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救NPC

穿成京圈太子爺的惡毒小媽。
看着他二百一十一分的高考成績,我提前黑化了。
我一把奪過他手中的佛珠:「盤盤盤,都他媽腱鞘炎了還盤!」
「家裏給你這麼好的教育資源,天天就知道喝酒、飆車、白月光。」
「考不上 985 就給我去復讀。」
「……」
他那些混不吝的朋友抖得像只鵪鶉:「罵了他就不能罵我嘍!」

-1-
我穿過來時,京圈太子爺正逼我給他的白月光跪地舔鞋。
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富二代們將我圍得水泄不通。
「跪下,舔乾淨。」
坐在正對面的人面色冷峻,左手盤着佛珠,說出的話卻是字字緊逼。
我轉轉脖子,努力接收着這本書的情節。
原主名叫沈竹心,是比男主江燃野大五歲的惡毒小媽。
剛嫁過來三天就成了寡婦,此後一直試圖勾引男主,但每天都被花樣羞辱。
今天的跪舔戲碼是一個關鍵節點,直接導致沈竹心一個月後內心扭曲,徹底黑化。
她開始在男主和白月光之間無腦挑撥,卻每次都被白月光精準打擊。
在沈竹心精神即將崩潰之際,白月光還寄來了兩人的密照刺激她,把沈竹心送進了精神病院,最終原主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
憨批一個……
我煩躁地揉了揉眉心,這比高考生還難搞!
而且我他媽又沒踩她。
憑什麼?
今天本該是我帶的第一屆高考生查分的日子,我卻要在這裏給別人舔鞋!
多大的本事?
多大的面子啊?
我撥開人羣,扶着腰肌勞損的老腰,直接衝到了江燃野面前。
他輕捻佛珠玩着繞指柔,單手掐着旁邊白月光楚思的腰。
四周響起嗤笑,還有人在輕聲下注:
「我賭二十萬,她會先舔右腳。」
「一個拜金女,爲了錢,可以嫁給大自己二十五歲的江伯伯,得不到遺產又來勾引自己的繼子。」
「嘖嘖嘖……」
耳邊聒噪的聲音不絕於耳,江燃野顯然也聽到了,有些不悅地微微蹙眉,朝我昂起下巴:「想通了?」
我忽略耳邊聒噪的聲音,看着兩人氣不打一處來。
我想通你個仙人闆闆。
「看好了,現在——纔是我踩了她。」
我說着話,就朝着楚思的小白鞋狠狠地踩了下去。
江燃野瞳孔微張,手腕上的佛珠硌得吱吱響,在空蕩的包間迴盪。
他正要起身,被我一個掌推重新按回了沙發。
我順勢將手撐在他的身側,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說道:「現在,分析一下受力點和受力情況。」
我當老師三年,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拿着大好資源浪費青春的學生。
平時教訓慣了,一開口就是十足的壓迫感,就連周遭的混不吝們也被嚇了一跳,沒有一人敢上前來勸阻。
「快點,受力點在哪裏?」
我穿着小高跟,用力向下踩去。
江燃野被我嚇得一愣一愣,嘴微微張開,眼睫飛快抖動:「在……在……」
四周一片寂靜,在場的人連大氣也不敢出。
直到一個一米九的傻大個晃晃悠悠地撞進門,纔打破了局面。
他似乎和江燃野關係極好,捂着肚子笑呵呵地湊走上前來:
「江哥,出分了,你猜你高考多少分?」
「二百一十一!你怎麼揹着我們偷偷上一本呢?」
他捂着肚子笑了許久,這才察覺到屋內氣氛有些不對勁,立刻收起了八顆大白牙。
我機械地轉過頭來,腳下猛地用力,楚思張大嘴巴吸氣,臉色比鞋還要白:
「二百一十一分!」
「江燃野你是用腳寫的嗎?」
我一把奪過他手中的佛珠:「盤盤盤,都他媽腱鞘炎了還盤!」
「家裏給你這麼好的教育資源,天天就知道喝酒、飆車、白月光。」
「考不上 985 就給我去復讀。」
「……」

-2-
那晚,我拿聖女果當粉筆頭,追了江燃野整整三條街。
中途,江燃野緊繃着下頜和我對峙:「沈竹心,你是不是瘋了?」
我一個暴扣直接把他扇懵了:「我瘋了?給你請的家教一個小時一萬塊錢,你就考二百一十一,誰特麼瘋了,啊?」
他那些混不吝的朋友們縮在角落裏,抖得像只鵪鶉:「罵了他就不能罵我們嘍!」
白月光楚思捂着右腳,面色猙獰:「四百二十!我考了四百二十!你踩我幹嘛?」
包廂內雞飛狗跳,路過的服務生搖搖頭,偷偷豎起大拇指:「玩得可真花!」
……

-3-
第二天,我是在江家老宅五十平的大牀上醒來的。
昨晚情緒太過激動,現在回想起來,男主雖然年紀小,但喝酒飆車一個不落,着實是個不要命的主。
要不……還是先保命再說?
但我還是天真了,故事線哪有那麼容易脫離。
我剛躡手躡腳地走出門,迎面就撞上了江燃野。
他黑着眼圈,單手插兜,不知道在我門口守了多久:
「這是準備去哪兒,小媽?」
我昂頭,視線正對上他滾動的喉結和緊繃的下頜。
嘶哈……
我錯了。
我心臟看什麼都髒。
「晨跑?有意見?你一天天的就知道喝酒,也不知道運動運動,小心年紀輕輕就長肚子……」
我一開口就剎不住車,學生就給我取過一個外號叫「沈炮」。
江燃野紅着耳尖,抿了抿脣:「知道了,一起。」
我看着他的背影,當場石化。
一起?
什麼叫一起?
……
和江燃野肩並肩繞着別墅跑步時,我才發現牛吹大了。
爲什麼別人穿書都是魂穿,我魂穿還帶着一身病?
「不……不行了,你先跑你的。」我嗓子冒着煙,話都說不利索。
上學時,跑個八百都能要我小命。
江燃野也不惱,坐在我旁邊,不動聲色地遞過來一瓶水。
我愣了愣才接過來。
原書中,江燃野的性格之前還是乖巧型的,不過母親在他初中時因病去ṭûₘ世,在外一直扮演恩愛夫妻的爸爸在葬禮第二天就領了人回家。
他喝酒、飆車的習慣就是在這時候染上的,性格也變得乖戾又難以捉摸。
之前學校的心理培訓說過,青春期是戀母情結的高發期。
Oh, No!
親情變愛情,這可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悄悄往旁邊挪了挪,卻又被他一把扯了回來:「又去哪兒?」
我嚥了咽口水,艱難地開了口:「你該不會是……」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我腦海中閃現了一百部禁忌骨科虐戀大電影,望着別墅中心的露天游泳池。
嗚嗚,實在不行就去死吧。
許是看透了我心中的小九九,江燃野骨節分明的指節在我面前打了個響指,重新端起了架子,彷彿今天在我房門口紅着臉的人不是他一樣。
「想什麼呢?」
「你不會以爲昨天拿出小媽的氣勢教訓我,我就會對你改觀吧?」
我拍拍胸脯,暗自鬆了一口氣。
呼~
沒事沒事,江燃野同學目前心理狀況良好,暫無發瘋跡象。
江燃野雙臂環胸,斜斜地靠在椅背上:「我打算復讀,你輔導我功課,一小時兩萬。」
他伸出尊貴的兩根金手指,渾身上下散發出璀璨的光芒。
我在現實世界裏,扣掉五險一金,加上班主任每月補助三百八,每月到手工資四千二百ţú₊零八塊九毛六,一年也就五萬多塊錢。
一小時兩萬。
媽媽,他是天使吧?
按摩椅、遊艇、大別墅……
我緊抿着脣,生怕自己笑出聲,看着江燃野重重地點了點頭:「成交。」

-4-
江家現在只剩下一位暫時替江燃野打理公司的小叔叔,人還在西海岸飄着。
江燃野把自己關在屋裏,商量了沒兩分鐘就了出來。
「怎麼樣?復讀的事兒,咱小叔叔沒意見吧?」
我拿着把破蒲扇湊上前去,手裏還跟西域美女似的託着一盤葡萄。
江燃野皺了皺眉頭,上下打量着我:「復讀他同意,他下個月就回國,你滿意了?」
我……
等他下樓,我這纔想起,原主在攀附江燃野爸爸之前,還試圖找過他冷漠禁慾的小叔叔江嶼舟。
不過,好像光着身子被趕了出來,一點面子沒給原主留。
他不會以爲我還對江嶼舟念念不忘吧?
不是?
他誰啊,值得我惦記這麼多年?
出了這個小插曲,江燃野連着幾天對我黑着臉。
這副嘴臉,在我把白月光楚思也拉來補習時,達到了頂峯。
「不是,沈竹心,你有病吧?你讓她過來幹嘛?」
江燃野見到楚思時,差點從椅子上蹦下來咬我。
「急什麼?補一個也是補,補兩個也是補,對吧?」
我繞到他身後,輕拍他的後背,給他順毛。
單獨給他補習的這段時間,我也摸透了他的一些小脾氣。
他這人,喫軟不喫硬,凡事慢慢哄着,總能說通,比小貓還好哄些。
楚思坐在對面,嘴裏含着一根棒棒糖,聲音有些含混不清:「你還委屈,要不是我爸聽你小叔說你復讀了,會把我也拉回來嗎?」
「四百二十!我考了四百二十!努努力沒準兒能走個二本,現在好了,都怪你……」
楚思揉着小肚子,別開臉,有些憤憤不平地咬了一口棒棒糖。
「呵,你夠本科線了嗎?」
「……」
江燃野今天夾槍帶棒的,裏外裏看楚思不順眼。
額……
我這也算變相挑撥了男女主關係吧?
賺錢也不忘走劇情,我可太努力了,我哭死。

-5-
兩人鬥嘴鬥了整整一個小時,最終以楚思落敗,跑去衛生間避風頭結束。
獨留我和江燃野在客廳。
「沈竹心,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江燃野指尖敲着紅木桌,抬眸定定地看着我。
我能有什麼意思?
打一份工,賺兩份錢。
促進男女主感情線的同時,順便還能完成我惡毒小媽的任務。
但這些我沒法說出口,只能看着慢慢逼近的江燃野氣勢減弱地回覆道:「你不是喜歡楚思嗎?生這麼大氣幹嘛?」
「呵,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我過喜歡她?你是不是覺得我小叔叔快回來了,想着趕緊把我打發出去,好給你倆騰地兒吧?」
江燃野緊握我的手腕,白皙的骨節留下片片紅痕。
不是,他怎麼會不喜歡楚思呢?
我又怎麼會還惦記着江嶼舟?
原劇情不是這樣的啊。
見我茫然無措,江燃野似乎更生氣了,繞過我徑直上了二樓,獨留我一個人在客廳茫然無措。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我剛來時,他還替白月光出頭呢,現在跟我說他不喜歡楚思?
我坐在沙發上發呆,直到有人推門而入,我才反應過來。
來人西裝筆挺地站在我面前,薄脣微抿,眉眼間是一臉清冷禁慾的模樣。
我努力回想着原書的情節。
哦,我那勾搭未果的禁慾系小叔叔江嶼舟。
他扶了扶金絲眼鏡,微微朝我探過身來,一字一頓地叫着我的名字:「沈竹心,我沒認錯人吧?」
江嶼舟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將我飄飄然帶到了雲端,我嚥了咽口水,忽然,江燃野的聲音自頭頂炸開:「你們在幹什麼?」

-6-
江嶼舟挽挽袖扣,抬手拍了拍擋在我面前、一臉警惕的江燃野:
「緊張什麼?我又不會喫了你小媽。」
聽到江嶼舟尾音的「小媽」二字,他這纔回神,低聲喚了聲「小叔」:
「小叔,你回國怎麼不說一聲?」
江嶼舟還沒來得及回覆,聞聲趕來的楚思興奮得飛撲到了他懷裏:「小叔叔,你怎麼回來了?」
他微微蹙眉,雙臂避嫌似的虛摟着楚思,聲音冷冷地偏頭看着江燃野:「你同學也在?」
楚思自知無趣,悻悻地從江嶼舟身上下來。
哦莫,難道楚思和江嶼舟還有過一段?
我怎麼不記得?
「抱歉,江叔叔,我爸叫我,我先回家了。」
我偷瞄了一眼不遠處的江燃野,自從江嶼舟回來,他臉色就隱隱有些不對勁。
這……大西北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我想起剛出現在這裏時,耳邊響起的一陣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請查收劇情,順利完成人物沈竹心的角色任務,即可返回現實世界。】
劇情沒辦法正常推進的話,我要怎麼回去啊?
我看着楚思羞憤逃離的背影,狠狠心,抬腳就追了上去。
如果劇情出現了偏離,那大概就是我本應該舔楚思鞋的那天。
媽的,該舔的一個也逃不過。
豁出去了。
等我追上楚思的時候,她已經跑到了露天泳池旁邊。
「楚思,你等……等……我……」
我撐着膝蓋,喘得像條狗。
楚思眼尾泛紅,眨着大眼睛無辜地看着我:「沈老師,你別喘了,我害怕。」
「怕什麼?你把腳給我,快點。」
我吊着一口氣,如末日喪屍緩緩向她靠近,嚇得楚思直接坐在地上大哭。
就在我即將抓住她腳踝的時候,一個踉蹌,直直地跌進了泳池裏。

-7-
等我醒來時,楚思正守在我牀邊。
「哭什麼哭?給我來瓶啤的,順順氣。」
我靠在牀邊,眼神不自覺地瞟向她的腳。
抬眸對上她的目光時,我才發現,自己好像個變態哦。
我吹了口啤酒沫,連忙轉移話題:
「咳咳,對了,你和江嶼舟怎麼回事,談過?」
畢竟,我不記得原書有過這一段。
楚思瞟了一眼門口,壓低聲音說:「我剛纔是不是很奇怪?我自己都想不明白,我和江叔叔明明都沒見過幾面。」
她剛纔叫的不是親暱的小叔叔,而是江叔叔。
眼神中清澈的愚蠢似乎也不像是裝的。
我剛要安撫她幾句,江燃野溼着頭髮出現在門口,不知道誰又招惹了這個小祖宗。
他對楚思冷着一張臉:「你爸派車來接你,就在樓下。」
等楚思走出房間,江燃野才收回目光:「怎麼,跳進泳池等着我小叔叔英雄救美?」
「可惜啊,沈竹心,你打錯算盤了……」
舔腳計劃沒有順利進行,我有些煩躁,微微嘆口氣,打斷了他的陰陽怪氣:「多謝你了。」
江燃野額間的溼發掛着晶瑩的水滴,忽地滴落在他的鼻尖,惹得他眼睫微顫。
我一時間看得有些出神,直到江嶼舟出現在他身後時,我才回過神來。
「王姨煮了薑湯,要端上來嗎?」
江嶼舟單手插兜,低沉的聲音不緊不慢,視線落到我手中的啤酒時,輕聲笑了笑:「看來是不需要了。」
「不不不,我下去喝點吧。」
我踩着拖鞋,越過江燃野炙熱的目光走下樓去。
相處這段時間,我總覺得江燃野身上有着一種超乎年齡的心性。
ṭŭⁿ以前的乖巧也好,現在的狠戾也罷,似乎都是只爲了完成某種性格,而特意表現出來的。
真的形容起來,我倒覺得陰陽怪氣更貼近他。
果然,大家的精神狀態都不怎麼好。

-8-
「所以呢?小叔叔打算住在這裏?」
江燃野半靠在椅背上,望着對面的江嶼舟。
我夾在中間,「刺溜刺溜」地炫着薑湯。
江嶼舟依舊坐得板正:「怎麼?不歡迎?」
「你臨時決定復讀,接管公司的計劃至少要推遲一年,我住在這裏,有什麼問題嗎?」
這裏是江家老宅,江燃野小時候就是在這裏長大的,江嶼舟也是江家的一分子。
我不關心他們怎麼住,問題是……我這個小媽,該住在哪裏呢?
我嗦了碗底最後一口湯汁,舉了舉手:「那個,要不我搬走?」
反正我也攢了點小錢,自力更生總不成問題吧。
「你走了,外邊會怎麼說我們江家?」
江嶼舟說得有理有據,但江燃野的臉色卻不太好看。
「那你覺得,以我們三個人的身份,住在一起合適嗎?外邊不會傳我們亂搞嗎?」
「那你會嗎?」江嶼舟微微靠近,像是隨時會吐出信子的毒蛇。
江燃野嚥了咽口水,將視線偏移到一旁。
片刻的沉默將屋內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緊張什麼?我只是暫住,等在公司附近找到合適的別墅,我就搬走了。」
江嶼舟適時鬆了鬆話頭,像是在安撫一頭暴躁的野獸。
這兩人……都好奇怪啊。

-9-
江嶼舟搬來這裏後,每天早出晚歸,我的生活似乎也沒有什麼太大變化。
除了我的血壓。
「不是,你告訴我,一個行星的運動軌跡,爲什麼會是 S 形?」
「算出來,它就是這樣啊,」江燃野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頭,「所以,真的沒有行星是走 S 彎的嗎?」
「我看你像個 S 彎,開普勒第一定律都不是說了,所有行星繞太陽運動的軌跡都是橢圓,是橢圓啊!啊!」
我此時簡直就像只無能狂怒的土撥鼠,真想扒開他的腦子看看,裏邊裝的都是什麼。
「題目解析給你寫在這裏了,好好看看,另外,今晚把這套新卷子做完,對了,楚思呢?這幾天怎麼沒來?」
江燃野慢慢湊過來,盯着我筆尖的方向:「哦,她說她害怕。」
……
都說了,我不是變態。
我繼續動筆寫着,鼻尖縈繞着淡淡的檸檬清香,在這裏住了這麼久,我們身上的味道,好像越來越像了。
「你起來點兒,熱。」我用手肘推了推他,紅着臉繼續寫。
江燃野重新靠回椅背上,悠悠地轉着佛珠:「對了,前幾天你說你哪個學生物理很好來着?你什麼時候還有別的學生了?」
我筆尖頓了頓,纔想起昨天講題的時候,提到了我之前的物理課代表,他簡直就是天賦型選手,上課不是做競賽題就是睡覺,他一抬頭,我的心就抖一抖。
「發什麼呆?叫什麼名字?」
叫什麼名字?他叫什麼名字來着?
他每天都會替我收齊全班的習題冊,他的本子總是放在最上邊,但是……他叫什麼來着?
我努力在腦海中搜尋,卻發現,我怎麼也找不到他的名字。
我帶的班一共三十七個人,每個人的名字,還有一模的成績,我都寫在了辦公桌上,沒理由不記得啊。
但我發現,不僅是他,我還忘記了很多人的名字。
我找了個藉口回房間,靠在門上大口呼吸。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劇情嚴重偏離後,我現實世界的記憶正在慢慢消失。
這本書像是生出了血藤,一步步將我捆住,將我慢慢同化爲書中的角色。
然後呢?
我是不是再也沒有辦法回去了?
這個想法像是一記猛拳,將我日漸安逸的生活激盪起層層浪花。
江燃野復讀學校的手續還有幾天就辦好了,等他回學校,我得想辦法把劇情推進一下。
對,向前彌補不了,就先向後推進。
我心裏盤算着,根本沒注意到站在我房間門口的江嶼舟。
他似乎是剛從公司回來,有些疲倦地半靠在門框上:「怎麼了?出這麼多汗。」
我摸了摸額頭,壓下重重心事,故作輕鬆地扯了扯嘴角:「沒什麼。」
「沈小姐,你好像一直都很緊張。」江嶼舟微微側身,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抬眸看着他,心跳還沒有完全平復,如雷如鼓,重重地敲擊着胸膛。
這叔侄兩人看起來有些相似,只是風格大不相同。
江燃野身上帶着一絲痞氣,但安全感十足,就像班上最後一排成天睡覺,但是會在關鍵時刻替全班出風頭的那種男生。
而江嶼舟周身自帶氣場,單單是站在你面前,就壓迫感十足。
「沒……沒什麼。」我怯生生地想要離開,卻被一雙寬厚的手掌撫住了腰側。
他像是得到了貪念許久的獵物,就連呼吸都變得慎之又慎,壓低着聲音在我耳邊開口,比平日裏的聲音更多了幾分危險的氣息:
「我還以爲,你怕我呢。」
我瞳孔微張,猛地偏頭看着他金絲眼鏡後清冷的眸子。
這個聲音……
爲什麼和我剛來時聽到的提示音,一模一樣?
他到底是誰?

-10-
「沈竹心,楚思找你。」
江燃野從旋轉樓梯緩步走上來,我猛地推開江嶼舟,攏了攏耳邊的碎髮。
「哦,來了來了。」
我穩了穩聲音,扶着樓梯扶手,一步一挪地走了下去。
江燃野把我的手機遞到我面前時,屏幕上顯示着四五個未接來電。
「你手機在客廳充電,楚思一直給你打電話,你在上邊幹嘛呢?」
江燃野越過我向後望,正好對上了江嶼舟的視線。
他摘掉了金絲眼鏡,骨節分明的手指撫摸着鏡框,彷彿剛剛那個靠近我的危險男人不是他ṱûₐ一樣。
他站在高處,又恢復了往日的清冷:「江燃野,下週我送你去新學校。」
江燃野微微眯起眼:「就不麻煩小叔了,她送我去就行了,是吧,沈竹心?」
不知爲何,兩個人之間總是瀰漫着淡淡的火藥味。
平靜的海面下,波濤洶湧。
我看着發出去的消息回了回神:「嗯,還有楚思,我送他們一起去。」
江嶼舟淡淡地點了點頭,但我分明看到,他生生折斷了手中的眼鏡,刺目的紅痕在掌心蔓延。
他到底,想要幹什麼呢?
我面色凝重地望着他離開的背影。
事情好像……越來越失控了?
江燃野在我面前打了個響指:「有什麼好看的?我開學後,你有什麼打算嗎?」
打算?
如果江嶼舟是偏離劇情後產生的支線劇情,那如果我趁早修復的話,一切是不是就可以回到正軌了呢?
除了舔腳,後續還有一個關鍵的劇情節點。
嗯,沒錯。
我昂了昂頭,對上他微微上挑的眼尾:「我要去精神病院。」

-11-
我來到楚思家的時候,她穿着白色高筒襪,直接擼到了膝蓋。
看見我時,還把腳朝裙襬裏縮了縮:「沈老師,那天就是江燃野犯渾,我真沒這癖好……」
我扶了扶額頭,這事算是解釋不清了。
「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幫忙。」
「沈老師換口味了?」
「嗯,去精神病院。」
楚思把我送到精神病院門口時,昂頭髮出一聲喟嘆:「啊,你來真的?」
我聳聳肩,帶上江燃野給我辦的心理諮詢師工作證:「這下你放心了?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再惦記你的腳。」
劇情走到這裏,應該就算迴歸正軌了。
惡毒小媽沈竹心被女主親手送進精神病院,完美。
我深吸一口氣,剛要進門,袖口被她輕輕捏住。
隨之而來的,是一個香香軟軟的擁抱。
「沈老師,雖然我沒江燃野聰明,沒他勤奮,成績提升也沒他快,還經常趁你給他講題的時候偷喫零食,但是……」
楚思抽了抽鼻子,聲音變得更加沉悶:「但是,真的很謝謝你。」
我帶的第一屆學生還沒畢業,沒想到,第一個抱着我哭的學生居然會是楚思。
我感到肩頭微微溼潤,正準備安慰她一下,她抽了抽鼻子:「你在裏邊,一定不要喫屎啊,記住,千萬別喫啊!」
……
我謝謝你啊,都說了我去裏邊是工作!工作!
我的手還虛停在她的後背,余光中,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江燃野站在馬路對面,陽光將他孤獨的身影拉得頎長。
本來都說了,不讓他送的。

-12-
那天晚上,江燃野第一次在我面前抽菸,直到我輕咳兩聲他才止住。
「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嗯?」
他的背影透露着超乎年齡的疲倦,似乎曾經無數次站在這個十字路口,看着人羣如織,飛蛾撲火。
「精神病院不是什麼你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地方。」
「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一輩子都出不來?甚至在橫死在裏邊都不會有人管?」
我嚥了咽口水,這趟本來就是奔着死去的。
這本書中的沈竹心,本來就是一個形象扁平的反派角色,爲了攀附男人的金錢,一次次將自己交付出去,拋棄尊嚴和底線,將這條道路上出現的所有同性視爲洪水猛獸。
雌競的終點,是父權凝視下的完美勝利者。
可是,這一切有什麼意義呢?
我班上三十七個人,有二十個女孩子,她們在四年後,七年後,或者十年後,會成爲優秀的醫生、工程師、導演、投資人……
世界對她們而言,應該同樣是曠野。
來到這裏後,才知道原來的世界有多好。
我抿了抿脣,朝他開了口:「能幫我弄一張市立精神病院的工作證嗎?」
不僅僅是爲了推進劇情,有些事情,我需要求證一下。
江燃野喉結上下滾動,隔着未散去的薄煙望着我:「沈竹心,你說,人總是會走向特定的結局嗎?」
他似乎對我去精神病院的事情早有預判,想要阻止,卻又力不從心。
我被他問住,望着樓下的竹林,愣了愣纔回道:「你還記得我之前講過的,薛定諤的貓嗎?」
「只有揭開蓋子的一瞬間,才能確切地知道貓是死的還是活的。」
「江燃野,不要急着給一個尚未結束的故事寫下結尾。」
或許,這次勝利的是我們。

-13-
我進精神病院的第二個月,有人坐不住了。
江嶼舟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 007 號病房裏,給把自己當成小蘑菇的病人往頭頂灑水。
這裏的人千奇百怪,反而襯得江嶼舟都有些不Ṫŭ¹正常。
他的髮絲打理得一絲不亂,手指鉤住杯沿,拇指抵在杯口慢慢摩挲,帶出一串低響。
「你找我?」我適時收起了小花灑。
江嶼舟扣了扣杯子,彎脣看着我:「你很聰明,比我以往遇到的人都要聰明。」
我坐在他對面,抵着身後的玻璃門微微前傾:「你是說梁思,還是江燃野的媽媽呢?」
我來這裏的第八天,在檔案室裏,發現了江燃野媽媽的病歷單。
住在這裏的三個月時間裏,曾五次試圖自殘甚至自殺,被接出院後沒多久就病逝了,而在這期間,江嶼舟曾來訪探望過三次。
江嶼舟臉色冷了幾分,卻依舊是淡然的模樣,彷彿一切都仍在掌握中。
江嶼舟望着遠處,像是翻開了久遠的記憶簿:「這本書的角色是從不同的時空跌落而來的,我抹去他們的記憶,讓他們按照我寫的劇本生活、工作,其實,他們不過是一串數據罷了。」
「她是在調試階段掉落的穿書者,也是第一位穿書者,我抹去了她原本的記憶,把她變成這本書的固定角色,變成了主角江燃野成長過程中的背景板。」
病歷單上的一字一句浮現在眼前,生活的苦難哪怕看一眼都覺得揪心,他怎麼可以雲淡風輕地說出這些話?
「其實書的劇情固定下來後,出現過很多穿書者,只是……有些實在無趣,我沒出手,讓他們走完原劇情,就放他們回去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竭力使自己冷靜下來:「那楚思呢?她算什麼?」
「她呀,呵。」
提及楚思時,他收回目光,擺弄着左腕的袖釦:「戀愛腦的蠢女人一個,上個副本里,我不過是勾了勾她,她就上趕着來舔我,還說什麼,可以爲了我背叛全世界,笑死了。」
怪不得,怪不得楚思一見面就那樣親切地稱呼他,殘留的記憶使得她本能地飛奔向她的愛。可是,江嶼舟這種人,他怎麼配呢?
我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房間內濃重的消毒水味道讓我冷靜了幾分:「那我呢?」
江嶼舟微微前傾:「沈竹心,你不一樣。」
「是嗎?」我抵住他的額頭,輕聲問道,「你不會愛上我了吧,江嶼舟?」
江嶼舟幾乎是瞬間就變了臉色,單手掐住我的脖頸,將我抵到身後的牆壁上。
角落裏的小蘑菇被嚇了一跳,背影裏的肩膀聳了聳。
我掙扎着張張嘴,朝他抬了抬手:「別看了,管好你的小孢子們。」
江嶼舟瞳孔微張,顫抖着朝我低吼:「沈竹心,別跟我玩這些花樣。」
江燃野的母親也好,梁思也好,我也罷,其實對江嶼舟來講,最多算攻略對象。
他喜歡聰明的、不顧一切的,所以他故意出現,引導劇情偏離,掩去她們身上的光芒,將她們困在身邊,永遠成爲書中的 NPC,變成愚蠢的,盲從的。
他將她們視爲玩物,所以他無法容忍自己對這些人動了心。
但是……慾望往往就是這樣的,愈是壓抑,愈是肆意生長。
在過去的某個副本中,總有一個瞬間,他是動心的。
只要抓住這個瞬間,將它投射到自己身上,就夠了。
我看着他盛怒的表情,覺得自己,好像是賭對了。
「承認吧,你就是愛上我了。」我啞着嗓子,又在他耳邊重複了一遍。
脖頸處的手微微鬆了鬆,我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江嶼舟,我們結婚吧。」

-14-
婚禮定在了下週。
我再次見到江燃野的時候,我和江嶼舟的閒話早就傳得沸沸揚揚。
「這就是你想的辦法?」
江燃野靠在門框上,腮邊咬得發緊。
「事發突然,這不是來找你商量了嘛。」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他順毛,探頭探腦地朝屋內走去。
「我們的婚禮在下週。」
我話音剛落,江燃野猛地關上身後的門:「所以呢?沈竹心,你他媽是來給我送請帖的嗎?」
「你小點兒聲,聽我慢慢說。」
江燃野掐腰喘着粗氣,我深吸一口氣,想着怎麼把他的世界其實是一本書解釋給他聽。
「首先我不是精神病,其次,現在的世界,可能是一本書……」
我屏住呼吸,靜靜等着江燃野的反應。
然後,他「哦」了一聲。
哦?
好吧,年輕人接受度就是高。
我扶了扶額,從包裏掏出來一個小袋子:「這裏是江嶼舟的指紋和虹膜信息,我確定沒有問題。」
這些是江嶼舟去精神病院找我那天,我在杯子和身後攝像機上提取出來的。
當然,縮在角落裏的小蘑菇幫了不少忙。
江燃野接過我手中的袋子,微微蹙眉:「然後呢?需要我做什麼?」
「今天下午,我會拉着他去試婚紗,你今天先去他別墅二樓最北邊的房間試一下,看看能不能打開房間,以及找到那本書。」
我和江嶼舟的婚禮是嚴重偏離原劇情的情節,也是書能量波動最大、最爲脆弱的時候。
因此,婚禮當天是摧毀它的最佳時機。
江燃野收起小袋子,一本正經地問出了第一個問題:「所以呢?爲什麼非要結婚?其他拖住他的辦法不行嗎?」
行,但也不太行。
因爲,我不僅自己想回家,我想竭盡所能地帶着所有人回家。
「我在他別墅附近安了一個能量放大器,對準的就是婚禮現場,你還有所有在現場的人,應該就都可以回家了。」
江燃野沉默了片刻,失神地坐在沙發上,愣了許久,才沙啞地開了口:「那我會去哪裏?」
「回到你原本的世界吧。」
「原本的世界裏,也有你嗎?」

-15-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爲了確保婚禮當天不出差錯,江燃野又找了兩個朋友幫忙。
我收到他消息的時候,江嶼舟剛和策劃師交代完婚禮的細節。
江嶼舟從背後環住我的腰,緩緩俯身:「在想什麼?」
他心情大好,看到我躲開也不惱。
「在想爲什麼你對婚禮這麼上心。」
從婚禮籌備開始,我只提了句「我要全城的人都來見證我們的婚禮」,其餘的細節都是他在跟進敲定。
也正因爲這樣,我們纔能有更多的機會去試錯,保證婚禮當天的計劃萬無一失。
其實從我提出結婚開始,江嶼舟就有些飄飄然了。
或許,在這本書過往的副本當中,從沒出現過這種事,所以他覺得新奇有趣,他好像又變回了一個小孩子。
一場盛大的婚禮,我要的是盛大,而他要的是一場婚禮。
江嶼舟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劃過桌上的煙花燃放時間表:「你知道嗎?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雙雙出軌了,家裏總是有很多人,但從沒人管過我。」
「我不明白他們爲什麼會生下我,也不知道什麼是家,什麼是愛。」
「沈竹心,我不重啓副本了,我們就這樣生活下去好不好?」
我握了握拳,沒有說話。
無論什麼樣的過往,都不是他將這麼多鮮活的生命困在書裏,日復一日陪他上演狗血戲碼的藉口。

-16-
婚禮如期舉行。
幾乎全城的人都來了,雖然大部分是來看熱鬧的,但江嶼舟站在臺上時,嘴角依舊噙着笑:「喜歡嗎?」
我拎着裙襬昂頭看着他:「喜歡,但我最喜歡的部分還沒到。」
他以爲我說的是宣誓,但我說的,其實是煙花。
煙花綻放的時刻,就是這本書崩塌的開始。
最先出現異樣的人,是江嶼舟。
他穿着精心準備的禮服,喉嚨下方的領結端端正正。
他滿心期待着一場婚禮,小心翼翼地將戒指戴進我的右手,但就在即將接觸的瞬間,他的手指卻變成了透明。
「沈竹心,你做了什麼?」他錯愕地看着我,手中的戒指轉了幾圈,緩緩滑落到腳邊。
我看着他慢慢消失的身體,拎起裙襬,踢掉了腳下的高跟鞋:「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江嶼舟?」
我繞過他,走到舞臺的正中央,看着臺下竊竊私語的樣子,老師之魂開始熊熊燃燒。
「下邊吵什麼?你們結婚還是我結婚?」
臺下安靜了幾分,江嶼舟依舊站在原地,驚恐錯愕地看着我。
來這裏的穿書者,不是被他誘哄留在這裏,就是像走流水劇情一樣,然後拍拍屁股回家。
江嶼舟沒有想到,會有人掀了他這本書。
媽的,早看他不順眼了。
我拿起話筒,對着漸漸安靜下來的人羣:
「今天我們大家聚在這裏,不是爲了慶祝我的婚禮,而是爲了提前歡送大家回家。」
「我是一名高中物理老師,我在這裏也收了一位學生,有天他問我,人是否總會走向特定的結局。」
「我覺得不是的,即便在這個模式化的書中,依然有角色在慢慢覺醒,反抗原有的命運枷鎖。」
「不可一世的京圈少爺成了我的盟友,楚思回到學校復讀,聽說成績可以提升到五百分,我成了精神病院的小蘑菇最好的朋友。」
我抬頭,正看到匆忙趕來的江燃野:「江燃野,貓還活着,這次,勝利的是我們。」
頭頂忽地炸開一個巨大的煙花,躁動的人羣在斑駁交錯的光影中,慢慢消失,回到原本的時空。
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我看到江燃野顫抖着雙脣,吻上了我的指尖。
真是的……

-17-
再次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刺目的白。
學生嘰嘰喳喳地圍在我身邊:
「醒了醒了,快ẗüₑ去叫醫生。」
「沈炮,你說我們成績都那麼好,你上什麼火?幸虧發現得早,嚇死我們了。」
「對了,你來做做主,那航空航天專業怎麼會是修飛機呢?明明是造飛機的。」
「你知道嗎?今年狀元是物理課代表王皓楠,學校都傳要分你一套房,開心不?年薪一下子從五萬變到了一百萬。」
「……」
我望着天花板,長舒了一口氣。
開心。
回家真好啊。
學生將我圍成一團,好像還是上輩子的事。
王皓楠身後跟着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年輕醫生,聲音低沉魅惑,眼尾有些微微上挑:「病人剛醒,需要靜養。」
我把雙臂枕在腦後,ƭú₂靜靜地看着他。
哎,姐弟戀,煩死了。
江燃野視角·番外

-1-
我從前一直以爲我叫江燃野。
後來才發現,這名字不過是我在這個劇本中的一個代名詞。
我日復一日地重複着一個狗血劇本。
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周圍開始有人變得有些不同。
最先發生變化的人,是楚思。
作爲我的白月光,這一次,她卻喜歡上了我的小叔叔。
我有過一瞬間的心痛,但當我意識到,她不過也是一個角色的時候,忽然就有些釋懷了。
我們就這樣不知疲倦地在八音盒的中央轉着,終點之後又是起點。
第二次發生變化的人,是我最看不懂的小媽,沈竹心。
當我按照流程,說出那句冰冷的臺詞時,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爬過來舔着鞋子,而是轉了轉脖子,猛地踩在了楚思腳上。
她扯落我手腕的佛珠,將現場攪得彷彿大型高考懺悔現場。
那瞬間,我似乎聽到了八音盒內部齒輪轉動發出的哀鳴。
這個龐大的神祕機器,終於出現裂縫了嗎?

-2-
關鍵的劇情節點沒有發生,我在她房門外站了一宿,最終決定還是冒險一試。
萬一呢?
萬一這次就是不同的結局呢?
這次,我沒有和楚思進一步交往,而是選擇留在她身邊。
復讀是個最好不過的藉口。
出乎意料的,新來的這位沈竹心好像對此很滿意。
她苦口婆心地帶我複習,只是眼神間,似乎總在透過我看向另外一個人。
或者說,在看向另外一羣人。
我猜,她也很想回家吧?
那個真正她原本生活着的世界。

-3-
只是,沈竹心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不僅撮合我和楚思,還和我小叔叔糾纏不清。
好幾次,我都想直接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她,又怕她不會相信。
畢竟,之前她很多次的都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精神病院裏。
我也曾經嘗試改變過她的結局,但最後的最後,她總是會邁向註定的結局。
我有些慌了,我急切地想要抓住這個不一樣的沈竹心。
讓她,讓我們,都走向不同的結局。
所以,當她提出去精神病院的時候,我纔會一根接着一根地抽菸。
但她,似乎真的有些不同。
爲了貼合原劇情,她準備找楚思去送她,還讓我辦了一張工作證。
字面意思來看,確實是符合邏輯的,甚至挑不出一點漏洞。
這些,是之前的沈竹心都未曾做過的事。
只是,我還是有些怕。
她走之前,我開口問她:「人是否總會走向特定的結局?」
她說不是的。
「只有揭開蓋子的一瞬間,才能確切地知道貓是死的還是活的。」
我第一次在一個人的眼中,  看到這樣的堅定和決絕。
一時間,我甚至都有些恍惚。
她離開時,我伸手抓了抓她的背影,落得一手空。
她啊,  原本就不屬於這裏。
她應該像鳥,  飛向屬於她的山。

-4-
她不准我去看她,  說她在等人。
「你在等誰?」
「一個視這個世界如一場遊戲的人。」
我忍着沒去找她,  將自己埋頭在書山題海里。
可當我再次得到她的消息時,卻是她和我小叔叔結婚的消息。
當時,我的腦子一片空白,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過了許久,我才用力握了握自己發白的手。
不會的,  她是沈竹心,她不會拘泥於這本普通的狗血小說。
我懸着心,  終於等到了她主動聯繫我的那天。
聽完她的計劃後,  我一顆心才終於落地。
但又有Ťŭ̀⁾一個念頭如海浪般襲來,回家後,我還能再見到她嗎?

-5-
婚禮當天,我帶着兩個朋友從江嶼舟的別墅裏找到了那本「書」。
真正見到那個藍色的懸浮球時,我覺得自己的人生真是荒誕又詭異。
它四周跳動着藍色的光線,  能量不停地波動。
這或許,  是最後的機會了。
朋友幫了不少忙,當完成我們的任務後,我望着窗外,  突然有點想她。
去見她一面吧,或許就是最後一面了。
這個念頭像是荒野中肆虐的風,  一路將我帶到了婚禮的現場。
她一席長裙,站在舞臺的正中間,宛若天使降臨。
在煙花在頭頂絢爛的瞬間,  我虔誠地吻上了她逐漸消失的指尖。
她說得對。
這次,勝利的是我們。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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