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消費高,每個月以卡還卡。
各大銀行推出低息消費貸後,她準備一口氣貸五十萬,用於畢業旅行。
我勸她量力而行,不要被消費主義洗腦,她猶豫之下同意了。
三個月後,領畢業證書那天,她看到其他同學在朋友圈發的旅遊照。
她怒火中燒,將我亂刀砍死。
「都怪你讓我不要去畢業旅行,那可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畢業旅行!我這輩子都不會快樂了!」
再睜眼,我回到了室友準備貸款的那天。 
-1-
林安安正拿着筆記本,規劃那五十萬要怎麼花。
「買完出國旅行的機票和酒店,刨除半個月的花銷,還剩大概三十萬。」
「我準備先買一個五萬塊的 LV 新款包包,再去搭配一身香奶奶。」
「我還預訂了五萬塊的光子嫩膚,再花兩萬買個某藍之謎套裝。」
「還剩十萬塊,你們幫我看看要怎麼花?」
室長張珂笑了笑。
「安安,你怎麼搞得好像中彩票了一樣啊,那可是貸款,利息再低也是要還的呀。」
林安安嗤笑一聲,滿不在意道:「我的 Offer 年包就三十萬,這些錢分期五年,每個月只需要還幾千塊,對我來說就跟拔一根毛一樣。」
「而且我選了先息後本的方式,前期每個月的利息還沒有我的一頓飯錢多,隨便找個信用卡倒騰一下就還上了。」
林安安說的「倒騰」就是以卡還卡。
從入學第一天,我們就發現她消費奇高。
每天都有大包小包的快遞,不是大牌奢侈品就是名貴的化妝品。
原以爲她家有錢,但後來卻發現她竟然申請了十幾張信用卡,在以卡還卡。
我們勸她這樣做風險太高。
她非但不屑一顧,還反過來教我們運作方式,很是自豪。
張珂點了點頭,給她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另一個室友羅敏靜猶豫提醒道:「可是你還沒畢業就買五萬塊的包包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大廠裏的打工人也不一定都那麼有錢吧,說不定你同事都沒背這麼貴的包。」
林安安輕哼了一聲,滿臉鄙夷不屑。
「你懂什麼?我面試的時候,看到我的面試官背的是價值五十萬的愛馬仕!」
「也是,你都沒去過大廠,自然不知道。」
羅敏靜點了點頭,「還是你懂得多。」
看到這一幕,我渾身顫慄,手中的筆不自覺往下滑落。
被亂刀砍死彷彿還是上一秒發生的事情。
我依舊能感受到尖銳的刀鋒砸在我的骨頭上時,傳來的那種鋒利的鈍痛。
還有瀕死時ţü⁴刻,濃煙嗆入口鼻中的窒息,和火焰燒灼皮膚的撕裂感。
沒想到我竟然重生了。
還回到了林安安準備貸款的這天。   
-2-
林安安見我一直沉默不語,轉頭問我:「萱萱,你見多識廣,幫我出出主意?」
上一世,我和另外三名室友分別勸說林安安,讓她放棄消費貸的念頭。
張珂和羅敏靜也是像這樣,稍微勸了幾句便不再說話了。
只有我苦口婆心地擺事實,講道理,讓她不要掉入消費主義的陷阱。
剛開始她嗤道:「消費貸是國家給每個人的福利,不用白不用!」
「而且,『消費』是三架馬車之一,我這是在爲國家做貢獻!」
但是當我提起她爸的尿毒症,幫她仔仔細細計算過她畢業第一年的開銷,還勸她要建立危機意識後,她終於不再說話,放棄了借消費貸出國旅行的念頭。
或許也正是因此,我被她記恨上,成爲了讓她「再也不會快樂」的罪魁禍首。
當我從埃及遊玩歸來,準備去領畢業證書的那天,她便迫不及待地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菜刀,將我砍死。
想到這裏,我還是忍不住感覺到後背發涼。
我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讓自己保持平靜,微笑着看向她:
「既然是你自己的錢,你怎麼花都是可以的。」
見我一反常態沒有出聲勸林安安,另外兩名室友對視了一眼。
張珂看向我:「如萱,你怎麼不勸勸安安,她家可不像你家那麼有錢,家裏還有一個尿毒症的爸爸呢。」
我向她投去一個銳利的眼神。
上一世,我被林安安砍得只剩一口氣的時候,張珂和羅敏靜剛好回到宿舍,都是案發現場的目擊證人。
但她們卻幫着林安安,不顧還在地上抽搐的我,直接放了一把火,毀屍滅跡。
最後,她們配合着學校將這件事掩蓋成一場意外。
我死不瞑目,而她們雙雙獲得保研名額。
在這個時候,她竟然還要刻意將我和林安安的家境放在一起對比。
其心可誅。
她和羅敏靜,一個澆油,一個拱火,不知道在背後在林安安對我的恨意上添了多少柴火。
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藏起心中的溝壑,微笑道:「安安馬上就能自己掙錢了,年包三十萬,過兩年再升職加薪,未來可期。」
「那些錢對她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
「該擔心的反而是我們,都快畢業了還沒找到工作,我得趕緊去圖書館學習。」
林安安聽到我的恭維ṭůₜ,受用地點了點頭。
我在圖書館整理了一天的思緒。
上一世,我就是一步錯步步錯,因爲多管閒事給自己招惹殺身之禍。
這次,我再也不要重蹈覆轍。 
-3-
沒過一週的時間,林安安的消費貸審批通過。
她很快就花了三十萬。
消費而來的東西,成了掛在櫃子裏的一身小香風套裝,和書架上一個金屬膜都沒有撕開的手提包,還有一套化妝品套裝。
她每天在朋友圈裏發一張奢侈品的照片,配文:「You are what you wear.】
所有同學都給她點了個贊。
在外人面前,她總是營造出這樣一種千金大小姐的形象。
但只有我和另外兩個室友才知道,她私底下到底是怎樣的人。
她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但從來都不肯把錢花在別țű̂⁴人看不見的地方。
她會花幾萬塊錢買衣服,買包,買護膚品,但卻不願意花幾十塊買一些貼身,但是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她的襪子永遠是破洞的,內衣的邊永遠是黃的,內褲永遠都是高中時候穿的那幾條,都透明卷邊了。
而且,在涉及到集體花銷的時候,她總是扣扣搜搜。
這四年,宿舍裏要平攤的水電費,她一分錢都沒有交過。
和她一起做課程作業,遇到要花錢買材料、打印的時候,她也總是裝死。
平時出去喫飯,我們約定好了輪流請客,但等到她要請客的時候,她總是能找藉口提前離開。
張珂和羅敏靜背後對她的行爲也頗有怨言,但是從來都沒有和她正面起過沖突。
只有我,傻呵呵地心直口快瞎出頭。
上一世,她發朋友圈炫耀奢侈品Ṭūₔ的時候,我實在看不過去她的行爲,直接在下面戳穿了她精緻的麪皮:【記得交一下水電費哦。】
她很快就把朋友圈刪了,但事後並沒有說什麼。
現在想來,這件事應該也成了燒死我的其中一捆柴火。
這次,我再也不會管別人的閒事。
我反手就點了個贊。 
-4-
很快,林安安開始着手準備畢業旅行的事情。
一天從圖書館回到宿舍時,三人正在熱火朝天地聊着旅行地點。
見我回來,林安安熱情地拉住了我的手。
「萱萱,我覺得我們宿舍最好大家一起去玩,這樣才比較有紀念意義。」
「我選了幾個地方,你覺得北歐好呢,還是埃及好呢?日本也不錯,就是以後工作了經常有機會去,所以我有點猶豫。」
她對我的每一絲觸碰都讓我覺得無比恐懼。
上一世,在準備畢業旅行的時候,考慮到林安安家窮,怕畢業旅行對她產生經濟負擔,我們決定根據各自的經濟情況分開行動。
我去了埃及,張珂去了日本,而羅敏靜去了雲南。
班上的同學大多數三兩成羣,有些獨自成行,大多數也都去了國內外不同的城市。
只有林安安哪裏都沒去。
她或許也是因此產生了畸形的情緒。
我不自覺推開她的手,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把包放了下來。
「我可能不去了。」
林安安惋惜地嘆了口氣:「畢業旅行誒,一輩子只能有這麼一次,不去會遺憾一輩子的吧!」
過去,我知道她對畢業旅行執念深,卻從沒想到她的執念深到不惜殺人的地步。
想到這裏我還是會毛骨悚然。
若是和她一起去旅行,在旅行途中若是遇到了不順心的事情,不知道又會是怎樣的結果。
這時,張珂也補充道:「對啊,跟我們一起去嘛,你之前不是說想去埃及嗎?」
我笑了笑,隨口謅道:「我媽說我太亂花錢,把我的卡都凍結了,我現在哪裏也去不了。」
「我也想和你們一起去玩的,真是太可惜了。」
最後,她們定好了一起去埃及。
或許是因爲足夠有逼格,價格又不是特別高。
也或許是因爲那是我曾經想去的地方。
定好了畢業旅行的地點後,她們開始忙着辦護照、簽證,準備攻略。
只有我,每天雷打不動地早出晚歸。
不是做畢業設計,就是在圖書館學習,打磨作品集,投遞簡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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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林安安是宿舍裏最早找到工作的。她只所以有大手大腳的底氣,有一半是因爲她早早拿到了那家金融公司的 Offer。
而我的成績明明一直比林安安要好,卻總是投一家被拒一家。
我也面試過林安安拿到 Offer 的大廠,到了終面,還是被無情地刷了下去。
當時的面試官很喜歡我,我加過她的微信。
我硬着頭皮去問了理由,她卻說是「缺乏工作經驗」。
我原先以爲她們選中林安安是因爲她使用信貸 App 的經驗豐富,對所有的金融產品瞭如指掌。
直到我死的時候,才從林安安的電腦上看到,她竟然早就拿我的作品去面試,還在作品集中標註了「作品爲本人獨立完成,如有雷同,純屬盜用」。
就這樣,我拿着自己的作品去投遞簡歷,卻被業內所有的公司都拉黑了。
林安安雖然拿到了最終的設計稿,但所有的源文件和核心資料都在我的手上。
這次,我在圖書館將項目中的頁面都申請了外觀專利,將業務流程申請了發明專利。
距離畢業還有一個月的時候,我們完成了畢業設計。
林安安三人開始了那場說走就走的埃及之旅。
接下來的一週,每天早上剛醒來,就能看到她們發的朋友圈。
有時是騎着駱駝在沙漠中行走。
有時是在金字塔和人面獅身象跟前擺一些唯美的 pose 拍照。
有時是在埃及當地特色的民居中穿行。
視頻和照片中,林安安笑顏如畫,根本不記得自己身後還有一個尿毒症的父親,和五十多萬的債務。
在旅行的最後一天,她將全程的照片和視頻剪到了一起,做成 volg,並配文:【當理想生活化爲現實,才發現好像也不過如此。】
同學們紛紛點贊評論道:【富婆!求包養!】
【哇,神祕的埃及,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去吧。】
【你的不過如此,我的夢寐以求。】
在這些評論的吹捧下,林安安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我也第一時間在下面點了個贊。 
-6-
她們三人回到宿舍的時候,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着在埃及看到的人文風光。
林安安從行李箱裏拿出了一個泥偶,說是給我帶的禮物。
上一世,我從埃及遊玩歸來後,也給她們三人每人都帶了一個有祝福寓意的當地特色的泥偶。
可我死後,她們卻都嫌晦氣,將泥偶丟進了垃圾桶。
這種泥偶有幾種不同的造型,每個造型都有着不同的寓意。
我一眼便認出了,她送我的是「伊西斯之結」,代表繁榮與生命。
我心中有些觸動。
難道這一世林安安轉性了?
可是當我接過泥偶時,摸到泥偶底部畫着叉的印記,我瞬間全身汗毛倒豎。
在埃及當地旅行的時候,我曾聽嚮導說過,在泥偶底部畫叉,含義則從祝福變成了詛咒。
林安安這是……詛咒我……去死?
我究竟做錯了什麼,我都已經這樣對她百依百順了,她竟然還想要詛咒我?
我平復心緒,不動聲色地微笑着感謝林安安。
我將泥偶放在書桌上最顯眼的位置。
爲了讓自己不要忘了上一世的生命是怎麼終結的。
同時,也讓這個泥偶好好看着她們,「祝福」她們。
林安安回學校後,沒有開心幾天。
因爲她很快發現,她去的埃及和其他同學去的北歐、日本相比,出片率太低。
所有照片幾乎都是戴着墨鏡、帽子,圍着厚厚的紗巾。
有些照片根本看不出來是她。
旅行的興奮勁退去之後,她發現這些錢花得有些不值了。
她開始抱怨起了張珂。
「阿珂,都是你提議說要去埃及,我覺得她們去北歐和日本的,都比埃及要好玩。」
「這可是我一生只有一次的畢業旅行,被你毀了!」
張珂怎麼也想不到這口鍋能飛到她頭上,她寸步不讓道:「哪裏是我提議的?我只是說如萱之前說過想去埃及,明明是你非得學人家,拉着我們一起去的!」
張珂不動聲色將矛盾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林安安用力瞪着我,咬緊後槽牙,目露兇光,彷彿是我按着她的頭,逼她去的埃及。 
-7-
時至今日,我已經明白,不管我怎麼做,都只會換來林安安對我的怨懟。
她就像一顆提前設定好,將目標對準了我的跟蹤導彈。
我不敢再將我的第二次生命寄託在僥倖之下。
在她們去埃及旅行時,我就已經把重要的東西都搬出宿舍。
此刻,見到她的陰鬱神情,我終於下定決心。
我微笑着看向她:「沒有啊,埃及多好看,神祕又有歷史氣息。」
我又拿出一張她朋友圈的照片:「就是這張照片沒拍好,把你拍矮了。」
「是誰拍的呀?」我裝作無知地問道。
林安安羞憤地低下了頭,轉頭將陰鬱的目光對準一旁的張珂。
趁她們不注意的時候,我默不作聲地背上書包走出宿舍。
這個地方,我再也不會回來。
幾天後,畢業設計答辯。
上一世,林安安沒去畢業旅行。她聽我的話,將時間花在準備答辯上,最後拿到了 B 的好成績。
但這次,林安安這幾個月一心撲在一生只有一次的畢業旅行上,回來以後也無心準備。
她答辯的時候回答得磕磕巴巴,甚至有許多細節都回答不上來,被導師一致判定不合格。
她必須在一個月內修改畢業設計的作品和論文,重新參加答辯,否則就拿不到畢業證。
而我沒有去參加畢業旅行,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學習上。
不僅拿到了 A 的成績,被評爲優秀畢業生,作品還被放在學校展出,在官網上也進行了報道。
同時,我還將畢業設計的項目放進作品集中,投遞簡歷,拿到了好幾家大廠的面試機會。
在圖書館剛參加完一場線上面試,林安安看到了我。
她走上前來,忿忿不平道:
「蘇如萱,你最近爲什麼都不回宿舍?爲什麼躲着我們?是覺得自己拿到優秀畢業生很了不起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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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關上電腦,皺起眉頭,裝出一副爲難的模樣着看向她。
「怎麼可能,只是因爲最近我媽生病了,我要經常回家陪她,所以纔不住宿舍。」
「而且你不要聽別人瞎說,我雖然拿了優秀畢業生,但是我還沒拿到 Offer 啊,怎麼比得上你?」
「是誰這麼說的,簡直是在挑撥我們之間的感情!」
林安安聽我這麼說,覺得很有道理。
轉頭看到躲在不遠處的張珂,微微皺了皺眉。
林安安焦頭爛額地重新修改自己的畢業設計。
一週後,銀行的電話打了過來,催她還信用卡。
她滿不在意地掛斷電話,從一堆金融 App 中找了一個,熟練地進行倒手。
過了一會兒,一個紅色的彈窗彈了出來。
提現失敗了。
她不死心,又換了好幾個,依舊提示失敗。
她這才慌了。
又下載了一個新的 App。
終於,幾番操作後,她成功還上了那張信用卡的欠款。
沒過幾天,借貸公司直接找上了門。
這幾個月的消費太高,林安安頻繁選擇最低還款,但欠款已經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她頻繁「倒騰」的行爲也引起了銀行風控系統的注意,其中幾家銀行把她的卡給鎖了。
就這樣,她以卡還卡的完美策略像多米諾骨牌一般倒塌,她開始還不上錢了。
但林安安依舊沒有絲毫慌亂。
「我會還的,我已經拿到了年包 30 萬的 Offer,還差你這點錢嗎?」
把借貸公司的人應付走了以後,她依舊和之前一樣花錢,沒有絲毫收斂。
屋漏偏逢連夜雨。
她爸爸尿毒症發作,住進了醫院。
她家本就不富裕,如今一下子根本拿不出幾萬塊的住院費。
這時在朋友圈營造的富家千金人設,成爲了她的枷鎖。
她媽開始伸手管她要錢。
「你怎麼可能沒錢,你不是說你已經找到了年薪百萬的工作嗎?」
「你朋友圈裏發的那些奢侈品,隨隨便便一個都能抵得上一週的住院費了!」
「你就是不孝!你爸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麼大,供你上大學,你竟然看着你爸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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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投無路之下,她向周圍的同學借錢。
室友們都知道她早已陷入「金融危機」,都不敢借錢給她。
「安安,我們剛和你一起去埃及旅行,花了那麼多錢,這幾天都快沒錢喫飯了,哪裏還有錢借你啊。」
這時,張珂又想起了我。
「你去找蘇如萱借錢啊,她家有錢。」
林安安沒有辦法,硬着頭皮找到了我。
她低眉順眼地看着我,態度很是誠懇。
可是我卻想起來,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她爸爸尿毒症發作住院,我一口氣借了五萬塊錢給她。
沒過幾天,還是落得個被亂刀砍死的下場。
我裝作爲難道:「安安,你忘了嗎,我就是因爲銀行卡被我媽凍結了纔沒錢去旅行的。」
「而且我媽現在也生病了,正是要花錢的時候。」
「你之前買的那些奢侈品,現在應該還可以賣一些錢,不如先賣了應應急。」
我好心提醒的一席話說得誠懇又真摯,林安安沒有辦法,只好按照我說的回去賣奢侈品。
她此刻就像是一座岌岌可危的危牆,再多的努力,也不過是拆東牆補西牆,根本於事無補。
原先高價購買的奢侈品,到要賣的時候卻發現連原來三成的價格都賣不到。
她費盡力氣,才湊出了三萬塊錢。
她又找到了一家民間借貸公司,把自己的高薪 Offer 作爲抵押,又借了十萬塊出來。
一部分還欠款,一部分拿給她爸爸住院用。
她終於有了喘息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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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畢業還有兩週的時候。
第二輪畢業設計答辯開始了。
她上臺準備演講之前,收到了大廠 HR 打來的協議解除電話。
HR 在背調的時候,查到了她拿 Offer 抵押借款的事情,同時查到了她逾期未還款的失信信息。
公司以此爲由,給她發送瞭解除協議書。
收到這個消息,她就像是被人當頭痛擊了一棒。
就像是抽積木遊戲中最重要的一根積木被抽走了。
她整個人也瞬間崩塌。
上臺答辯時渾渾噩噩,辭不達意。
她第二輪畢業答辯也沒有通過,面臨延畢。
另一邊,公司和林安安接觸協議後,重新找到了我。
之前面試的時候,我就已經給他們留下過比較好的印象。
如果不是因爲作品集上的爭議,我早就已經通過了面試。
我欣然接受他們的邀請,並且給面試官投遞了一封新的作品集。
裏面不僅有我拿了優秀畢業設計的作品,還有曾被林安安盜用作品的外觀專利證書。
看到這些內容,面試官終於明白了一切。
原來林安安纔是盜用別人作品Ṫû₊的那一個。
HR 和同ţṻ²行的其他公司進行了溝通,將林安安拉入了黑名單。
林安安丟了工作又被延畢後,終日在學校裏渾渾噩噩。
她嘗試給其他公司投遞了簡歷,但全都像大海撈針一般,沒有任何回應。
她不明白,明明是同樣的作品集,她之前連大廠都能去,可現在竟然連她原先看不上的,最不起眼的公司也把她給拒了。
她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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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畢業還有一週的時候。
她在班上的「畢業生去向」的表格裏看到了我填的公司名稱。
她瘋了一般地在圖書館門前堵住了我的去路。
「蘇如萱!你爲什麼要搶我的 Offer!」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林安安,我還沒有跟你計較你偷我的作品去面試的事情,你是怎麼好意思過來質問我的?」
她微微後退了半步,捏緊了拳。
「你的作品有什麼了不起?你以爲我是靠你的作品集才通過面試的嗎?那不過是塊敲門磚,如果不是因爲我有實力,我怎麼可能通過面試?」
我點了點頭,諷刺道:「確實,你對金融產品的瞭解沒幾個人能比得過。」
「但如果不是這塊敲門磚,你根本連門都進不去,連面試的機會都不會有。」
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樣,我微微勾起嘴角。
「而且,我從來都沒有搶你的 Offer,是你先因爲失信被公司接觸協議,他們才找上我的。」
「就算那家公司不來找我,以我這些天的準備,我也能夠找到一家很好的公司。」
「而你呢?你這些天在幹嘛?你是怎麼變成失信人,又是怎麼因爲失信丟掉了 Offer,又是怎麼延畢的?」
她皺了皺眉,像是想到了什麼。
「那也是因爲你不願意借我錢,才我變成失信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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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她這胡攪蠻纏的言論,我不禁笑出了聲。
「我沒借你錢是有原因,你也知道的。張珂、羅敏靜又是爲什麼沒借你錢?」
「她們都能跟你一起去埃及了,家裏也不缺錢吧?」
「而且,我剛剛在表格上看到,她們都已經找到工作了啊。」
「她們怎麼能這樣呢,竟然揹着你偷偷努力,也不知道拉你一把,幫你內推一下什麼的。」
聽到這話,林安安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間甩開了我,瘋狂往宿舍方向跑。
看到她遠去的背影,我笑了笑。
打車前往機場,開始了專屬於我的旅程。
當我在冰島的無人之境享受漫天極光的時候。
我看到班羣裏傳來了林安安的最新消息。
她回到宿舍,本來想找張珂和羅敏靜算帳。可借貸公司卻先找上了門,堵在了宿舍門口。
她身上揹負了五十九萬的債務,沒有了 Offer 的擔保,還拿不到畢業證書,再也沒有Ťŭ⁵了令人信服的證據來證明她可以還款。
林安安無奈之下爬上天台,威脅催債人要魚死網破。
催債人害怕鬧出人命,先行離開。
林安安的危機暫時緩解。
但與此同時,她躲避追債爬上天台的事蹟在學校傳開。
大家才知道她平時的千金大小姐身份都是靠信用卡和貸款裝出來的。
她成了學校八卦貼中的一週霸榜人物,同學們茶餘飯後的笑柄。
【竟然有人借錢去畢業旅行,這個遊是非旅不可嗎?】
【可能從小到大都沒怎麼出去玩過吧,沒見過世面的人!】
【她去埃及拍的照片也就那樣啊,我隨便在網上找幾張照片不也差不多?】
她曾對我們提起過,從小學開始,她努力學習的目標就是爲了在大學畢業的時候,風風光光來一次想走就走的旅行。
最開始我以爲她只是在開玩笑。
直到上一世,她爲了那場沒能開始的畢業旅行將我亂刀砍死的時候。
我才知道,畢業旅行真的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執念。
可現在,她不惜舉債的旅行,在外人眼裏竟然成了不值一提的笑柄。
-13-
張珂和羅敏靜對她前後不一的表現早已積怨已久。
她們平日裏什麼都不說,但如今快畢業了,便覺得無所畏懼了。
而羅敏靜則將她這四年欠下的所有水電費、課程材料費的賬單全都發了出來,供所有人圍觀。
他們開始嘲笑道:
【簡直了,她的室友們是怎麼忍受她整整四年的?】
張珂匿名在八卦論壇上揭露了她還在穿高中時那幾條小熊內褲的事情,順帶附上了幾張發黃卷邊的內褲和內衣照。
掀起了一陣獵奇狂歡。
甚至有人高價求購一條小熊內褲:
【難以想象一條內褲穿四五年是什麼樣子的,簡直是歷史文物啊!】
林安安彷彿成了個透明人,被扒得連底褲都不剩了。
而我行走在乾淨澄澈的雪地中, 擁抱着漫天的激光,和麋鹿交朋友, 學當地的居民一般圍爐烤火,品茶聊天。
我發了一張極光的照片,配文:【you are what you suffer.】
度過了短短一週, 但卻又讓人回味悠長的一週時光。
在朋友圈裏發了一條這次旅行的 Vlog。
配文:【真正的旅行。】
視頻裏沒有一張我的照片,但卻可以感受得到這次旅行帶給人的充ṱŭ̀⁼足的愉悅和享受。
視頻製作也充滿了高級感和藝術性, 和之前林安安刻意凹造型的照片相比,高下立現。
聽張珂說, 林安安看到我的這條朋友圈的時候, 整個人的臉上發出了恐怖扭曲的笑容。
「真正的旅行」這幾個字彷彿向她發出了無聲的嘲笑, 成了壓垮她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們紛紛從宿舍裏搬了出來,不敢再接近她。
-14-
領取畢業證書那天,我回到了學校。
上一世,我也是在這一天回來的。
同時也死在了這一天。
當所有同學都沉浸在領取畢業證的歡愉氛圍中時,我的腦海中卻充斥着我臨死前一刻所感受到的恐怖。
拿到畢業證書後,我無心和其他同學圍在一處攀談,早早便離開了人羣。
沒走多遠, 我聽到人羣中傳來一陣嘈雜的叫喊聲。
回過頭。
林安安竟然拿着一把菜刀, 朝張珂的脖子猛剁了好幾下,又向羅敏靜的大腿上砍了好幾刀。
血流了滿地。
嘈雜人聲中,夾雜着鈍刀剁肉的聲音。
我的身上彷彿也感受到了同樣的鈍痛。
同學們驚魂之下,終於反應過來。
趁林安安的刀卡在羅敏靜大腿裏的時候,將林安安制住。
林安安被按在了地上,眼中迸發出綠光, 在人羣中搜尋着我的身影, 齜牙咧嘴喊道:「蘇如萱!蘇如萱!我要殺了你!」
我的後背一陣發涼。
若不是我走得早, 恐怕現在我也會是倒在地上的那一個。
我四肢痠軟地往回走。
走到宿舍樓下時, 我看到了垃圾桶裏一個熟悉的擺件,斷成了兩截。
是那個畫了詛咒記號的「伊西斯之結」。
-15-
張珂死了,羅敏靜成了殘廢, 而林安安因爲故意殺人,被判處五年有期徒刑。
這場因爲追債而起的集體狂歡, 終究還是以人命爲代價, 畫上了句點。
所以這一切究竟是怎麼開始的呢。
追債, 欠款……
追溯到源頭後, 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切竟然是因爲一場本該可有可無的畢業旅行。
一念成魔。
再小的執念,一旦成爲了執念, 也可能化爲地獄之火, 將本應燦爛的生命,焚燒爲灰燼。
因爲執念, 本該量力而行的, 變成了勉強自己, 不擇手段也要達成。
卻忘了,人生不是一場絢爛焰火, 而應該是漫長旅途。
真正的旅行,不在於目的地,也不在於花了多少錢。
而應該在每時每刻, 都全身心置於其中,體會每一段經歷給自己帶來的感受。
「You are what you wear」不過是消費主義的謊言。
「You are what you suffer」纔是真正需要用心體會的。
我真正的旅行,纔剛剛開始。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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