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悖論

結婚三年,沈澤梟從未碰過我。
我穿着蕾絲睡衣,僞造出吻痕,用他拍視角發給他一張睡顏照。
「哥們,她很香。你快點離婚,把她讓給我好不好?」
我猜收到匿名消息的沈澤梟會噁心又憤怒,將作爲姐姐替身的我如同垃圾般拋棄。
我本以爲,這一次我終於能同他離婚了。

-1-
姐姐在歐洲度假,慶祝她的結婚紀念三週年。
她問我要什麼禮物,我要了一張國外的不記名電話卡。
捏着電話卡,站在空蕩蕩的酒店房間中,我疲倦地呼出一口氣。
然後穿上那條特意爲計劃買的蕾絲輕薄睡裙。
我對着鏡子,在鎖骨和脖子僞造出旖旎的吻痕。
吻痕斑斑點點,宛若被慾望中的男人霸道又蠻橫地深深索取過。
睡裙的半邊勾帶也被「男人」扯破。
最後,我對着鏡子,將塗好的口紅,慢慢地塗抹變花。
然後坐在牀上,將另一半牀僞造出有人睡過的痕跡。
我沉沉閉上眼。
相機他拍視角,定時拍照。
三,二,一。
照片中的女人,似乎剛經過一番溫存,毫無防備地陷入沉睡。
我盯了許久。
腦海中不由想起沈澤梟在商界的那些惡名。
笑面虎。
喫人不吐骨頭的資本家。
而我最熟悉的,還是他那張始終冷漠又無情的臉。
雖然漂亮,但所有的情意,都只給了我的姐姐。
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即便沈澤梟對我沒有任何情分,一個男人應該也難以忍受女人對他的背叛。
他很可能會報復我。
但最終,他會噁心又憤怒地拋棄我,和我離婚。
只要能離婚,我只要離婚。
我閉了閉眼,按下發送鍵。
手機屏幕上,那條語氣輕慢的短信——
「哥們,她很香。你快點離婚,把她讓給我好不好?」
配以那張照片。
發送成功。

-2-
不到兩秒。
我收到了回覆。
沈澤梟:「你是誰?」
我慢吞吞地換衣服。
近乎惡趣味地延長了回覆時間。
他是不是快氣炸了,特別想將匿名者生吞活剝?
天之驕子的他,從小到大都完美無瑕的他,有朝一日竟然也被別人主導情緒,還是我這種向來被他捏在手心的人。
三年沉悶和痛苦,在今朝得到一絲快意。
我換好常服,沈澤梟在這間隙又發來兩條信息。
「別用這種拙劣的 AI 換臉。說清你的目的。」
「我奉勸你自己都說乾淨,我能留你個全屍。」
我呵呵一笑。
「沈總,是不是 AI 換臉,你問問你老婆,不就知道了?」
「我寶貝脖子上的吻痕可沒那麼快消除(^v^)。」
我之所以敢這麼說,是因爲我知道,沈澤梟正在國外商談一樁很重要的合作。
沒有半個月,他壓根回不來。
下一瞬,我自己的手機忽然響了。
我嚇了一跳。
電話鈴聲狂響,赫然是沈澤梟打來的。
我抿了抿脣,盯着手機,直到電話斷掉。
但很快,屏幕又亮起,沈澤梟正不依不饒地給我打電話。
我明白,他這一次,真的是被氣到了。
我的心臟狂跳,深感自己在走鋼絲,玩一場絕對危險的博弈。
我發送:「沈總,別再打電話了,我們做了五次,你老婆累得睡着了。」
電話終於中斷。
我的手機陷入一片死寂。
我用那張匿名電話卡發送:「我不是故意拆散你們的,沈總,我和你老婆是真心相愛的,您大人有大量,儘早離婚,把她讓給我吧。不然你頭戴綠帽被人傳開,你面子也掛不住。」
沈澤梟再也沒有回覆。
我心神不定地將那破了的蕾絲睡裙扔進ẗū́₈垃圾箱,退房後,回到別墅。
保姆們正在打掃衛生。
一切都無比正常,寧靜得像是無事發生。
洗漱,睡覺。
清晨,天色發白的時候,我迷迷糊糊聽見了窗外引擎轟鳴和車胎氣剎的刺耳聲。
等我反應過來,慌亂睜開眼時,臥室的門同時被人敲響。
「阿槿,把門打開。」
那聲音沉冷,聲線被竭力剋制到平穩,只隱隱暴露出一絲急躁不安。
我全然清醒了,宛如冷水從頭澆下,渾身冰冷。
是沈澤梟。

-3-
我方寸大亂。
他怎麼會回來?
我對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替身工具啊。
敲門聲再次響起,依舊是三下,極致的剋制。
他語速稍快:「阿槿,我想看看你。」
我坐起身,不能慌,不能露出馬腳。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睏倦又強裝鎮定地說:「沈先生,我……要去上廁所,還要洗澡,您等一下。」
我飛快跑進浴室,打開蓬頭,然後死死盯着脖子上的吻痕。
這是我昨天自己用瓶子口捏住的印子,爲求真實,我下了狠手,別說消除了,恐怕連粉底都遮不住!
但也不能不遮。
因爲出軌的人,第一反應肯定要撒謊,掩蓋。
沈澤梟是人精,我作戲得做全套。
我弄溼頭髮,僞裝成沐浴後的樣子,又換上高領的黑色連身裙,連手臂都被嚴嚴實實的罩住。
從領口露出的那半枚吻痕,我小心用創可貼粘住。
我對着鏡子,演出一個心虛又強裝鎮定的表情。
夠噁心人了吧。
沈澤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厭惡地提出離婚,讓我滾。
我打開門。
沈澤梟坐在沙發上,眉頭緊鎖,閉目養神。
他的臉色有點蒼白,下巴有淡淡的青色胡茬。
忘了戴手錶,西裝配套的袖釦也不知所蹤。
兩隻手,一隻手緊緊握着手機,另一隻垂在沙發扶手上,指節有四個深深的傷口。
恍若重擊過哪裏,不止一次。
不過他毫不在意,連創可貼都沒有貼。
「沈先生,你怎麼回來了?」
沈澤梟睜眼望我,瞳孔黑到發沉。
他撐着沙發站起身,方纔還着急的男人,此刻無比緩慢地走到我面前。
我下意識後退一步,卻被沈澤梟扯住手臂,拉了回來。
他垂眼睇着我的脖頸,瞳孔一點點縮小。
我強笑着說:「是出什麼事了嗎?」
他沒有回答,只用冰冷的手指,兩指並起,緩緩懸在創可貼上,似乎下一秒就會粗暴撕掉,連帶着撕掉我所有的謊言,然後怒氣衝衝,備受屈辱地撕掉我們那虛僞的一紙婚約。
我身子開始發抖,閉上眼等待被揭發。
可是,他的食指和中指只是輕輕搭在創可貼上。
沈澤梟平靜地問:「怎麼弄的?」
我故意躲閃,「就……就昨天不小心被書頁刮到了。」
「書頁……」沈澤梟很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你做晚在做什麼?」
他的指尖探入我的領口,只要再用力一拉,就能看到深藏在布料之下的吻痕。
我吞了下口水,「昨晚出去做了下頭髮護理。」
沈澤梟的呼吸聲變得凝重。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我,那一瞬間,我有種錯覺,他會將我拆喫入腹。
手指勒着領口,我順着那力道,踉蹌着險些倒入他的懷裏,我連忙伸長手臂,擋在他的胸膛。
他的手掌包攏住我的後腰,鐵箍般用力地,一點點地收緊,那隱忍的怒火似乎在用這種方式一點點地發泄。
我的力氣抵不過他,抗拒着的手臂都開始發軟。
沈澤梟一寸寸地靠近我。
「沈,沈總,不要。」我顫聲說,雖然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但直覺告訴我,會很危險。
我腦內一片空白,聲線都抖動,胡亂地求饒。
隔了三四秒。
他竟然緩慢收回手指,捏緊成拳,臉色變得鐵青,嘴角緊緊抿住。
我才反應過來我剛纔在說什麼——「我害怕,不要碰我,求求你。」
「我會給你分派兩個貼身保鏢,以後出門他們會跟着你,確保你的安全。」沈澤梟淡淡地宣告。
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等門外傳來那熟悉的引擎聲時,我才如夢初醒——
他不追究?
怎麼可能會這樣?!

-4-
我被監管得很嚴,幾乎沒機會掏出那部手機聯繫。
遠在國外的沈澤梟不知爲何,這一次只花了五天,就結束了出差,匆匆趕了回來。
他回來後,對我的監視便鬆了許多,我終於再次有機會拿起手機。
我用那張匿名手機卡發送信息。
「哥們,你這就玩不起了,就算出軌,離婚不就行了?幹嘛要把你老婆關起來。」
沈澤梟回覆地很快:「她沒出軌,我相信她,阿槿不是會做出這些事的人。」
我呆然地盯着這條短信。
什麼意思?
雖然我的確是因爲下不了決心真找個男人出軌,才出此下策的。但沈澤梟怎麼會這麼瞭解我是什麼樣的人。
他明明,明明對我極爲冷漠。
我拼盡全力,顧不得別的,火上澆油:
「沈總,你不會比我更瞭解你老婆的。」
「她有三顆痣,在肋骨,肚臍旁,還在……每次我用手指連點成線,順着痣滑下來,她就會刺激到抖個不停。」
「不過你是她的老公,結婚三年,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最後一句話,諷刺拉滿,因爲這三年,沈澤梟從未碰過我。
「砰!」我剛發完,忽然樓上傳來巨大的砸響聲。
聲音來自沈澤梟的書房。
我顫抖了一下,緊張地連忙將備用機藏起來。
那砸響聲又響了幾次。
接着,我聽見了沈澤梟下樓的聲音。
他疲憊地吩咐管家:「找人收拾一下,電腦需要重換。」
腳步聲靠近。
我嚇到顫抖,恍惚覺得他下一個要撕碎的就是我。
我逃避般縮進被窩,兀自裝睡。
我的門鎖自他回來之後,就莫名壞掉了。
沈澤梟輕輕扭動把手,似乎見臥室內一片黑暗,他沒有說話。
死寂中,他那劇烈的粗喘聲和未平復的雜亂心跳,明顯到極致,甚至讓我懷疑,沈澤梟是不是也能聽到我亂跳的心。
他走近了,越來越近。
我死死閉住雙眼。
沈澤梟沒有搖醒我,沒有大發雷霆地掐住我的脖子,要個解釋。
他站在我的牀邊。
即便我沒有睜眼,我依然能感受到有股銳利的,炙熱的目光,深深釘在我的小腹處,似乎在猶豫着要不要確認。
不要抖,保持呼吸平穩,演下去!
我一動不動。
忽然感覺身側的牀墊壓了下去。
沈澤梟緩緩躺在了我的身旁。
那冰冷又滾燙的眼神,依舊凝在我的身上。
我咬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給他再點火!
我宛若陷入一個美夢般迷迷糊糊地轉過身,將腦袋拱向他的懷裏。
沈澤梟頓了一下,那烈烈辣辣的目光,忽然變得和緩。
「老公……」我囈語。
沈澤梟僵硬了一瞬。
我不依不饒地用雙臂纏繞住他,用盡我畢生最甜膩的聲線,「老公,抱抱。」
我以爲他會生氣,甚至會打醒我。
因爲,我從未叫過他老公,他知道,我喚的是另外一個人。
可是——
他死死瞪着我,用力地握緊我的手臂,氣到發顫,可是下一瞬,聽到我的悶哼,卻逼着自己松下力氣。
沈澤梟扣住我的後腦勺,讓我抱得更緊。
他吻了吻我的頭髮。
然後一下下用手掌從上往下撫着我的後背,是笨拙又輕柔的哄睡姿勢。
他低聲說:「嗯,老公抱。」
我僵住了。
他這種詭異的平靜,簡直瘋到了極致。
沈澤梟是出類拔萃的聰明人,他合該在第一次收到短信的時候,就明白我出軌了,爲了不敗露醜聞,他應該儘快擬好離婚協議,逼迫我淨身出戶。
可是,他卻一次又一次地否認,一次又一次偏激地,瘋狂地,固執地否認我和別人睡了。
甚至,現在在自我催眠般,搶奪着說給別人聽的撒嬌。
他到底在做什麼?
沈澤梟以爲我停下囈語,是陷入更深的長眠。
他無聲地掀開被子,手指抵在我的肋骨處,然後順着那痣的方向輕輕往下滑。
輕輕一下,指腹溫涼。
極快,快到我壓根沒反應過來,自己就猛然縮起身子,抖得不成樣子。
那短信明明是我編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被別人摸痣,真的會有種電流竄入的刺激!
我狼狽地顫抖,簡直裝不下去,立刻想要轉身躲開。
沈澤梟便停下撫摸的動作,用雙臂徹徹底底地環住我,逼着我面對面貼住他。
用力,牢固,宛如同心鎖,緊到我的胸膛能感受到來自他肋骨下的心跳。
雜亂,瘋狂,有力。
他輕輕地低語:「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他真的瘋了。
簡直背棄了所有理智又冷靜的邏輯和權衡利弊,徹底成了一個野獸。
野蠻,直接,不留通融地佔有。
就好像我被叼入他的巢穴,就只能屬於他。
沈澤梟物化了我,物化了他自己,我們不是有脆弱皮囊和敏感靈魂的人類,而是兩枚沒有生命的鐵鎖。
「咔」的一聲,鎖在一起。
就能固執地認爲,我是他的,他是我的。
他真的瘋了。
我在黑暗中睜開眼,在滾燙的胸膛和手臂之間,複雜地盯着沈澤梟的睡顏。
直到眼皮發沉,我陷入夢鄉。
夢中,三年前的我哭叫着求沈澤梟放過我。
他冷冷地看着我。
直到我喊道:「我又不欠你什麼,你沒理由鎖住我!」
他才後退一步,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才抬眼,「你欠我。你姐姐私奔毀了婚約,所以你這輩子都得賠給我,我不會放你走的。」
我那時癱軟在地,摸着那張和姐姐相似的臉,終於明白,他死都不放過我,是因爲把我當成了我姐姐的替身。
如此過了三年,苦悶又不堪。
我睜開眼時,沈澤梟已經離開了。
身旁的牀鋪平整乾淨,像是從未有人來過。

-5-
我收到了沈澤梟的回覆。
「你有拍她的其他照片和視頻嗎?」
我反應過來:「兄弟,我風流又不下流,我不Ŧũ̂³拍女人的豔照。」
「你就是靠這套油嘴滑舌欺騙她的嗎?她那麼小,畜牲。」
我被罵得滿臉問號:「?我們是真心相愛。」
而且我哪裏小了,我二十三了,碩士都快畢業了。
沈澤梟:「離開她,直接說你要多少錢?」
我氣極:「我說了,哥們,我們是真心相愛。你離開她,我給你開個價好不好?」
沈澤梟:「你不值得她愛。」
我不樂意聽這句話,性轉後的我,也是很優秀的好不好。
我變本加厲,忍着長針眼的風險保存了一張腹肌照網圖和另一張其他部位的網圖,全發給了沈澤梟。
「老子本錢很大,你放心,你老婆喫得很好。」
這次,我沒有聽見砸東西的聲音。
隔了一秒。
坐在客廳的沈澤梟,冷不丁冒出一聲嘲諷的,鄙夷的冷笑,「呵。」
不大嗎?
雖然我沒實地見過別人的,但照片裏的應該挺大的了吧。
那他笑毛啊。
沈澤梟很快發來新消息。
我打眼一看,汗毛豎立。
「上月 27 號你或者你託人去過巴塞羅那,在那買了一張電話卡,是嗎?」
沈澤梟:「你真以爲,用不記名電話卡,我就查不出你是誰了嗎?」
沈澤梟:「我會一個一個查,仔仔細細地就像剝掉你皮一樣認真地查。你最好是自己去的巴塞羅那。否則,託人購買,郵寄回國,可是有地址的。」
沈澤梟:「你睡覺的時候,最好睜着眼。哥們。」
最後兩個字,是純粹的,惡劣至極的嘲諷。
我不甘示弱,「我當然要睜着眼睡,能多看你老婆幾眼。」
「啪!」
門外,杯子又被沈澤梟砸了。
沈澤梟:「她和你只是玩玩而已。」
我死咬牙,「是嗎?那不如你看看你老婆最近的變化吧!」
關上手機。
我瞬時冷靜。
變化……
Ṱũ̂₃
一個人找了小三後,會有什麼變化來着?
我開始健身。
每日清早,我都會在健身房做滿四十分鐘無氧加十五分鐘有氧。
不到兩日,管家爲難地說健身房壞了。
我說沒事,哪個器材好,我就用哪個。
他說都壞了。連健身房的門鎖也壞了,打不開。
我鼓着氣,開始在客廳鋪瑜伽墊跳操。
沈澤梟不知爲何,最近一直在家辦公,還好死不死穩坐客廳沙發。
他死盯着電腦,冷不丁問:「最近怎麼開始鍛鍊了?」
簡直是瞌睡送枕頭,我別開頭,「我還不夠瘦。」
電視中的健身博主彎腰,指尖碰腳尖,開始拉伸。
我有樣學樣。
沈澤梟喉頭滾動,聲音帶了點澀意,「夠瘦了。」
我氣喘吁吁地說:「我想鍛鍊,有馬甲線才漂亮。」
沈澤梟極快地問:「誰說的?」
我愣了一下,不知爲何,竟然有些猶豫,要不要在此時將窗戶紙捅破。
明明是我最期盼得逞的事。
我卻下意識像是真出軌般,想要拼命掩藏。
我給自己找理由,大概是因爲,這個時候的氛圍太好了,好到不像是我們。
我和沈澤梟,向來匆忙,向來疏離,他忙着工作,我忙着忍受他工作。
我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各幹各的事情,卻又能時不時搭一句話,像一對真正的夫妻那樣。
我正爲自己的心境而迷茫時,沈澤梟極輕極快地放棄詢問,「算了,沒事。」
他竟然輕飄飄地把窺探真相的機會就這樣放棄了。
那一瞬間,我有種詭異的感覺。
我們似乎心照不宣,在悉心維護着我們手腕上那根脆弱又纖細的,紙捻的紅線。
可隔了幾分鐘,去臥室換衣服的我,看到了沈澤梟發來的新信息。
始終平靜地穩坐在沙發的沈澤梟,曾在我某個轉身之際,手指用力點動,發送給那個匿名者——
「畜牲,我要你死。」

-6-
電視也壞了,其餘節目都能看,只是不能放健身視頻了。
管家爲難地通知我。
每早八點都要用吸塵器清掃整屋,我不能在客廳鍛鍊了。
我深吸一口氣。
開始學習烘培。
管家好奇地探問,我微笑着說:「看着自己親手做的東西被別人喫下,會很開心的。」
沈澤梟臉色沉冷地站在樓梯口,腦袋隨着我在島臺和廚房的行動來緩緩移動。
烤糊的曲奇,我自己喫掉。
給好奇的管家分了兩塊烤好的。
其餘的,都包進紙袋了,繫上蝴蝶結。
親手烘焙,足以證明我在外面有人了吧,而且我對他還很認真。
我回臥室穿好衣服,「沈總,我有個組會要出去一會。」
沈澤梟正靠在島臺上,面無表情地盯着空落落的烤盤。
他抬眼看我。
是要爆發了嗎?是要宣佈離婚了嗎?
我心恨不得懸在嗓子眼。
但他只是輕輕挑眉,甚至露出一個惡劣又痞壞的冷笑。
「好啊,去吧。」
旋即離開。
我走過去,愣住了。
我放在桌子上的那袋曲奇,全沒了。
就連烤糊的,剩下沒喫的,也都沒了。
沈澤梟!
我本來可以分給導師和師兄師姐喫的,他給我全扔Ṭų₋了?!
我氣到無力。
揹着他狂發短信:「你老婆說你最近在家總發脾氣,她很害怕,每天晚上很想我,還哭了。」
「沈總,爲什麼還不離婚呢?你這樣將就糾纏有什麼意義?勝負輸贏有這麼重要嗎?」
「她不欠你什麼,你們是毫無感情的權財交易之下的聯姻罷了。你早就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了,爲什麼還不放過她呢?」
沈澤梟:「她哭了?」
我呆然地盯着這條短信,都不知道該怎麼回覆。
這是重點嗎?重點是離婚吧。
沈澤梟發來第二條短信:「你也住在寧安區?」
我冷汗頓生,他怎麼查到的。
但不等我否認,沈澤梟就說:「我快找到你了,下流得像野狗一樣的敗類。」
我慌亂地關上手機。
冷汗頓生。
我的時間,不多了。
我必須得搏一把,不能再這樣隔靴搔癢般試探了!

-7-
我顫抖地捏着那封自己草擬的離婚協議,將它放進挎包中。
然後穿上最短的裙子和高跟鞋,化妝,噴香水,然後推開門。
「我要出去一趟。」
沈澤梟沉默地看着我。
這似乎是我們這些天,頭一回這麼長久又仔細地對視。
客廳的燈光罩在他臉上,顴骨落下一片陰影。
他似乎瘦了,雙眼摻雜着紅血絲。
整個人像是將命數宛若蠟燭把放在火上烤炙,又精神又清醒,又蒼白又冷豔。
他到底坐在客廳,坐了多久?
「你去哪裏?」他淡淡問。
「朋友家。」
「哪個朋友。」沈澤梟的目光凝在我過短的裙襬上,神色越發幽深。
「你不認識。」
他露出微笑,無聲地笑到眼角發皺,然後搖搖頭,「你說說看,我不就認識了。」
「沈總,我們的婚姻只是一場交易,結婚時你答應了,我們互不干涉對方私生活——」
他緩慢地站起身,189 的身子,寬肩窄腰,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我這才意識到,他今日沒穿西裝,而是穿了一件極爲修身的黑色毛衣。
布料服帖,被他胸膛緊緊繃起來。
他垂眼望着我,緩緩摘掉鼻樑上那副防藍光眼鏡,甩到沙發上。
「繼續說啊,阿槿。讓我數數,還有幾句刺耳的話要留給我。」
我顫抖地後退,又倔強開口,「還有,我不欠你什麼。我姐姐回國了,她如果知道你這麼對待我,她更不會喜歡你的。」
這句話似乎有用。
沈澤梟輕微又飛快地皺了一下眉,「什麼?」
我吞了下口水,「我就要走。我不僅要走,我還要和你離婚!」
我不管不顧,扔下離婚協議,迅速往門口跑。
這句話,終於說出口。
結束了我所有提心吊膽的日子。
我瞬間感受Ţų₌到一種輕鬆和暢快,感覺自己像是終於排完長隊,坐上心心念唸的過山車了一樣。
輕鬆過後,是迷茫的緊張與恐懼。
我大步向門口衝去,逃命般用雙手抱住門把手,剛打開一半——
「砰!」
門被沈澤梟一拳砸關。
他死死摁住我的雙手,「你敢?」
沈澤梟望着我,神色一點都不猙獰,甚至略顯平靜。
但他的眼眸極深,呼吸不受控制般變得無比慌亂。
我咬牙:「沈總!我外頭有人了!你清醒一點!」
他咬緊牙關,我簡直能看到他太陽穴的青筋在跳動。
他被我氣到快要昏厥似的,雙膝緊鎖着我的雙腿,膝蓋抵着門,氣到站不穩,手掌卻還死死捏着我要開門的手。
整個人像蛇般死死纏住我。
那張冰冷又無情的嘴,說不出任何髒話,卻又說不出任何求情的甜言蜜語。
只能咬着牙又重複,「你敢?」
我感覺和他胸膛相貼的後背,滾燙到生痛,那股痛意像是電流,順着骨骼和血流,一路往下。
大腦發白,我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喘息聲,更別提理智。
光線太明亮了,我無法不注意,那張冷豔的臉,以及用力到恨不得嵌在一塊的身體。
我哆哆嗦嗦,咬牙說話。
本想說些逼迫的狠話。
聲音卻比我本人更沒出息的提前倒戈。
發軟,如同哽咽般下意識說:「你又不愛我。」
我喘息着,低聲說:「沈澤梟,求求你,離婚吧,你不愛我,有人會愛我的。」
沈澤梟的呼吸聲止住了一瞬,他渾身僵硬,緊緊咬牙,似乎要說什麼,但還是開不了口一般。
他慌到發軟的身子逐漸恢復了力氣,手掌扶着門,站直了。
我剛要再去碰門把手,卻被他一把抱了起來。
「你做什麼!」我慌亂掙扎。
沈澤梟面無表情地任由我踢踹,狠狠吻我,走路時,故意一腳碾在那離婚協議上。
「離婚?除非我死。」
我氣得哭了,「你憑什麼這麼對我?憑什麼不講理。」
沈澤梟將我抱到牀上。
他說:「憑我們結婚了,這輩子就只能和對方糾纏。」
我故意刺激他:「我喜歡他!我和他睡了!」
最後一層窗戶紙撕破,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驚天動地。
他和緩地脫去自己的衣服。
雙脣被我撕咬到發紅,襯得臉龐更加冷白,穠麗。
渾身的肌肉線條,完美到精緻,甚至比我發的那張網圖還要漂亮。
他低着頭,看着我,「那又如何?」
我愣住了,「什麼?」
沈澤梟面無表情地說:「你還小,對那檔子事好奇想玩玩很正常。」
我不可置信。
他垂眸看着我,脫掉最後一層。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某處。
忽然明白了,爲什麼沈澤梟看到那兩張挑釁的照片,只會發出冷笑。
他的確有鄙夷的資格。
沈澤梟輕輕握住我的手腕,低下頭,我聞到了他身上荷爾蒙的味道。
沒了那些層層疊疊的,繁複禁慾的西裝阻礙。
沒了他做不完的工作和冰冷的話語。
我第一次,意識到一件顯而易見的事,沈澤梟是個男人,一個渾身充滿侵佔性的男人。
「你……」我甚至感覺舌頭髮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所有感官在這一瞬間都全凝聚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他淡淡地看着我,「阿槿,你只是餓了。爲了垃圾食品就要離家出走,是小孩子的做法。」
他摸着我的額頭,溫柔地,霸道地讓我仰起頭。
又是一個綿長的吻。
我幾乎窒息。
甚至快要忘卻自己原本的目的。
沈澤梟的手攏在我的脖頸,力道不重,微微窒息,他居高臨下地審視着我,低聲說:「但你想爲了垃圾離開我,這可不行。做錯了事,還是要罰。」
我渾身微微顫抖,說話都哆嗦,宛若被魅魔催眠了似的,只會順着他的話回應,「怎,怎麼罰?」
那三枚痣再次被連續滑過。
我顫抖着求饒。
沈澤梟靜靜地看着,等到我第二次求饒無果,眼角沁淚後,他嘆了口氣,原諒了我的所有過錯般,吻着我,欲往更深處。
……
「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響了。
沈澤梟裝作沒聽到,還想繼續。
不到一會,臥室的門被敲響。
「阿槿,我是姐姐!沈總,你也在嗎?」我姐姐的聲音關切又急迫地傳來。
沈澤梟捏緊牀單,重重地深吸了一口氣,臉色難看到可怕。
他閉住眼,竭力平復。
是因爲見到喜歡的白月光,才這麼激動嗎?
我無聲苦笑,不知爲何,明明早就在三年前死了的心,又自虐般生出點疼痛。
也許是因爲,沈澤梟最近這些日子的表現太過佔有,讓我擁有了一些沒有根據的妄想。
「阿槿?」
姐姐又用力敲了幾下門,見沒人應,開始擰動把手。
我心頭一驚——我臥室的門鎖早就被弄壞了!
「別開門!去客廳等着,馬上來。」沈澤梟說,用被子遮住我。
「……好。」

-8-
我穿戴妥當,坐在姐姐身旁。
有種莫名的愧疚感。
沈澤梟一個人大馬金刀地坐在側邊沙發上,手指煩躁地扣動着沙發扶手,每隔幾秒就要深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
「姐姐,你怎麼回來?」
我姐姐咳嗽了一聲,似乎說這些話有些艱難,她猶豫地開口,「其實,我並沒有去過結婚三週年紀念日,我是一個人旅遊散心的。」
「啊Ṱųₔ?」我愣住了。
趙念桉吞吞吐吐。
「趙小姐,您有什麼話直說就好。」沈澤梟捏緊拳頭。
我姐姐猶豫不決,「初槿,我其實離婚了。」
我看着她,瞬間明白了她來的目的。
趙念桉將那張踩髒的離婚協議放在桌上,「我其實有點猶豫,但看到這份協議,我覺得還是要說一下。」
她看着沈澤梟,「沈總,當初我私奔出逃,是我欠了你,我現在可以嫁給你作彌補,請你放過我妹妹吧。」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明明是件大好的事情。
原本怎麼都不肯和我離的沈澤梟,面對正主,自然會放棄一個替身。
可是……
我爲什麼這麼……
我望着他們,沈澤梟和趙念桉無聲對視。
我應該高興的,不是麼?
我低下頭,隱瞞住自己所有的表情。
長久的寂靜後,沈澤梟開口:「什麼?」
趙念桉:「請您和我妹妹離婚吧。」
沈澤梟:「不用了。」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
他面無表情:「兩姐妹都輪流嫁給我,傳出去,我會被人笑掉大牙的。」
趙念桉:「我現在入了外籍,目前的名字還是夫姓,所以您放心,只要不露面,不會有人把我和妹妹聯繫在一起的。」
沈澤梟:「……」
趙念桉輕輕將那份離婚協議推過去,「沈總,麻煩您簽字吧。我欠你的,我來還,不要再折磨我的妹妹了。」
沈澤梟:「折磨?」
他氣到發笑,探過身,似乎最近受氣太過,讓他有了種破罐子破摔的瘋魔感。
他用生冷的眼神瞪着趙念桉,「我怎麼折磨了?你要不要問問你的好妹妹,倒底是誰折磨誰?」
他咬緊牙關,腮幫鼓起,百思不得其解,「爲什麼?爲什麼一天到晚,總有人要讓我們離婚?是,她是我強娶來的,我自己造的罪孽,她對我怎麼樣,我都認。但你,你算個什麼——」
他用力抿住嘴脣,似乎顧念着她是我的姐姐,用最後一絲理智壓住更加過分的話。
趙念桉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沈澤梟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漏嘴了,他的眼眸閃過一瞬滯澀,又匆匆掩蓋住。
但,什麼叫做,我是他強娶來的?
三年前,明明是趙沈兩家聯姻,我父親看上了商界新秀沈澤梟,不嫌ẗú⁷棄他出身不好,想將我姐姐嫁給他。
但是,姐姐意外邂逅了異國金髮藍眼的小提琴家,果斷私奔。
我當時還在上學,被迫壓着最低的法定結婚年齡 20 歲,嫁給了沈澤梟。
什麼叫,強娶?
趙念桉喃喃:「所以當初 Ian 是你安排的人,難怪那麼巧,我在哪裏都能碰見他,我以爲這是天賜的良緣。」
沈澤梟猛地站起來,他神情緊繃,「夠了,別說了。」
趙念桉也站了起來,她雙眼冒火,「所以,你壓根不喜歡我,你故意挑了個我的理想型接近我。我不欠你什麼,趙家也不欠你——」
「閉嘴!」沈澤梟聲線顫抖,罕見的色厲內荏,壓根蓋不住趙念桉冷靜到無情的聲音——
「我妹妹更是不欠你什麼!」
沈澤梟胸膛劇烈起伏,虛弱到像是被人毆打了一拳。
像是被剝開硬殼的蝸牛,暴曬在烈日中,蒼白到快要窒息。
「是了,我妹妹不欠你。兩家聯姻商議的生意合約也已經達成了。她想走,你憑什麼要強迫她留下?」趙念桉連聲指責。
竟然真的把向來睥睨商界的男人說得無力反駁。
沈澤梟發着抖,捏緊拳頭,「就是不許。」
他眼角泛紅,死死瞪着趙念桉,一下都不敢看我,「我就是不許!」
他方纔還說我像小孩,可現在,他卻比誰都像幼稚又蠻橫的小孩。
我姐姐像母牛般怒氣衝衝地擋在我面前,恨不得用犄角撞他,「你真以爲自己有錢就能讓所有人圍着你打轉?我妹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圈在這裏受你控制的工具!」
「沈澤梟,你耍心機也好,玩手段也罷,你去你的公司玩,你憑什麼欺負一個大學生?」
他蒼白地張着嘴。
我都想說,他沒有欺負我,他只是總不看我,不碰我,不愛我,讓我很難過。
趙念桉越說越氣,「你看看她過得是什麼日子?臥室的門壞了那麼久,你家大業大都不知道給她修。寫的離婚協議還被你踩了。你當過她是你老婆嗎?你對她好過嗎?阿槿可憐得很,手機卡都得託我買!」
一瞬間,我背後生汗,汗毛全豎起。
滿腦子,就兩個字——
完了。

-9-
沈澤梟原本脆弱的神色瞬間僵住。
他瞳孔驟縮,抬頭,「你說什麼?」
我嚇得拉住趙念桉的手臂。
求求求求求求求求了!!千萬別說了,我的姐!
趙念桉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又像看不爭氣的懦弱小孩似的瞪我,「怎麼?沈總現在又要裝着關心了嗎?我妹妹小小一個,外人都說是來享福做闊太太的,結果我去巴塞羅那問她想要什麼,她竟然只要了一張手機卡,可憐兮兮,生怕要多了似的!」
不是這樣的!
我渾身都打顫,不敢看沈澤梟的臉。
滿室的寂靜,長久到開始折磨人的程度。
趙念桉終於察覺出不對,「怎麼了?手機卡怎麼了?」
沈澤梟竟然笑了,很短促的笑聲,「沒怎麼。」
他的聲音越發低。
我感受到一股炙熱的目光死死盯着我,恨不得將我穿透,扎人般麻癢。
他輕輕地說:「都是我的錯,姐姐,對不起。」
突然之間,所有暴躁都沒了。好脾氣到隨着我的輩分,開始叫趙念桉姐姐!甚至低頭認錯。
「你……你不要做出這副樣子,太虛僞了!」ṭū́₄趙念桉也被唬住了。
沈澤梟:「嗯, 都是我的錯。但姐姐,我們夫妻之間, 還有些話需要聊清楚,給我們點空間。」
他半軟半硬, 將趙念桉哄了出去。
關上門的那瞬間。
我宛如感受到了自己的死期。
「咔噠」的鎖門聲,宛如發令槍。
我顧不得別的,飛快衝上二樓, 想要躲進他的房間。
我發誓, 我一開始只是想着他的房間可以反鎖而已, 我沒來得及想他房間裏也有牀!
但沈澤梟更快。
我還沒關上門,他就伸手抵開門扉, 垂眼望着我。
關了門, 反鎖, 單手脫掉還沒穿多久的毛衣。
一步步, 將我抵到牀邊。
我哭死,「我我我我錯了。」
沈澤梟:「晚了。」
我求饒:「我不離婚了。」
剛纔那出過後,是個人都該明白,他沒把我當替身, 甚至他可能有點喜歡我。
我想着…..也許可以再觀察觀察再考慮離不離婚。
沈澤梟點頭, 「想都別想。」
他推着我躺在牀上, 雙眼死死鎖住我, 像小獸般報復地親吻我的脖頸。
「吻痕, 嗯?還叫我哥們, 說把老婆讓給你, 嗯?膽子夠大啊,哥們。」
他親着我,隱忍許久的醋意終於爆發, 太過濃重, 甚至變成了委屈。
只不過,他向來不苟言笑,以至於一旦有情緒,都習慣性地用力控制, 直到親了很久, 像從我身上攫取到充足力量後。
我才聽見他輕輕說:「我沒有不愛你, 我只是害怕說出口,你的回應是不愛我。」
沈澤梟緊緊抱住我。
我猶豫了許久,小心地伸出手回抱住他。
那一瞬間,他的脊骨都激動到發抖。
良久後,他小聲問:「阿槿, 你可以再說一次, 那個老公抱抱嗎?」
我忍無可忍:「走開。」
沈澤梟自然沒有走, 反而離得更近, 更近,超級近。
這一次,再也沒有門鈴響起。
我看着那些曾經僞造過吻痕的地方, 原模原樣被他覆蓋上吻痕。
這才知道, 這小子原來也懷揣着濃烈的醋意,將那張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刻在腦內。
窗簾隨風來回浮動。
日落, 日又升。
藉着晨光,我迷迷糊糊地抬眼。
他書桌角落偷偷藏着的,正是我丟失的那袋曲奇。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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