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骨

我的未婚夫謝宴辭,狂熱地追求着一個貧窮的女大學生。
女生清冷有傲骨,不甘爲權貴玩弄的掌中雀。
她在大雨中攔下我的車,神色倔強:「黎小姐,請管好你的未婚夫,我雖然窮,但也不是任人隨意折辱的。」
謝宴辭爲了不折辱她,轉頭跟我退婚,砸下兩個億高調迎娶了那個女生。
三年後,我再次訂婚。
謝宴辭不請自來,在訂婚宴上喝得胃出血,被緊急送往醫院搶救。
已經成爲謝太太的葉清霜闖進我辦公室,咬牙切齒地質問:「現在大家都知道你是謝宴辭忘不掉的白月光,我成了圈子裏的笑話,黎蔓書你很得意吧?」

-1-
周遭都安靜了下來。
衆所周知,之前黎謝兩家因爲個女學生鬧得不可開交,最後以女生嫁入豪門結束。
沒想到這齣好戲還有續集。
我忍不住微微蹙眉。
葉清霜當了三年的豪門太太,還是這麼莽撞嗎?
我語氣漠然道:「謝太太,我跟你似乎並沒有熟到可以直呼其名的程度,下次請叫我黎總或黎小姐,有事找我請跟我的祕書預約。」
葉清霜臉色白了一下,有些難堪。
我面色平靜如水,淡淡地看向她。
她全身上下都是奢牌,和三年前窮學生的模樣已截然不同。
只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倔強。
三年前。
謝宴辭跟我說,他就是被葉清霜身上獨有的氣質所吸引,雖然貧窮,但有風骨,是我們這種人最缺少的東西。
這個圈子裏的人都是利益至上,連婚姻都能拿來利用。
聯姻的夫妻雙方各玩各的比比皆是。
所以有人告訴我,謝宴辭正在狂熱地追求一個中文系的女生時,我並不在意。
葉清霜來找我時,我也並不在意。
但我確實沒想到,謝宴辭居然會爲了她跟我退婚。
我冷靜地問他:「你確定嗎?謝宴辭,其實你在外面如何,我不會管你。」
謝宴辭聽後臉都黑了,他沉默半晌,說道:「她和外面那些女人不一樣,她根本不要我的錢。」
當然不一樣。
她比外面的那些女人要得更多。
我覺得挺可笑的。
在世家這樣污濁的泥潭裏,居然還能養出謝宴辭這種天真無邪的人。
我同意了退婚。
代價是謝家把平京那個上億的項目給我。
協商一致,謝宴辭臨走時突然問我:「蔓書,你愛過我嗎?」
我當時並沒回答。
但其實,我是喜歡過他的。

-2-
我父母也是商業聯姻。
我媽很不幸,她在充滿利益交換的婚姻裏,愛上了我爸。
但我爸是個浪子,他在外面拈花惹草,最後死在了情婦的牀上。
我媽接受不了,大病一場,身體好了後就開始一心向佛,不問世事。
我爺爺對我爸如此不體面的死法,感到非常憤怒和失望,連帶着也不待見我。
我在家族中漸漸變成了不受重視的邊緣人物。
直到謝宴辭來家裏做客,給了我一顆巧克力,我們漸漸玩到了一起,形影不離。
我爺爺這才重新注意到了我。
我大學畢業後,爺爺要重新選擇繼承人。
我不是唯一的人選。
因爲爺爺除了我爸,還有兩個女兒,一個私生子黎佑然。
姑姑們只想坐享其成,對於繼承家業並無興趣,身爲私生子的黎佑然成了我最大的對手。
我每天頂着巨大的壓力,努力想要做出一些成績,證明自己的實力。
我做得還算不錯,公司業績翻了幾番,但那些並不會讓爺爺對我另眼相待。
直到我和謝宴辭訂婚。
謝家是足以跟黎家媲美的老牌世家,我們兩家聯姻,定會讓雙方都達成共贏。
爺爺這才正式宣佈,由我接手黎家,成爲新一代的繼承人。
謝宴辭曾兩次救我於困境。
我會對他心動,再正常不過。
不過那些細枝末節的心動,在葉清霜出現後,都已經變得不再重要。
我不會是我爸那個失敗者,也不會是我媽那個逃避者。
我只會是永遠站在頂峯的黎蔓書。
誰都別想把我拉下來。
愛情也不可以。

-3-
葉清霜無聲無息地哭了。
她確實有種清麗出塵的美,哭起來很有破碎感,一張口卻荒謬至極:「黎小姐,你能不能高抬貴手,離開我和宴辭的婚姻,我真的受不了了。」
衆人頓時一片譁然。
我都能想到今晚頭條的標題會是什麼。
#黎氏集團女總裁,插足前未婚夫婚姻#
#黎蔓書謝宴辭藕斷絲連#
……
祕書開始清場,並告誡大家不要在網上亂髮。
我有些厭煩,聲音也冷了下去:「謝太太,今天看在謝家的面子上,我不計較你的胡言亂語,再有下次,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我就叫來保安,強制將葉清霜請出去。
當晚回家,纔剛推開門,我就被人一把拽了進去,抵在牆上。
男人清冽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聽着有點委屈:「蔓蔓,我喫醋了。」
「還故意喝酒喝到吐血,怎麼不吐死他。」
我掙開他的禁錮:「裴緒之,你怎麼會有我家的密碼?」
裴緒之眸子漆黑,眼睛溼漉漉地望着我,顯得有些乖巧:「黎爺爺讓我搬過來的。」
我這才發現,原本略顯空曠的房間,已經擺了很多他的東西。
增添了幾分居家生活的氣息。
我不由得蹙眉。
他視線一直放在我身上,見我皺眉,立馬可憐兮兮地道歉:「你別生氣,你不願意的話,我現在立馬就搬走。」
說着,就要去收拾東西。
我拉住他:「算了,反正年底就要結婚了。」
他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雀躍地看着我:「你累不累?我帶你參觀一下吧?」
我倒是想看看他還折騰了些什麼,就不動聲色隨着他往屋內走。
一抬頭就看到二樓躍層,掛着我們雙人合照的巨幅海報。
這場景怎麼看怎麼喜劇。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稍微佈置了下,你喜歡嗎?」
他眼巴巴地看着我。
像只等待主人誇讚表揚的小狗。
很難想象,眼前這個男人,居然會是商場上殺伐果斷的傳奇人物。
在裴緒之 18 歲那年,裴家家主意外去世,他倉促接手了裴家。
短短 3 年,就圍繞裴氏集團打造了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資產不可估量。
裴家扶搖直上,一躍凌駕於平京所有的世家之上。
而他現在才 21 歲,比我還小 5 歲。
此前在工作場合見他,我總覺得他少年老成,性格沉穩內斂,深不可測。
今天倒是見識到了他這個年齡段應有的少年氣。
我不忍打擊他,隨口誇了句:「照片選得挺好的。」
裴緒之愣了愣,白皙的耳朵瞬間變得通紅,大有從脖子蔓延到臉的趨勢。
他低聲道:「我也覺得這張最好看。」
我有些錯愕了。
突然意識到這張照片裏的我們有些過分親密,使得我誇讚的話顯得很曖昧。
我有些尷尬,強自鎮定:「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說完徑直上樓。
爺爺會讓裴緒之搬進來我並不意外。
自從他大病一場退居幕後,我爸意外去世,黎家已是沒落之勢。
哪怕我日日嘔心瀝血,也只是堪堪止住了大夏將傾的頹勢,穩住了大局。
想要讓黎家煥然新生太難了。
他之前寄希望於謝家,可謝家悔婚了。
裴緒之的出現,讓他又重燃希望:「蔓書,不是爺爺不相信你,只是好風憑藉力,送君步青雲。聰明人都會借力,而裴家將會是我們最好的助力。」
我當然理解。
世家聯姻本就是鞏固權力地位的手段之一。
我只是有點接受不了他的迫切。
那種想把我作爲禮物送出去,以達到目的的迫切。

-4-
發小林思思生日,在私人會所辦了個生日趴。
我走進包間時,一眼看到坐在沙發上的謝宴辭和葉清霜。
他抬眸看向我,眼底情緒翻湧,似有幾分痛苦。
我淡淡移開視線,坐到沙發另一頭。
林思思ťű̂ₜ趕緊挪過來,低聲跟我抱怨:「我可沒叫他,他自己來的,來就算了,還帶着那女的,煩都煩死了。」
我不想談這個話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生日禮物:「生日快樂。」
她拆開盒子,一臉驚喜:「蔓蔓,我愛死你了。」
盒子裏是一隻限量版女表。
我也是幾經周折,費了不少工夫纔拿到的。
林思思抱住我撒嬌:「嗚嗚嗚,黎總娶了我吧,我願意爲你做三。」
大家紛紛揶揄:「你醒醒,你跟裴總比,可沒有絲毫競爭力。」
「我要是蔓蔓就都收了,一三五思思,二四六裴總。」
正笑鬧成一團時,葉清霜突兀地站起來。
衆人的玩笑被她突然打斷,面面相覷,只見她繃着臉對謝宴辭說道:「宴辭,你出來一下。」
謝宴辭沉默地起身,跟着她出去了。
那兩人就在走廊裏吵了起來,聲音大到包間裏都能聽到。
被迫聽牆角,大家都很尷尬。
葉清霜的聲音聽起來很崩潰:「從黎蔓書踏進這個房間開始,你的視線就沒離開過她,你想幹什麼?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謝宴辭語氣冷漠:「你別無理取鬧了行不行?」
「我無理取鬧?」葉清霜悽楚地大笑幾聲,「那我告訴你,什麼才叫無理取鬧!」
包間門猛地被推開。
葉清霜像顆炮彈般,衝進包間。
就像是 3 年前她衝進雨裏攔我的車一樣,她不管不顧地衝到我面前,指着謝宴辭說道:「黎蔓書,這男人我不要了,我把他讓給你了。」
謝宴辭也跟着衝了進來,拽住她的手腕,想把她帶走:「你能不能別發瘋了?!你不要臉,我謝家還要臉,有什麼事我們回家再說!」
葉清霜一把甩開他,歇斯底里發瘋:「回家說什麼?!說你終於發現自己愛的人是黎蔓書嗎?說你是怎麼在暗中覬覦她嗎?說你天天買醉叫她的名字嗎?!」
「呵呵,我不要臉?謝晏辭你別忘了,當初是誰死乞白賴追的我!我早就說過,我不是你們權貴可以隨意玩弄和折辱的金絲雀!」
謝宴辭額頭青筋暴起,他忍無可忍,大吼一聲:「是!是我當初主動追的你!但葉清霜,你別逼我後悔!」
葉清霜愣住了。
整個包間瞬間都安靜下來。
葉清霜瘋瘋癲癲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眼淚落了下來。
「你看,你終於還是承認了。」
一字一句,字字泣血。
謝宴辭一臉頹喪地跌坐到沙發上。
這場鬧劇真是看夠了,我起身離開:「思思,我先走了。」
葉清霜閃身攔住我的去路,眼裏含着淚,憎恨地看着我:「黎蔓書你勾引了別人的老公就想跑?你這死狐狸精……」
我冷着臉,拿起吧檯的紅酒,整瓶澆在她頭上:「你算什麼東西?敢在我面前跳腳?!你自己靠勾引男人上位,就以爲人人都像你這樣不要臉?」
葉清霜被潑了一身紅酒,狼狽不堪地抱着頭尖叫:「你憑什麼潑我!」
我冷笑道:「憑什麼?憑我是黎蔓書!憑我是百年世家黎家的繼承人!你呢?你又憑什麼?憑你一無是處,憑你會撒潑打滾,憑你像個跳樑小醜?」
能嫁入世家的女人,從來都不只是花瓶。
夫人們有夫人的戰場。
她們會在屬於自己的戰場,幫助丈夫和家族維繫人脈,左右周旋。
而葉清霜這個廢物,卻連只花瓶都當不好。
「奉勸你一句,好不容易攀上的高枝,別給弄折了。
「還有,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本小姐是你惹不起的人!」
葉清霜被戳中痛處,臉色漲得通紅,氣急敗壞道:「誰攀高枝了?有錢了不起啊?你們有錢人真讓人噁心!」
一句話把在場的所有人都罵了。
鬧成這樣,大家臉色都不太好:「阿辭,你怎麼連老婆都管不好,這還 AOE 攻擊起來了。」
謝宴辭被她丟盡臉面,只能跟衆人道歉,最後強行把葉清霜拉走了。
好好一場局最後不歡而散。

-5-
林思思看出我不爽,軟磨硬泡非拉着我去酒吧續第二場。
她輕車熟路,點了幾個男模,一字排開,個個高大健碩,模樣英俊帥氣。
林思思笑嘻嘻地看向我:「蔓蔓你是第一次來這場合吧,放心吧,這些男孩子都很聽話,不會亂來的。」
她看向其中一個長得像當紅小生的男模,朝他招了招手:「過去幫黎總倒酒。」
那男孩子走到我身邊,乖巧地跪在我腳邊給我倒酒。
我蹙了眉,淡淡道:「你站起來倒吧。」
林思思喝了口酒,神祕兮兮對我說:「我前些天聽說了個笑話。」
說的是葉清霜的事。
這女人確實很奇特,如謝宴辭當初的評價一般:她有傲骨。
具體表現在,好不容易嫁入了豪門,飛上枝頭變鳳凰,卻又處處跟謝家劃清界限。
她不想在家做優雅貴婦,想要出去工作自食其力,謝家就給她疏通關係,安排她去大學工作,卻被她一口回絕了,非要靠自己的實力去考編制。
結果在家複習了一年,費半天勁卻沒考上,最後只能去小培訓機構當語文老師,每個月拿着五千塊的工資。
不僅如此,她還對她孃家嚴防死守,不讓他們佔謝家分毫便宜。
她爸媽也是老實本分的那種人,唯唯諾諾地,女兒說什麼,他們就聽什麼。
可前段時間,葉清霜的哥哥不小心犯了事。
爲女朋友出頭的時候,不小心把人打成了重傷,人家開出了兩百萬,不然就送他去坐牢。
她家一貧如洗,哪裏拿得出兩百萬?但謝家拿得出來啊。
於是她父母就找到了她公司,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地求她救救她哥。
你猜怎麼着?
葉清霜拿出了一張卡,裏面是她工作以來攢下的所有積蓄三萬塊。
她爸媽都絕望了,不明白女兒爲什麼這麼絕情:「你難道要眼睜睜看着你哥去坐牢嗎?你哥要是進去了,他這輩子就毀了啊!」
其實不管是這事還是兩百萬,對謝家來說,都不值一提。
但凡葉清霜開口,謝家分分鐘就能擺平。
可她偏不,她有自己的堅持:
「我嫁給謝宴辭只是因爲愛他這個人,不是爲了圖他的權勢,也不是圖他的錢!
「我不想謝家看輕我,不想被人揹地裏說我是吸血鬼拖油瓶麻煩精!我不想落人口舌!
「你們就只看到我表面風光,根本看不到我在謝家步履維艱。哥哥是你們親兒子,我難道不是你們的親女兒嗎?!」
其實謝家對她挺好的,她自己敏感扭捏,上不了檯面。
這事鬧得挺大的。
謝家得知後也覺得丟人,想要幫她出那筆錢,卻被葉清霜堵了回去。
明明一片好心被當成驢肝肺,謝家也懶得再管了。
最後以她哥坐牢,她父母與她斷絕母女關係而告終。
林思思最後總結道:
「唉,你說這個葉清霜是不是腦子有病,她居然說嫁給謝宴辭,是因爲愛情,不是因爲他的錢?
「爲了證明自己,好好的豪門生活被她過得苦兮兮的。當初她能把謝宴辭勾得死去活來,我還以爲她有幾把刷子了,結果就這?」
我笑了笑:「她倒是一點兒都沒變。」
葉清霜這種人表面看起來好像與衆不同,出淤泥而不染。
掰開外殼,裏面的芯子卻是空的。
什麼都沒有。
就剩下一副莫名其妙的傲骨了。

-6-
那天喝到深夜,最後是林家的私人司機送我回的家。
摸索着打開家門。
高跟鞋隨便甩掉,外套散落在地上。
我慢吞吞地往屋內挪。
客廳的燈「啪」地一下,亮了。
燈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我眯着眼睛望過去。
裴緒之站在客廳,眼神清冷地看着我:「你喝酒了?」
我沒理他,坐到沙發上Ŧṻ⁴,覺得有些頭疼,閉着眼睛揉了揉太陽穴。
一雙溫熱修長的大手過來,輕柔地幫我揉了起來。
裴緒之低聲道:「少喝點酒,你本來胃就不好,還容易偏頭痛。」
我有些煩,蹙眉問:「又是爺爺告訴你的?」
按摩的手停了下來。
我睜開眼睛,靜靜看向裴緒之。
他神色有些委屈:「蔓蔓,你是不是討厭我?」
我勾起他的下巴,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弟弟,爲什麼要異想天開?只是聯姻而已,哪來的討厭或喜歡?」
裴緒之都快哭出來了。
他咬着脣,眼眶紅紅的,神色倔強:「可我喜歡你!」
我覺得有些滑稽,又有些可笑,上下打量着他:「身份可能會隨着時間和環境的變化而變化,但利益不會,只有利益纔是維繫關係最牢固的紐帶。」
「裴緒之,我不需要愛情,只要我們保持利益一致,我就能跟你白頭偕老。」
他沉默半晌,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你是不是,還喜歡謝宴辭?」
我嫌棄極了,立馬搖頭:「不,我只喜歡我自己。」
大女主只愛自己,小角色纔會爲情所困。

-7-
裴緒之莫名其妙又高興起來。
他說,他和我喜歡的人一樣,符合利益一致原則,我們一定能白頭偕老。
我無言以對。
其實我不明白裴緒之對我的愛意到底從何而來,問他卻不吭聲。
我也沒有興趣非要知道,就懶得再問了。
又過了幾天,我跟謝宴辭在一個商務晚宴上又遇上了。
真是晦氣,我掉頭就走。
他卻快步追了出來:「蔓蔓。」
我停下來,皮笑肉不笑打招呼:「謝總。」
他神色有些苦澀:「你要跟我生分成這樣嗎?我們好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上次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我打斷他:「停,謝總要是沒什麼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說罷,轉身就走。
謝宴辭一把拽住我的手,眼眶通紅,偏執道:「如果她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了?我終於發現自己最喜歡的人是你,你能不能,別再給我一次機會選擇我?」
真是噁心至極,令人作嘔。
我面無表情地甩開他:
「我管你喜歡什麼?我黎蔓書從不回收垃圾!
「當初你執意要跟我退婚,一意孤行娶葉清霜,雖然立場不同,但我其實還挺欣賞你那份清澈的愚蠢的。
「現在看來,你連清澈的愚蠢都夠不上,你就是厚顏無恥的渣男罷了。」
謝晏辭臉色慘白,失魂落魄地看着我離開。
沒想到這一幕被有心之人拍了下來,衝上了熱搜頭條。
雖然祕書反應速度很快,熱搜很快就下了。
網友們討論的熱情還是異常高漲。
有傳謝晏辭婚變,灰姑娘嫁入豪門的童話故事終成泡沫。
還有傳我小三插足,都跟裴緒之訂婚了,喫得這麼好,還惦記着已婚前任太不要臉了。
葉清霜自然也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連夜上微博發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話,似乎坐實了我插足。
林思思氣不過,直接跟她在微博公開對線。
【被你倆這臭狗屎粘上,真是晦氣。一個詭計多端小三上位,一個出軌渣男盛世白蓮男,渣男賤女般配至極,癲公癲婆給我鎖死。】
接着有人扒出謝宴辭在我訂婚宴喝到胃出血,葉清霜去我公司大鬧的事。
輿論漸漸開始分爲兩派。
一派覺得天道好輪迴,蒼天繞過誰,葉清霜是自作自受,門不當戶不對就是這個下場。
另一派覺得葉清霜可憐,被公子哥玩弄了。
網上又是一陣鬧騰。

-8-
爺爺喊我回老宅興師問罪時,我正好跟裴緒之在一起。
他一定要跟我一起回去。
當我們走進爺爺的書房時,黎佑然已經在了。
他又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打擊嘲諷我的機會:「喲,我們家的大忙人終於出現了,還讓老爺子等你半天,排場真夠大的。」
我淡淡開口:「我這麼忙,還不是因爲公司有你這個廢物在。爺爺聰明一世,居然生出你這麼個蠢貨。」
Ťṻₕ黎佑然暴怒,抬手就想扇我:「你這個沒教養的臭娘……」
裴緒之擋在我面前,撥開他的手:「黎先生,下次動手前最好掂量一下自己有幾斤幾兩。黎蔓書不僅是你黎家的繼承人,更是我的未婚妻,無論哪個身份都不是你能動的,懂嗎?」
黎佑然被奚落了一頓,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很不好看。
最後只能陰陽怪氣道:「裴先生好肚量,蔓書的花邊新聞都上熱搜了,說起來真不愧是大哥的種。不過這種Ŧū₋事,放在男人身上是風流,放在女人身上就是下流。」
我一巴掌狠狠抽他臉上:「醒了嗎?沒醒我不介意再給你一耳光。」
黎佑然氣得臉都扭曲了,可他又不敢輕易還手,只能無能狂怒:「我說錯了嗎?!你這水性楊花的賤女人!」
我面無表情,反手又給了他兩耳光:「來,繼續罵,看看是你嘴硬,還是我的巴掌硬。」
他被氣得七竅生煙,嘴裏「嗬嗬嗬」地喘着粗氣,側頭看了上首的老爺子一眼。
老爺子坐得四平八穩,慢慢喝着茶,不動聲色地看我們對峙。
我笑了笑:「不罵了?」
「營銷號亂造謠,你不跟我同仇敵愾,反倒迫不及待往我身上潑髒水。怎麼,你是生怕我不知道,這事是你在暗中搞鬼?」
自從我跟裴緒之訂婚後,他就從繼承人之爭徹底出局。
不想讓我好過,處處針對我。
黎佑然慌了,臉色蒼白地否認:「你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別血口噴人!」
我不緊不慢道:「聽不懂就算了。但我今天得告訴你一個道理,家和才能萬事興。」
「你我皆是黎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要弄巧成拙。」
老爺子終於發話了:「蔓書說得對,佑然你跟她道個歉。」
黎佑然握緊拳頭,咬着牙把火氣壓下去,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擠:「對不起。」
我笑得大度:「沒關係,不知者無罪,叔叔還是多讀點書,以後就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這話精準戳中黎佑然的肺管子。
他在 17 歲被認回黎家之前,就是街頭的小混混。
九年義務制都沒讀完。
哪怕後來黎家又送他去深造,但根已經壞了,再折騰也就那樣了。
所以他平生最恨別人說他無知,勸他多讀書。
黎佑然再也忍不下去,摔門離開。
裴緒之牽着我的手不放,抬眸看向爺爺,神色清冷矜貴:「黎爺爺,外頭那些捕風捉影的話不要當真,我和蔓蔓的感情很好。」
老爺子起身道:「緒之,留下用晚飯吧。」

-9-
早在幾年前,我投資佈局智能製造領域取得了巨大成功。
黎氏集團的財報驚豔。
營收狂飆 20%,淨利潤暴漲 72%!迎來了輝煌時刻。
一個月後,爺爺召開了董事會。
在會議上正式宣佈,由我接手黎氏集團,成爲黎家新一代的掌門人。
除了黎佑然憤憤然,其他股東都樂見其成。
在此之前,我已經替爺爺代管黎氏集團三年有餘,我的能力和成績都有目共睹。
黎家百年世家,而我是有史以來,第一位女總裁。
就任那天,黎氏的股票開盤就漲停。
在爺爺的授意下,公司辦了個慶功晚宴,請了各家的掌權人,還有一些記者。
謝宴辭和葉清霜跟在謝家家主夫婦的身後,也一起來了。
謝伯伯有意跟我家修復關係,陪在爺爺身邊,言笑晏晏,彷彿兩家之前所有的齟ŧŭ₀齬和芥蒂都不存在。
謝伯母則拉着我的手:ƭů⁺「蔓書不愧是我看着長大的姑娘,真是個有出息的孩子,比我家那兩個不爭氣的,好上百倍。」
謝家就謝宴辭一個獨子。
這話是明晃晃地指桑罵槐,到底是說給誰聽的,不言而喻。
謝伯母還不解氣:「是我家宴辭眼瞎,放着好好的珍寶不要,非要拿魚目充珍珠。」
葉清霜果然變了臉,站在她身後一言不發,牙齒都快咬碎了。
我含蓄地笑了笑,並不接話,直到裴緒之過來將我帶走。
到了採訪環節。
葉清霜不知道從哪弄了個記者證,言辭犀利地奚落我:「黎小姐,網友們都說你不是真正大女主,你能走到今天,不過就是投了個好胎罷了。」
謝家人臉都黑了,神色失望。
我答得雲淡風輕:「好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我從不否認我投了個好胎。但黎家百年,我是唯一的女掌門人,你覺得僅僅只是靠投胎,就能做到的嗎?」
葉清霜被嗆了回去很不甘心,開始口不擇言:「還有網友說,三年前你以退婚爲條件,拿走了謝家上億的項目;三年後你又與裴家聯姻,鞏固自己的權力。你能獲得今日的成就,完全是靠踩着兩任未婚夫上位的,你怎麼看?」
我笑了:
「我怎麼看?我覺得你既可笑又愚蠢。
「到底是網友說,還是你在說呢,謝太太?
「不過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既然男人能踩着女人上位,那女人,爲什麼不能踩着男人上位呢?」
驚世駭俗的發言,瞬間引發了全場的議論。
真的很奇怪。
古往今來,靠老婆靠岳父靠父母甚至靠朋友發家,功成名就的男人數不勝數,他們可以堂而皇之,踩着身邊的一切上位,往往得到的都是讚美。
這些男人,成爲掌握着話語權的少數人。
他們給女人制定出一套嚴厲和苛刻的標準來規訓女性,配得上獨立女性稱號的人必須完美,她們不能依靠別人,特別是不能依靠男人。
不然就會被輿論審判。
而我,又憑什麼要聽男人規訓?
制定遊戲規則的人,爲什麼不能是我?
裴緒之接過話筒:「我夫人驚才絕豔,從來都是靠自己,我不敢居功。」
他話鋒一轉:「但我也不妨告訴大家,只要她需要,只要我有,我願拼盡所有。」
我怔了怔,扭頭看向他。
他也正在看我,然後輕輕一笑。

-10-
這段採訪視頻在全網飛速傳播。
全平臺熱搜都爆了。
#黎蔓書承認腳踩男人上位#
#真假大女主?#
#警惕獨立女性陷阱#
#大清亡了,該由我們女性來制定遊戲規則了#
#真的沒人嗑我們「之書達理」CP 嗎?#
網友們討論的熱情空前高漲,有支持我的,也有罵我的。
但更多的,是嗑 CP 嗑瘋了的。
我和裴緒之對視的片段,被二創剪成了各種各樣的 CP 視頻,在字母站爆火。
另一邊,葉清霜爲了不麻煩謝家,最後讓親哥坐牢的事也被人扒了出來。
網友們喫完瓜,都覺得歎爲觀止。
說她一手好牌打得稀爛,嫁入豪門後居然毫無建樹,既沒有靠着豪門的人脈提升自己,也沒有撈到錢,還跟孃家決裂,最後一無所有。
這是什麼絕世戀愛腦啊。
王寶釧跟她比,都得靠邊站。
……
我幾年沒見的親媽,突然說要見一下我和裴緒之。
她在山上寺廟裏修行。
見到裴緒之時,她打量了許久,才笑着說:「你就是蔓蔓的未婚夫?」
裴緒之恭敬道:「是的伯母。」
她溫Ťųₔ柔地點點頭:「我看到你護着蔓蔓的視頻了,有你保護她,我就放心了。」
說完,她又看向我,倏地就落下淚來:「蔓蔓,是媽媽對不起你。」
我心如止水。
最初那幾年,我是恨她的。
我爸死得不光彩,我在黎家寸步難行,備受排擠,她卻不聞不問不管不顧。
我有時候甚至會想,如果我就這樣死了,她會不會爲我掉一滴淚。
可到了最近這兩年,我已經不恨了。
因爲對她已經沒有任何期待了,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遲來的母愛也一樣。
我笑容得體:「夫人不必如此,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我們的緣分在幾年前就已經斷了。」
她聽懂了,神色黯淡下去。
下山時,我神色懨懨地看向窗外,不發一言。
裴緒之開車將我帶到山頂,看着山下的萬家燈火,他神色認真,語氣溫柔:「沒事的姐姐,累了就來我懷裏休息一下吧,你也有休息的權利。」
我撲他懷裏大哭一場。
獨自打拼的委屈,宣泄一空。
上山的路崎嶇坎坷,但還好,我已經走上來了。

-11-
再次聽到謝宴辭和葉清霜的名字, 是他們離婚的消息。
他們的世紀婚禮,就像灰姑娘做了一場夢。
而現在,夢醒了。
謝宴辭經歷了一次失敗婚姻, 好像終於成熟了些,學着接手謝家, 卻沒有經商的天賦,做了好幾次致命的錯誤決策,謝家已經大不如前。
爲了能拿到黎家的業務, Ṭṻₖ他低聲下氣幾次約我見面, 都被我拒絕了。
葉清霜被培訓學校開除了。
離婚對她的心理創傷很大,課也不好好上課,每天神神道道:「我們的愛情那麼純粹, 沒有摻雜任何金錢和權勢的惡臭, 爲什麼還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爲什麼?」
她至今不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
自命清高, 空有傲骨,是她的致命缺點。
但她也是靠這個特質吸引的謝宴辭。
只能說, 成也傲骨,敗也傲骨。
後來葉清霜就從這座城市徹底消失了。

-12-
我和裴緒之的新婚之夜。
關鍵時刻, 我停了下來,逼問他到底什麼對我有所圖謀的。
他抬眸看着我, 眼眸裏滿是委屈之色。
他的瞳仁又黑又亮,睫毛濃密纖長,掛着氤氳的霧氣,眼尾緋紅,看着可口又可憐:「姐姐,你好狠得心吶,是不想要我死?」
我哼了哼:「說不說?」
他哭唧唧說了起來。
他第一次見我,是在我爸的葬禮上。
那時我沒有一滴淚, 被人們詬病, 我懶得聽那些人的閒話, 就躲在院子裏。
他跑過來安慰我:「沒事的姐姐,他們根本不明白, 人在極其悲傷的時候,是根本哭不出來的。」
我想起來了。
確實有這麼個事,只是那時我只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因爲我不是哭不出來, 我是真不覺得傷心。
後來我和謝宴辭訂婚的消息傳到他耳朵裏時, 他很想阻止。
可那時他纔剛滿 17 歲, 還是個未成年。
等到一年後, 謝宴辭爲了葉清霜跟我退婚, 他迫不及待想要來找我表白,可他爸卻意外去世了, 他倉促之下接手了家業。
那時裴家風雨飄搖,他怕連累我。
直到 3 年後,裴家在他手裏壯大, 他終於可以來找我了,跟我提出聯姻。
他對我,是少年對少女的一見鍾情。
故事說完了,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裴緒之眼睛溼漉漉地看着我:「姐姐, 我愛你。」
我回應他的,是溫柔綿長的一個吻。
室內的溫度又開始節節升高。
那我就信一次吧。
事業和男人,我都要。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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