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眉劍出鞘

我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貴妃。
這天,我剛跟皇帝纏綿結束,就看見半空中飄出一片彈幕:
【笑死,又要看她開開心心地喝避孕藥了,不得不說蕭景懷可真狠吶!】
【真可憐啊,表面上看着風光無限,實際上很快就要被誅九族了。】
【你們該不會開始同情她了吧?別忘了,她可是惡毒女配啊!】
我正怔怔地看着那些詭異的言論。
一旁,蕭景懷端起宮人奉上來的湯藥,溫柔地送至我的脣邊。
「眉兒,快喝吧,涼了這藥效就弱了。」

-1-
【快喝吧,喝了這次又懷不上了。】
【不愧是本文男主,蕭景懷演技可真好啊,一邊親手給女配喂下絕子藥,一邊還在裝深情。就是看着有點噁心,雖說有不得已的苦衷吧,到底還是背叛了女主。】
【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爲了他的江山,這點犧牲也是值得的,只是可憐今晚女主又要徹夜難眠了。】
【再難過,忍忍也就過去了。畢竟再過半年,楊氏滿門伏誅,貴妃會被打入冷宮,然後被宮人凌辱致死,蕭景懷和王眠霜從此帝后一生一世一雙人,共同成就霸業,想想就爽死了!】
【樓上的,禁止劇透!我還沒看完呢!可惡!】
那些所謂的彈幕越來越多,直看得我全身顫抖,手心發涼。
通過它們,我逐漸拼湊出一個可怕的事實。
我,楊眉,忠勇侯楊定北的獨女,大將軍楊凌風的親妹妹,大胤朝寵冠後宮的貴妃娘娘,竟然是一部小說中的惡毒女配。
而蕭景懷,當今皇帝,我此生唯一深愛的男人,則是本文的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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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王眠霜,那個在我面前一直不爭不搶,人淡如菊的皇后娘娘,其實才是女主,亦是蕭景懷的心上人。
一下子,我被這些巨大的打擊震驚得頭暈目眩。
一旁,蕭景懷仍在端着藥催促。
「眉兒,怎麼還不張嘴?」
「可是又怕苦了?乖,再忍忍,等懷上子嗣就好了。」
「朕真希望,你能早日誕下皇子。」
「屆時,朕會封他爲太子,帶在身邊親自教導,把這些年虧欠你的都一一彌補。」
在我出神的功夫,那藥已經有些涼了。
還沒入口,便已經能聞到濃濃的苦味。
比那藥更苦的,是我的心。
看着看着,我只覺得一陣噁心。
接着,喉嚨一酸,我忍不住乾嘔了起來。

-2-
【哎呀,貴妃這是懷上了?那皇后怎麼辦?】
【不可能吧?每次侍寢,蕭景懷爲了以防萬一,都是盯着她把藥喝下去的,按理說,她不可能懷孕的。】
【急什麼?接着往後看不就知道了!】
這一回,我幾乎可以確認,那些突然浮現的文字,只有我能看見。
見我不適,蕭景懷一臉緊張地將我抱住。
他先是毫不嫌髒地幫我擦淨嘴角,接着又急忙宣太醫。
「眉兒,太醫馬上就到了,你別嚇朕。」
「皇上放心,臣妾沒事的。」
我悄悄掩飾住心中的難過與震驚,故意興奮地道:「六郎,你說眉兒會不會是有了?眉兒記得家中嫂嫂有孕時,亦是似我現下這般噁心想吐。」
我說完,蕭景懷面上一僵。
不過很快,他又裝作開心的模樣:「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哈哈哈,還喜事呢?恐怕男主現在已經想了一百種落胎的辦法吧。】
【誰說後宮女人演技好的?我看蕭景懷的演技纔是天下第一!】
【貴妃真可憐啊,她一心想着給蕭景懷生孩子,蕭景懷卻在計劃着滅她全家。】
……
眼前的字字句句,猶如銀針刺骨,讓我渾身劇痛起來。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連忙藉着身體不適,緊緊閉眼。
過了片刻,太醫華雍來了。
他是太醫院院正,據說是神醫華佗之後。
我入宮後一直是由他負責看診和請平安脈的。
平常喝的那助孕的湯藥,便是蕭景懷令他開的方子。
裏頭奇珍異草無數,耗費甚巨。
說起來,那可是宮中獨一份的恩寵。
便是連皇后王眠霜也是沒有的。
把脈完畢,華雍說我是晚膳用多了,有些積食,只需用些山楂陳皮等消食之物即可,並無大礙。
聽完,蕭景懷面露失望,他抱着我安慰:「眉兒無須難過,咱們還年輕,孩子早晚會有的。」
說着,他又重新端起那避子藥,催促:「剛剛這藥涼了,朕特地令他們重新熱了一下,眉兒快趁熱喝了吧。」

-3-
看着蕭景懷這張相伴了五年的臉,一時間,我有些恍惚。
我接過那碗黑漆漆的藥汁,強忍住心中酸澀,輕聲問:「六郎,眉兒今日有些難受,這藥,可否不喝了?」
聞言,他嘆了口氣,一臉無奈:「眉兒,朕登基四載,至今未有皇子,朝臣們已經多次上書,要求朕雨露均霑,不再專寵你了,你可知,朕因此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這樣的話,從前我嫌那藥太苦時,他亦曾說過。
那時,我心疼他的難處,感動他爲了我,除了皇后外,後宮再不曾納任何妃嬪。
可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見他堅決,爲了不露出破綻,我如同平常那般,端着那藥慢慢喝下。
喝完,我裝作體貼地道:「皇上,臣妾今夜身子不適,恐擾了聖駕,不如您擺駕回養心殿歇息吧?」
蕭景懷眸中閃過一絲詫異。
他笑道:「眉兒今日怎麼轉性了?竟然捨得趕朕走?」
與此同時,那些彈幕也跟着疑惑起來。
【我去!貴妃什麼情況?ťů₌怎麼人設好像有點變了?】
【我總覺得,她今天有點奇怪,該不會是覺醒了吧!】
【怎麼可能!她要是覺醒了,以她那火爆的性子,能忍到現在?能乖乖喝那碗藥?】
是啊,我不想喝,可我不能不喝。
好不容易等到蕭景懷擺駕離開,我令貼身宮女赤霄關緊門窗。
而後飛快地起身,衝到窗臺下的一盆千絲菊旁,對着花盆便摳起了喉嚨。
這法子是從前我在戰場上跟一位老軍醫學的。
若是誤食了一些毒物,可通過此法來強行催吐。
赤霄見了我的動作,嚇了一大跳。
「娘娘可是依舊身子不適?奴婢這就去傳章太醫。」
「回來!不能去!」
我趕緊喝止她。
如今看來,章雍自然是蕭景懷的人,我已然信不過了。
我吩咐赤霄:「你派人給家中傳信,就說御花園的秋菊開得正好,請阿孃和幾位嫂嫂們明日進宮來一同賞花。另外,你馬上去找些我喝的那藥的藥渣來。切記,小心行事,別叫旁人發現了。」

-4-
這一晚,我輾轉反側,通宵未眠。
過往種種,一一自眼前滑過。
原本,我該爲皇后的。
五年前,先帝將我指婚給六皇子蕭景懷,成了他的正妃。
成婚後,我們過了一段神仙般的日子。
那時,府裏只有我一個女人,蕭景懷儘管公務繁忙,可是時常抽空陪我。
後來,太子被廢,先帝病重,蕭景懷被迫捲入幾位皇子的奪嫡之爭。
在我父兄的全力襄助下,很快,朝中以王相爲首的一干大臣們紛紛擁ṭū́ₚ護蕭景懷,最終助他登上了這至高之位。
他既爲帝,我身爲他的嫡妻,本該入主中宮。
可卻有朝臣反對,說我父兄手握兵權,一旦楊氏女爲後,恐社稷不穩,百姓不安。
除非,我父兄交出兵符,解散楊家軍,自此告老還鄉,不問朝政。
父親只有我一個女兒,爲了我的幸福,本來當場就要解甲歸田。
可彼時,北境未平,鄰國虎視眈眈,沒了我楊家軍,戰事必起。
眼看着蕭景懷因此事每日憂愁,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最終,我主動退了一步,只要了貴妃的位份。
而皇后,則讓給了王相之女王眠霜。
這些年,我雖偶有委屈,卻從未後悔。
只因我以爲,蕭景懷是真心待我,爲了天下百姓,只犧牲我楊眉一人,是值得的。
卻未曾想,大錯特錯!
他蕭景懷可以不愛我,可以對我虛情假意。
可我楊氏滿門,素來忠君愛國,多少男兒,血染沙場,多少妙齡女子,年紀輕輕便成了寡婦。
他怎麼敢,他怎麼能,誅我滿門!
一時間,我心中湧起了滔天的恨意。
蕭景懷啊蕭景懷,你苦心算計着要亡我楊家,可你是否想過,若是沒了我楊氏,你又是否能安穩地坐在那個位置呢?

-5-
第二日,阿孃和嫂嫂們一大早便進宮了。
看見我滿臉的疲憊,她們紛紛嚇了一大跳。
「娘娘可是又同皇上吵架了?臣婦知曉娘娘這些年心中委屈,可皇上待娘娘一片癡心,這份情意,便是民間夫妻亦是難見的,娘娘還是要放寬心些。」
阿孃只我一個女兒,一見面,便心疼不已,不停地寬慰。
她還以爲,我又是因爲王眠霜佔了我皇后的位子而不快。
我強忍住眼淚,笑道:「赤霄,你先帶大嫂她們去園子裏賞花吧。」
「阿孃和五嫂嫂來幫本宮挑挑衣裙,稍後隨本宮一同過去。」
等衆人都出去了,我這才伸出手。
「五嫂,你給我把把脈。」
她有些不解,不過還是依令行事。
片刻後,她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怎會如此?娘娘,皇上不是說,您身子已經好多了,怎會……怎會反倒有加重的跡象?」
我嘆了口氣,先不回她。
又拿出昨夜令赤霄偷偷尋到的一小塊藥渣,遞給她瞧。
「這是我常喝的藥,自從那年小產後,皇上特地令太醫院院正開的方子,親自盯着一碗碗熬製的。每回侍寢,皇上都親自餵我喝下,說是有助於我儘快受孕。五嫂仔細瞧瞧,看看裏頭都有些什麼?」
不同於家中其他幾位嫂嫂都出自勳貴之家,我這位五嫂來自民間。
嫁入府中前,曾是一名醫女。
此前,我對章雍的醫術深信不疑,所以從未想過要換個醫者瞧瞧。
五嫂見我神情嚴肅,也不敢多問,忙細細檢查了一番。
過了一會兒,她臉上驚痛之色更甚。
「當歸、人蔘、黃芩、鹿茸、阿膠……這裏頭絕大多數,的確是幫助女子滋陰養血、暖宮散寒的藥材,而且還有幾味藥十分名貴,可……可這裏頭卻添了夾竹桃和石菖蒲,這兩味藥一旦多次服用,不僅使女子難以受孕,且……還極易傷身。」
五嫂說完,「啪」的一聲,上好的茶盞自阿孃掌心滑落,摔成了粉碎。
在戰場上面對五萬敵軍都不曾懼怕的忠勇侯夫人,在這一刻,瞬間臉色慘白,雙目赤紅。
「珠兒,是……是皇上?」
心疼之下,她甚至忘了君臣之儀,連我的小名都喚出來了。
「是。」我點點頭。
經過了一夜的折磨,這會兒我早已冷靜下來。
甚至還有力氣去安慰她們。
「阿孃和嫂嫂先別難過,先聽我把話說完。」
「接下來珠兒要說的,事關我楊氏滿門生死,您和嫂嫂可千萬要聽仔細了。」
「昨日,我做了個夢,夢中,我發覺皇上對我和楊氏的榮寵全是虛情假意。他早就暗中忌憚我們,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別看如今我楊氏鮮花着錦,可是半年後,我們全府上下不分男女老幼,都會被滿門抄斬。我被貶爲廢人,打入冷宮,後來……後來生生被幾個太監凌辱致死。」
「阿孃,女兒原本也是不信的,可剛剛嫂子說的話,您也聽見了。」
「這些年,女兒寵冠後宮,又有太醫院院正精心調理,怎會許久不孕?」
我阿孃雖出自武將之家,可向來智計無雙。
我剛一說完,她便明白了過來。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皇上這是眼見江山穩固,要殺張良啊。」
頓了頓,她緊緊握住我的手,低聲問:「娘娘既已知曉,可有什麼法子?」
我的確已想好了法子。
只是,卻是大逆不道,按罪當誅。
在阿孃和五嫂緊張的目光中,我一字一句道:「他蕭景懷想當劉邦,可我卻不是戚夫人。倘若,我要當呂后呢?」

-6-
我話落,彈幕再次沸騰了。
【啊啊啊啊啊!突然覺得貴妃姐姐好帥,愛了愛了!】
【這算哪門子的惡毒女配啊?這分明是妥妥的搞事業大女主啊!】
【太好了!女配好像要覺醒了!終於不搞雌競了!】
【奇怪,怎麼好像跟我第一遍看的不一樣?我記得,貴妃是到楊氏一族滅亡了,才從皇后口中知道真相的,怎麼現在提前了?】
【樓上的,我也是,不過,我感覺現在的劇情比原來的有意思多了,言情有什麼意思啊?大女主纔是 yyds!】
她們說的許多話我不懂,可我卻知道,因爲我無意間發現了這個世界的祕密,劇情,終於開始改變了。
這也就意味着,我有機會改變原本的結局,重新來過了。
送走阿孃和嫂嫂們之後,我藉口身子不適,把自己關在了房裏。
本想再通過彈幕去挖掘一些有用的信息,看看我楊氏到底是因何事被誅九族的。
可這會兒貌似蕭景懷正在陪王眠霜,彈幕上全是關於他們的。
透過不停飄過的文字,他們二人之間正在發生的事,也如同在我眼前上演。
景仁宮裏,王眠霜在同蕭景懷置氣。
而堂堂的九五之尊,正耐着性子一遍遍地哄。
「好娘子,爲夫知道你受委屈了,這是我親自給你煮的蓮子羹,來,快喝一口。」
「北境那邊楊氏父子又立了戰功,他們向來最爲寶貝貴妃,因此,這些表面功夫,我自是要做得足一些的。」
「你放心,只消再忍半年,我必定滅了楊氏,從此,整個後宮,便只你一人。」
「這些年來,我待你的情意,你難道不知嗎?」
「若非爲了你,我何至於落了貴妃的胎,只爲了把嫡長子之位留給咱們將來的孩子。」
「並且,我甘冒被楊氏發現的風險,暗中命那些言官們阻止貴妃封后,只因在我心中,只有你王眠霜,纔是我唯一的妻子。」
隨着蕭景懷溫柔地哄了半個時辰,最終,王眠霜終於展顏,依偎進他的懷中。
而後,蕭景懷抱着王眠霜放上牀榻。
接着,錦被翻飛,羅衣輕解,他二人竟在青天白日,就公然行了那事。
【就這?展開說說,有什麼是我尊貴的會員不能看的?】
【好傢伙!車速真快啊。】
【此處要求作者詳細擴寫八千字。】
衆人都在狂歡,紛紛拍手叫好。
畢竟,他們纔是這個故事的主角,是那個作者精心安排好的一對。
而我,是反派,是惡毒女配。
嘖,真噁心。
忽然間就不想再看了。
這一覺,一下子便睡到了傍晚。
本以爲今日蕭景懷定然是不會來的。
畢竟,他好不容易纔把王眠霜給哄好。
卻未曾想,我剛準備就寢,他又來了。
蕭景懷並未令人通報,他悄無聲息地進來,掀開錦被,從身後將我擁入懷中。
寬闊的大掌,順着我的衣襟下襬探入,不安分地亂動。
若是從前,只消片刻,我便會在他的撩撥下情動,接着熱情地回應他。
可今日,我卻覺得說不出的噁心。
眼看着他蓄勢待發,我飛快地伸手,將他一把按住。

-7-
「眉兒?」
蕭景懷聲音沙啞,平時清明的墨眸,此刻被欲色掩蓋。
他抱着我轉過身來,溫柔地撫摸我的臉頰。
Ṭū́ₚ笑道:「便知道你還沒睡,可是在等朕?本來今日政務頗多,朕打算就在養心殿歇下的,可實在是想你,到底沒忍住。」
他本就長得清俊,又擅長說情話。
纔會在我當初嫁入王府後,只用了短短時日便獲得了我的芳心。
本來,在爭儲之事上,我楊家一直是持中立態度。
可就因爲我愛他,我父兄最終還是選擇了站隊,全力扶持出身不高,在諸位皇子中聲名不顯的蕭景懷。
可我未想到,原來,都是做戲。
我的第一個流產的孩子,我本以爲是意外,沒想到竟是他的手筆。
他可真狠吶。
爲了王眠霜,爲了皇位,竟不惜手刃親子!
一瞬間,我忽然發覺,我再也不愛這個男人了。
這幾年來,他一直貪戀我的身子,前前後後不知道寵幸了我多少回。
他打着忍辱負重,身不由己的幌子,騙騙王眠霜也就罷了,可他卻騙不了我。
什麼心中只有王眠霜一人!
什麼要跟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都是假的。
他愛的,從始至終只有他自己罷了。
我原本想,只要將他拉下皇位便足矣。
可這一瞬間,我卻忽然改了主意。
我決定要讓他體驗下衆叛親離、生不如死的滋味。
在蕭景懷溫柔的目光中,我嬌媚一笑,忽地反客爲主,將他按在身下。
蔥白般的纖纖玉指緩緩撫上他的眉眼,接着是喉結、胸膛……
在他重重的喘息聲中,我附在他耳畔,柔聲道:「六郎,忙了一天的政務一定辛苦了吧?今夜,你什麼都不需要做,一切交給眉兒吧。」
嫁給蕭景懷五載,這是第一次,我如此主動,如此放浪。
年幼時,我曾偷看過一些春宮話本子。
女扮男裝在軍營打仗時,也曾聽過軍士們半夜講過一些葷段子。
可我出嫁時,阿孃曾說過,我的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忠勇侯府,是楊氏。
不論何時何地,我都不可恣意妄爲,不可輕浮孟浪,以免墜了侯府威名。
但現在,今時不同於往日了。
蕭景懷對我的主動十分受用。
畢竟,偌大的皇宮就我和王眠霜兩個女人。
身爲相府嫡女,相比我,她更是循規蹈矩,自是沒有我會的花樣多。
頂峯之際,蕭景懷狠狠地吻住我,與我共攀極樂。
我看得出來,他快活極了。
這一晚,滿室春光,連榻旁伺候的宮人們都忍不住羞紅了臉。

-8-
一連三日,蕭景懷日日都來我宮裏。
儘管每次事後,他依舊會給我端來湯藥,看我親口服下。
可也許是心懷歉疚,他對我的恩寵更勝從前。
流水的賞賜不停地往永壽宮送來,自然,也傳到了王眠霜耳中。
彈幕都說,王眠霜越來越沉不住氣了。
好幾次,她去御書房看望蕭景懷,都撲了個空。
聽說,她因此又跟蕭景懷鬧了起來。
而這,恰巧是我想看到的。
這天,我正跟蕭景懷在御花園對弈,遠遠便瞧見王眠霜帶着宮人往這邊走來。
往常,她素來是人淡如菊的性子。
剛進宮那半年,我因心有不平,曾數次在她面前故意挑釁,或是請安來遲,或是自比牡丹,將她比作芍藥。
每回,她都咬碎了銀牙,可最後都只是笑笑,不與我發生衝突。
漸漸地,我便覺得沒什麼意思。
加之蕭景懷特地免了我每日的請安,還說王眠霜擁有的不過是一個皇后的位置,而我,纔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因此,我便很少去找她麻煩了,也並不怎麼同她碰面。
我們之間,在蕭景懷的努力周旋下,達成了一個表面的平衡。
今日也是如此,王眠霜一看到我和蕭景懷,便秀眉微蹙,下意識想避開。
可我卻偏不如她願。
我瞧着她,大聲道:「姐姐今日怎麼有空出來閒逛了?快來幫妹妹看看這棋,下一步該走哪裏?」
我說完,赤霄已經飛快地走了過去,迎着王眠霜過來。
無奈之下,她只好不情不願地邁入涼亭。
數月不見,她似乎更瘦了,也更美了。
整個人婀娜纖細,弱不禁風。
一雙杏眸欲語還休,楚楚動人。
別說蕭景懷了,我若是男人,也是恨不得將她一把摟進懷中,肆意憐愛。
「臣妾見過皇上。」
她低眉斂目,朝着蕭景懷盈盈下拜。
表面恭順,可是語氣中卻帶着一絲絲埋怨。
蕭景懷應了一聲,卻不看她,而是催我:「眉兒快些,該你落子了。」
「六郎真討厭,也不讓一讓眉兒。姐姐,你快幫我看看,妹妹該下哪兒呢?」
當着王眠霜的面,我故意跟蕭景懷親密地撒嬌。
而這一面,是王眠霜從不曾見過的。
也是每次在蕭景懷寵幸我時,她幻想過無數次的。
果然,只見她身子一晃,儼然一副要暈倒的模樣。
好不容易站穩了,她緊緊咬脣,慘白着臉強笑道:「本宮不懂棋,幫不了妹妹。今日風大,本宮的頭疾又犯了,便先回宮了。」
說着,她哀怨地瞧了蕭景懷一眼,快步離開。
彈幕再次多了起來。
【男主怎麼回事?太渣了吧!女主都哭了,他居然還不去追!】
【樓上的忘了嗎?他要演戲啊。沒除掉楊氏之前,貴妃纔是他明面上的白月光。】
【又是虐戀情深那一套,無語!不喜歡女主這種受了委屈還要隱忍的性格,我還是更喜歡貴妃。】
【我也是!感覺貴妃跟皇帝的劇情比以前好磕了,表面上情意綿綿,背後同牀異夢,各懷殺心,我喜歡!】
聽見王眠霜落淚了,我愉悅地落下一子。
接着,瞧着她落寞的身影,故意跟蕭景懷道:「六郎,姐姐好像生氣了呢。」
「無須理會。」
口中雖如此說,可分明,他的棋已經亂了。

-9-
下完棋,蕭景懷藉口還有政務要處理,急匆匆離開了。
他表面上是往養心殿的方向,可是通過彈幕,我知道他又去景仁宮了。
看來,他雖這些日子沉迷在我這溫柔鄉里,可心底,還是有王眠霜的。
無妨。
剛好,我也要去處理一些別的事了。
當日下午,章雍替我請完平安脈後,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求貴妃娘娘饒命,求貴妃娘娘饒命。」
我斜倚在軟榻上,慢條斯理地剝着橘子,笑道:「章太醫這是何故?」
「娘娘,微臣的孃親已經年邁,時日無多了,且微臣家中三代單傳,只有我那一個孫兒,求娘娘讓楊小將軍放了他們吧。」
五哥動作倒是快,不過幾日,便都妥當了。
我塞了一瓣橘子到嘴裏。
這是內務府新進貢的青皮橘。
往常我不大喜歡,今日卻覺得格外美味。
我邊喫邊笑道:「章太醫,本宮最近嗜好喫酸的,你說,可是有孕之兆?」
「娘娘……」
章雍跪在地上,急得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
「罷了,念你年邁,本宮也不爲難你了。你的母親和孫子,自會有人好生照料。本宮何時平安誕下龍嗣,他們便可何時歸來。否則,區區兩條人命,殺了便殺了,我楊家倒還是擔得起。」
章雍走後,赤霄問我:「娘娘,您就不擔心,他將此事告知皇上?」
「說了又如何?時機未到,蕭景懷不會承認是他指使章雍對我下毒的,爲了安撫我和楊家,他只會讓章雍背鍋。」
所以,我表面上說是給章雍三日時間考慮。
實則,他根本別無選擇。
不管是忤逆我,抑或去找蕭景懷,都是死路。
要想保住家人,便只有聽從我的吩咐ƭũ̂ₚ。
「赤霄,你知道嗎?要想對付一個人,便是要抓住他的軟肋,本宮早就聽聞,這章雍是出了名的重孝道,所以,與其讓家裏再煞費苦心給我重新安排一個太醫,倒不如釜底抽薪,將計就計。」
我話落,花窗忽地被一陣大風吹開。
刺骨的冷意隨風而入,看着外頭枯黃的落葉,我恍然發現,這麼快就入冬了。
「娘娘,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
今年的冬天來得可真早啊。
也好,有些好戲,也是時候上場了。

-10-
這場大雪,一連下了半個月。
冬至那日,雪終於停了,同時也迎來了兩個消息。
第一件,父兄大敗北狄,不日凱旋。
第二便是,皇后有孕了。
王眠霜是在蕭景懷給父兄舉辦的慶功宴上親口宣佈的。
話方落,滿座皆驚。
王相自是狂喜。
文武百官也是一同下跪賀喜。
唯有父兄,原本正喝着慶功酒,一下子臉色難看至極。
而我,更是冷哼一聲直接離席,不願再去看王眠霜那一臉的得意。
天下皆知,蕭景懷自登基以來,後宮只有我和皇后兩個妃嬪,多年來,我們二人一直沒有子嗣。
而現在,一旦王眠霜懷的是皇子,那便是嫡長子。
這樣一來,朝中局勢便微妙起來。
晚宴結束後,蕭景懷來了我宮裏。
「眉兒,方纔朕見你走得急,可喫飽了?」
「朕命小廚房給你熬了燕窩牛乳,快起來喝一口。」
「眉兒,乖,聽話……」
他滿臉擔憂,眼看着我不說話,他便是不走了。
我氣急,乾脆直接從牀上坐起來。
冷笑道:「皇后有孕,大喜的日子,皇上來臣妾這裏做什麼?怎的不去陪着皇后?」
見我又耍小性子,蕭景懷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悅。
不過很快,他又收斂神色,一邊端着那燕窩餵我,一邊笑着問:「眉兒當真想朕去?」
我想都不想地便說:「不想!」
話落,眼圈已經忍不住紅了。
那燕窩牛乳裏明明加了花蜜,又香又甜,可我喫着,卻覺得滿嘴苦味。
我勉強喫了兩口,便把頭一偏:「不喫了。」
蕭景懷把燕窩遞給赤霄,示意她跟宮人們都退下。
而後,他將我摟進懷裏,柔聲安慰道:「皇后懷孕只是意外,朕也就每月初一十五去她宮裏,最近兩個月來,不過就寵幸了她一次,也不知怎的就有了。」
是嗎?
我暗暗冷笑。
若非我天天盯着那些彈幕,只怕這會兒當真要信了。
這一晚,我們相擁而眠。
我睡不着,而他,似乎也在假裝熟睡。
夜深的時候,一道刺眼的彈幕驟然閃過。
【皇帝準備提前動手了,可憐的貴妃,馬上就要美夢破碎了。】

-11-
蕭景懷的動作很快,畢竟是當初從慘烈廝殺中走到最後的人。
第二日,便有刺史彈劾我父親忠勇侯攜兵刃上殿,目無聖上。
且我大哥昨夜當街縱馬行兇,誤傷百姓。
消息傳進我耳中時,我直接衝去了御書房。
剛在門口,便聽見皇帝在申斥我父兄。
「皇上,還請您不要誤信小人之言,寒了功臣的心。」
我不顧大太監的阻攔,徑自闖入。
看見我,蕭景懷面上一冷:「胡鬧!還不請貴妃下去!」
「皇上,六郎,我父親和哥哥忠心耿耿,爲我大胤立下累累功勳,誓無二心吶!皇上……」
我還要再說情,蕭景懷已經震怒。
「大膽!貴妃無狀,竟敢幹政!着令從今日起閉門思過,非詔不得出。」
就這般,我被禁足了。
而我父兄,雖說未被蕭景懷明着降罪,可也已被他不喜。
朝中每日都是些彈劾他們的摺子。
而在民間,忠勇侯居功自傲,不敬天子的流言也開始四處蔓延。
還有人說,貴妃楊氏妖媚惑主,若非她,當今聖上不至於子嗣單薄。
就連皇后,也常年被貴妃欺壓,處境悲慘。
流言紛起,很快,我楊氏便成了衆矢之的,人人得而誅之。
轉眼便到了年關,除夕的前一日,我的禁足令終於解了。
宣紙的大太監說,明晚有家宴,既爲迎新春,也爲賀皇后懷有龍嗣之喜。
太后有令,闔宮上下都要參加,自然也包括我。
大太監走後,沒多久,蕭景懷也來了。
「眉兒,你瘦了。」
一見面,他就心疼地將我摟進懷裏。
「這些時日,後宮前朝盯朕盯得緊,因此,朕不敢暗中來看你。」
「你這次能解禁足,Ṭű₌是朕特地跟母后求來的。明日晚宴,你切記不要生事,面子上要裝作對皇后恭謹些,這樣,那些流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明白嗎?」
「還有,朕問過章雍了,你的身子已經基本調理好了,等年後你懷上孩子,朕就晉你爲皇貴妃,封咱們的孩子爲太子。」
蕭景懷後面又說了什麼,我已經無心去聽了。
只因空中最新的一條彈幕,一瞬間讓我思緒大亂。
【最精彩的劇情終於要來了!我好期待啊!】
最精彩的……
他們是什麼意思?

-12-
很快,便到了除夕。
往常每年的家宴,都是由我負責操辦的。
今年因爲我被禁足,這差事便落到了王眠霜頭上。
宴會上,我上上下下地仔細瞧着,只盼着能挑出一些差錯。
以此來證明她是不如我的。
可惜,我失望了。
不論是歌舞,還是膳食,她都安排得無可挑剔。
甚至於,她還給幾位王妃準備了禮物,讓她們欣喜不已。
一時間衆人紛紛道:
「原是來給皇后娘娘賀喜的,反倒還收了娘娘的賞賜,臣妾等真是慚愧。」
「恭賀娘娘身懷嫡子,願娘娘聖體康健,萬福金安。」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一片阿諛奉承中,我悶悶不樂地飲酒。
我的那個孩子,一旦生下來,想必已經很大了吧?
也不知是個男孩還是女孩?
一定很聰明,長得很像我。
可惜,他卻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給害死了。
酒過三巡,蕭景懷旁邊的大太監悄聲來提醒我。
「貴妃娘娘,該給皇后娘娘敬酒了。」
唔,想起來了。
蕭景懷說,讓我今日低個頭,做做樣子。
也罷。
於是,我端起酒杯,走到王眠霜桌前。
「皇后娘娘,恭喜!」
「多謝妹妹,本宮也願你早日有喜,得償所願。」
說着,她眼中閃過一絲嘲弄。
真惡毒啊。
她明明就知道蕭景懷對我做了什麼。
自始至終,她都在偷偷看我的笑話。
我正緊緊忍着怒意,護甲都戳進了掌心裏。
下一秒,王眠霜忽地臉色蒼白,痛苦地按住了小腹。
「本宮的肚子好痛啊……皇上,救我……」
這是……怎麼回事?
我正迷茫間,只見皇后又驚又俱地看着我。
一縷鮮血自她口角滑落,她指着我,顫聲質問:「妹妹,你爲何要害本宮的孩子?」
我害她?
我何時害了?
我正要張口,蕭景懷已經自座席上衝了下來。
「皇后,你怎麼了?」
「太醫!快,傳太醫!」
現場瞬間一片慌亂。
宗親們都嚇得放了筷子,惴惴不安地站了起來。
皇后身邊的宮女們哭成一團。
而位於上首的太后,則厲聲道:「來人,把門關起來,沒有哀家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離開!」
值守的太醫很快便到了。
他們驗完,跪在地上跟太后和蕭景懷回稟,說皇后是中了夾竹桃之毒,這毒厲害,皇后腹中的胎兒危矣。
聽完,太后怒氣更甚。
她喊來太監和嬤嬤,將所有人都帶到後殿,要求一一搜身。
不祥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直到,太醫在我的護甲上,刮下了一層夾竹桃粉末。
事已至此,我百口莫辯。
太后馬上吩咐左右:「來人,貴妃楊氏陰狠歹毒,謀害皇嗣,給哀家押下去,聽候發落。」
「臣妾沒有!」
被拖下去前,我緊緊抓着蕭景懷的衣袖,哭着跟他解釋:「六郎,不是眉兒做的,你信我,不是我……」
「眉兒,朕知道你對皇后有孕心懷不滿,可你怎能下此毒手?你實在,太令朕失望了。」
蕭景懷說着,一臉漠然地擺了擺手:「帶下去吧。」
與此同時,在他身後,無數條彈幕再次閃過。
【我靠!男主真狠吶,爲了栽贓女配,竟然對自己的孩子下手。】
【正常,你們忘了嗎?他殺自己孩子,也不是頭一回了。】
【真是最毒帝王心,我要是穿越到古代,肯定活不過三集。】
原來如此。
原是如此。
我悽然一笑。
忽然間,就不想再求他了。

-13-
我被關進了宗人府。
也許是忌憚我背後的楊家,這幾日來,獄卒對我還算客氣。
期間,沒有一個人前來探視。
管理宗人府的十四王爺倒是來過一回。
他本來是要讓我招供畫押的。
我不肯,他便想對我用刑。
可我卻冷笑着提醒他:「本宮乃忠勇侯獨女,大將軍之妹,天子髮妻,大胤的貴妃,你確定,現在勝負未分,皇上還未下令,便要得罪我,得罪我背後的楊家嗎?」
我說完,他糾結半晌,最終還是帶着人走了。
又過了幾日,終於有人來了。
來的是王眠霜。
她身着明黃的皇后褘衣,頭上戴着大婚之日蕭景懷賜給她的鳳釵。
在宮女的侍奉下,以勝利者的姿態居高臨下地瞧着我。
「楊氏啊楊氏,你也有今日。」
「這些年來,本宮對你一再忍讓退避,全是爲了等這一天。」
「你不是素來仗着皇上的寵愛囂張跋扈,目中無人嗎?」
「可你是否想過,你心心念唸的皇上爲何不來救你?」
「你定然是想不出來的,那便由本宮來告訴你吧。」
「因爲他正忙着治你父兄的罪呢!」
「你以爲他當真愛你嗎?他愛的人,一直是我啊,是我王眠霜!」
「之前對你的寵愛,全都是做戲罷了。」
說着說着,王眠霜再也忍不住,徑自得意地笑了起來。
笑完,她詫異地看了我一眼,怒道:「你怎麼不恨?不難過?」
我慢慢地站了起來,與她相對而立。
笑道:「我爲何要難過?」
她咬牙:「皇上他騙了你,利用了你,他還要誅你九族,你不是應該現在就去找他拼命嗎?」
說着,她指了指門口:「本宮可憐你,外頭已經爲你打點好了,你現在出去求皇上,或許還來得及。」
「哦,原來你來看我,打的是這個主意。讓我猜猜,應該是蕭景懷捨不得殺我。於是,你乾脆便推他一把,是吧?只要我現在衝出去找他鬧,太后必定震怒,我也必然非死不可了。如此一來,你孩子的仇也就報了。」
我說完,她冷笑道:「你倒是聰明。本宮話已經說完了,出不出去隨你吧,反正,楊家亡不亡,不與本宮相干。」
說着,她轉過身去,便要離開。
「且慢!」
我靜靜地瞧着她的背影,不疾不徐地道:「皇后娘娘還不知道,你的孩子究竟是怎麼死的吧?」

-14-
又過了幾日,外頭忽地喧囂聲震天。
我正想問問發生了何事,便被一隊侍衛帶去了養心殿。
在那裏,我見到了許久未見的蕭景懷。
他看起來似乎有些焦躁不安,正來回踱步。
一見我,他急聲道:「眉兒,你父兄造反了。」
「什麼?」
我不由得大驚失色。
「唉,」他嘆了口氣,「都怪朕,他們多次求朕放了你,可是太后和王相那邊朕又沒辦法交代,一來二去,朕擔心他們生事,便將侯府暫且圍了起來,誰知,他們到底還是有有心人煽動,這會兒,你大哥爲了救你,已經帶兵闖進宮了。」
我明白過來了,問他:「皇上,你要臣妾如何做?」
「自是勸他們繳械投降,眉兒,你可願意?」
我剛點頭,大哥楊凌風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殿外。
禁軍雖驍勇,可到底比不上我楊家軍。
畢竟,我們的軍功,都是自戰場上得來的。
很快,大哥便殺了進來。
他揮舞長槍,指着我身旁的蕭景懷:「狗皇帝,拿命來!」
「大哥,不要……」
我話方落,脖子便是一涼。
抬眸,只見蕭景懷手持着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正橫在我的脖頸間。
「皇上,你……」我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要殺我?」
「朕早就想殺了!」
這一刻,蕭景懷終於卸下了僞裝。
他面目猙獰,厲聲道:「你可知你父親在朕面前,是何等放肆?」
「你可知有多少百姓說,這天下是你們楊家打下來的!」
我反問:「難道不是嗎?」
「混賬!這天下姓蕭,不姓楊!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你可知朕精心佈局了多久?又容忍了多久?」
「你以爲朕當真喜歡你這種囂張跋扈的女子?」
「朕愛的,是如同王氏那般嫺靜溫順的。」
他還沒說完,外頭忽然傳來王眠霜的慘叫。
「懷郎救我!」
我跟蕭景懷齊齊看過去。
只見王眠霜髮髻凌亂,正被我大哥手下的副將押着,一步步進了養心殿。
跟我一樣,此刻,她脖子上也架着一把刀。
「懷郎,救我!」
王眠霜如同驚惶的兔子,不停地朝着蕭景懷呼救。
我大哥沉聲道:「蕭景懷,只要你放了我妹妹,我就放了你的皇后。」
「懷郎……」
隨着王眠霜一聲聲的哀求,蕭景懷握着匕首的手也逐漸收緊。
我忍不住抬頭,看向半空。
彈幕上,大家都在圍觀這一場好戲。
【啊啊啊啊,江山和美人,這可怎麼選啊?】
【要我,我肯定選江山。】
【樓上的,你別忘了這是言情文,蕭景懷是男主,他要是不救女主,人設不是崩塌了嗎?】
【說得也是,真難啊,不得不說,作者這一招夠狠!】
是啊,蕭景懷,你會怎麼選呢?
我可真是期待得很呢。
眼見他遲遲不決,我忍不住出言提醒。
「皇上,你方纔可說了,她是你最愛的女人。」
「你放了我,我會求哥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你們離開,去民間過尋常夫妻的日子,可好?」
我說完,大哥跟着附和:「本將聽我妹妹的,只要你放了她,我也會依諾放了你們。」
聞言,王眠霜燃起了一絲希望,她不停地催促蕭景懷。
「懷郎,快放人啊。」
「快點啊,你在想什麼呢?」
可惜,蕭景懷紋絲不動。
不過一瞬間,他便做了決定。
「住口!」
「叛賊,你等要殺便殺吧!」
「霜兒,你Ṭû⁶別怨朕,朕也是身不由己,你死後,朕會追封你,並保你王氏滿門榮耀。」
「朕承諾,此生不再立後,我蕭景懷只你一位皇后。」
蕭景懷說完,王眠霜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
而彈幕也越來越多。
【啊啊啊啊啊!果然!狗皇帝!渣男!你沒有心!】
【不是,這是要 be 了嗎?不要啊!】
【受不了了,都死了吧,求女配把他們都殺了,一起毀滅吧!】
【作者,我要給你寄刀片。】
殿內陷入了片刻的安靜。
隨着我大哥一聲令下,眼看着那副將便要動手,蕭景懷別開了眼,似是不忍再看。
而我等的,便是這一瞬之機!
電光石火間,我飛快地後退。
而後,奪下了他手中的匕首,抵在了蕭景懷的胸前。

-15-
我贏了。
贏得輕輕鬆鬆,不費吹灰之力。
當了整整四年的寵妃,所有人都覺得我囂張跋扈,不可一世,仗着蕭景懷的寵愛和父兄的軍功作威作福。
乃至於他們都忘了,我姓楊,我是楊家的女兒。
我出生那日,闔府歡喜。
只因在我上頭,父親已有五個兒子。
如今,終於盼來了我這顆掌上明珠。
原本,我父親給我取名【楊巾幗】。
寓意巾幗不讓鬚眉。
他希望我會像他和兄長們一樣,上戰場,殺敵寇,守大胤萬里山河。
可我阿孃不同意。
她說,上陣殺敵有父兄們已經足夠了。
我是個女娃娃,她只盼望着我一生平順,無憂無難。
於是,她給我改名【楊眉】。
說「眉」字好,聽起來像大家閨秀,將來好擇良婿。Ṫṻ₊
本來,阿孃經過千挑萬選,已經看中了成國公的嫡孫。
那少年我曾在詩會上見過一回,不僅面如冠玉,更是斯文有禮,堪爲良配。
卻未曾想,先帝將我賜婚給了蕭景懷。
後來,便是多年糊塗,被他瞞騙利用至今。
見我對他死心塌地,蕭景懷竟然一時疏忽,沒派人去調查我的過往。
他若是查過,便該知道,我楊眉,曾經也是挽過彎弓,降過烈馬,於萬千敵軍中取過敵人首級的。
這一場叛亂,結束在了傍晚。
等王相帶着心腹匆匆趕進宮時,一切,已成定局。
禁軍已被楊家接管。
太后和皇上都突染惡疾,無法見人。
無奈之下,王相憤怒地質問自己的親女兒:「宮中生變,你爲何不傳信爲父?咱們王氏苦心籌謀多年,眼看着就要事成,如今所有的心血,全都毀於一旦了。」
王眠霜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王相離開前,方輕聲問了一句:「父親,皇上對我孩子下毒一事,您早就知情,是不是?」
聽完,王相憤而轉身。
他震驚地問:「你就是因爲這個?一個孩子而已,有什麼大不了?只要能幫皇上扳倒楊氏,別說犧牲一個了,便是十個都值得。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可是我王家的女兒,怎的目光如此短淺?」
「是嗎?是女兒短視了,愧對父親教導。」
王眠霜笑了笑。
笑着笑着,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
有些時候,只有刀子紮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痛。
她曾經冷眼旁觀蕭景懷對我的虛情假意。
也曾盼望着,在我楊家失勢後,從此和蕭景懷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她所有的幻想,都終結在了蕭景懷要她死的那一刻。

-16-
我給蕭景懷餵了來自鄰國的祕藥。
他雖說人還活着,可是既不能開口說話,也不能動。
已經與活死人無異了。
沒多久,我有孕的消息傳遍了天下。
太醫診斷後,說這胎是個男孩。
在滿朝文武的關注中,八個月後,我果真誕下了一位皇子。
聞訊,有幾個藩王蠢蠢欲動,欲圖進京勤王。
不過很快,他們就被我父兄按下了。
孩子滿月那天,我去見了蕭景懷。
不過短短幾個月,他已經快速地衰老。
頭髮大把大把地掉,臉頰也凹陷下去。
全身上下,再也看不到曾吸引我的一丁點影子了。
我接過宮人手中的藥碗,柔聲道:「六郎,該喝藥了。」
他氣得睜大了眼,努力地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什麼。
我湊近一些,方纔聽出,他說的是:「賤人,滾!」
我挑眉,愉悅地笑了。
繼續道:「六郎,我是眉兒啊。」
「快喝吧,涼了這藥效就弱了。」
「怎麼還不張嘴?可是又怕苦了?乖,再忍忍,章雍說,你就剩這幾日了。」
「你若不死,太子怎能登基,我又如何能垂簾聽政呢?」
「你不是說過,要把這些年虧欠我的都一一彌補嗎?」
「現在,是時候了。」
隨着我說完,蕭景懷眼中的恨意越來越盛。
我毫不懷疑,他此刻若是能動,一定會一把掐死我。
殿內此刻就我與他兩人,但我卻並不孤單。
只因那些彈幕都在陪着我,陪我見證這全書高潮的一幕。
【啊啊啊啊啊!黑蓮花反殺,惡毒女配上位, 我喜歡!】
【貴妃姐姐殺我!】
【渣男聽見這些話不覺得耳熟嗎?哈哈哈, 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這纔是我尊貴的會員該看的文!】
這一刻, 我忽然有些可惜。
要是蕭景懷知道, 我們只是小說中的人物。
我們身處的世界, 全都來自異世某個平凡女子的筆下。
他不知會作何感想呢?
估計會覺得我在妖言惑衆,得了失心瘋吧?
罷了,那就不告訴他了。
不過, 另外一件事,我覺得他還是有必要知道的。
喂完藥, 我一邊幫他擦去嘴角殘餘的藥汁, 一邊笑道:
「皇上已經猜到了吧?章雍早就被臣妾收買了。」
「只不過,皇上似乎不太行啊, 臣妾等了許久,也沒懷上龍嗣。」
「後來,乾脆便不等了。」
「反正, 只要是從臣妾肚子裏出來的, 管他是姓蕭,還是姓什麼呢?」
「皇上說是不是?」

-17-
蕭景懷在強烈的憤怒與不甘中死在了這一夜。
他死後, 我的兒子蕭啓登基爲帝。
因他尚年幼, 我便以皇太后的身份臨朝輔政。
啓兒隨我, 極聰慧,史書上說,他是大胤開國以來最年輕的明君。
只可惜, 因我被蕭景懷下毒多年, 他一出生, 便有先天不足症。
雖我四處尋醫求藥,可他還是死於十歲那年的秋日。
臨死前, 他留下遺旨,因宗親中皆是愚鈍之輩, 故封我爲女帝, 盼我選賢任能,開啓盛世之治。
在父兄的擁簇下,最終,我臨朝稱帝, 走上了那至高之位。
自從蕭景懷死後, 那些彈幕便再也沒有出現了。
我一直以爲,是因爲男主身亡,故事完結了。
直到凰朝三十六年,也就是我八十二歲臨終那年, 消失了許久的彈幕終於最後一次出現了。
【終於完結啦, 捨不得貴妃女主。】
【哭死,我真的好愛她!】
【她以一己之力, 改變了整個故事。】
看着看着, 在滿宮的哭聲中,我含笑閉上了眼。
原來,不知何時,我早已經取代了王眠霜, 成爲了這個故事的女主啊。
不對,不是女主,是唯一的主角。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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