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竹馬從小形影不離,直到他認識了楚焉,我就成了外人。
那天我被確診直腸癌,害怕地給他打電話。但他說,他要陪楚焉去圖書館,那個更重要。
後來,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別離開,我告訴他,我也有更重要的人了……
-1-
拿到那張直腸癌診斷報告時候,我手抖得厲害。
撥了喬逸澤的電話好幾次,我才終於按對號碼。
電話聲音響了好幾遍,終於接通的時候我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喬——」
可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就已經打斷了我「許綿綿,我和小焉現在正在圖書館,不方便說話。」
我呼吸凌亂了一瞬,卻還是說「我在醫院門口,你能不能……」
可聽筒裏傳來一道女聲「逸澤,是出了什麼事嗎?」
喬逸澤沒有回答她,而是飛快對我說「小焉明天的考試非常重要,你有什麼事我們回頭再說,先掛了。」
恰好這時,頭頂一聲悶雷落下,我抓不住手裏的診斷報告,它飄飄悠悠落到醫院門口的臺階下,很快被突然落下的雨點打溼。
我連忙要去撿,卻被路過的人先撿起來,看了一眼後遞給我。
他應該是看到了上面的診斷內容,望着我的目光裏充滿着憐憫。
是啊,癌症,這不是等於被判死刑了嗎?
-2-
我和喬逸澤從小是一個大院裏長大的,父母都是體制內,兩家住樓上樓下。
可以說,我們還在孃胎裏,雙方母親就懷着我們聊天,再到出生,他比我大三天。
小時候他父母加班,他就在我家喫,同樣我爸媽忙,我就去他家。
我們手拉手一起上小學,一起考上同一所初中,再以十多分的高考分數差距,考上了同一所大學的不同專業。
全世界都知道我和他是一對兒,就連雙方家長都不止一次在我們面前提起,說以後結婚怎樣怎樣。
我也以爲,我們真的就會這樣一直好下去。
直到楚焉的出現。
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是我倆說好一起去學校對面新開的串串火鍋。
我下課早一些,先去佔了位置。
然後他出現了,身旁多了個女生。
女生是小家碧玉型,文文靜靜,見到我後衝我一笑「你好,我是喬逸澤的同學,楚焉。」
我雖然愣了一下,卻還是大大咧咧衝她笑「嗯,你喫辣不,我們喫鴛鴦鍋還是麻辣?」
她又笑了下「鴛鴦鍋吧,我最近有點上火。」
我們點了鴛鴦鍋,我單獨坐一面,喬逸澤和楚焉坐一面。
鍋上來後,因爲空調風向的原因,熱氣直直往楚焉那邊吹。
見狀,喬逸澤皺了皺眉,觀察了下頭頂,然後對我說「許綿綿,你過來,和楚焉換個位置。」
我不明所以「啊?」
他解釋「這風口,她上火還有點鼻炎。」
我點點頭,站起來「哦,好啊。」
楚焉不好意思衝我笑笑,然後坐在了我原來位置。
我坐下來,火鍋辛辣熱氣直往我臉上招呼。
我沒有多想,畢竟我一直覺得自己皮糙肉厚。
我們一起涮了很多串串,我就和平常一樣興奮地喫。
可旁邊的喬逸澤卻和之前同我搶的樣子不一樣了,他頻繁照顧楚焉。
「楚焉,小心燙。」
「楚焉,這個味道不錯,也不會上火。」
「許綿綿,你去拿點這個萵筍過來,放清湯這邊。」
他指揮我給楚焉服務。
我想,人家算是客人,應該的。
可我卻不知道,這僅僅纔是一個開始……
-3-
那天我們沒有一起回學校,因爲喬逸澤要先陪楚焉去買點洗鼻鹽。
回到宿舍,我室友問我「綿綿,你和喬逸澤沒事吧?」
我有點疑惑「啥意思?我剛和他一起喫完串串火鍋。」
室友聽了頓時露出鬆口氣的樣子「哦哦,我聽他班上同學說他最近和楚焉走得近,還以爲你們怎麼了。」
我很自然地道「他和楚焉最近在一起準備一個建模比賽。」
室友點點頭,若有所思「總之,你自己男朋友,自己看好了。」
我笑着推她一把「還不是男朋友呢。」
室友笑「知道了知道了!不是男朋友,是未婚夫對吧?」
我忍不住臉紅,心跳加快。
雖然我和喬逸澤沒有捅破關係的那層窗戶紙,但我們兩家大人不止一次提過等我倆大學畢業就結婚,我們也都默認了這件事。
室友的話沒讓我多想,直到兩天後,我去球場給喬逸澤加油,一眼就看到了楚焉。
她衝我揮揮手,然後把兩個手機遞給我「許綿綿你幫我們拿一下手機,我去老師那邊幫他們拿水。」
我正要說我也去,就看到了手裏兩個手機。
一黑一白的手機殼,白的上面有個女生的漫畫,黑的上面有個男生的漫畫。
這顯然是一對。
這是喬逸澤和楚焉的手機?
我下意識按了一下兩個手機側面的鍵,屏幕亮起,屏保也是相同的。
那是一羣人的合影,我在裏面看到了喬逸澤和楚焉,他們和班裏幾個男生女生站在一起,每個人都是意氣風發的模樣。
就在這時,兩個並肩的身影走了過來。
喬逸澤手裏拿了個礦泉水,擰開後很自然遞給了身旁的楚焉,然後楚焉又給他一瓶,他自己擰開,咕咚咚仰頭往喉嚨裏灌。
他一口氣喝了大半瓶後,楚焉又把手裏的毛巾給他。
他擦着汗,似乎這纔看到面前的我。
我手裏捏着他們的手機,這一刻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發乾。
我問「喬逸澤,你換了手機殼?」
他點頭,隨意嗯了聲。
旁邊楚焉笑着對他說「剛剛你好帥,特別是那個三分!」
喬逸澤衝她挑挑眉「必須的,看我下半場虐死他們!」
「那加油哦!」楚焉比了個手勢「我們的索爾!」
他笑「放心吧,墨提斯!」
我聽到『索爾』、『墨提斯』有些懵,下意識問「你們剛剛在說什麼?」
聞言,兩人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沒什麼。」
然後喬逸澤就把毛巾衝楚焉一扔,轉身上場去了。
他們有了祕密。
我站在原地,第一次明顯感覺到自己被排擠。
下半場的籃球賽更加精彩,可我有些心不在焉。
我第一次沒有追逐場上那個熟悉的身影,而是打開我的手機,搜索『索爾』和『墨提斯』。
原來,索爾是北歐神話裏的雷電與力量之神。
而墨提斯,是古希臘神話裏的智慧女神。
身旁,楚焉在熱情地衝喬逸澤加油,她的腿上,兩個同款手機殼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這才恍然想起,今天喬逸澤的比賽,我還是刷朋友圈才知道的。
以往,喬逸澤都會第一時間給我發消息,兇巴巴命令我第一個過來給他加油。
以往,他手機殼都是我叮囑着買的,因爲他有時候有限馬虎,手機屏幕摔碎了好幾個。
以往,每天下午喫飯他都會叫我,有事會和我說一聲。但是現在,我倆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喫火鍋那一天……
-4-
我心頭開始隱隱不安。
雖然一直覺得,我們彼此在一起多年,不應該有任何背叛或者分開,但這樣的不安還是讓我心慌。
於是我頻繁主動地聯繫他。
「喬逸澤,今天放學我們再去喫那家串串火鍋?」
「不行,那家煙太大了,楚焉那天回去後鼻炎更嚴重了,許綿綿,你自己去喫吧。」
「那我們隨便喫點,一會兒去步行街看電影,那部《長空之王》不是上映了,我們去看吧?」
「我和楚焉昨天已經一起看過了,你要不叫你室友和你去?」
「那明天我們去圖書館吧?」
「不行,我最近在和楚焉準備建模競賽,最近晚上我們都要開會。」
……
我望着這些對話,心一點點冰冷下來。
我不得不承認,有些東西的確已經逐漸離我遠去,而我即使這樣放低身段去努力,也無濟於事。
但我們陪伴彼此 20 年了,我從來沒想過,我生命裏缺少他會是什麼模樣。
於是在一週沒見喬逸澤後,我等在了他宿舍樓下。
我老遠就看到他,拿着手機,在和什麼人發語音,脣角帶了幾分笑。
他笑起來很好看,我想,或許就是那樣陽光的笑容,讓我在不知不覺的年月裏喜歡上了他吧?
我叫住他「喬逸澤。」
喬逸澤腳步頓住,隨即看到我,走了過來「怎麼在這裏?」
我仰頭望着他「有時間嗎?我們聊聊。」
他皺了皺眉「什麼事?」
我單刀直入「你最近是不是故意躲我?」
他搖頭「沒這回事。」
我望着他臉上已經收了的所有表情,腦海裏還是剛剛他含笑發語音的模樣。
於是我幾乎脫口而出「你和楚焉……你是不是對她有意思?」
他臉上的表情定格了好幾秒,然後抬頭就敲了下我腦袋「許綿綿,你有毛病吧?」
他下手有點重,我腦門一疼,頓時有些委屈「我有毛病?你們天天形影不離,上學一起,喫飯還一起,手機殼也是情侶款……」
他不耐煩打斷我的話「我們在一個競賽組,這個競賽相當重要。你不知道楚焉一個女孩子,爲了這個比賽付出多少?」
我聽得心頭一刺「你這麼心疼她?」
他頓時失去了所有解釋的耐心「許綿綿,你別無理取鬧!」
我眼睛一下子就紅了「無理取鬧?你覺得我這是無理取鬧?我們之間什麼關係啊,你怎麼能——」
他輕飄飄扔過來一句「我們之間什麼關係?」
我聽到這句,心頭某處突然就裂開了。
是啊,他從來沒有說過喜歡我,我們也不是男女朋友!
甚至未婚夫這種身份,也可以解釋爲大人之間的一句口頭玩笑!
原來,他從未當過真的麼?
彷彿是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我渾身發冷,已經無話可說,轉身就要走。
可才走一步,手腕被喬逸澤拉住「許綿綿,你到底在鬧什麼?」
我轉頭,紅着眼睛望着他,幾乎是口不擇言「我讓你和楚焉保持距離,可以嗎?你們除了上課,其他時間少見面,可以嗎?」
他眉頭瞬間擰緊,眼底是我從沒見過的陌生:
「許綿綿,她從高考大省的小縣城考到我們大學已經非常優秀,這個競賽對她非常重要。她這麼努力,但你眼中看到的卻都是齷齪,我真是看錯了你!」
我的心瞬間空了一塊,風呼呼往裏灌。
我望着他,幾乎被氣笑了「所以,你意思是我思想齷齪,玷污了你心中的智慧女神?」
他似乎是真生氣了,冷冷甩開我手腕「總之,你別做傷害她的事,否則——」
我胸口起伏「否則怎樣?你爲了她,要弄死我?」
他聽到這句,眼底流露出厭煩情緒,然後轉身,頭也不回離開。
-5-
我和喬逸澤一個月沒有聯繫過,也沒有見過。
我學着不去看他的朋友圈,屏蔽他所有的消息。
所以就連他們團隊建模比賽得了北京市的一等獎,我都是從室友口中聽到的。
看眼就要放暑假,期末考試前一天,他出現在了我宿舍樓下。
「許綿綿,你機票買了沒?」他問。
以往上高中住校,我們也是每次都一起回家,這樣的默契,多年沒有斷過。
但我以爲我們以後再不會一起回去了。
「還沒買。」我望着他,明明認識二十年,現在卻好像逐漸陌生「今天才知道哪天放假。」
「嗯。」他點點頭「我去買票,13 號沒問題吧?」
我疑惑望着他「我以爲你要去別的地方。」
他皺皺眉「我放假不回家去哪?許綿綿,你傻了啊?行了,考完試就趕緊收拾行李!」
我點頭「好。」
那一刻,我覺得我和他之間的默契,好像又回來了。
我告訴自己,他之前只是因爲比賽纔會疏遠我,以後他依舊還會和過去一樣。
我們考完試,一起回家。
我很開心。
因爲我沒再從他的嘴裏聽到『楚焉』這個名字,我們之間似乎又和好如初。
直到一週後,我媽讓我去喬逸澤家借點麻椒,因爲我家的正好用完了忘了買。
然而上去後才知道喬逸澤不在。
他媽媽無奈解釋「這孩子……他同學打了個電話就把他叫走了,這都還沒開學!」
我心頭咯噔一聲「他同學?叫什麼啊?」
他媽媽想了想「叫什麼楚 yan 還是什麼,我沒聽清。」
我捏着手裏的麻椒,努力攥住,這才勉強沒有失態。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原來有些裂痕,它一旦撕開過,就再也回不到過去模樣。
兩天後,我定了月底回北京的機票。
剛付完款,就接到了喬逸澤的電話。
「喬——」
我話還沒說完,裏面就是他生氣的聲音「許綿綿,你怎麼這麼噁心?」
我呼吸一顫,一時間不知道是錯愕多還是難受多「你在說什麼?」
他劈頭蓋臉過來「我還真沒想到,你竟然告我媽,說我和楚焉在一起,讓我媽喊我回家,你行啊,真行!」
我腦袋嗡的一聲響「我什麼都沒說,你別亂栽贓!」
他顯然是氣急了「我提前半個月回北京,和她一起準備全國的競賽,在你眼中,就是那種噁心玩意兒?我完全沒想到,你竟然還能搬出我媽來!呵呵,你真讓我大開眼界!」
委屈和被冤枉的難受讓我渾身發抖,可我卻也只能無力地吼「不是我!」
他冷笑「總之,你好自爲之!」
他直接掛了電話。
-6-
我刪掉了喬逸澤的所有聯繫方式。
當微信按下『刪除』鍵的時候,我抹了一把已經模糊的眼睛。
且不說愛情,就單說一個人從你出生那天起就見到,這麼多年都在一起,突然從生命裏剔除,無異於剝骨抽筋。
後面假期的半個月,我幾乎都過得渾渾噩噩。
天天宅在家裏,喫了睡睡了喫,卻瘦了七八斤,頭髮大把掉。
以至於我後面幾天,爲了不讓爸媽看出端倪,我在家也化妝,讓自己氣色好些。
我回學校的那天,喬逸澤爸媽也去送我,說已經叮囑好了,讓喬逸澤去機場接我。
我沒有告訴他們,我們已經半個月沒再聯繫。
所以當我從機場出來,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候,還是怔了怔。
但很快,我就看到了他旁邊的楚焉。
他們衝我揮手,楚焉還遞給我糖炒栗子「剛剛我們從學校出來時候在門口排隊買的,伊澤他排了半小時呢!」
我敏感地捕捉到了她對喬逸澤稱呼的變化。
我並不想讓他們接我,但喬逸澤已經先拉住了我的行李箱。
我沒放手,他略微用力就拿了過去。
我瞧着他,低聲說「沒必要的。」
他沒有回答,而是轉頭對楚焉說「小焉,走吧。」
他也改了稱呼。
我走在他們身後,感覺他們是一個世界,而我在世界之外。
耳畔忽而想起喬逸澤最好朋友以前的話——
「喬逸澤,你他媽和許綿綿就是連體嬰吧?老子每次都感覺自己是多餘的那個」
然後喬逸澤就笑着說「還挺有自知之明!」
然而現在,我成了多餘的那個。
我們一起打車回學校,喬逸澤坐的副駕駛座,我和楚焉坐後面。
但一路上,楚焉都在和他說後面競賽的事,我全程一句話也沒說。
終於熬到學校,喬逸澤把我行李箱提出來,非要給我拉到女生宿舍。
到樓下時候,他突然說「那天的事,是我衝動了。」
他這是在對我道歉?
我沒有回答,有些傷口已經形成,就再也無法復原。
我從他手裏接過行李箱,客氣地說「謝謝。」然後我直接往裏走。
他在後面叫我一聲「許綿綿。」
我沒有回頭。
當天,我收到了他的好友申請,看了好一會兒後退出,我沒有理會。
時間一天天過,我開始把更多時間用來泡圖書館。
掉頭髮的情況似乎也沒有多大好轉,而且我發現我最近幾次上大號都有點便血。
一開始我以爲是大姨媽,因爲正好這幾天大姨媽。
但大姨媽結束,情況依舊沒好。
我照鏡子,望着鏡子裏自己憔悴的面孔,心頭開始發慌。
我在手機上輸入了我的情況,發現和直腸癌的表現很像。
我不知道自己懷着怎樣的心情一個人去的醫院。
就好像踩在一根鋼絲上,鋼絲搖晃,下面是萬丈深淵。
直到幾天後,我去醫院拿到了那張確診報告。
一瞬間,心好像成了一片荒漠,我能聽到呼呼的風聲,冰冷徹骨。
醫生對我說,讓我家屬過來一下。
我爸媽遠在南方,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們這個噩耗。
白髮人送黑髮人,他們就我一個女兒,該如何承受?
我在醫院門口站了很久,直到發現我渾身都抖得厲害,雙腿發軟,邁不動步子了。
工作人員提醒我不要站在門口,容易被人撞到危險,可我真的走不動。
他看到我狀態不好,問我有沒有家屬。
我終於拿起手機,撥出了那個電話。
那個我已經刪掉,卻早就倒背如流的電話……
-7-
電話聲音響了好幾遍終於接通,我就像是溺水的人,努力伸手去夠水面漂着的浮木「喬——」
可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喬逸澤打斷了「許綿綿,我和小焉現在正在圖書館,不方便說話。」
溺水的感覺緊緊扼住我,我努力掙扎「我在醫院門口,你能不能……」
可聽筒裏卻傳來楚焉的聲音「逸澤,是出了什麼事嗎?」
喬逸澤沒有回答她,而是飛快對我說「小焉明天的考試非常重要,你有什麼事我們回頭再說,先掛了。」
嘟嘟嘟聲在耳畔響起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彷彿沉入了無盡的深海。
耳畔有風聲呼嘯而過,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而縹緲。
手裏的診斷報告從掌心滑落,飄飄悠悠落到地面。
雨噼裏啪啦落下來,我恍惚間看到有人撿了報告過來,遞到我面前。
他叫了我兩聲,我才如夢初醒般反應過來。
我看到那人眼底的憐憫。
是啊,我真是個可憐人,這麼多年因爲身邊有喬逸澤,所以疏遠了別的同學,以至於連幾個知心朋友都沒有。
現在他離我而去,我才發現,自己好像一下子就失去了全世界。
診斷報告被我捏得皺皺巴巴,雨點飄落在臉上,冰涼的觸感讓我終於找到了一絲力氣。
我遊魂一樣回到學校。
室友都不在,我開始整理東西。
錢包裏和喬逸澤的合影,撕掉。
他送我的毛絨長頸鹿、髮卡、手繩,一件件整理好撞入袋子裏。
外面雨停了,我拿着袋子到了男生宿舍,讓阿姨幫忙交給他。
室友們回來時候,我恰好忙完所有。
她們瞧見我,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我上鋪的姐妹小心翼翼地問:
「綿綿,喬逸澤是不是和楚焉在一起了?剛剛聽說楚焉低血糖暈倒,被喬逸澤背去醫務室了。」
我點點頭「嗯,應該是吧,反正我和他已經徹底結束了。」
原本以爲說出這番話會很難過,到了現在我才發現我竟然出奇得平靜。
或許人之將死,什麼愛情什麼背叛,不過都是鏡花水月的一場遊戲罷了。
我已然看開。
晚上,我預約完醫院掛號,就接到了喬逸澤的電話。
他語氣有些衝「許綿綿,你把我送你的東西還我是什麼意思?」
我望着窗外明月,心想,原來這個世界這麼美,以前怎麼沒發現呢?
如果我能活下來,一定要好好看看日升月落雲捲雲舒。
所以我很平靜地回答「喬逸澤,我們以後就當陌生人吧。」
他那邊靜默了好幾秒「你要和我當陌生人?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是陌生人?」
我淺淺一笑「沒事,隨你吧,總之我以後再也不會聯繫你,也不會接你電話。」
他似乎有些火了「你別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你要絕交,你爸媽我爸媽都不會答應!」
我聲音很輕「隨便吧,掛了啊。」
他似乎被我這樣的語氣嚇到了,語速變快「我今天下午的確有事,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現在我去你宿舍樓下……」
我打斷他「喬逸澤,我說的陌生人是絕交、後會無期的意思。」
-8-
我直接掛了電話,把他手機拉黑。
做所有事情的時候,我的心都平靜得可怕。
我想,過去那麼多次我都對他抱有那麼一絲幻想,但醫院門口那個電話,直接粉碎了所有。
徹底斬斷,好像沒有我想象得那麼痛。
我去理髮店把我的一頭長髮剪短,看到滿地青絲,心想如果化療,我會不會連頭髮都會沒了?
我收拾好東西去了醫院。
一個人排隊交了費,我安靜躺在檢查室中等待檢查。
就在這時,有人急匆匆而來,是喬逸澤。
我很少看到他這個樣子,頭髮被風吹得凌亂,身上連外套好像都忘了穿,手裏就只捏了個手機。
他不顧醫生還在,已經衝過來「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我平靜瞧着他,隨後淡淡轉開目光。
他卻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許綿綿,你別嚇我。」
見我不回答,他又轉頭問醫生「醫生,她沒病,對不對?她才 20,怎麼可能得癌症?!」
醫生搖搖頭「我們醫院不會誤診。」
喬逸澤瞬間像是被抽了魂。
他怔然望着我,眼底一點點染上潮氣。
檢查室裏一片靜默。
醫生提醒他「小夥子出去一下,我們得先給你女朋友檢查。」
我衝醫生笑笑「我和他沒關係。」
醫生瞧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喬逸澤,似乎想不明白我們的關係。
不過這不重要了,唯一讓我疑惑的是,喬逸澤怎麼知道我得了癌症?明明我誰也沒說。
算了,這個其實也不重要了。
我安靜閉上眼睛等待檢查,醫生正要操作,又突然被人叫了出去,好像有什麼事。
喬逸澤又趁着這機會走了過來。
他望着我,眼睛一片發紅「是不是那天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確診的?」
他脣瓣哆嗦「我不知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我根本沒仔細聽你說什麼,我應該想到的,你當時肯定很害怕……」
我平靜望着他「別打攪醫生檢查。」
他卻自顧自說着「今天你室友看到了你落下的檢查報告給我說的,綿綿,我害怕——」
認識 20 年,他第一次叫我『綿綿』。
我聽了卻沒有半分漣漪。
「你說完了,可以出去了嗎?」我禮貌衝他笑笑「抱歉啊,太吵了,打攪到我了。」
他臉上表情瞬間定格。
就在我以爲他要和以前一樣發脾氣離開的時候,他突然蹲下來,半跪在我的牀邊。
「綿綿,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你。」他眼底一點點染上血絲。
「我這半年的確疏遠了你,但我一直都想拿到全國總冠軍,這樣在大學期間也能接到項目,以後工作也能更有前景。」
「我沒有喜歡過楚焉,對她也只有同學感情,因爲我們在同一個競賽組,所以平時纔會相處多些。」
「綿綿,你別誤會,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咱爸媽不是還等着我們畢業後結婚?所以……求你,好好治療,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你一定可以治好的!」
-9-
他第一次這麼放低姿態,還說求我。
我心頭卻只有諷刺。
這些話,哪怕在半年前聽到,我或許還會動容。但現在對我來說都是放屁!
我原本還算平靜的心湖終於被撕開,也是此刻我才明白,我心頭還是有怨恨、有不甘的!
這些怨憤好似洶湧海潮,在平靜水下攪動着瘋狂又決絕的波瀾壯闊。
「滾!」我衝着他吼道「結婚?我他媽不稀罕!你以爲你是誰?對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你以爲背叛之後,全世界都會停在原地等你?」
我好像要將這麼久以來的憤怒都嘶吼出來一樣,衝他喊:
「我一直等你解釋的時候你在哪裏?你一次次丟下我選擇她的時候你又在想什麼?現在我要死了,你過來做慈善了?」
「呵呵,收起你那噁心的嘴臉,我他媽就算一個人死在街頭,也不稀罕你這種噁心男人替我收屍!」
他臉上表情定格,似乎被這樣的我嚇到了。
是啊,我什麼時候衝他這麼兇過?
就在我等着他回嘴的時候,他望着我溫柔地說「綿綿,如果罵我能讓你舒服一點的話,沒有關係的,我一直都在這裏,你怎麼發泄都可以衝我來,只要你好好配合醫生治療。」
我聽到這句,操起身旁的包就砸向他。
他沒躲,側臉被包包的金屬扣劃了一下,留下兩道鮮明的紅痕。
他只是用同樣悲憫的目光望着我「綿綿,我害怕失去你,到了現在我才明白,我真的很怕,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你。」
我身上湧起一陣雞皮疙瘩,心頭的野獸瘋狂嘶吼,我憤怒命運的不公。
爲什麼我要遭遇背叛,爲什麼我年紀輕輕就要得這樣的絕症?
所以我幾乎口無遮攔「怕嗎?想讓我原諒你,那你也去死!趕緊去死!或許看在你也是個死人份上,我就原諒你了!」
他努力衝我笑笑「好,綿綿,我答應你。」
我哂笑一聲,發泄過後,心頭卻依舊只有一片空。
我要死了,我被叛了死刑,什麼都不會有了。
不論喬逸澤怎樣,我都要死了。
絕望將我緊緊攥住,難以呼吸。
病房驟然安靜下來,許久,我轉頭看到依舊半跪在我牀邊的他,疲憊地說:
「喬逸澤,不論我能不能活下來,我對你都已經無愛也無恨,更不可能結婚。」
我很久沒有這麼叫過他的名字。
他喉結滾動「綿綿,求你。」
我說「你滾出我的世界,我或許能活得長些。」
他眼底的光似乎一下子熄滅了,可很快他又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好,我滾,但是綿綿,你好好治療,身體最重要,別的先別想。」
我沒有理會。
這時醫生手裏不知道拿了個什麼,走進來時候表情有些嚴肅「許綿綿,我們陸醫生要找你確認一件事。」
喬逸澤聽到這個臉色煞白,就像是我被判了死刑一樣。
他要跟上,但是被醫生制止了。
我單獨和醫生去了那個陸醫生的診室。
「許綿綿?」一道乾淨好聽的聲音傳來,我抬起目光,就看到一張頗有些熟悉的面孔。
「陸珩哥哥?」我下意識地道。
他點點頭,打量我片刻後,突然笑了「我就說,哪裏有那麼多同名同姓,原來真的是你!」
看到過去的鄰家大哥哥,我也忍不住笑了「我也覺得自己名字應該不算太爛大街吧!」
陸珩卻搖頭「不,你的名字的確爛大街了。」
我疑惑瞧着他。
他拿了兩張檢查報告,平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不明所以看向報告,只見其中一份就是我之前拿到的,而另一份也是『許綿綿』,上面卻是截然不同的檢查結果。
我腦袋嗡嗡響,抬頭問他「這、怎麼兩次不一樣?」
他定定望着我的眼睛「因爲你名字爛大街了啊,綿綿。」
我脣瓣不由自主掀開,心頭已經有了猜測,可大悲之後的大喜讓我感覺就像是站在雲端。
渾身和那天一樣發抖,我竟然說不出話來。
他微微弓身,和我的視線平齊,一字一句告訴我答案「你的報告拿錯了,綿綿,你沒有直腸癌。」
-10-
簡簡單單一句話,好像一場海嘯在我心頭呼嘯而過。
太大的逆轉,以至於我第一時間竟然不是慶幸劫後餘生。
我甚至還能本能地分析「但我取報告的時候是用醫保卡刷打印機打印的啊?」
他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了一張醫保卡「你拿錯了,那位患者是我的病人,我事後看了她報告覺得不對,今天找到她才知道你們拿錯了醫保卡。」
我怔然地問「那我,真的沒病麼?」
陸珩望着我快哭出來的模樣,突然嚴肅說「你的確有點問題……你長痔瘡了。」
我「……」
下一秒,我在他診室裏哭了出來。
劫後餘生的大哭,我哭到渾身發抖,不顧形象地跌倒在地,還是被他攙扶才坐了起來。
好多天的提心吊膽,地獄裏走一遭般的煎熬,我在短短一週時間裏,經歷了人生大落大起,又重新擁有擁抱光明的希望。
我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哭到最後沒了眼淚,都還忍不住抽氣。
他給我遞來紙巾,拍了拍我後背順氣「好了,也是我們醫院的疏忽,所以等我下班,我請你喫飯。」
我頂着紅腫的眼睛看他,腦子很空,問出了一句不經大腦的話「痔瘡不會死吧?」
他笑着搖頭「不會。不過得檢查一下,嚴重的話可能需要做個手術。」
我恍恍惚惚間,像是受了驚「你要給我檢查?」
他一本正經「嗯,脫吧。」
我頓時忘了今天的大喜大悲,變得扭扭捏捏起來「我其實也就是前幾天便血,最近兩天沒有了,之前也沒有,可能不嚴重,要不然就……」
他卻嚴肅望着我不說話。
我心裏默唸他是醫生,給病人看病沒什麼大不了的。
人已經背過身去,手哆嗦地落在牛仔褲腰上。
就在我磨磨蹭蹭準備解開釦子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悅耳的低笑。
我驟然轉頭,發現陸珩笑得肩膀都在抖。
他比我大 7 歲,27 的年紀也是風華正茂,笑起來看着有些壞,可一身白大褂又讓這蔫壞裏多了幾分冰雪氣質。
我反應過來是被他耍了,頓時氣得掄起拳頭要揍人。
他笑着也不躲,由着我拳頭落在他身上。
等我發泄夠了,他安撫一樣摸摸我腦袋「這些天,我們的小綿羊受委屈了。」
小綿羊,是我以前綽號。
這個稱呼勾起了我以前的回憶,小時候,我也和喬逸澤吵架,因爲我倆年紀相仿,誰也不會讓着誰。
所以每次和喬逸澤鬧彆扭,我就會去找陸珩他們。
他們大了我們不少,雖然不習慣帶我們這些拖油瓶,但每次他們出去喫燒烤也叫上我。
我想要嘗試辣的,結果被辣得直流眼淚,他就會說「小綿羊,再大點哥哥再教你喫辣。」
結果後來我上初中時候,他家卻搬走了,自此再沒見過他。
卻沒想到,幾年後我們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相逢。
我今天哭過笑過發泄過,鬱結在胸中的所有情緒終於徹底釋放,除了眼睛難受,渾身竟然一陣輕鬆。
可我還是略微有些忐忑「但我爲什麼掉髮?」
他蹙眉瞧着我「小屁孩一個憂思過重,睡眠也不好,掉髮不是正常?」
原來是這樣的麼……
我脣角一點點揚起笑容「那我以後不會了。」
我對過去徹底釋然,再無憂思。
他點點頭,衝我遞過來我的醫保卡「好了,把你包裏那個醫保卡給我吧,我去還給我那個病人。」
我拿到我那張卡的時候才發現,這卡上的照片根本不是我的。
我是有多恍惚,纔會連這個都沒有發現!
我望着那個和我一樣年紀的女孩,心頭有些難過「陸珩哥哥,她會死嗎?」
陸珩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我會盡力。」
我點頭,拿起他桌上的紙筆,寫了一句話後,遞給陸珩「幫我交給那個女孩吧。」
他看了一眼,轉頭望着我,眼神變得有些深「小綿羊很善良。」
他拿着紙條去了,紙條上有一句話——
「加油,我和你的一樣的情況,今天已經痊癒出院了。」
-11-
從醫院出來,我擁有了截然不同的心情。
我盤算着下午六點要和陸珩喫飯,盤算着我從今天起的每一步應該怎麼走。
我用心呼吸着每一口空氣,用一種全新的目光望着醫院草坪裏的花草樹木。
這個世界真好,我又有了擁抱它的機會。
就在我走到醫院門口時候,眼角餘光才發現,喬逸澤一直跟在我身後。
他也意識到我發現了他,於是也不躲了,走了過來「綿綿你怎麼出來了,醫生不論說了什麼,咱們都要治療,不能放棄。我把競賽的事情推了,回頭——」
我聽到這裏,轉頭看他,眼底帶上了很久沒有過的笑「你繼續你的競賽吧,我也要回學校好好學習了。感謝你們,讓我也找到我的方向了!」
我說完,在他錯愕的眼神裏,我在馬路便道上奔跑起來。
一開始還因爲很久沒有運動而跑幾步就累,但是漸漸地,我身體變得輕鬆、愉快、飛揚。
我重新將精力都用在學習和生活上,我報了線上的板繪班,從素描到色彩到數位板畫畫。
我和室友們一起去滑冰、週末和陸珩一起去滑雪,還報名當了市裏馬拉松活動的志願者。
我每一天都過得忙碌而充實。
我不再掉頭髮、不再需要用化妝來掩飾黯淡的氣色,就連之前因爲久坐和便祕引發的痔瘡,也在不知不覺間好了。
很多時候,我都會看到喬逸澤的身影。
他總是墜在我身後十幾米的位置,想要靠近卻又不敢太近。
直到那天,我站在天橋上欣賞下面釣魚的老頭,就感覺自己被人從後面一把抱住。
喬逸澤整個人都在抖,聲音嘶啞「綿綿,求你,不要想不開……我們去治療好不好,我已經很久沒有和楚焉說過話了,我微信也刪了她了,你別不理我……」
我疑惑轉頭,對上他一雙滿是紅血絲的眼睛。
我這才發現,這短短兩個月,他瘦了很多,面色憔悴,和之前哪怕熬夜準備競賽的樣子都差了很多。
這一刻我才意識到,原來他從心裏剝離一個人的時候,也不是不痛的啊!
心頭對他最後一絲怨,也自此煙消雲散。
他見我不說話,眼底的沉痛更加深沉「綿綿,這幾個月我想了很多,我一直以爲你本該在我身邊,所以理所當然接受你的好,覺得其他事情都很重要,無論我怎麼選擇,你都不會離開我。但是我錯了,到現在才意識到,是不是太晚了?」
我望着他,平靜地說「我沒有病,是拿錯了報告。我現在很好很健康,所以別再出現在我身邊了。」
他疑惑地瞧着我「綿綿,不要撒謊。」
我指了指自己的臉「沒覺得我現在越來越健康了嗎?」
他站在原地好幾秒,隨即笑了起來,眼底有水光。
他一把抱住我「太好了!綿綿,你沒事太好了,我們以後……」
我打斷他「沒有以後了。」
他的動作僵住。
我推開他,一字一句道「以前我的確喜歡你,但現在已經徹底沒有感覺,真的無愛無恨,我們從此別過吧。」
他眼底的光一點點崩碎,就像是裂成千百片的琉璃,再也拼湊不起「綿綿,我很後悔,真的很後悔,但終究是晚了嗎?」
我點頭「嗯。」
好半天,他才哽咽了下「好。」
他努力想要衝我笑,可扯了扯嘴角,還是失敗了。
我衝他揮手,心頭一片安寧。
真的放下,不是努力不想、刻意迴避;不是見之漠視、故作冷然;而是那個人在你面前,就好像生命裏再普通不過的過客一般,無需任何刻意的疏離或熱絡。
因爲,他只是你萬千世界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啊。
12 後記
半年後,我申請到了去外交學院 3 個月的交換生資格。
臨行前,我聽室友說,喬逸澤和楚焉徹底撕起來了,因爲喬逸澤之前競賽有缺席,所以楚焉直接聯合了別的學校幾個男生,把喬逸澤排斥在了外面。
現在楚焉他們是得獎了,可喬逸澤卻辛苦一場,給別人做了嫁衣。
喬逸澤顯然是不能接受這個結果的,現在他提交了自己參與的證據,現在還在等着評判。
我聽到這個的時候,我在球場那裏遠遠見到了他。
很久不見,他比之前更瘦了,原本陽光朝氣的一個男生,現在卻連背影都給人一種蕭瑟感。
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他轉頭看過來,霎時間,空茫的眼底聚焦。
他脣瓣動了動,似乎在叫我的名字。
我只是客氣衝他點點頭。
他眸子驟然黯淡,彷彿寸草不生的荒漠。
我轉身離開,心頭沒有什麼波瀾。
也是這時,我終於明白了楚焉對喬逸澤的感情,原來從頭到尾都只是利用啊!
果然楚焉纔是那個最有目的性的女生。
但他們最後怎樣,都與我無關了。
因爲我發現陸珩對我有意思,而我,也越來越難招架他的好。
他會在我感冒時候給我送藥,會在我得獎時候第一個祝賀,會在出差時候給我寄一張當地的明信片。
更會在面臨選擇的時候,堅定不移地認爲我最重要。
我被帶入他的交際圈,即使周圍全是他的同學朋友,我也不會感覺自己被排擠在外。
我不再是被放棄的那一個,也終於感覺到,原來被人堅定不移選擇,是怎樣的幸福。
就像此刻,我去外交學院,明明都在本市,明明他昨夜加班到了很晚,卻還堅持要跨越大半個北京城送我,說這是他的小姑娘重要的日子。
我坐上他的車,繫上安全帶,瞧着男人英挺的輪廓,忍不住試探他「對了,陸珩哥哥,最近有個人追我,我有點拿不準,你幫我參考下。」
他微微側頭,眉眼變得凌厲了幾分,涼颼颼道「是嗎,帶我去看看。」
我看向車裏的後視鏡,笑「嗯,行,等我找個時間。」
車裏氣壓一下子變得有些低了起來。
我假裝不知,還在說「他條件挺好的,就是年紀有點大,比我大了幾歲……」
他捏着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
我又說「他總來找我,我感覺自己快招架不住了。」
陸珩將車停在了路邊。
他轉身過來,眼神將我包圍得密不透風,一字一句道「許綿綿,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告訴你,我那個病人現在怎麼樣了。」
我一愣,瞬間點頭「好啊好啊,她的病好了嗎?」
陸珩點頭「她屬於直腸癌早期,手術後沒有繼續擴散,經過化療,現在身體已經基本恢復。」
我眼睛頓時亮起,想到自己當時那大起大落的心情,忍不住感同身受地笑出了眼淚「那真的太好了!」
陸珩抽出一張紙巾,輕輕擦掉我眼角溢出的眼淚,聲音變得低沉繾綣「所以小綿羊,答應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比你口中的那個男生,更適合你。」他又補充一句。
我吸了吸鼻子,笑了「好啊。」
(全文完)
作者:二陸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