「許霧霧,我看着很好騙?」
「江行嶼,把你當替身這件事,我承認。可是親你這件事……」
我腦子一嗡,沒好意思說是自己腦袋一熱就親了,反而開口道:
「你那天先親了我!」
江行嶼盯着我,沒吭聲。
我繼續解釋:「至於親着你想別人這件事,沒有就是沒有,我沒有想任何人。
你聽好了,我這個人有潔癖,演戲拍吻戲都是借位,我長這麼大……只和你親過。」
我這輩子沒想過,我還會在感情方面,對一個人,有耐心解釋。
車廂裏陷入安靜。
車子經過路邊的水窪,激起一層水浪。
四目相對。
江行嶼望着我,眼神裏充滿了落寞:「許霧霧,你的話有多少可信度。」
我:……
我有些無奈。
突然深刻體會了一個故事:狼來了。
那天之後。
我再也沒有看到江行嶼,可是我卻動不動就會想起他,想起他落寞的眼神。
失眠。
喫不下飯。
我想我是病了,可是去醫院檢查,醫生只說我是沒有休息好。
「你給他了?」
譚夢趕到醫院,第一句話就差點讓我吐血。

-25-
「沒有!」
我蹙着眉,有些無奈的出聲,把檢查結果告訴了她。
譚夢呼出一口氣,捏了捏我的臉,嘆聲道:「看你這幅萎靡不振的樣子,就好像害了相思病一樣。」
我:……
我抿着脣,有些哭笑不得。
我這麼沒心沒肺,怎麼會有相思病,可是此時此刻,我腦海裏又浮現了江行嶼的身影。
「你沒事吧。」
熟悉的聲音入耳。
我餘光瞥向眼前的邱雪雅,努力的打起精神,淡聲道:
「謝謝關心,我很好。」
「霧霧。」
邱雪雅挑着脣,溫溫柔柔的看向我,似乎看穿了我的萎靡,不禁道:「爲了當個戲子,你至於這麼拼嗎?」
這句話。
極具諷刺性,我完全沒有想到邱雪雅會說,畢竟她一直都很注意表面上的太平。
「喂,你這個人怎麼說話呢!」
譚夢擰起眉。
我抬手攔住她,轉而看向邱雪雅,儘量保持平和:
「邱小姐想表達什麼?」
邱雪雅斜睨了一眼譚夢,挑眉看向我:
「我沒有惡意,我只是關心你,不想你那麼辛苦,不然談宸總是在心疼你,不是嗎?」
「你們之間的事情,不要牽扯我,好嗎?」
我望着邱雪雅,並不想和她多說,可她卻擋在我的面前,從包裏拿着一沓照片。
無一例外都是在展示我的演繹生活。
喝酒喝到吐的,爲了角色堵導演去路的,還有一些傳言我被潛的八卦截圖,這些東西都是早些年,營銷號寫爛的東西。
「我不想牽扯你。」
邱雪雅臉色突然陰沉,彷彿下一秒就要把照片摔在我的臉上:「但是你郵寄這些東西給談宸,你不覺得你不道德嗎?」
照片不是我發的,我沒有興趣記錄這些。
但是。
一句不道德,確實讓我忍不住笑了。
「蓄意破壞公用電梯,干擾別人試鏡。你覺得道德這個詞,適合從你的嘴裏吐出來嗎?」
邱雪雅臉色一僵:
「我沒有!」
「聽說有導演爲了海選方便,會特意在門口的斜角安放攝像頭,要不要調出來看看?」
我淡聲詢問。
邱雪雅攥緊手裏的照片,臉色極度難堪。
「邱小姐。」
我誠懇的望着她,保持着微笑:
「照片不是我郵寄的,還希望你明察秋毫,千萬不要寬以待已,嚴律他人。」
「你嘴硬是吧?」
邱雪雅瞪大了眼,氣得抬手指着我:
「你這賤——」
「邱小姐,這裏是公共場合,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把你從現在罵到明天早上,一句話都不帶重複。」
我望着她,淡聲道:
「你要試試嗎?」
「許霧霧。」
邱雪雅盯着我,露出一抹冷笑:
「難怪阿宸當初一定要當衆和你劃清界限,扔掉你送的禮物,看着你被人推下泳池,也不管你,他果然是明智的。
你這樣的人,總是看不清形勢,你已經不是當初的大小姐了,卻偏偏還要牙尖嘴利。」
說完。
她看向譚夢,眼裏不乏嘲諷的笑意:「你知道她當初狼狽的像什麼嗎,像條喪家之犬——」
邱雪雅的話。
像是一把鋒利的刀,輕易就捅開我從前的傷口。
我手握成拳,指甲陷進肉裏的疼痛廝磨着我的神經,我極度剋制纔沒有扇她一耳光:
「住口!」
邱雪雅笑了聲,全然不顧她平時的溫和,笑得很是得意:
「惱了?」
「談宸?」
我看向她的身後,故意出聲。
邱雪雅一愣,下意識回頭張望,見四下無人,頓時怒不可遏的看向我:
「你耍我!」
我面無表情的從她身旁走過:「想裝好人,就好好裝,不要一瓶不響半瓶哐當。」
說完。
我拉着譚夢,頭也不回的離開醫院。
附近的餐廳裏。
我和譚夢相對而坐。
此時無聲勝有聲。
我靠在座椅上,迴避着譚夢關心的目光,低眸看着手心裏的紅印已經冒出血絲,用紙巾按了按。
「霧霧,你的電話。」
「嗯?」
我看着我爸打來的電話,隨手點了免提。

-26-
「霧霧,爸爸想在下個月請咱們家和江家都出去旅遊,你再瞭解瞭解行嶼,要是實在不行,爸爸再去說退婚的事,好嗎?」
譚夢默默停下喫飯的嘴,眼巴巴的望着我。
一時間。
我有點懵,拒絕旅遊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霧霧?」
「叔叔,霧霧可能還得看看行程表,過段時間回覆您。」
譚夢開始搶答。
我爸一聽見譚夢的聲音,就笑着道:
「是夢夢啊,嗯嗯,好。有空來叔叔家,阿姨做好喫的給你喫。」
「哈哈哈,那我不客氣了,謝謝叔叔阿姨!」
簡單聊了幾句。
譚夢掛斷了電話,我如釋重負。
「不是巴不得退婚,怎麼現在不吱聲了?」
譚夢噘嘴看向我。
第一次。
我切身感覺到自己的搖擺不定。
我好像……
真的對江行嶼動了心。
「誒!」
譚夢衝着我笑:「你這是想和江行嶼結婚了?」
「結婚?」
我扶着額頭,有些茫然。
十八歲以後。
我再也沒有想過這件事,我只覺得自己在一次又一次戀愛裏扭曲了,我無法想象自己和任何人締結婚姻關係。
我害怕。
我害怕自己又一次付諸了感情,最後被拋棄,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可是。
我現在清楚的知道,我想江行嶼。
「夢夢,離婚這個事,困難嗎?」
「……」
譚夢一臉無語:「霧霧,你不能總是把談宸的行爲,投射到別人的身上。」
末了。
她又道:「江行嶼不是談宸。」
是啊。
他不是。
「算了,以後再說。」
「你就嘴硬吧。」
譚夢無力吐槽。
我嘆氣,乏味的用勺子攪動奶茶,就像是在攪動自己的心一樣,看着白色的奶沫消弭。

-27-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抱歉,先生不在家。」
「抱歉,總裁不在公司。」
……
江行嶼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一點音訊都沒有,而我卻大有幾分找他找到快要瘋的感覺。
不得已。
我開始守株待兔,等着江行嶼這隻兔子出現。
晚上十點。
站在江行嶼的私人別墅門口,我感覺自己快要被蚊子給喫了。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第 N 次聽見這個話語。
我把手機甩進兜裏,仰頭看着鐵門,直接開始爬——
「許霧霧!」
夜色朦朧。
江行嶼穿着睡袍走了過來,蹙着眉道:
「你又在胡鬧什麼。」
「你在家?」
我低眸看向江行嶼。
江行嶼抬起眸,漆黑深邃的眸子裏帶着一絲不悅,沉聲道:「這裏是我家,請你立刻出去。不然我叫保安了。」
「喔。」
我乖乖應聲,看着江行嶼轉身就走,索性把手機扔在了地上:「誒,我的手機——」
話音一落。
我目測這個高度應該摔不死,作勢俯身要去拿手機。
「許霧霧!」
江行嶼幾乎是咬着牙出聲,一把將我抱在懷裏。
熟悉的氣息撲面。
我抱住江行嶼的脖頸,順勢就小聲道:「啊,好害怕。」
江行嶼胸口起伏,像是被氣到了,沉聲道:「據我所知,你以前經常蹦極。」
我:……
呃。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我抱着他,感知到他的溫度,默默靠在他的耳邊,小聲道:「對我的事情,你瞭解的這麼清楚?」
江行嶼:……
不出意料。
江行嶼要鬆手,我連忙抱緊了他,像個樹懶一樣掛在他身上。
結果。
我的後背突然傳來了撕裂的聲音……

-28-
「別動。」
「嘶。疼。」
我趴在沙發上,疼得倒抽冷氣,側目看着正在給我上藥的江行嶼,小聲道:「江行嶼,對不起。」
我是誠心道歉。
但是江行嶼拿着藥膏的手微頓,一言不發,完全沒有搭理我的意思。
算起來。
我說甜言蜜語,向來不含糊的,可是現在卻覺得自己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好像有種必須驗證的感覺,莫名的謹慎。
糾結了半個鐘頭。
我攥着袖口,低聲道:「關於把你當替身這件事,是我不對,我想我必須當面跟你說一聲。
對不起,江行嶼。
我爲我的不認真,向你道歉。
我不知道你是否原諒我,但是我還是想說,現在的我,希望有一天,可以和你有結果。」
下一秒。
江行嶼手上的力道突然重了幾分。
我蹙着眉,抿着脣瓣,忍了又忍,還是哼哼起來:「江行嶼——好疼——」
話音剛落。
門口傳來一陣嬉笑聲。
「嶼哥在幹嘛呢?」
「臥槽。」
我一嚇,慌忙起身想要拉好衣服,卻不想江行嶼直接拿起杯子砸向門口。
短短一瞬。
門口立刻就安靜了。
我咬着脣,看向江行嶼,他俯身就將我抱了起來。
溫熱的呼吸貼近。
我對上江行嶼審視的目光,默默摟住他的脖頸,乖乖靠在他的懷裏。
上了二樓。
江行嶼把我放在客房:
「櫃子裏有襯衣,換好就走。」
「江行嶼。」
「許霧霧,你要是不走,後果不是你能想象的。」
江行嶼根本不給我說話的機會,恐嚇完我,看都不帶看我一眼,直接關了門。
「嶼哥,這麼快就找到新女友了?」
「不會吧?」
「哥,你不是喜歡許霧霧嗎?」
樓下議論聲不斷。
我不禁豎起耳朵,只是還沒有來得及聽一句,江行嶼就丟出一沓文件,幾個人立刻都正經起來。
Emmm。
我望着江行嶼冷臉的樣子,心裏泛着嘀咕,坐在臺階上,雙手托腮看着他。

-29-
「許霧霧。」
「嗯?」
我困得厲害,努力的想要睜開眼,望着蹲在我面前的江行嶼,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他的頭。
「許霧霧。」
江行嶼的語氣好凶。
我頭抵着牆,只多睡一會兒,隱約間感覺自己又被人抱起來了,嗅到熟悉的氣息,便也沒有掙扎。
第二天一早。
手機響個不停,我困得不行,隨手接通了電話。
「先生,今天有會。」
「?」
我趴在牀上,打着哈欠,朝着被窩裏鑽:
「你在說什麼啊。」
「呃,請問先生在您的旁邊嗎?」
我一臉懵,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一隻手便扣着我的手腕,將手機挪了過去。
我:?
陽光透過紗幔照在屋子裏。
江行嶼閉着眼,頭抵着我的腦袋,睏倦的出聲道:
「喂。」
「先生,還有半小時會議就開始了,您現在——」
「等會兒到。」
江行嶼擰着眉。
我完全不敢動,假裝自己還在睡,就任由他靠着我的頭,把電話通完。
「許霧霧。」
江行嶼輕聲叫我,一點點的將他的胳膊從我頭下抽出來。
我:……
我有點尷尬,沒有想到自己一直靠着他的胳膊。
「小無賴。」
江行嶼嘆着氣,像是氣不過,低聲吐槽我。
或許是以爲我睡着了。
江行嶼直接脫了睡袍,白皙緊實的腹肌看起來不厚,但是若隱若現的青筋卻平添了幾分勾人的意味。
啊這。
這是我能看的嗎?
我把頭埋在被子裏,默默探出一雙眼。
「許霧霧!」
江行嶼微微轉過身,對上我的視線,嚇得直接後退一步,套上了衣服。
光天化日。
江行嶼本來就白皙的臉,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
「啊,我什麼都沒有看見。」
我鑽進被子。
「許霧霧!」
江行嶼有些惱。
「我,我對你負責。」
我呼出一口氣,索性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直接掀開被子坐起身:「行不行?」
江行嶼冷着臉,不吭聲。
「江行嶼。」
我眼巴巴的望着他,目光掠過他的腹肌,清了清嗓子:「給個機會?」
江行嶼聲冷:「什麼?」
我腦子一嗡,脫口而出:「泡你的機會。」
話一出口。
無比後悔。
江行嶼瞥着我,像是怒極反笑,眸子都眯了起來:「行啊,許霧霧。」
我:?
我直起腰身,有些開心的看向他:「真的嗎?」
江行嶼:「假的。」
我:……

-30-
不管真假,我可能真的要在江行嶼這棵樹上「吊死」了。
因爲。
見到他之前,我提不起精神。
見到他之後,雖然他還是冷臉,但是我卻覺得自己好像從那種糾結猶豫的折磨裏走出來了。
只是。
我萬萬沒想到,江行嶼對我的套路,瞭如指掌。
「許霧霧,你接下來是不是要潑果汁在我身上了。」
「我這件衣服是限量版。」
「……」
像是在玩捉迷藏。
每一次我出現在江行嶼所在的地方,他總是能夠提前半小時離開。
「抱歉。」
江家的助理也很無奈:「許小姐,是先生自己改的時間。可能和江太太給您的時間就有些出入了。」
我:……
我靠在沙發上,端着咖啡細品,有些神傷。
同樣是追江行嶼,幾年前的我,遊刃有餘,現在的我卻忐忑不安。
半小時後。
我起身離開咖啡廳,站在邊角,直到江行嶼從後面的包廂裏走出來。
「走了?」
江行嶼出聲詢問。
助理有些尷尬,低聲道:「要把許小姐追回來嗎?」
江行嶼沒吱聲,只是一個人坐在我坐的位置,默默看着窗外發呆。
沒有任何猶豫。
我走了過去,隔着玻璃看向他。
「江行嶼!」
我俯身對上他的視線,抬手點了點玻璃,衝着他笑:「是在找我嗎?」
江行嶼:……
江行嶼給了我一個白眼。
他逃,我追。
來來回回快一週,江行嶼開始默許我進他的辦公室。

-31-
「許霧霧,不要裝病。」
「頭疼。」
我蹙着眉,繼續裝,趴在他的辦公桌上假裝睡覺。
結果。
某人扯了扯領帶,繼續看文件。
我挑眉看他,伸出手點了點他的手背:「一起喫飯,好不好?」
「不好。」
江行嶼毫不猶豫的拒絕。
我鼓着腮幫子,默默的趴在桌上,用燈光照着自己的美甲,忍不住小聲嘟噥道:「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跟你耗。」
可能是習慣。
一旦我清楚自己要什麼,那麼過程就不重要,只要結果讓我滿意,我什麼都可以忍。
「小無賴。」
江行嶼低聲吐槽。
我抬眼看他,望着他一副端正不阿的模樣,蹙眉道:「那你之前還是小綠茶。」
江行嶼瞥我。
我瞪他。
算了。
還是讓他快工作吧。
我收回視線,瞥着桌邊上放着的相框,下意識探頭張望,剛看見相框裏的女人是自己,江行嶼就抬手把相框扣下了,並且放進抽屜裏。
「誒,我不看了,你放桌上吧。」
我小聲嘟噥。
江行嶼沒搭理我,但是沒過幾天,照片便又重新放在了桌子上。
或許是長時間待在一塊。
雖然我和江行嶼還在僵持,相處起來不冷不淡的,但是長輩們卻不這麼認爲。
「你看兩個孩子,多恩愛。」
「是啊,上下班都一起,我聽說霧霧特地陪着行嶼加班。多體貼啊。」
我:……
嗯。
我是陪着江行嶼加班了,只不過我背完臺詞就開始睡覺,每次都是江行嶼抱着回家的。

-32-
「行嶼,打算什麼時候把訂婚宴辦了?」
長輩輕聲詢問。
江行嶼對此倒是從善如流,側目看向我,眼裏帶着一絲無所謂的意味兒,淡聲道:「只要霧霧願意,我立刻開始安排。」
這句話。
是陳述句,但是當江行嶼看向我的時候,這句話就變成了疑問句。
四目相對。
我望着江行嶼,感覺到周圍長輩的觀望,極度坦然的出聲道:「我願意。」
話音一落。
江行嶼微微愣住,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臉上的表情都靜止了,彷彿還在思考我的話,有幾分真假。
「我當然願意。」
我彎着脣,學着當初江行嶼誇我的語氣道:「行嶼對我很好。」
「哎喲!好好好!」
「行嶼,好好對霧霧。」
長輩們樂得開懷。
江行嶼還是很懵的狀態,但也乖乖的點頭。
我媽望着我,聽到我是自願出嫁,像是心口的石頭終於落下,坐在我的身邊,笑着小聲道:「女孩子,矜持點。」
然而。
我沒有想到,對於這件事,最不開心的人居然是我爸。
夜半三更。
我感覺最近皮膚缺水,便想着晚上去冰箱裏拿點面膜,結果就看見我爸在那兒抽菸。
「爸,你幹嘛呢?」
我看着他愁容滿面,不禁蹙着眉道:
「怎麼了這是。」
「沒怎麼。」
我爸蹙着眉,一臉不想說的樣子。
我很無奈,笑着道:「爸,你怎麼跟個小孩一樣,現在幾點了,還不趕緊睡覺。」
「不睡了。」
我爸一臉委屈,哽咽道:「閨女要成別人家的了,我睡不着。」
我:……
「誒,不是吧,當初是你催着我結婚誒。」
我有些哭笑不得。
我爸頓時難受的更厲害了,嗚咽着出聲道:「催早了。」
我:……
我真的會笑,「好啦,我又不是遠嫁,隨時都可以回家的好吧。」
我爸捂着臉哭,根本不帶搭理我的。
我:……

-33-
訂婚這件事。
江家真的開始安排了,譚夢最先知道消息,我也帶着她準備開始選伴娘服。
「臥槽,臥槽。」
譚夢驚得不行:
「姐妹,你這速度,真的好快啊。」
「快嗎?」
我望着婚紗店裏的婚紗,只覺得如夢似幻。
很多年前。
我以爲我永遠不會觸及這些,而今看着婚紗,心情卻格外鬆快:「既然做了決定,當然要速戰速決。」
「不愧是許總。」
譚夢出聲恭維。
我笑了一聲:「還是譚總抬舉,陪我走了那麼長的一段路。」
說實話。
我真的感謝譚夢。
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時刻陪着我,一次又一次的熬過困境。
「幹嘛呀。」
譚夢嘆了口氣,無奈道:「都開始煽情了……」
我垂着眸,看着潔白的婚紗,有些想哭:「要是當初熬不過去,我墳頭草可能都兩米高了。」
「噗。」
譚夢笑得不輕,忍不住拍了我一下。
選好婚紗照片,江行嶼的電話打了進來。
這麼久了。
他終於主動打電話,我挑着眉,在譚夢的注視下接通了:
「喂?」
「許霧霧,我已經開始訂酒席,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江行嶼壓低了聲,像是不確定。
「你下班了?」
我沒有接他的話,只是出聲詢問:「可以來接我嗎?」
江行嶼:「你在哪兒?」
我轉身看向婚紗店,望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淡聲道:「步行街,婚紗店門口。」
「……」
江行嶼頓了兩秒,低聲道:「好。」
電話掛斷。
譚夢一臉姨母笑,「喲,有人來接了,那我走咯。」

-34-
同樣的場景。
只是少年的便裝已經換成西裝,等他站在我身後的時候,我看着玻璃映出的他,笑着道:
「誒,抽個時間,把婚紗照拍了吧?」
回應我的。
是陣陣吹拂的風。
江行嶼看向眼前的婚紗,有些出神,許久才淡聲道:「許霧霧,你玩真的?」
我:……
我扭頭看向他,眨巴着眼,「江行嶼,你願意娶我嗎?」
江行嶼沒吱聲。
回去的路上。
臨近十字路口。
我趴在窗邊,享受着微風,淡淡的出聲道:「江行嶼,我今晚想住你家。」
車速很快。
私人別墅的門一開,所有的風聲都變成了滾燙的呼吸。
「許霧霧!」
「怕了?」
我拽着江行嶼的領帶,仰頭看着他,「嗯?」
江行嶼步伐不穩,摟着我的腰,手抵着門,眼神裏滿是剋制:「你現在還有機會逃走——」
哐當。
我抬手帶上門,踮起腳尖就親了上去。
這世間。
除了鳥兒的翅膀可以開合,花也可以。

-35-
日上三竿。
我蜷縮在被子裏,眼裏還是溼潤的,剛睜開眼,就看到某人趴在牀邊,格外乖巧的小聲道:
「你一副駕輕就熟的樣子,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
「……」
我頭埋在枕頭裏,很想哭。
江行嶼嚇得不輕,鑽進被子裏抱着我,輕聲道:
「霧霧。」
「叫姐姐!」
我蹙着眉看他,企圖用姐姐這個稱謂,得到一些心理安慰。
「好。」
江行嶼摸了摸我的頭,慢慢湊近我,低聲道:「姐姐,姐姐,姐姐,別哭——」
淦。
明明是叫姐姐,可我聽着卻像是在叫寶寶。
「好了,別叫了。」
我抬手捂住他的嘴。
江行嶼將我抱進懷裏,柔聲道:
「再睡會兒。」
「你不上班嗎?」
我挑着眉,據我近些天的觀察,江行嶼多少有點工作狂性質。
江行嶼沒吱聲。
我伸手戳了戳他,卻沒有想到他低聲道:「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抱着你了。」
我:……
我一時無言。
靠在江行嶼的懷裏,我從未有過的安心,漸漸的有些睡意。
然而。
半夢半醒間,我聽見江行嶼緩聲道:「不管你是不是自願的,你都跑不掉了。」
我:……
當然是自願的。
我心裏嘆氣。
早知道,我當初就不應該這麼荒唐,多少是讓他有點心理陰影了。

-36-
像是將過去翻篇。
陽光傾灑在婚紗上,我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轉頭看向略顯羞澀的江行嶼,露出一抹笑。
「笑什麼。」
江行嶼皺着眉,故作鎮靜的整理着領帶,但是半天都沒有打好。
我彎着脣,走到他的面前,踮起腳尖,拆開他的領帶,「平時打領帶不是挺利索的嗎?」
江行嶼:……
江行嶼垂着眸,只是乖乖的附下身。
「我們真的要結婚了……」
「嗯。對啊。」
我輕聲應着。
江行嶼望着我,與我的視野持平,像是要把我的模樣刻在腦海裏。
呼吸靠近。
我打着領帶的手微怔,任由江行嶼摟住我的腰,默默的站在那兒,等着他的親吻。
「好!」
攝影師突然小跑過來,異常興奮的出聲道:「就這樣,來一張!」
咔嚓。
伴隨着相機的聲響。
我閉着眼,隱約嚐到了草莓的味道,回到了當初認識的時候。
……
「姐姐這麼喜歡喫草莓的嗎?」
「嗯~」
我隨口應聲。
結果第二天江行嶼就買了一籮筐的草莓,熬成果醬,凍成冰塊,各式各樣的喫法。
「許霧霧,我喜歡你——」
「姐姐,我好喜歡你。」
「姐姐,我們就這樣一輩子在一起,好不好?」
江行嶼一次又一次虔誠的說着。
每句話。
彷彿都在印證着此刻。
照片上的頭紗飄揚,少年骨節分明的手託着我的腰,而我的臉上竟也露出了羞澀,開始有了對新生活的期待。
「這招拍得好!」
「是啊!」
「這張放大,放在婚禮的屏幕上!」
周圍人紛紛給出建議。
我彎着脣,心裏也開始默默的記着,好像已經在腦海裏構建了婚禮的現場。
但是。
事實上,我們的進度條還在訂婚。

-37-
訂婚在即。
我多少還是期待之前試鏡的角色。
如果定下來,我下半年就忙這件事,指望這部作品可以讓我拿個獎,忙完就可以結婚。
只是。
我沒有想到,點開信息的時候,我還沒有發問,導演就主動說話了。
【導演】:霧霧,我們這邊有一個女二的角色,你要不要來試試?
我:……
看到這句話。
我就清楚女主角的位置是沒有了,以我的咖位,我不可能去給別人做配角。
這樣詢問。
擺明是讓我退出這個項目了。
我抿着脣,儘量和導演客套幾句就婉拒了女二這個角色。
「姐。」
慕欣有些難過,但還是努力安慰我:「這個角色好像已經定了邱雪雅。人家是資源咖,我們掰不過的。」
「罷了。」
我笑了笑,儘量放平心態,「角色多的是。」
話雖然這樣說。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已經完全超出我的預料,邱雪雅在不停截我的資源。
最離譜的一次。
是狹路相逢,我已經抵達廣告拍攝地點,卻告知我臨時換人了。
「哇哦~」
邱雪雅理着自己的裙襬,淡淡一笑:
「不好意思。讓你白跑一趟。」
「怎麼會。」
我皮笑肉不笑,淡然的出聲道:「看到美女拍廣告,是好事。」
邱雪雅聞言朝着我走來,湊到我的面前,笑道:「許霧霧,你的好日子到頭了,你信嗎?」
這句話。
很多年前,她就半開玩笑的和我說過。
「那希望你的好日子,一直延續。」
我說着好聽的話,轉身要走。
「許霧霧——」
邱雪雅見我完全不生氣,一把扯住了我,抬手就推了一下我的肩,我順勢就拉着她一起倒在地上。
裙子勾在架子上,直接扯開一道大口子。
邱雪雅氣得瞪向我:「許霧霧!」
此時此刻。
拍攝棚內安靜的出奇,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她推我,但是工作人員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出聲。
「雪雅。」
我面露無辜,踉蹌着由慕欣扶起來,低聲道:「你是不是今天穿的高跟鞋太高了……」
邱雪雅咬着牙,頗爲氣惱。
「這裙子壞了,現在可怎麼辦——」
「是啊。這怎麼拍啊!」
助理們小聲議論。
我掩面而泣,小聲道:「要不穿我的裙子吧,我這邊還有一件禮裙。」
「誰要穿你的裙子!」
邱雪雅忍不住咆哮。
「這個邱小姐,怎麼火氣這麼大……」
「是啊。」
「霧霧到底是前輩,能忍着她。我看分明就是她先動手的。」
終是有人忍不住嘀咕一句,旁人也跟着議論起來。
邱雪雅怒火中燒:「都給我閉嘴!」
說實話。
我真的挺奇怪,邱雪雅怎麼就突然不裝溫婉賢淑了。

-38-
不論如何。
邱雪雅是死活不肯穿我的裙子,我也懶得借給她,我要的不過是體面。
下了樓。
慕欣氣得跺腳:「姐!我真的要氣死了!她算什麼東西啊!居然對你上手!」
「嘶。」
我挪着腳下樓,感覺到一絲痛意,不禁朝着慕欣道:
「慕欣,帶我到那兒坐一下,我的腳好像崴到了。」
「誒,好。」
慕欣接着話,把我扶到座椅那兒。
我低着頭,抹掉眼角的淚水,看向慕欣,淡聲道:
「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在外面,裝得客氣點。」
「嗯。好。」
慕欣嘆着氣,有些鬱悶的出聲道:
「姐,那麼多富商給你遞橄欖枝,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邱雪雅她家自從吞了一家公司之後,越做越大,還要和談家結親,完全就是強強聯合了,她這樣針對你,咱們還有日子過嗎?」
「求人不如求己。」
我低着頭,沒好意思說吞的那家公司就是我家。
雖然這些年,我爸也一直在努力,長輩們也紛紛助力,我們也有財富的積累,但是始終回不到當初的輝煌了。
我心裏倒是有取締邱家的計劃,揣摩了很多年,但是我爸一直堅稱這樣屬於鋌而走險,現在的生活很好,不要再冒險了。
腳疼得厲害,我尋思得去看看醫生了,剛想起身,就看到站在門口的談宸。
「霧霧——」
談宸急切的上前,抬手就要扶我,我連忙避開。
這時。
旁邊的慕欣眼前一亮:「談先生!」
談宸微微頷首,轉而看向我,好像很擔心一樣的低聲道:「你的腳怎麼了。」
「沒事——」
「被人推了,摔了一跤。」
慕欣搶先一步。
我瞥着她,示意她拉着我趕緊走,可是談宸卻蹲下身:「好端端的,怎麼會被人推,讓我看看——」
我:……
我真的很想笑。
我當初被人推進泳池裏,也沒有見你這麼着急。
話到嘴邊。
我不想說,只是擰着眉,將腳縮回裙襬裏,淡聲道:
「談先生,作爲一個有未婚妻的人,你這樣,不合適。不勞您費心,醫院會有醫生替我看。」
「霧霧。」
談宸彷彿沒有聽見一般,固執的單膝蹲在我面前,仰着頭,虔誠的望着我:
「我和邱雪雅分手了。」
我:……
我扭頭就要走,可是談宸卻起身扣住我的手腕:「霧霧,我回來了,你不用再找替身了。」
替身。
這兩個字像是瞬間戳中了我的神經,也激起了我的不安。
是啊。
替身,我當初荒唐到去找替身。
我轉頭看向談宸,冷眼盯着他,想要警告他不要再提,可是剛準備開口,就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39-
「鬆手。」
江行嶼站在不遠處,眸子清亮,卻透着冷意。
很顯然。
江行嶼又臨近發火的邊緣。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談宸說什麼,但是光看臉色,我的心就涼了半截。
「談宸,鬆手。」
我試圖縮回自己的手。
可是。
談宸不依不饒,望着我,沉聲質問道:
「霧霧,你一定要這樣嗎,和一個替身在一起?」
「談宸,你閉嘴。」
我忍不住訓斥。
談宸盯着我,像是不服氣,一字一頓的出聲道:「許霧霧,你捫心自問,你喜歡的人不是我嗎?你爲什麼要勉強自己和一個替身在一起!
我已經回來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這一次,我一定——」
談宸說話越來越過分。
我有些惱,實在是忍不了,一巴掌就扇了過去。
慕欣嚇得尖叫。
整個大廳裏都回蕩着叫喊聲。
我望着談宸,急得身上都開始冒冷汗,忍不住怒吼道:「談宸,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我讓你鬆手!」
見我發了火。
談宸聲音漸弱,詫異的望着我,彷彿不敢相信我會對他動怒:「霧霧,我發誓,這一次,我一定會和你走到最後。」
我真的沒有想過,談宸這麼難纏。
餘光瞥向江行嶼,他只是站在那兒,靜靜的望着我,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
對上我的視線。
江行嶼挑了下眉,彷彿在等我發話。
「江行嶼——」
我蹙着眉。
江行嶼快步走了過來,面無表情,上去對着談宸就給了一拳。
我:……
談宸瞬間脫開了我的手,躺倒在了地上。
我沒有想到江行嶼會突然動手,整個人呆愣在原地,詫異的看向談宸,等我再回頭的時候,江行嶼已經走到門口。
「江行嶼!」
我下意識追了上去,奈何腳疼得厲害,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誒,姐!」
慕欣忙得不行,看看談宸,又看看我,慌忙走了過來。
「江行嶼!」
我望着他決然的身影,回想起之前自己寢食難安的樣子,忍不住哽咽:「你不要我了嗎!」
沒多久。
一雙皮鞋映入眼簾。
我仰頭看向江行嶼,眉頭輕蹙着,還沒有反應過來,他便俯身將我抱了起來。

-40-
我哭得抽噎。
江行嶼把我摟在懷裏,什麼也沒說,帶着我離開了這裏。
坐在江行嶼的車上。
一路上,他一句話都不說,始終冷着一張臉。
【慕欣】: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
【慕欣】:談先生的臉腫了……
我抿着脣,沒在回覆,只是窩在車上,看着江行嶼。
那一刻。
看着他轉頭就走,我是真的怕了。
我一直清楚,我和江行嶼之間因爲替身這個問題產生的矛盾,始終沒有抹平,只是他不計較了,我也不提了而已。
今天談宸的話,無疑是又翻了一遍舊賬,又將那道傷疤撕扯開。
江行嶼的私人別墅裏。
「哭什麼?」
江行嶼聲冷,半蹲在我的面前,按摩着我的腳踝,像是在質問:「我打他,你心疼?」
「我沒有。」
我雙手撐着沙發,縮着身子,小聲作答。
江行嶼冷着臉:「那你站在那兒盯着他看?」
「我只是被嚇到,沒有反應過來……」
我極力的解釋。
但是。
對於我的一言一行,江行嶼好像都格外的敏感。
儘管我當時就是看到談宸捱打,被嚇得沒有反應過來,可是落在他的眼裏,就成了我在乎談宸。
此刻。
安靜像是一把殺人的刀。
江行嶼垂着眸,平復着呼吸,用冰袋裹好我的腳踝,默不作聲的站起身,躺倒在旁邊的沙發上,沉默的看着天花板。
「江行嶼……」
「你總是有理由。」
江行嶼淡淡的說了一句,笑了聲,突然開始控制不住的笑:
「許霧霧,他說的沒錯,我對你而言,就是個替身,他回來了,來找你了,你去找他吧。我祝福你們。」
「江行嶼。」
我望着他,無措的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該從何解釋,只能道:
「我喜歡的人是你。」
「噢,是嗎?」
江行嶼坐起身,身子微微傾向我,挑着眉:「你是怎麼喜歡上我的?因爲我長得像他?」
我如鯁在喉。
我望着江行嶼,呼吸彷彿都停滯了,眼淚無聲的落下,過去種種因爲找替身而得來的短暫寬慰,現在都變成了利刃,將我身上的肉一寸寸割下。
江行嶼眼尾泛紅,冷冷的望着我,起身便離開了。
空蕩蕩的別墅裏。
除了寒風,再無其他。
我坐在沙發上,抱着膝蓋忍不住痛哭,一遍又一遍的出聲道:「對不起……」

-41-
這一次。
江行嶼直接出國了。
長輩們都很意外,但是也都以爲他是出國工作,並沒有當回事,只有我知道,他是在迴避我。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
一個月後。
我的工作已經被邱雪雅截取的差不多,工作室裏的人也都放了假,我只能窩在家裏,自己聯繫熟人尋覓新的機會。
「霧霧,留點酸梅給你弟弟。」
我媽出聲提醒。
我看着罐子裏僅剩的幾顆梅子,估摸着許之衍看到會嚎,便隨手丟進了嘴裏:
「我出去買新的。」
「那你順便去接下阿衍。」
我媽端着果盤走出來,像是想起了什麼,疑惑的看向我:
「你最近是休假了嗎,怎麼都不忙了?」
「呃,嗯,休假。」
我勉強擠出一抹笑,拿着車鑰匙就出了門。
但是。
等到站在門口,望着無邊的黃昏,我又有些悵然若失,彷彿回到了當年家裏破敗的時候。
無形之中。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是又不能直言。
江都雙語小學門口。
我站在路邊,只是遠遠的看着,便注意到許之衍小朋友拉着行李,一個人茫然的望着看着來來往往的大人和孩子。
「許之衍。」
我戴好墨鏡,朝着他叫了一聲。
許之衍頓時眼前一亮,飛快的跑向我,奶聲奶氣的叫我:
「姐姐~抱抱!」
「唷。」
我蹲下身,抱着這個小傢伙,不禁道:
「八歲了,還要抱抱呢。」
「嘻嘻。」
許之衍像是藏寶一樣,從口袋裏掏出老師獎勵的小花:
「姐姐,我得了小紅花,送給你。」
「哇!」
我一臉驚訝的接過,笑着道:「我們家阿衍這麼棒啊,謝謝阿衍,來,姐姐親親。」
剛放假。
許之衍興奮的不行,我也不想掃他的興致,帶着他到處轉轉,卻沒有想到工作室的羣已經炸了。
請辭。
這兩個字完全刷屏,慕欣出聲詢問,但是無人解釋,只是紛紛退羣。
轉眼間。
過半百的羣就剩下十幾個人。
【慕欣】:姐,咱們這邊人都被挖走了,聽說是邱雪雅開的價格更高。

-42-
吵嚷的街道上。
我一時間有些頭暈,低眸看着還在咬糖葫蘆的許之衍,默默收起手機。
「姐姐,我想喫牛排!」
「媽媽在家做呢,我們回家喫,好不好?」
「嗯嗯。」
我笑了笑,握着許之衍的小手,路過一旁的餐館,聞到油腥味,心裏頓時湧上一股噁心的感覺。
……
回到家裏。
許之衍蹦蹦跳跳的跑向廚房,我媽笑着摸着他的頭,帶着他看我爸做酸菜魚。
一家人,其樂融融。
我窩在沙發上,看着工作室羣裏的人已經所剩無幾,有些疲憊。
短短一瞬。
那種落寞的感覺湧上心頭,我覺得好像回到了當年,腦海裏甚至浮現了畫面。
那時候。
大廈傾倒,長輩們自顧不暇,我媽剛生完許之衍,一時遭受不了打擊,得了產後抑鬱,經常尋死覓活,整日處於鬱鬱寡歡的狀態。
我爸躲在角落默默自責。
許之衍躺在搖籃裏,對這個世界尚且陌生,或許是極度的沒有安全感,哭聲不止。
而我。
作爲這個家裏,唯一還有理智可言的人,不得不撐起一切。
「姐姐~」
許之衍突然蹦躂過來。
我回過神,偏頭看他,露出一抹笑,「怎麼了?」
「小肉丸!媽媽剛炸的!」
許之衍獻寶一樣把小肉丸遞給我,可是我聞着那個味道,就完全喫不下,象徵性的咬了一口,「嗯,好喫,你喫吧。」
許之衍嘿嘿的笑,一口就吞了。
我很無奈,摸了摸他的小腦袋,任由他靠在我的懷裏,一臉懵懂的看着手機屏幕:「姐姐,請辭是什麼意思啊?」
我愣了兩秒,忘記許之衍早就會識字了。
「什麼請辭?」
我媽聞聲而來。
我不想他們擔心,便笑着道:「啊,有個同事要老家發展,跟我請辭了。」
「噢,這樣啊。」
我媽笑了聲,將手裏盛着小肉丸的盤子放下:「來,喫點。」
濃郁的油香味兒襲來。
我差點沒遭住,笑着道:「我減肥,就不喫了。」

-43-
大概是喫素減肥習慣了,突然聞到油腥味,我難受極了。
溜回房間。
我打開門,看着滿屋子的囍字,愣了幾秒,默默躺倒在牀上。
【慕欣】:姐,邱雪雅給我發信息了。
我望着這條信息,愣了好一會兒。
下一秒。
【慕欣】:姐,對不起。
後面是很長一段,對我表示感謝的小作文。
我抿着脣,只是默默的關掉手機,望着燈上的囍字,蜷縮成一團。
我。
好像又一無所有了。
明明經歷過一次被所有人背棄,可是再一次經歷,我卻還是差點沒有挺住。
……
「霧霧,我們上次想看的婚紗到了!去試試呀!」
譚夢打來電話。
我聽着電話那頭的聲音,咬着脣,還是沒敢把這個事告訴譚夢。
她比較衝動。
萬一爲了我,去和邱雪雅硬碰硬,我怕連累了她,連累了她這些年辛苦打下的事業。
「嗯,下個月吧。」
我笑着出聲。
「好吧~」
譚夢笑着應聲,隨即疑惑起來:「誒,霧霧,你說話聲音怎麼有氣沒力的?」
「嗯?」
我打起精神笑着出聲:「有嗎?可能沒睡好吧。」
總算是含糊過去。
我望着鏡子裏臉色蒼白的自己,畫了一個濃妝,儘量讓自己看起來精神點。

-44-
只是。
禍事,一件連着一件。
不等我開始處理工作室的事情,我爸病倒了。
「霧霧。」
我媽泣不成聲。
我立在病房門口,只覺得自己快被抽乾了,接連兩件事,打的我猝不及防。
「媽,沒事的。」
我出聲安慰。
我媽眼裏噙着淚,一旁的許之衍像是被嚇到了,乖乖的站在那兒,默默的抓着我媽的衣角。
……
我爸一病。
他的公司羣龍無首,一些人也開始蠢蠢欲動。
董事會開了一個又一個。
我一個都沒有出席,只是身處幕後,處理每天必須要經手的文件。
「霧霧。」
我沒有想到,談宸會找到辦公室裏來,我也無力說些什麼,只是靠在椅子上,翻看文件。
談宸望着我,低聲道:「我可以給你組建新的經紀團隊。」
我:……
我低着頭,一句話也不想說。
「霧霧,你應該清楚的,如果我真的要對你們家做些什麼,你承受不了。」
「威脅我?」
我看向談宸,直接將文件丟在了桌子上。
「我只是不想你被邱雪雅毀掉。」
談宸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大有幾分義正言辭的樣子:「只要你回到我身邊,我保證,她有的,你都會有的。你相信我。」
「她有的?」
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靜靜的看着談宸,一字一頓的出聲道:
「她有的,我都擁有過,我並不迷戀任何一件東西,包括人。」
「許霧霧。」
談宸眼底閃過一絲惱意,或許是覺得他已經紆尊降貴,而我卻還是不識時務吧。
我拿起文件,轉過椅子,背對着談宸,淡聲道:
「還希望談先生自覺,從我的眼前消失。」
「霧霧,你會後悔的。」
我想。
我是會在某個撐不住的時刻後悔,只是理智清醒的時候,相比當別人的傀儡,我寧願死得體面一點。

-45-
吸取從前的教訓。
我爸用的領導人都是經過長期觀察的,倒是沒有問題,只是下面的派系抱團,紛紛開始起鬨,甚至有人出走。
不用猜,我都知道,是被挖走了。
這些人出了門,便開始唱衰公司,甚至登上了一些社交平臺的熱門,可能是有人聞着味兒了,便開始造謠公司早就快不行了。
各種事情交雜,知道我爸病倒的人,也隱隱有了退避我們家的意味。
醫院的長廊裏。
「霧霧。」
譚夢坐在我的身旁,摸着我的頭,低聲說着:「我去買點晚飯。你忙一天了,好好休息。」
「我和你一起去。」
我站起身,不想待在滿是消毒水味道的走廊,拆開裝着酸梅的盒子,看向譚夢:
「來一顆嗎?」
譚夢笑得無奈:「不了,你少喫點,酸牙。」
我笑了笑,塞了一顆酸梅在嘴裏,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緩解心裏的苦澀。
不得不說。
我的人生還真就是波折起伏,這一次又不知道要熬多久,才能見到光。
……
走出醫院。
我有些疲倦,跟着譚夢一道朝着附近的餐廳走。
「霧霧,你看那邊!」
「嗯?」
我順着譚夢指得方向看去,陡然間愣住。
江行嶼和邱雪雅?
我茫然的站在那兒,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江行嶼始終冷着一張臉。
「要過去看看嗎?」
「不了。」
我慌忙拉住譚夢,淡聲道:「先買飯吧。」
譚夢:……
我是想着快點買完飯就回去,可是經過那家店,我還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邱雪雅姿態優雅的坐在桌前,仍舊是溫溫柔柔的樣子,越說話臉上的笑意越深,反而江行嶼默不作聲的端着咖啡,面色陰沉。
最後。
邱雪雅起身告辭,江行嶼重重的將咖啡放在桌子上。
整個氛圍。
全程都透着詭異。
「臥槽。」
譚夢擰着眉,氣惱道:「她不會在說你壞話吧。」
我挑眉:「回去吧。」
譚夢一臉的不解,皺着眉道:「你不怕江行嶼對你印象不好嗎?」
「隨便他吧。」
我淡淡的出聲,只覺得有一口氣鬱結於心。
「喂,都快結婚的人了。」
譚夢:「你都不在意他怎麼想你嗎?」
我沒回答,只是嚷嚷着困了,但是心裏卻疼得厲害。
在意嗎?
我怎麼可能不在意。
我在意極了。
可是,我不能左右江行嶼的想法。

-46-
醫院守夜。
我回復完我爸公司裏的消息,疲憊的靠在座椅上,閉着眼,腦海裏全是江行嶼和邱雪雅坐在一起的畫面。
「許霧霧。」
是江行嶼的聲音。
可能太久沒聽見了,我還以爲是在夢裏,側目看了過去。
隔着幾米遠。
江行嶼緩步走了過來,一步步,直到站在我的面前。
一個坐着,一個站着。
四目相對。
誰也沒有先開口的意思。
我實在是累了,望着他,笑了笑,淡聲道:「是來退婚的嗎?」
「……」
江行嶼愣了兩秒,低聲道:「等叔叔好了再說。」
我:……
我靠在座椅上,繼續喫着酸梅,緩聲道:「那得有些時日了。」
江行嶼沒作聲。
我望着他,輕聲道:「你其實可以不用等……」
「許霧霧,你不必把所有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
江行嶼開口打斷,側目看向我,淡聲道:「所有的辛苦,不足爲外人道,但是目前爲止,我還沒有退婚,不是外人,你不用自己消化。」
我愕然的望着他。
江行嶼坐在我的身旁,閉目養神,我靜靜的望着他,心口酸澀。
此刻的我和他。
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47-
後來的一段時間,江行嶼時常陪我出席董事會,也經常在醫院裏照顧我爸。
但是。
我和他之間,基本是零交流,以至於譚夢察覺了出來。
「你們是不是掰了?」
譚夢問的直接。
我繼續喫着梅子,撇嘴道:「算是吧。」
「我的天。」
譚夢抬手扶額,有些煩躁,看着我還在喫梅子,無奈的搶了過來:
「別喫了,你怎麼天天喫梅子。想想正事啊,他要是和你退婚了,這消息傳出去,那些人豈不是更要落井下石,你都不想着和他緩解一下關係嗎?」
「他說等我爸好了再說。」
我淡聲回覆。
「可是你現在不僅僅家裏公司的事。」
譚夢撇着嘴,望着我:「不告訴我,是怕我揍邱雪雅嗎?」
我:……
我眨巴着眼,沒想到我團隊被挖的事情,她也知道了。
「江家的實力怎麼樣,我不清楚,但是江行嶼年紀輕輕就名下幾家公司,我覺得,你不如跟他說說,讓他幫你一把,這個時候了……」
「好啦,夢夢,賺錢的路子多了去了,時間問題而已,江行嶼是江行嶼,我是我,他沒有義務幫我,我也不想有求於他。」
我抬手拿回梅子,隨手丟了一顆在嘴裏:「沒關係,再難都挺過去了,大不了再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譚夢撇着嘴,望着我:「霧霧,有時候我真的是佩服你,我要是你,我可能已經快瘋了。」
我:……
我抿着脣笑。
其實。
我距離瘋,也不遠了,但是作爲家裏的頂樑柱,我不能倒。

-48-
處理公司的事情,免不了應酬。
好在。
我爸手下的人都很頂用,飯桌上的酒水,愣是一口都沒有讓我喝,只不過總有人會覺得我不喝酒,是不給面子。
「聽說許總病了——」
那人喝得上頭,走到我的面前,笑着道:「難怪讓當明星的女兒出來應酬了。」
說着。
那人湊近了些,動了動鼻子:「好香啊。許小姐。喝一杯啊。只要你喝了,這筆單子,我就簽了。」
周圍的人愣了兩秒,替我倒上了一杯酒。
那人笑了聲,當着我的面,便將一顆藥丸丟進酒水裏,轉而扣在我面前的酒桌上:
「許小姐,給個面子。」
「誒,先生。」
我的同事起身,笑着攔住:
「這藥不會是感冒藥吧——這可是要出人命的,您這是喝多了吧。」
「滾開——」
那人不依不饒,把酒遞到我的面前。
氣氛僵持。
我看着那顆藥已經在酒水裏消弭,抬眼看向眼前酒氣熏天的人。
「陳總是當我死了嗎?」
江行嶼走進包廂,眼神凌厲的掃向還在看戲的幾人:「逼我的未婚妻喝酒?」
「江總……」
「我去,別出聲,這也是大佬。」
悉悉索索的聲音不斷。
所謂的陳總稍稍緩神,畢恭畢敬的叫了聲江總,但是看向我的眼裏仍舊帶着鄙夷,彷彿在說,我不過是個女人罷了,最終還是得靠男人。
「跟我回去。」
江行嶼伸出手,將我拽了起來。
我反手扣住他的手,轉而看向陳總,淡聲道:
「陳總,聽說您兒子去年飆車撞了人,撞的還挺嚴重,就那麼私了了,連個新聞都沒有,錯過了上頭條的機會。需要幫忙嗎?」
陳總:……
話音一落。
整個包廂安靜至極。
「人嘛,總是愛面子,陳總給個面子,喝了這杯吧。」
我溫溫柔柔的笑着,端起桌子上的酒杯,遞給陳總:「陳總,請。」
在衆人的目光下。
陳總臉色漲紅,端起那杯酒,直接喝到了見底。

-49-
夜色闌珊。
走進車庫,我和江行嶼的車並排停在那兒。
「謝謝江總解圍。」
我看向他,拿着鑰匙開了車,走向自己的車,笑着道:「時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許霧霧。」
江行嶼突然叫住我。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笑着道:「江總還有事嗎?」
此時此刻。
我彷彿能夠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但是。
江行嶼只是望着我,一言不發。
我笑了笑,打開車門,沒什麼猶豫,發動了車。
眼看着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後視鏡裏,我咬着脣,眼淚忍不住湧上眼眶。
其實。
在看到他出現的時候,我就已經很想哭。
……
那天晚上。
我是哭着開車到家的。
許之衍一個人睡在沙發上,看到我回來了,抬起小手揉着眼睛:
「姐姐。」
「怎麼在這裏睡了。」
我擦乾淨眼淚,蹲在沙發旁,望着他,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許之衍噘着嘴,學着我的模樣,摸了摸我的頭,小聲道:「姐姐,你是不是好累……」
「啊?」
我愣了下,喉間湧上酸澀:
「哪有,姐姐不累。」
「抱抱。」
許之衍伸出小手,抱住我的脖頸。
我忽然有些繃不住情緒,忍了又忍,抱起他小小的身子,「乖,走,快去睡覺。」
臨睡前。
許之衍窩在被子裏,望着我,一臉擔憂:「姐姐,我們會流落街頭嗎?」
「嗯?」
我有些疑惑。
許之衍抓着被角,小聲道:「今天有個姐姐來家裏,跟媽媽說,讓我們離開江都,不然就要我們家都流落街頭……」
我抿着脣,只覺得自己的怒火已經到了臨界點。
「姐姐?」
「阿衍放心,姐姐不會離開江都,我們也不會流落街頭。」
許之衍眨巴着眼,眼裏帶着不安。
我挑眉:「阿衍相信姐姐嗎?」
停頓片刻。
許之衍乖乖點頭:「嗯!」
我摸着他的小腦袋,莞爾一笑:「乖。」

-50-
沒多久。
我花重金買了一條熱搜,將我和邱雪雅那天發生矛盾的監控視頻衝上熱搜。
說實話。
我根本沒有想過,這條熱搜會極其迅猛的速度登上熱搜榜的 Top1。
正如我預料的那樣。
對邱雪雅的事業沒有多大影響,但是足夠她抓狂,抓狂過後,就是更瘋狂的報復,將我之前拍的待播劇全部壓了下去。
然而。
作爲娛樂圈的勞模,我合作的大多是些名導演。
她壓制我的劇,無異於個半個娛樂圈作對,別人不敢明面上動她,但是使使絆子,也夠這位順風順水慣的大小姐跳腳。
……
「可是這樣,沒多久,你的粉絲就會忘記你了。」
譚夢扶額表示頭疼。
「我和業內的一家傳媒大佬簽了對賭協議。」
我晃了晃罐子裏的梅子,淡聲道:
「我打算把我爸公司裏能用的資金,還有房產抵押的錢,還有我能貸款到的錢,全都用來購買邱家的股票。」
「你瘋了?你這是要傾家蕩產?要是對賭協議輸了,你這輩子就任人拿捏?」
譚夢氣得頭昏腦漲。
我承認,我有賭的成分,可我已經退無可退。
是邱雪雅。
把我逼到懸崖邊。
有樣學樣,邱家的高層本身就有不少是我家從前的「舊臣」,雖然已經撕破臉,但是面對錢,沒有人會沒興趣。
而且。
也沒有人甘願一直屈居人下。
我願意做冤大頭,花錢承擔他們暴雷的成本,讓他們抱團出走,等到邱家開始疑惑的時候,我再給邱家補上一刀,多放些新聞。
只要邱家股票開始跌,有人坐不住,我就開始瘋狂買入。
「是你做的?」
邱雪雅找上我的時候,直接甩出雜誌,怒聲道:「你給那些人睡了?他們信了你的邪!許霧霧,你還要不要臉!」
我冷着臉,沒吱聲。
「你裝什麼清高,你不知道和多少人睡了。」
邱雪雅當即厲聲,生怕其他人聽不見一般,像是回過神,蹙眉道:「是不是那個江行嶼幫你的,還是他教你的?」
我:……
「我和你之間的事情,不要牽扯其他人。」
我沉聲提醒。
邱雪雅氣笑了:「他還真是冤大頭,給他看了那麼多你陪酒的照片,他還是執迷不悟。」
話音一落。
我眼神微冷,冷聲道:
「邱小姐。這裏是餐廳,是公共場合,請你注意你的言行舉止。」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教訓我?」
邱雪雅氣得發抖,手指着我,嗤笑道:「許霧霧!你等着!我會告你,告你誹謗,損壞我家的名譽,你等着坐牢吧。」
「呵。」
我站起身,步步逼近邱雪雅,聲音放的極低:「邱雪雅,你是富貴日子過糊塗了,看不清形勢了?」
邱雪雅盯着我。
「不如你回家問問,醜聞是真是假,再來找我?」
我淡聲道:「光憑我,撬不動你邱家,是你邱家德不配位。給了我機會。」
末了。
我盯着邱雪雅,嗤笑着補充道:「去告吧,要麼,我進監獄坐牢,要麼,我進邱家的董事會,坐主位。」

-51-
娛樂圈追逐八卦,商圈追逐風口,附帶一些富甲豪紳的軼事。
可能是看到新聞。
我爸瘋狂的給我打電話,一打就是一連串。
「喂?」
我接到我爸的電話,不禁欣喜:「爸,你醒了!」
「哎喲!哎喲!」
我爸急吼吼的說着,話都說不清:「你啊你啊!你這是——哎喲!我的天!」
「叔叔,您別急,慢慢說!」
譚夢出聲提醒。
我爸尖叫一聲,蹙眉道:「你投多少錢進去了?我的祖宗啊!你,你——」
話還沒有說完。
我爸已經暈了過去,我心裏咯噔一下,立刻朝着醫院趕。
然而。
我沒有想到,等我到醫院的時候,之前所有的醫療器材都推出去了,病房裏乾乾淨淨。
「爸。」
我看着我爸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不禁道:「醫療器材呢,我給你留了足夠看病的錢。」
「看什麼病啊!我沒病!」
我爸幾乎快哭了,老老實實交代自己裝病是想考驗一下江行嶼,結果沒想到我直接把他的公司拿去放手賭了一把。
總結來說,就是人還活着,錢快沒了。
「你裝病?」
我抓住重點,臉色微沉。
我爸眨巴着眼,默默的看着我,小聲道:「我就是想看看江行嶼這小子會不會臨陣叛逃……」
我:……
我腦子嗡嗡,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可是。
事已至此,讓我現在收手,沉默成本太多。
或許也是看到了新聞。
隔了幾天。
江行嶼一聲不響的給我轉賬好幾個億,這筆錢,我連帶着他當初下的訂婚禮金,原封不動的退還了。

-52-
一個月後。
熱搜榜單上的 Top1,是我的退圈聲明。
「許小姐,能解釋一下爲什麼突然退圈嗎?」
「是啊!」
「您出現在醫院,是因爲身體不適嗎?還是因爲您的父親入主邱氏集團,您打算退休了嗎?」
……
我戴着墨鏡口罩,已經是全副武裝,但是沒有想到還是被媒體狙擊。
其實。
我來醫院,是因爲發現我月經遲遲不來,想查一查是不是內分泌失調。
「誒誒,讓讓讓——」
譚夢大聲的嚷嚷着。
我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醫院,還是迅速上了車,躲進車裏,鬱悶的摘掉墨鏡和口罩。
「發現沒,你退圈之後,人氣更高了。」
譚夢挑着眉,笑着道:「上次跟你籤協議的那位大佬,收到你的違約金,說這是他做過最快的買賣,問你還有沒有興趣再來一次。」
我:……
我嘴角翕動,哼笑:「不了不了,上次我要是輸了,要一輩子給他當牛做馬。」
譚夢嘿嘿的笑:「其實那個大佬還挺帥的。」
我:……
我瞄着她,一眼就看穿她的小心思:
「那就追啊。」
譚夢噘嘴:「人家是大佬,我可拿捏不了。倒是你,不打算去找江行嶼嗎?」
我:……
聽到江行嶼的名字,我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好像。
自從我爸出院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我的世界裏。

-53-
車在家門口停下。
譚夢跑到旁邊接催着相親的電話,我伸着懶腰,只覺得整個人懶洋洋的,轉過身就看到了談宸從我家裏走出來。
保姆正在送他。
「霧霧。」
談宸手裏提着酒,抬眼看向我:「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我望着他,沒出聲。
談宸走近我,緩聲道:
「邱雪雅這段時間一直纏着我,她之前那樣對你出言不遜——」
「談宸。」
我打斷他的話,盯着他那雙深邃漆黑的眸,只覺得陌生:「你知道趨炎附勢這四個字,怎麼寫嗎?」
現在的邱雪雅。
幾乎和當初的我無異,甚至更慘,因爲以她的現狀,她不能離開娛樂圈這個金錢窟,可是她又得罪了太多人,沒有多少人能容得下她。
再度見到我,她甚至連和我說話都不敢,再無曾經的銳氣。
「霧霧。」
談宸難以置信的看向我,蹙着眉道:
「我是想爲你出氣。」
「談宸。」
我雙手插兜,靜靜的看着他,只覺得無比噁心:「爲我出氣?你不要把你牆頭草行爲說的這麼理直氣壯,可以嗎?」
「霧霧,我不是。」
談宸看向我,眼底帶着焦急,慌忙解釋道:
「如果我是牆頭草,我怎麼會早早就和邱雪雅分手,去找你?
霧霧,這一次,我是真的不想離開你。
邱雪雅針對你的時候,我很想幫你,可是你連低頭一下都不願意,我……」
「所以你靜觀其變,等着我求你,是嗎?」
我出聲詢問。
談宸啞口無言。
我望着他,體會着此刻的心如止水,釋懷的徹底:
「還請你離開我家。」
「霧霧,你爲什麼不能再相信我一次,當初和你劃清界限,我真的每一天都在後悔,可是我去找你的時候,你們已經搬家。
這麼多年,我無數次的想過找到你,可是我在家裏沒有實權,我就像是一個傀儡,我只能聽從家裏的安排。現在我終於有了實權……」
談宸說的極爲誠懇,彷彿他只看得到他的深情。
我看着他,就問了一句:「你是家裏的傀儡,你有難言之隱,影響你私下給我發一條信息和我解釋清楚你的困境嗎?」
末了。
我又問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當年我家一出事,你就把我所有的聯繫方式都拉黑了吧。」
忽然間被戳破煽情的真面目,談宸臉色極爲難看。
「是我不懂事。」
「我感謝你的不懂事,因爲你在我最喜歡你的時候,最不懂事,現在的我才能夠足夠坦然的和你說,談宸,我不怪你,我只希望以後和你老死不相往來。」
話音一落。
談宸所有的話彷彿都堵在了嗓子眼,眼底似有淚光閃爍,好像真有那麼一絲真心實意的存在。
只是。
不重要了。

-54-
等到談宸離開。
我擰着眉,把車鑰匙給保姆讓她停車,然後從口袋裏摸了一粒小酸梅塞進嘴裏,打算回家躺會兒。
「喂。」
譚夢突然躥了過來,小聲道:「江行嶼在哪兒呢!」
樹葉紛飛。
我順着譚夢提示的方向看了過去。
江行嶼穿着一身黑色風衣,皮膚白的像雪,倒是很扎眼的帥,只是我們互相對望,彷彿再也沒有可以說的話。
「去找他嗎?」
譚夢小聲詢問。
我抿着脣,腳已經邁出去了,可是我又收回了。
就像江行嶼說的那樣。
我喜歡他是因爲他長得像談宸,這件事是我和他之間的刺,即使我坦言我喜歡的人就是他,他也總是會在心裏存疑。
既然這樣,我們何必互相折磨,不如放彼此一馬。
由遠及近。
江行嶼走過來的時候,看着他熟悉的面龐,我的呼吸有片刻的停滯:
「好久不見。」
「嗯。」
江行嶼微微頷首,抬手遞出了一張信封:「這是我的退婚書。」
信封上的字,很工整。
我垂眸看着,抬手接過,望着江行嶼,笑着道:
「還挺正式,那我就收下了。」
「嗯。」
江行嶼應着聲,骨節分明的手微微扣緊,輕聲道:「希望你可以早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給人生留下遺憾。」
喜歡的人?
我望着他,很想說,人就在眼前,話到嘴邊就成了:「謝謝。你,值得更好的人。希望你千萬不要再遇到像我這樣磋磨你的人。」
明明是在互相說着祝福。
可是。
我只覺得自己的指甲都要被扣斷,嘴裏的酸梅好像更酸了。
江行嶼淡然一笑。
我拿着退婚書,手都在發抖,在眼淚掉出之前,拉着譚夢轉頭進了家門。
「霧霧,你們——」
「好啦,快進去,我媽給你做了菜。」
我儘量的迴避着這個話題,可是進了門,抱着退婚書,我久久不能回神。
後來。
隔了許久。
我重新站在門口,目光所及,再也沒有看見那抹身影。
-END-
番外篇:霧裏尋他
婚退了。
房間裏卻有了婚紗照。
後來的日子趨於平靜,我身邊不乏追求者,可是我卻再也沒有了戀愛的心思。

-1-
對於退婚。
我爸媽頗爲遺憾,但是兩家關係仍舊親近,我媽和江太太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話題。
一切都很好。
只是。
江行嶼消失了。
想到他的時候,我只能站在房間裏,看着掛起的婚紗照,一個人傻笑。

-2-
脫離了娛樂圈,我又當回了大小姐。
我的日常。
從跑通告,變成了陪着譚夢相親。
……
「婚後和我爸媽住,我覺得這個要求不過分,我爸媽上了年紀,我要上班,你作爲妻子,不應該分擔嗎?」
譚夢:「我覺得過分。」
對方試圖據理力爭。
譚夢:「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一個上午。
相了大概五六個,人均素質甚至還不如譚夢爸媽安排的相親對象。
「要不,你還是聽你爸媽的吧。」
「不要。」
譚夢哭唧唧的趴在桌子上:「你不知道上次那個,我用了你的辦法,才甩掉。」
「害。」
我挑着眉,頗爲無奈:「算了,那今天就到這兒。」
然而。
我剛起身,一個人就猛衝了過來,直接把我撞到了一旁。
「喂!我來相親的路費,你得給我承擔!」
「?」
譚夢一臉懵:「你 tm 相親,咖啡錢都是我付的,我還得給你承擔路費?」
那人皺眉:「你又沒有和我在一起!」
譚夢:?
話音一落。
譚夢瞬間爆發輸出,把一腔怨氣全罵了出來,嚇得那個男的拔腿就跑,但是我卻腹痛難耐。
「夢夢,我肚子疼——」
「啊這!」
譚夢嚇得連忙撥打 120。

-3-
「你懷孕快三個月了。寶寶發育的不錯,但是你下次要注意,別再被人撞到了。」
「什麼?!」
譚夢懵了。
我也懵了,看着 B 超圖,腦子裏飛快倒回我和江行嶼的那天晚上。
「你給他了?」
譚夢支支吾吾,有些結巴:「呃,不,不對,你給誰了?」
我:……
我仰頭看着她,低聲道:「江行嶼。」
譚夢:……
懷孕這件事。
我沒敢告訴我爸媽,只是窩在譚夢的家裏,完全不知道該不該留着這個孩子。
「我跟阿姨說了,你在我家玩幾天。」
譚夢丟下手機,趴在牀上,盯着我的小腹,撇嘴道:「沒看出來,江行嶼看起來不太行的樣子,居然一次就懷了。」
我:……
我羞紅了臉,整個人腦子都是暈乎的,低聲道:「怎麼辦啊,我爸媽會宰了我的。」
「那你怎麼想的?」
譚夢雙手托腮,朝我發問:「要留嗎?」
我眨巴着眼,和譚夢大眼瞪小眼,手摸着自己的小腹,莫名就有種小心翼翼的感覺。

-4-
悶了快一週。
我媽叫我回家過團圓節,不要在外面逗留,影響譚夢相親。
無奈之下。
我只能開着車到家,只是沒有想到一進門,許之衍就撲了過來,嚇得我連忙後退:
「阿衍。」
「姐姐抱抱~」
許之衍仰着頭,張開小手,我笑了笑,想像往常一樣把他抱起來,但是又不敢,就牽着他的小手坐在沙發上,抱着他。
「姐姐。」
許之衍挪着屁股坐在我的腿上,指着茶几上的禮盒,就笑着道:「你看,哥哥給我買的飛機!」
「哥哥買的飛機?」
我低眸看着,不禁笑道:「哪個哥哥啊?」
許之衍:「行嶼哥哥呀!」
我:……
我腦子嗡嗡,望着那架飛機,有些出神。
「哥哥!」
許之衍突然出聲。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從我的腿上跳下去,跑向了門口的江行嶼。

-5-
許久不見。
江行嶼好像瘦了許多,看起來有些憔悴,抬眼看向我的剎那,目光略有停頓。
不知爲何。
被他盯着的時候,我有些許心虛。
「哥哥。」
許之衍拽着江行嶼的衣角,撅着小嘴道:「我想喫烤肉!」
「好,沒問題。」
江行嶼笑着應聲。
許之衍立刻開心的蹦躂起來,撒腿就跑出去玩了。
我:……
這小子,就知道喫。
我看了眼江行嶼,心裏打着鼓,還是決意起身迴避。
「許霧霧。」
江行嶼突然叫住我。
我愣了下,還未開口,突然出現的江太太抬手就拍了下江行嶼:「沒大沒小,叫姐姐。」
「嘶。」
江行嶼喫痛了一聲,抬眼看向我,極度不情願的出聲道:
「姐姐。」
「給你機會叫老婆,你自己不要,別再給我出幺蛾子。」
江太太壓低了聲。
江行嶼抿着脣,餘光瞥着我,終是什麼都沒有說。
「霧霧,晚上一起聚餐,好不好?」
江太太笑着出聲。
我抿着脣,笑着點頭,卻不自覺的摸向自己的小腹,理了理衣服。
還好。
現在沒有顯懷。

-6-
晚上十點。
怕被看出來。
我特意穿了很寬鬆的衣服,也儘量不和江行嶼說話。
「哥哥!」
許之衍興奮的搓手手:「我要喫有脆皮的肉!」
「乖,等等。」
江行嶼疊好袖口,抬手擺弄起烤架,激動得許之衍抱着電風扇就對準他。
看得出來。
許之衍很喜歡江行嶼。
客廳裏。
我爸正在和江叔叔喝酒,兩個人聊得不亦樂乎。
「誒,老江。」
我爸拍了拍胸脯,笑着出聲道:「上次就想請你們一起去旅遊的,沒去成,下次抽個時間,咱倆去釣魚。」
「得嘞。」
江叔叔笑着拿起酒杯,碰了下:「沒問題。」
「行嶼啊!」
我爸突然出聲。
江行嶼回頭,走了過去,只見我爸拿出他珍藏的紅酒遞給江行嶼:「吶,你和霧霧喝吧。」
我:……
江行嶼沒多說什麼,只是拿着紅酒走了過來,給我倒了一杯:
「你先喝,肉等會兒就烤好了。」
「呃,我自己烤。」
我看着那杯紅酒,默默迴避,想要去幫忙烤肉,但是一聞到油煙味又很想吐,捂着嘴站在邊上,生生忍住了。
下一秒。
江行嶼看向我,眼神意味不明。
我心裏咯噔一下。
江行嶼道:「很快就好,你坐那兒等。」

-7-
「姐姐,你不喝嗎?」
許之衍趴在桌邊,看着紅酒,一臉的好奇。
「呃,姐姐暫時不想喝。」
我笑着出聲,看穿這小傢伙的心思,默默把酒杯拿到一旁,將餐盤裏的烤肉遞給他。
一盤又一盤烤肉上桌。
清涼的風一吹,喝着酒喫着烤肉,別說多愜意了。
我好饞紅酒。
但我是真的不敢喝,就默默的在江行嶼的注視下,喫了幾口肉。
「哎呀!」
我媽突然跑出來。
我一嚇,這才發現許之衍拿着我的酒杯在偷喝酒。
「許之衍。」
我媽氣得把酒杯奪下來遞給我:「霧霧,你趕緊把喝了,別這小子一會兒又偷喝。」
「媽媽。」
許之衍哼唧着撒嬌。
我接過酒杯,象徵性的點了點頭,放在邊上,直到喫得差不多了,也沒喝一口。
「不喝嗎?」
江行嶼疑惑的看向我。
「呃。」
我隨口找了個理由,「我今天不舒服,不想喝。」
江行嶼沒作聲,只是望着我,彷彿要把我看穿。

-8-
好在,我是演技派,一直沒有穿幫,也很能忍,只是晚上抱着馬桶吐的時候,我整個吐的頭昏腦漲,感覺自己要廢了。
已經三個月了,再過段時間,可能就要顯懷。
「媽,我想出國一趟。」
我笑着提議。
我媽蹙着眉:「過完團圓節就快年底了,你到處跑什麼。好好在家待着。」
我:……
「嗯,我想出去散散心嘛,很快就回來了。」
我試圖再掙扎一下。
「有事瞞着我?」
我媽扭頭看我,盯着我看,看的我頓時有些心虛,連忙道:
「沒有啊……」
據理力爭失敗。
我只能扭頭走出廚房,結果就看到許之衍正拿着一罐葉酸片在江行嶼的面前晃悠。
「哥哥!」
許之衍一臉疑惑:「這個可以喫嗎!」
我:……
我瞬間瞳孔地震,想要去拿:「許之衍。」
「嗯?」
江行嶼順手就拿了過來,盯着看了下:「這是什麼?」
此刻的我。
萬分慶幸自己把有名字的包裝紙撕了。
「我看到姐姐喫的。」
許之衍一臉天真。
江行嶼轉而看向我,我腦子嗡嗡,剛準備解釋,江行嶼就拿出手機對着罐子的條形碼掃了掃。
我:……
「葉、酸?」
江行嶼看着搜索結果,默默的看着分析,不禁抬眸看向我。

-9-
他的目光過於熾熱。
我耳根有些泛紅,上前想拿走罐子,可是江行嶼卻扣緊了。
「懷了?」
「沒,沒有。」
我矢口否認。
江行嶼薄脣緊抿着,直到我媽端着果盤走出來,才鬆開了手。
這一刻。
不管我媽說什麼,我都聽不進,只想趕緊回房間,不在這裏逗留。
可是。
我知道我躲不了多久,小腹好像突然就開始微微隆起了。
醫院的候診廳。
我拿着病歷單,糾結到了極點,就像當初那個夢一樣,我真的懷身大肚了。
「老公~」
旁人嬌滴滴的一聲撒嬌。
我低着頭,默默戴好自己的墨鏡,剛站起身,一隻手就摟住了我的腰。
那隻手。
骨節分明,修長白皙。
我不用抬頭都知道是江行嶼,只是他的出現,讓我變得有些矯情,鼻尖泛酸。
一道道檢查結束。
江行嶼帶我去了餐廳,安靜的看着 B 超單子:「爲什麼不告訴我?」
我:……
我低着頭,扣着筷子:「這個孩子,我養得起。」
「我養不起?」
江行嶼出聲反問。
我一愣,下意識的護住腹部,蹙眉道:「孩子是我的,你不能搶。」
江行嶼像是氣笑了:「生孩子這件事,我沒有出力?」
我:……
我臉色漲紅:「江行嶼!」
「以後產檢,我帶你去。」
江行嶼收好 B 超單子,對上我無措的眼神,直接道:「作爲孩子父親,我得對他的生活,有參與度。」
我:……
江行嶼的話,完全是不容拒絕的語氣。
我不想聽他的。
但是。
後來的每一天,我只要出門,不管去哪兒,江行嶼都跟着。
「江行嶼,你這是要當跟屁蟲?」
「既然你發現我了。」
江行嶼完全不接我的話,順勢就牽住了我的手:「那我就站你旁邊了。」
我:……
我摸着小腹。
很擔心,江行嶼會搶孩子。

-10-
漸漸的。
江行嶼牽我手的動作越來越熟練,甚至是撈起許之衍,不給他碰我肚子,都變得異常嫺熟。
「要姐姐抱抱。」
「哥哥抱。」
江行嶼笑着出聲。
許之衍蹬着小腿,撇嘴道:「哥哥,你怎麼老是不給我抱姐姐,你是不是要跟我搶姐姐?」
江行嶼:……
「你不能搶,不然我不喜歡你了。」
許之衍振振有詞。
我下意識看向江行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是眼看着肚子隆起,我只能搬出去選擇獨居,算着時間把孩子生下來。
當然。
要避開江行嶼,我不想和他因爲孩子有任何糾紛。

-11-
或許是懷孕的緣故。
我有些嗜睡,經常窩在後花園的搖椅上,不知不覺就睡着了,每次醒來,人都在牀上。
不用猜。
我都知道是誰……
次數多了,我有些鬱悶,一查才知道,江行嶼就住在我的隔壁,他每次都翻牆。
「我要見江行嶼。」
我直接衝到隔壁,敲着門。
「小姐。」
匆忙趕來的傭人打開門,笑着出聲道:「抱歉,我家先生今天有點事,不在家。」
我盯着傭人。
沒有任何猶豫,我徑直走了進去。
傭人想攔着,但是看着我懷身大肚,又不敢,只能道:
「小姐,先生今天真的不在家。」
「江行嶼!」
我朝着樓上走去,開了一扇又一扇門,當開到主臥的門時,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房間裏乾淨整潔。
但是。
貼在牆上的婚紗照分外顯眼。

-12-
回到家裏。
我照例是躺在椅子上,但是翻來覆去怎麼也沒有睡着,直到聽見有人跳進了花園。
「許霧霧。」
江行嶼輕聲叫我。
我閉着眼,沒搭理他,緊跟着就感覺到自己被抱了起來。
這一刻。
我沒忍住,睜開眼,抓住了他的衣領。
「江行嶼,你這是私闖民宅。」
「要起訴我嗎?」
江行嶼低眸看着我,摟着我的腰,輕聲道:
「別生氣,彆氣到寶寶。」
「孩子是我的,你別想搶!」
我擰着眉,想要推開他,可是他卻任由我推,甚至還出聲道:「我就要搶。」
我:……
「你敢!」
「把你們都搶回家。」
我:……
說實話。
我覺得江行嶼臉皮越來越厚了。
我直愣愣的看着他,想說些什麼,但是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四目相對。
江行嶼壓低了聲:「許霧霧,讓我打劫一次,好不好?」
我:……
不好,一點都不好。
可是。
我沒有說出口。

-13-
後來。
江行嶼開始明目張膽的進我家,直到有一天,一整天都沒有出現。
夜色朦朧。
院子裏一個人影都沒有,我裹着風衣,蓋住肚子,默默的坐在椅子上。
我想。
他應該是後悔了,看我快生了,就快點開溜吧。
不是第一次被人拋棄。
所以。
我一點也不意外,只是失落久久不能散去。
「許霧霧。」
話音一落。
花園裏突然亮了起來,花束纏繞着小燈,看起來像是動畫裏的精靈世界。
「許小姐。」
江行嶼穿着白襯衫站在我面前,捧着一束玫瑰,「我來打劫了。」
我:……
他的話,過於戲謔,卻帶着誠意。
「你不要因爲我懷孕,就求婚。」
我望着他,微微蹙起眉:「沒有必要。我當初喜歡上你,確實是因爲你長得像他。」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江行嶼沉默的望着我,打開裝着戒指的禮盒,單膝跪地:「嫁嗎?」
我:……
我蹙着眉,不斷的把我們的隔閡拎出來說:「我確實把你當成過替身……」
江行嶼:「可以嫁給我嗎?」
江行嶼完全忽略我的問題,只是一味的問我,「許小姐,願意嫁給我嗎?」
問着問着。
我陷入沉默,低着頭,眼淚掉在手背上。

-14-
剎那間。
天空燃起煙火,絢爛而又迷人。
江行嶼仍舊單膝跪在我的面前,將戒指遞近,淡聲道:「許霧霧,和你白頭偕老這件事,比任何事,都重要得多……」
此刻。
煙花燃放的聲音此起彼伏,可這句話卻真真切切。
「江行嶼。」
我念着他的名字,默默伸出了手。
戒指戴上的剎那。
江行嶼望着我,眼裏映襯着煙火的光亮,笑着道:「江太太。」

後來。
接親的那天。
許之衍哭的好大聲。
而江行嶼望着我房間裏的婚紗照,默默握緊我的手。
有你的我,沒有遺憾。
如你所願,白頭偕老。
-END-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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