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攻略

我是追妻火葬場的男主。
在利用穿書者殺了她全家，滅了她全族之後，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攻略失敗了。
我已經準備好接招她之後的反撲和報復。
但是知道真相的她只是站在懸崖上淒涼一笑，惡狠狠地道：
「我詛咒你，永失所愛！」
說完跳了下去摔成了一攤血。
與此同時，我聽見她的系統開口：【死遁成功，宿主等着換個身份看渣男痛不欲生吧！】
坐擁八百平大豪宅榮登仙榜第一還有無數奇珍異寶的我：「……」
不是，這二 B 吧？

-1-
我是追妻火葬場的男主。
在知道這個真相的那天正是龍族被滅族時，龍族界裏珍寶無數，終究抵不過人類貪婪的心。
他們選擇忘記我龍族爲護蒼生的累累戰功，由一個大家族牽頭，在一個安靜的夜裏點燃了沖天的大火。
我的父親爲救族人被釘下三十三根誅神釘，全身的肉都腐爛只剩下骨頭，他說：
「野兒，保護好你母親妹妹，爲父死得其所。」
可我是個無用之人，儘管我用盡畢生所學，拔掉全身的龍鱗去給那些人換母親和妹妹活命的機會，我依舊沒做到。
我跪下來求他們，象徵着龍族至高無上榮譽的天階被我磕得全是血，那些人踩在我父親的屍首上，拔出他的肋骨，還喫着他的血肉，而他的兒子正在給這些人磕頭。
他們嘲笑地看着我：
「龍族也不過如此嘛，低賤如狗。」
「小世子，要不你學狗叫叫幾聲，我還沒聽龍狗叫過哈哈哈哈哈。」
「你們龍族女子的滋味可真不錯，尤其是你的母親，龍母的滋味，誰不想嚐嚐啊……」
那些人黏膩的目光打量着我母親裸露在外的頸脖，最後看到她懷裏怯生生的妹妹一愣，笑意更甚：
「這兒還有個小的。」
畜生，我妹妹她還那麼小！
我瘋了一般地想要拖着被剜掉內丹、被拔掉龍鱗的身體和他們拼命，可我卻被母親抱住了。
她的目光裏一如既往的溫柔，卻透着絕望的悲涼，她輕輕摸着我的臉，眼淚滴落在我的眼眶，滑過我的傷口，被染成血色。
她說：「我的小穆野，你又能做什麼呢？你也才十四歲啊，不哭了，不哭了……以後沒有了爹孃和妹妹，要好好活着啊。」
不，母親……
我感覺到手腕被人抓住，低頭，妹妹稚氣未脫的臉蛋上依舊帶着害怕，她死死抱住哥哥的手臂，好像這樣就能克服恐懼。
她不知道，她的哥哥是廢物，什麼也做不了。
她把頭埋進我的懷裏，像無數次向我討要糖葫蘆一樣，她說：「哥哥，不要怕，吆吆在，哥哥不怕，吆吆保護哥哥。」
爲什麼是我不怕……
我一愣，下一刻血液飛濺在我的臉上，我渾身都在發抖。
穆吆吆，我的胞妹，自裁死在了我的懷裏。

-2-
真龍幼子嫡脈的心頭血滴落在長階上，我的母親以此作媒，以身爲祭，笑着將我送了出去。
「我的小穆野，你也才十四歲，你又能做什麼呢？不怪你，爹孃和妹妹，永遠不會怪你，你沒錯……」
暈死前，我清晰地聽到機械的聲音：
【男主悲慘過去已經達成，攻略男主正式開啓。】

-3-
再次醒來我被鐵鏈貫穿琵琶骨關在雲家的地牢裏，睜開眼就看見雲玥瑤站在我的面前，高興地說：「太好了，你醒了！」
我冷眼看着她，耳邊是她與那個系統的對話。
「他就是男主，好髒啊。」
【宿主忍一忍，男主可是世間唯一的一條龍了，冷血冷心，等你攻略他那就是他唯一的偏愛。】
「好吧，你放心，只要對他好就行了嘛，不會有危險吧？」
【宿主放心，如果攻略成功，男主會放下仇恨，和宿主一起登頂修仙界，如果宿主攻略失敗，宿主在這個世界的家族會被男主屠滅，宿主會跳崖假死，不過男主也會後知後覺發現愛上宿主，開啓追妻火葬場副本。】
「我對他那麼好，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怎麼可能攻略失敗！」
雲玥瑤篤定地回覆。
我心裏一片驚濤駭浪，卻又無比清醒。
原來我不過是在一本書裏，全家被屠，淪落爲奴，只不過是爲了讓我陷入泥潭方便所謂的「女主」來救贖我。
太可笑了，實在是太可笑了。
「你還疼嗎？」
雲玥瑤的聲音將我拉回神，我抬眸看她。
「別擔心，我不會欺負你的，我、我回去求爹爹給你解綁，對不起，爹爹也不是故意的，雲家要不這麼做，會被仙門排除在外的。」
她臉上滿是愧疚，痛惜地看着我，彷彿一朵純白的小花。
見我不說話又想到什麼，從乾坤袋中拿出一件物件，討好地對我道：
「你傷得好重，他們都說你沒救了，而且你的鱗片……內丹都沒有了，血也沒了用處，相當於……普通人，不過你別傷心，我這兒還有爹爹給我留下的龍骨，只要你用它，你的傷就會好過來的！本來還有很多的，但是都被爹爹分下去了。」
少女的聲音稚氣天真，似乎對誰都抱有一顆良善之心，無論是誰，瞧着都會如看見月光一般喜愛吧？
如果她拿出來的，不是我妹妹的龍骨的話。

-4-
我死死地盯着那塊龍骨，不顧動作太快牽動琵琶骨的疼痛，猛地伸手從她手中奪了回來。
「啊！」
雲玥瑤被推倒在地，純善的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猙獰。
可我全然不在乎了，我顫抖地看着手中的龍骨。
吆吆，我胞妹。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幼時趴在母親的身邊，期待地看着母親肚子裏的小生命。母親說，應當是個弟弟，野兒，你要有個弟弟了。
可我總覺得是個妹妹，妹妹多好，軟乎乎的，還會叫我哥哥，是哥哥的小棉襖。天知道我看見搖籃中的嬰兒時多高興，連母親都被我弄煩了，誰讓我一天來瞧幾十次，每次都帶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放在妹妹的搖籃裏。
這多好，哥哥有什麼好東西，都給妹妹，哥哥樂意。
父親也笑着對我說：「野兒，你以後要保護好妹妹。」
「哥哥，哥哥不怕，吆吆保護哥哥……」
我的眼睛彷彿也染上了血色，手中的龍骨是從未有過的燙手。
吆吆，哥哥是廢物，哥哥根本保護不好你。
「他幹什麼啊這麼粗魯，對女生這個態度真的是男主嗎？」
【宿主，男主開頭都是愛搭不理的，等以後他愛上你了，你就好好教訓他，到時候就是他求着你愛他了。】
「八字還沒一撇呢，好害羞，你快別說了。」
他們還在議論，議論我會如何愛她無法自拔，爲她放棄仇恨，即便雲家是這次圍剿龍族的罪魁禍首，我只求她也愛我。議論我如何低聲下氣，寵她入骨，她如何馭夫有道，成爲四海八荒羨慕的龍王夫人。
太可笑了，實在是太可笑了。
我死死地握住手中的龍骨，眼中已然無淚，緩緩地抬起頭，輕輕地道：
「你，沒事吧？」
我的聲音乾涸沙啞，她愣了一下，看着我的臉害羞地別過臉：
「沒、沒事。」
我有些愧疚：「方纔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太難過了，你別不開心，我給你弄了好多喫的，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好不好？沒人可以欺負你！」她關切地對我說。
我一愣，露出一個笑容：「好。」
——如果我所經歷的刻骨銘心的一切，僅僅只是因爲這麼可笑的理由的話。
「那我叫你阿野好不好，你叫穆野對不對？」
「嗯。」
她朝我伸出手，地牢裏的唯一的天光打在她的臉上，彷彿神女下凡。
我笑了，戴着鐐銬的手握了上去。
——那我滅她全族，殺她全家又何妨？

-5-
我冷眼看着她高興地離開，果然不出半日，幾個雲家弟子便把我扣押到家主的書房，雲玥瑤看見我時眼睛裏亮晶晶的，似瞧見了一個喜愛的娃娃馬上就屬於自己。
其他弟子也居高臨下地打量着我，曾經的上古蒼龍一族，如今被扣押，跪在地上任人打量如同貨物。
而坐在正中的人陰沉地看着我，散發的威壓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所有人，他纔是掌權者。
可我只是盯着他法衣上的鱗片在想，當初他聚集仙門百家，將我父王斬於王座上貪婪地去拔鱗片時那副面孔多麼醜陋。
那時候的他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女兒有一天會看上那條龍的兒子呢？
見我沒有動靜，雲成鋒皺起眉頭，一股強大的威壓襲來，我吐出一口鮮血。
「爹爹！你不是答應過我不生氣的嗎？阿野還受傷着呢！」
雲玥瑤嚇了一跳，卻看見我滿是血污時收回了要去攙扶的手，我聽見她對系統：
「這個怎麼回事啊，不是最疼女兒的嗎？這點要求都臭着臉，要是把男主打死了，我攻略豈不是失敗只能死了！他到底能不能當好爹啊？」
呵，我差點沒笑出聲，抹掉嘴角的血，抬頭看向高高在上的雲成鋒。
他聽見雲玥瑤的話時臉色溫和了一些，冰冷地看着我，和看一條狗沒有區別：
「蒼龍一族無惡不作，天性殘暴，向來爲仙門百家所不恥，原本你作爲餘孽也該早早除掉，但念在你的內丹被毀，龍氣全無，早已是個廢人，最重要的是，我女兒瞧中你是個當奴才的料，故我便大發這個慈悲，日後你便跟在玥瑤身邊，做個小廝吧。」
說罷兩道法印落在我的手腕上，立馬浮現一圈黑色的符紋，他警告道：「記住，你不過是玥瑤養的一條狗，若是敢有異心，這道枷鎖會立刻讓你死無葬身之地！明白嗎？」
我看着他抑制住笑意：「明白了。」
人羣散去，雲玥瑤才上前一臉關心地說：「阿野你快站起來吧，都走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爹爹方纔也不是故意兇你的，爹爹人其實很好，你雖然沒有家人了，但是我可以做你的家人，爹爹也會接納你的。」
做什麼家人？抽筋扒皮的家人嗎？
我笑看着她：「我沒事，不過是瞧見家主的法衣格外漂亮罷了。」
「真的嗎？」雲玥瑤睜大眼睛，驚喜地轉了一個圈，「那你看看我，我這件也是和爹爹一樣的，好看吧？」
漂ŧùₜŤŭ̀⁼亮的龍鱗變成了裙襬處的裝飾，我顫抖地伸出手卻不敢觸碰，聽見自己的聲音早已沙啞：「好看。」
「媽啊，男主的聲音是低音炮欸，好性感啊，系統，你看他是不是看見我漂亮對我有什麼想法了啊？」少女的語氣興奮又帶着幾分得意。
那個系統也愉快地附和：【肯定愛上了，宿主你真厲害。】
我無意聽他們的話，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些龍鱗。
吆吆，我的胞妹，你被挖龍鱗的時候該有多疼啊，是不是哭着叫哥哥救我呢……

-6-
從那一天起，這世上再也沒有蒼龍族的皇子。
只多了一個在雲家大小姐身後的走狗。

-7-
我冷眼旁觀那個所謂的穿書女對我噓寒問暖，她握着我帶着符紋的手腕，說世上人人生而平等，我一定會東山再起的，到時候一定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會一直一直站在我的身邊。
她拿着用蒼龍骨血換來的靈丹妙藥，說她的就是我的，我和旁人相比，於她而言是不一樣的。
高興時，她會穿着那身龍鱗法衣爲我起舞，她讓我相信，說世間有愛。
是啊，被雲家大小姐偏愛，總是要付出點代價的，那些弟子將我圍起來，冷笑着推搡：
「蒼龍餘孽，他怎麼好意思活下來的？要是我我早就羞愧自盡了！」
「躲在女人身後算什麼事，孬種一個！」
「別這麼說，人家可是修爲全無的廢人啊哈哈哈哈哈！」
這個時候，她就會從天而降，將我攔在身後，語氣堅定：「他纔不是餘孽呢！阿野堂堂正正！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他！」
那個機械的聲音也跟着助威：【就是就是！宿主威武，男主肯定淪陷了！果然我掐着的時間最準了，要是按你說的早來五分鐘的話，男主肯定一點苦頭都喫不到那還怎麼攻略！】
我心裏也跟着附和。
來得的確很及時，不然雲家最近的弟子失蹤案又會再多一起了。

-8-
人羣散去，雲玥瑤扭頭心疼地看着我：「阿野你沒事吧？」
我笑了：「多謝小姐來得及時，我無礙。」
「那就好。」她害羞地看着我，一晃十ţũ̂₀年過去，她自信自己這個仙界第一美人的名號不是浪得虛名，「阿野，你是最好的，你只是暫時沒有修爲而已，遲早有一天，你會一鳴驚人的。」
她說得篤定，因爲我是男主，也因爲她早就知道了，我動用龍族禁術，每晚忍受筋脈寸斷的痛楚，修復自己的內丹和修爲，而現在我的修爲早已領超年輕一輩。
她說龍傲天打臉都這樣，我肯定是爲了一鳴驚人，作爲未來的龍王夫人，她決定賢惠一點，她要給我守好這個祕密。
她以爲我不知道。
我輕聲：「小姐你真好。」蠢。
「你別這麼說，我害羞了！」她大聲道。
另一邊美滋滋地對着系統道：「啊，男主他好像更愛我了，怎麼辦啊好煩，我一直把他當哥哥來着，而且，而且我完成任務可是要回去的，那時候他會不會以爲我死了要爲我殉情啊。」
系統：【小世界的紙片人都這樣，宿主不用太在意，而且宿主你對他那麼好，他殉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不過宿主你這麼善良，到時候給他寫一封讓他好好活下去的信不就好了嗎？】
「也是，如果我走以後他真的放不下，我就考驗他三年，三年之後再回來。」
我對這些對話無動於衷，只是默默將屠雲家的計劃往前推了推。

-9-
意外發生在一個月後的一處小祕境，雲玥瑤爲了採叢林深處的野花招來了一隻九級魔獸，剛纔還圍着她誇她頭上花環漂亮的人瞬間死了大半。
她看見我似看見救星：「阿野！救我！我好害怕，他們丟下我就跑了！這羣狼心狗肺的東西，虧我對他們那麼好！」
我帶她避開了致命一擊，冷着臉沒有說話。
剛要起步，就被她死死地抓住手臂：「阿野，你要去哪兒……」
我：「我去引開它，你不是說，我們要共患難的嗎？」
她眼中瞬間蓄起淚水，鬆開了我的手：「阿野，你要注意安全，你要是受傷，我會擔心的，你放心，我立馬通知爹爹，爹爹會來救我們的！」
我不置可否，飛速將九級魔獸引入密林深處。
九級魔獸的魔核何其珍貴，只需要一顆，我便有機會和禁術一起運轉和雲成鋒打成平手。
同時魔獸的實力也不是蓋的，雖然是九死一生的豪賭，可我這一路，從來只一條路走到黑。
轟然的靈氣傾瀉，我在浴血的奮戰中彷彿瞧見了爹孃和吆吆，他們的龍骨被剖了出來，龍鱗被拔得一乾二淨，血和肉混在一起。
無數個夜晚裏，滋生出來的心魔讓我時常聽見他們問我爲什麼不爲他們報仇，他們哀號着說好疼，問我是不是愛上了仇人的女兒。
我在昏死過去的那一瞬間，貫穿了魔獸的心口，硬生生地把魔核挖了出來，定定地回答：
「你說錯了，爹孃和吆吆，從來不會怪我，他們只會心疼我又受傷了。」
我的視線早已模糊，恍然看見一人倨傲地走了過來，抬起我的下巴，聲音悠然：
「何處來的惡犬，你殺我獵物，我再殺你奪寶，很合理吧？」
【嘀，請注意，白月光惡毒女配已出現。】

-10-
凰女燭陰，古凰一族的聖女，同時她的父親也是世間最後一條燭龍，是我父親舊友，龍鳳相合，誕下的孩子女爲凰男爲龍，偏偏家中只有她一女，故起了這個名字。如果蒼龍一族沒有被屠，她會是我娃娃親的未婚妻。對於她我素未謀面，娃娃親也不過說笑罷了，如今更不能當真。
只不過按照劇情，如果我走的是甜寵路線，她該是一直勾引我陷害雲玥瑤的惡毒女配，因爲愛而不得險些讓雲玥瑤死於非命，最後被一氣之下的我梟首示衆。
如果我走的是追妻火葬場路線，她還是我虐雲玥瑤的白月光，爲了她我會對雲玥瑤百般折磨，卻又在雲玥瑤離開之後悔不當初，終於看清她的真面目，最後被悔恨之下的我梟首示衆。
我：「……」
燭陰：「你以爲你編幾段話本ƭū₎就能讓我不殺你嗎？」
她冷冷地看着我，眼中滿是殺意：「我燭陰一生追仙逐道，你憑什麼認爲我會因爲一個男人要死要活？」
那自然是不能。
因爲我也不會爲了一個蠢貨捨棄大道，亂殺無辜。
我只是一個瘋批，而不是智障。
但……
「你大可一試，你現在能否離開我十里之外。」
燭陰輕蔑一笑，消失在我眼前。
不過半晌，又臭着臉走了回來，一拳將邊上的魔獸屍體化爲齏粉。
「可惡！」
這就是所謂劇情的束縛，如若不然，我也不會待在雲玥瑤身邊這麼多年，像是被綁着繩子的木偶，有一道無形的力量在告誡我，我就該愛上雲玥瑤，我就該因爲她放棄復仇，我的所有苦難都是爲了遇見她，是值得的。
「原本就是提線木偶，都是命罷了。」我開始打坐，準備將魔核煉爲己有。
燭陰卻冷笑看了我一眼：「那當初蒼龍一族滅族，也是命而已？」
我沒回答她。
她眼中多了些狠毒：
「看看，你自己不信命，卻告訴我這都是命，這些年來你爲奴爲犬，跟在仇人女兒屁股後頭丟盡臉面，你別告訴我，你喜歡上那個女子了吧。」
原本運轉的靈氣一滯，我瞬間感覺到身上靈氣逆流筋脈刺疼，一口血吐了出來，渾身狼狽，面無表情地擦掉乾淨嘴角，聲音平淡：
「失禮，剛吐完。」
這話委實太過噁心，真沒忍住。

-11-
燭陰露出惡劣的笑。
重傷之下，她很輕易地掐住我的脖子，冷冷地開口：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什麼心思，蒼龍一族滅族是大禍，你欲復仇天經地義，可我憑什麼把古凰一族牽扯進來？因爲一個你？穆少主，你是不是忘了我燭陰修的是什麼道了？」
我自然知道。
凰女燭陰，原本是天之驕女，修的卻是逆天命的唯我道。
唯我獨尊，唯我爲真。
這樣的人不信天，不信愛，也不信命，只信他們自己。
巧了，我修的是惡道，以惡入道，喜殺戮，如惡犬而不馴，也不信天，不信愛，更不信命。
「仙道衰退，人族後來居上，上古神獸族羣要麼凋零，要麼隱居世外，可神獸受天道眷顧，一身的好東西，怎麼能說避世就避世？蒼龍一族是開始，你怎知一切就結束了？」
「燭陰，你猜你們古凰一族這幾年在外結交的人族修士爲什麼會越來越多？」
她掐住我頸脖的手瞬間力道加重，我的呼吸急促了片刻，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開口：
「燭陰，逆天而行如何？」
既然這是天命，那我們便就逆天而行如何？
我們靠得極近，我看見了她眼底沸騰的暴躁亢奮。
沒有一個修唯我道的修士能拒絕這四個字。
不管是爲了自己的族羣還是大道，她都心動得厲害。
「阿野！阿野！」
雲玥瑤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我被粗暴地拉扯到角落，全身的骨頭都在疼，一股腥甜翻湧，喉嚨發癢，還未咳出來，便被一根修長纖細的手指抵住脣邊。
指尖素白，染上了鮮紅的血跡，她低低地說：
「噓，這是我們的祕密。」
薄薄幾頁文字敲定了我們的一生，穿書者將我們當成玩物遊戲其中。
而我們躲在暗處，揹着這個世界的主旨悄悄覺醒。

-12-
雲玥瑤找到我時我已經昏死過去了，九級魔獸的魔核在囫圇地吸收之後需要很長的時間煉化，她看見的是被燭陰守着的我，臉上卻沒有半分驚訝，想來一開始劇情就是如此，系統已經告訴過她了。
她篤定自己走成功的會是甜寵線，燭陰會因爲對我的「愛而不得」瘋狂地嫉妒陷害她，而我永遠都會站在她的那一邊。
她不知道，在燭陰問我如何打算時。
我握着吆吆的龍骨，想着那件鑲嵌着龍鱗的衣襬，笑着低垂着眼簾：
「她那麼愛我，爲了靠近我看着她的父親殺我全族，只爲救贖我於泥潭之中，那我那麼愛她，又怎麼會比她做得少呢？」
畢竟如她和那個系統所說，我是被救贖的男主，我「寵妻如命」啊。

-13-
我開始和燭陰走近，按照所謂的劇情，每次我都會無條件地站在雲玥瑤那一邊，而云玥瑤扮演着那張假皮子，彷彿對一切都一無所知。
看着燭陰越來越偏執，不僅當作沒察覺，還會給她送去糕點，笑着問她：「燭陰姐姐，日後你可有什麼打算？」
燭陰把祕籍翻了一頁：「上天入地，所求無極。」
「那燭陰姐姐就沒有喜歡的Ŧŭ²人嗎？一個人多寂寞啊，我瞧着阿野和燭陰姐姐聊得來，要是燭陰姐姐能當我嫂子就好了。」
燭陰停下手頭的動作，抬頭仔細地打量着她的臉，意味深長：「真的嗎？你真這麼認爲？」
「那是自然！只不過阿野太木了，就是個呆子，見誰都不搭理，偏偏在我這兒還老愛管我，爲了救我九死一生，上次就因爲別的男修多看了我一眼就和人家打起來了，好煩啊，害我如今半點桃花緣都沒有，要是他有個喜歡的人，就不用老是纏着我了。」
她苦惱地道，模樣天真，眼睛裏滿滿的得意卻都要溢出來了，完全忘了我之所以出手是因爲對方暗中給我下了絆子。
系統不解：【宿主，你明明知道惡毒女二喜歡男主，你幹嗎要這麼說啊，她會更難過發瘋的吧。】
雲玥瑤冷哼：「我要是不這麼說，她會黑化陷害我推進劇情嗎？雖然她現在什麼都沒做，但是覬覦我的官配算什麼？惡毒女配就是惡毒女配，遲早都是會做壞事的！」
系統：【也是。】
燭陰聽不見她和系統的議論，只是笑道：
「雲姑娘，有沒有人與你說過，你真好。」蠢。
雲玥瑤僞裝害羞：「阿野每次都這麼說。」
她自以爲巧妙地火上澆油，甚至對燭陰說要撮合我們二人。
我每次都冷着臉拒絕，她便又是高興又是懊惱地指責：「你這是幹什麼啊？燭陰姐姐那麼好你都看不上。」
我：「我若有喜歡的人，她自然永遠是最好的，旁人當然看不上。」
她害羞地別過頭，對着燭陰皆解釋：「燭陰姐姐你別在意，阿野就這樣胡說八道，哪有什麼最好的，也就還好啦。」
燭陰臉部一度扭曲。
還好，沒吐出來。
更好在不必忍太久。
三個月之後便是雲家的家族大比，難得的盛會，雲成鋒頭一次單獨再召見我。
屆時，也是我爲雲家定下滅族的日子。

-14-
這次大會本是大浪淘沙，挑出家族之中最有前途的弟子，其次也是招兵買馬，畢竟大會之後，就要復刻當初屠滅蒼龍一族慘劇一樣圍剿古凰一族。
如我所料，蒼龍一族的奇珍異寶，供養了雲家鼎盛的十年，現在已然快要用完，他們總得再找下一個目標。
「你對玥瑤的心思，你不會以爲本尊不知道吧？」
雲ťũ⁾成鋒開門見山，依舊居高臨下。
我沉默了片刻，裝作不解問：「尊者這話什麼意思？」
「不用在本尊面前裝模作樣了，玥瑤心地善良，天真單純，被圍着轉察覺不出什麼倒也是情理之中，可旁人都不是傻子，穆野，本尊留你一命已然是大發慈悲，你居然敢藏着這種骯髒的心思，是不想活了嗎？」
說罷，強者的威壓襲來，可惜我已然不是十年前的一無所有的少年，我穩住身形，脊背再沒有彎下去。
雲成鋒的眼神驟然變了：「不愧是蒼龍一族，就算再無血脈天賦的加持，也有不俗的氣運，居然能藏拙這麼多年，這個實力的確是比雲家年輕的小輩高上不少，你果然是裝的，不過也罷，如此，也不算辱沒了玥瑤。」
說着，他恢復神色對我道：
「穆野，看在玥瑤對你一往情深的份兒上，本尊大可給你一個機會，若是能辦成兩件事，我會讓你入贅雲家，自然，你也別忘了你手上的枷鎖，若敢起二心，你活不過明日！」
我聞言瞭然。
終於來了。
嘴上卻是：「不知尊者所說的是哪兩件事。」
我問得太乾脆，雲成鋒理所當然地以爲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娶他的女兒，倨傲地道：
「第一件事，便是在這次雲家的族內大比之中拿下第一，我女兒即便要嫁也是要嫁最好的。」
「至於第二……我聽玥瑤說，近來有一古凰族女子時常與你有來往？」
我抬起頭，雲成鋒對我露出了一個彼此都懂的笑容：
「我玥瑤在夫家不可能受委屈，更不能有別的女子與她爭奪丈夫，更何況古凰族向來脾性殘暴，兇名在外，修仙界苦其久矣，早就想除之後快，卻苦於無內部人來帶路找到其巢穴，既然那女子如此不知羞恥想要強奪我玥瑤的東西，那就該付出代價纔是。」
「我聽聞她對你用情至深，穆野，若是想要雲家同意玥瑤和你在一起，你知道該如何辦。」
如何辦？像當初滅掉蒼龍一族一樣嗎？若是如此，我自然熟悉了。
我勾起嘴角，壓下眼中洶湧的陰鬱，聽見自己道：「穆野知道。」
我不僅知道怎麼辦，我還知道雲家族會之後，便是這本書兩條路線的分岔路口。

-15-
如果我按照雲成鋒的意思利用燭陰滅掉古凰一族，我會被雲家徹底認成自家人，族會大比我勇奪第一，在萬人矚目之下拋棄前塵仇恨，爲愛放棄復仇，跪在雲家所有人面前，向雲玥瑤求親。那時她的攻略便成功了，她得到了復活的獎勵，或許會離開對她情意正濃的我。
看着我爲愛癡狂，日日守着她的屍身痛不欲生，她若高興，會回來陪我度過餘生，成爲我的夫人，高高在上的龍後。若不開心，我就只能在這場滿是騙局的情愛裏悲痛一生。
如果我沒有聽雲成鋒的話，把燭陰當成了白月光，之前對雲玥瑤的所作所爲皆是爲了復仇，那麼在族會那日，雲家會在雲玥瑤的眼前變成修羅地獄，殺盡她族人的正是我。
倒是雲玥瑤篤定自己會攻略成功那條甜寵線，所以並未多提及另一條線的結果，不過我不是毫無準備之人，滅門之仇不共戴天，我報仇天經地義，她有系統保護肯定也不會死，憤恨也是意料之中，故而勢必會反撲。
爲此，我做了許多準備，爲的就是迎接她的後招和報復。
那一日我從雲成鋒的書房走出來之後，立刻就去了燭陰的院子裏，待了兩個時辰纔出來。
待第二日再出現在雲成鋒書房時，他手中已經多了一份古凰族避世之地的地圖。
「你果然沒讓本尊失望，做得不錯，倒還知道感恩。」雲成鋒掩飾不住地狂喜，拿出一把匕首施捨地遞給我。
「修仙界強者爲尊，只要能變強，所謂父母兄弟皆是可以捨棄的，如此才能使道心堅定，你做得很好，這匕首是你蒼龍一族最靠近龍頭的第一根脊骨做成，威力無邊，族會奪首之時，你要做的便是拿着匕首，親手殺掉那個古凰女子！爲天下除害！藉此號召仙門百家，圍剿古凰一族！」
他說得亢奮不已，手中的匕首尖銳帶着寒光。
這樣的銳利，可想而知該是打磨多少次才能達到如此的效果。
蒼龍一族血脈稀少，以至於同族之間感應十分敏銳。這導致我才碰到匕首時，時隔十年的熟悉感襲來。
與之不同的是，十年前這骨頭的主人會摸着我的頭笑着喚「吾兒」，十年後只剩下一把被打磨千百次的匕首，冷得徹骨。
「尊者放心。」
我死死地握住匕首，一字一句：
「穆野定會手刃敵人。」
這一天，我已經等了許久。

-16-
因爲所謂的劇情，因爲所謂的攻略，我被困在其中寸步難進，如今終於等到了，我甚至能感覺到我全身亢奮到戰慄。
雲家族會，大比第一。
雲玥瑤高ƭũ⁼興地大喊：「阿野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
她享受着那些一直嘲笑她和我走得近的族中女子羨慕又妒忌的目光。
興奮地對系統說：
「還是你說得對，沒讓我放棄，之前我一直看着他憋屈死了，站在一起多丟人，沒想到男主果然是男主，現在所有人都得羨慕我了！看來攻略也沒那麼難嘛！我任務就要成功了！」
系統：【恭喜宿主，男主對你情根深種，你將成功攻略下本書男主，現在開啓懲處惡毒女配任務。】
她：「放心吧，我爹爹早就和我說過要屠古凰一族了，那個燭陰居然敢覬覦男主，有沒有自知之明啊。」
「是嗎？」
我突然開口回了她的話。
「那是當然，男主是女主的，只能對女主一個人好，爲她生爲她死，爲了她殺盡天下人在所不惜，難道不浪漫嗎？」
雲玥瑤理所應當地回答，突然頓住，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穆野！」
「穆野，第一！」
驚呼聲掩蓋掉她震驚到尖銳的聲音。
她臉色有些發白，系統似乎像是死了一般陷入寂靜。
「阿、阿野，你方纔說的是什麼意思啊……」
「穆野，還不上前受獎？！」
雲成鋒的聲音再次打斷了雲玥瑤，她見我臉色如常，也稍微鬆了一口氣。
我只是側過頭，對着她道：「雲玥瑤，睜開眼睛好好看看吧。」
或許是太過驚慌，她沒反應過來這句話多突兀陰冷，安撫地點頭：「阿野，你放心，我一直都待在你的身邊的，有我在，別怕。」
我聞言嗤笑了一聲。
她當初看着我全家慘死，抽筋拔骨的時候，怎麼不問問，我怕不怕呢？哦，那時候她在等着我萬念俱灰，掐着時間來「救贖」我呢。
我不願再多看她一眼，在她期待的目光中飛躍到雲成鋒的面前，這個所謂的尊者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拿着第一的獎賞施捨一般地遞給我，一如當初他滅我族時一般卑劣噁心。
雲家爲修仙界的大族，能得第一，自是風光無限，萬衆矚目。
我就這樣被曾經看不起我的人嫉妒地盯着，在雲玥瑤期許得意的目光中，一匕首捅進雲成鋒的心臟！
「啊！啊啊啊！」
雲玥瑤最先發出驚恐的尖叫聲。
雲成鋒不愧是大能，反應極快，與我對擊一掌之後捂着心口倒退數步，怒極：「豎子敢爾！好一個白眼狼！」
「白眼狼？雲尊者，當初家父在修羅戰場上救下你時，也沒想到自己會死於恩將仇報吧。」
我冷笑。
也不再隱藏自己的真正實力，魔核煉化，禁術已成，這些年我生不如死，雲家憑什麼能好過？
雲成鋒震驚之餘，大喝：「速來將人殺掉！快！」
他欲拔心口的匕首，卻發現全身劇痛，靈氣逆流，那匕首，正是他那日給我的，我父親的脊骨！
「可惡！你以爲你能報仇？！就你一個，你拿什麼來鬥！」
說罷，毫不猶豫地念喚咒語，我手腕上的黑色符紋瞬間發燙。
「爹爹不要啊！」
雲玥瑤毫不猶豫地開口：「別殺他！」
「玥瑤！」雲成鋒恨鐵不成鋼，「他要殺我！你還護着他！」
「爹爹，阿野不是故意的，你放過他好不好，別讓他死！」雲玥瑤焦急，我甚至能聽得到她瘋狂地對着系統大吼。
「他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啊！男主死了我攻略不成功不也跟着死！不就是捅了一刀嗎？這裏是修仙界，死不了，那麼大題小做幹什麼！」
系統滿是不可思議，卻也回答：【男主黑化，宿主攻略未成功，開啓火葬場路線！】

-17-
火葬場？笑話！
我冷冷地看向一臉心寒的雲成鋒：「想殺我？你以爲你是誰？雲家主，多看看如今的雲家幾眼吧，畢竟過了今日，雲家就得亡了！」
「你敢！！」
雲成鋒大吼！
原本禁錮住我的符紋瞬間被我暴力撕碎，強悍的靈氣佈滿雲家上下，數不清的修士拔劍湧上而來，我張開雙臂，如同一個靶子，卻大笑一聲：
「古凰族，你們還在等什麼？千載難逢，時不我待，殺盡又如何？！」
「雲家，亡了！」
話音落下，無數踏着烈火的鳳凰長嘯盤旋在雲家上空，編織的網將整個雲家連帶着我困在其中，燭陰見此冷眼握劍，直指我的眉心，與我四目相對，毫不猶豫地發號施令：
「殺！」
也就直到現在，雲家人才明白，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屠殺，久到我睜開眼知道荒謬真相的那一刻，久到他們準備把屠刀指向古凰族之前。
而那個主謀，正以身做餌，將他們連帶他一起困入其中！
「不、不是這樣的……」雲玥瑤恍惚又驚恐地顫抖。
看着我與雲成鋒兩兩相鬥，雲成鋒遭了暗算，如何又能與我對抗？他氣急敗壞：「你個瘋子！」
我雙手握劍，貫穿他的心口，這一劍，斷他氣運！
可我卻棄劍沒繼續刺殺，而是拔出來那把匕首，居高臨下地看着如今狼狽至極的雲成鋒，抬頭對上雲玥瑤畏懼的目光笑了。
我說過，要睜開眼睛好好看看啊。
看着我如何當着她的面，把她的父親家人，一個個地殺死剖心！
「畜生！玥瑤是無辜的！」雲成鋒見我看雲玥瑤的目光，終於慌了，「屠你龍族時她什麼都不知道，她這些年來對你是最好的！你不能殺她！」
「無辜？我父親母親恩愛避世，他們又如何不無辜？我胞妹吆吆十二歲，被逼自裁險些受辱她不無辜？雲玥瑤無辜，無辜地穿着從我妹妹身上扒下來的龍鱗，享受着從我蒼龍一族偷來的資源？這世間莫非偷盜者隨意丟給被盜得分文不剩的苦主幾兩碎銀就成了聖人了不成？！」
我怒吼。
「你、你到底想要如何？！」
「當然想要爾等都死！」
在雲玥瑤的尖叫和雲成鋒驚恐的目光中，我紅着眼徒手貫穿了他的心臟瞬間捏碎！
不，還不夠，一點都不夠，我收好匕首，脫下了雲成鋒身上滿是龍鱗的法衣，從他身上拔出劍。
雲家，就該血債血償。

-18-
這場屠殺註定要轟動修仙界，待古凰族的結界消失時，路過的修士只能聽得見昔日如日中天的雲家只剩婦孺嬰兒的啼哭聲，入眼皆是屍首，觸目皆是血水。
聽聞是蒼龍族餘孽和古凰族聯手做的局，手段殘忍更是誅心，一時間，當初參與屠殺蒼龍一族的仙門家族們紛紛躁動了起來。
這些我自是不知，因爲我提着劍看着在系統幫助下逃到懸崖的雲玥瑤。
對於這個所謂的穿書者和系統，我總是多些警惕，不過我既然做得出來，也不怕報復反撲。
「穆野，你原來從未愛過我。」雲玥瑤紅着眼。
我：「……」這個時候問出這種問題，我竟覺得無比荒謬。
「我殺你全族，滅你全家，我如今問你，你能愛我嗎？」我冷聲問。原本是諷刺之語，下一秒卻看見她淚如雨下：
「我只恨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我張了張口，震驚地看向她：「雲玥瑤，你瘋了吧？！」
這世間真的有如此不孝無情的人，雲成鋒這算是報應？
雲玥瑤沒有回我，她一身狼狽，看着我淒涼一笑，惡狠狠地道：
「穆野，我詛咒你，永失所愛！」
說完跳下了去摔成了一攤血。
與此同時，我聽見她的系統開口：【死遁成功，宿主等着換個身份看渣男痛不欲生吧！】
坐擁八百平大豪宅榮登仙榜第一還有無數奇珍異寶的我：「……」

-19-
雲玥瑤死了，但ṭů⁾又沒完全死。
因爲她只是死遁，還會回來看我如何痛不欲生。
我不知道我爲什麼要痛不欲生，畢竟大仇得報，逆天改命，又因爲屠了雲家之後再回來實力成爲年輕一輩的魁首，榮登仙榜第一，一時間風光無限，喫嘛嘛香。
燭陰這段時間時常與我待在一塊兒，倒不是因爲什麼重情重義，而是發現我們還是不能離開十里的距離。
也就是說，劇情還未結束。
「所謂的系統，即是外來之物，再隱蔽能躲得過強者的精神力嗎？」燭陰對被禁錮的命運感到窩火，她的脾性一向直接粗暴，現在殺意湧起，渾身的羽翼都炸開了。
「我族中有一塊司南鏡，照天地萬物無處遁形，若是它再出現，何不尋來殺之？可是該如何找到它？」
「無礙，它會回來的。」我回，突然深情款款地看向燭陰。
燭陰一滯，禮貌道：「失禮，我先去吐一下。」
我：「……」深情看來不適合我。
我思索了片刻，沉吟開口：「那就把燭陰關入地牢吧。」
不過半日工夫，那蒼龍族新王與古凰族決裂的消息就傳遍了修仙界，連傳聞中對新王情根深種的古凰族聖女也被打入地牢悽慘度日，人人都說新王性格詭祕多變，在大仇得報後發瘋一般地偏偏要尋那已死的雲家女。
甚至爲此瘋魔，將當初圍剿蒼龍族的仙門百家通通都屠了個乾淨，神州大地，哀號聲久久未曾斷絕。
如此那些覬覦者才恍然明白，神獸避世並非積弱，若敢妄動，只會被撕下一塊肉來。
就如燭陰所言：「既然逃不掉，那就殺怕他！」

-20-
九月九，蒼龍一族在此重新立於人前，我毫不避諱地把請帖送遍修仙界，來者絡繹不絕，彷彿當初的慘劇從未出現。
我坐在父親曾經的尊位上，面無表情地聽着那些恭維之詞，臺上曼妙的舞姬扭動腰肢，我又聽見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狗男人，現在知道後悔了吧！我對他那麼好，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居然還想着復仇。系統我決定了，我要讓他以爲我永遠都死了，坐在高高在上的王座上痛苦悔恨一生！這就是我對他的懲罰！」
【明白，已開啓 BE 結局攻略線。】
我笑出聲，幽幽地開口：「諸位，今日承蒙賞光，從今日起，蒼龍一族不再避世，若有尋仇者可正大光明地前來。」
「荒謬，蒼龍族只剩下這一條龍，他這麼做給誰看？！」
「穆野，得饒人處且饒人，仙門百家當初的確是做得不對，可是你通通屠了個遍，只留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是不是太過分了！」
來的人仗着今日人多，倒也說得理直氣壯。
我笑：「若是諸位覺得我做得不對，我也是可以改的。」
前來的人鬆了一口氣，繼而倨傲地看着我，果然人多勢衆，以爲我是怕的。
「我這就去把留下的斬草除根。」
「……」
「你不可理喻！瘋子！」
笑死，看人真準。
爲了坐實這個名頭，我一劍就把說話的人捅死了，挑砸在高臺上，血濺三尺，舞姬嚇得叫出聲，卻沒人在意她這個小人物。
揚聲道：「今日我蒼龍族團圓大喜，光我一人招待客人實在不周，不如讓我族人都出來與各位見見吧。」
「團圓？蒼龍族已經被滅族，何來的團圓？」有人顫顫巍巍。
下一刻卻立刻閉了嘴，只見高臺之上，一具具拼湊不齊的龍骨肅然地擺在衆人的視線裏，有些只有半顆頭骨，有些只剩一隻爪子，七零八碎，瞧着格外的滑稽。
可誰也笑不出來，蒼龍一身是寶，當初不知多少人食其血肉，飲其骨髓，如今十年過去，能剩下這些已是不易，他們能是說自己從未參與當年的屠殺，卻不敢承認自己曾經千金哄搶屠殺來的血肉，煎炸烹煮囫圇喫下。
我倒是異常地平靜，撫摸着那半顆頭骨道：
「這位是我的世叔，在我幼時最喜帶我偷溜出去遊玩，他性子粗獷，一生不求仙問道，只想做話本里救世的大俠，他是最先被殺的，因爲遇見結界外有人求救，跑了出去，被埋伏的人砍成肉泥。」
我又微微握了握那隻骨爪道：「這位是我的嬸嬸，溫婉和氣最不喜打打殺殺，後來蒼龍族有難她不願受辱，自爆與十位大能同歸於盡。」
「這塊骨頭，是我的侄子，尚且一歲，聽聞是在哄搶中被撕碎的。」
「還有這塊鱗片，瞧着是我那愛美的堂姐的，她爲護我萬箭穿心，一張臉上滿是窟窿。」
我慢悠悠地說着，像是和他們談些家常話，最後拿出匕首，道：「我父親戰死，骨頭被磨成了匕首，我的母親爲給我爭取一線生機，屍骨無存，我還有個妹妹……對了，我妹妹的屍骨，還沒找全吶。」
我笑着把目光掃過所有人：「讓我看看，在哪兒呢？」
寂靜，一片寂靜。
有人甚至打了一個寒戰，看着我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個躲在角落的舞姬，舞女穿着最是漂亮，衣襬波光粼粼。
我低下頭問她：「雲玥瑤，我妹妹鱗片做成的衣裳，好看嗎？」

-21-
轟！
一聲雷響，她立刻就察覺到不對，想要逃跑，卻被我一把抓住脖子砸在地上，吐出一口血來。
她顧不得太多了，喊出聲來：「系統，快救我！」
「救得了嗎？！」
燭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抬手朝空中拋出一面鏡子，鏡子鏡面全是黑色的晶石，瞧着格外怪異，卻在照在雲玥瑤身上的某一處時閃現出一點紅光。
「穆野！」燭陰大喝一聲。
我毫不猶豫地朝着雲玥瑤的面門抓住，原本在衆人眼中空無一物的額前，愣是硬生生地被我拉扯出一團藍色的光團！
「啊啊啊！好疼啊！」
雲玥瑤痛得大叫。
天邊的烏雲密集，電閃雷鳴，照得在場的人臉色皆是一片慘白，像是威嚴的警告！
【警告！警告！攻略人物試圖摧毀系統，請停止危險行爲，否則攻略人物將被抹殺！】
光團尖銳又急促的發出聲音，不是對雲玥瑤，而是對我和燭陰。
像是印證它的話，一道雷電把高臺劈成了兩半！
「果然是世外之物。」燭陰手中的火焰殺氣騰騰。
任誰知道自己的一生皆在操控之中臉色都不會太好看。
我冷笑道：「要殺我，那你那個宿主，也會死吧？」
「你知道？！」雲玥瑤不可置信。
「你知道我的任務！」
我不置可否。
她卻瘋了一般拽住我的衣襬：
「狼心狗肺！我真後悔救了你！我對你哪裏不好？攻略了你十年，爲你做了那麼多！你卻把我當猴耍！穆野，你果然是個冷心冷血的怪物！你根本不配被救贖！以前種種就當我瞎了眼！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攻略失敗我會死！」
「所以呢？」我冷冷地反問：
「我憑什麼要對你的命負責？從一開始你便是帶着目的前來，卻要擺出一副無私奉獻的模樣。你想要如何？看着我陷入泥潭高高在上地說幾句無關痛癢的安慰之語，拿着我妹妹的骨頭施捨扔在我面前要求我對你感恩戴德？到最後讓我因爲愛你拋棄滅門之仇，你自己沾沾自喜魅力無邊瀟灑離去留下我痛不欲生嗎？」
「雲玥瑤，你憑什麼認爲我會愛上仇人的女兒？從一開始你就沒明白，你討好我並非救贖，是你在求着我讓你活命，怎麼？我沒接受你的攻略我便罪大惡極嗎？！我欠你的嗎，憑什麼要接受你的攻略？！你現在自怨自艾又演給誰看！」
她一滯，眼淚都忘記流了。
我只覺得噁心。
憑什麼？憑什麼有人可以把一場騙局說得這麼大義凜然，高高在上地把我當成玩物，自己爲了活命不擇手段，卻在被騙的那個沒有付諸真情實感時一副受盡委屈被拋棄的樣子？
我不恨她看着我全家滅族時沒有伸出援手，她與我非親非故，不救是理所應當，可她成了雲玥瑤，明明知道她所享受的一切皆是吸我族骨血得來的，明明知道我揹負的血海深仇，卻噁心地想要騙我深情，爲她認賊作父！
那我殺她全家滅她全族不是理所應當嗎？她有什麼可委屈的！

-22-
我的質問聲聲帶着憤恨，雲玥瑤搖頭：「不、不是的，我雖然攻略你但是也可憐你啊，我是爲你好，我爲你做了那麼多，這些年我都對你不離不棄啊。」
「你說的不離不棄，是在遭難時讓我擋在前面怕我棄你不顧嗎？」
「你閉嘴！」雲玥瑤大吼，轉而憤恨地看向邊上御鏡的燭陰。
「是她對不對？她就是個惡毒女配！是她嫉妒你對我一心一意，眼裏沒她，所以纔會陷害我，裝成無辜的樣子！穆野，你殺我全家也是因爲她的挑撥對不對？！你會後悔的，她就是個小三……」
「啪！」
她被一掌扇在臉上。
燭陰額上的青筋鼓起，沒忍住怒道：「本君苦修百年所求大道，能修仙憑什麼要自甘下賤去搶個有婦之夫！你羞辱我！」
我也蹲了下來開口：「雲玥瑤，我對你好像從未有過絲毫越界，你說我該對你捨棄血仇，我做不來，你說燭陰惡毒嫉妒，她似乎與我也從未有過親密之舉，你何來的判斷？」
「你懂什麼！書上都是這麼說的！就算她現在什麼也沒做，以後也會做！我提前罵了又如何！」
她說着，似乎也不願意裝了，威脅道：「你們不過是書中人物而已，有什麼資格殺我？殺了我你們也得死，我是女主，穆野，你要是想活命，你就立刻殺了那個賤人乖乖聽我的，不然你就得死！」
藍色的光團聞言也閃了閃：【請男主女配根據劇情走完一生，否則將被抹殺！】
雷聲滾滾。
我扭頭問燭陰：「你怕死嗎？」
她更怒，冷聲：「你也羞辱我！」
「本君所修唯我道唯我爲真，何時需要受人挾持違背本心？誰若敢攔我大道我必殺之！若是天命如此——那就去他孃的天命！」
我大笑一聲，全身靈氣匯聚手中，藍色光團瘋狂掙扎，狂風四起，索性化爲龍形：
「既是如此，那便一起反了！」
「轟隆！」
雷聲震耳欲聾，藍色光團瞬間被捏爲碎片！
「瘋子！你們這些瘋子！」
雲玥瑤痛得打滾，渾身是血，系統一滅，她也得死。她不明白怎麼會有人連命都不要非要什麼大道，活着難道不好嗎？那些人死都死了，非要報什麼仇！他們只是紙片人而已，有什麼好在乎的？按照劇情走，她可以保證這人一生尊貴！
可她到死也不明白。

-23-
雷電直挺挺地落下，暴雨傾盆，不計後果地砸在高臺之上，巨大的聲響讓在場的人瞬間耳鳴。
一條巨龍盤踞在雨夜之中，它全身的鱗片不知所終，只剩下累累的疤痕和柔軟的皮肉，雷電砸下來時，輕而易舉地留下一道露出白骨的傷痕，龍角也只有兩截斷印，看起來極爲滑稽。
甚至都說不上是龍。
蛟都比它有排面些。
少頃，一隻火鳳展翅盤旋，發出一聲聲嘶鳴。
「天、天罰！」
被嚇癱軟的修士顫抖地看着這一幕。
修士渡劫時需要的雷劫也不過爾爾，只是天道鍛鍊修士的意志罷了，但天罰不一樣，逆天而行，觸之逆鱗，天道還不往死了按！
但天下修士追求大道，爲證道而死，何錯之有？
唯我道，惡道皆是逆天之道，天道初始不也有包有容嗎？何至於如此生氣？
「或許……這不是天罰，是劫呢？」
有人顫抖開口。
沒有哪個修士的渡劫如此勢大，登仙更不可能，但不可否認，只要渡過劫，身上的某些枷鎖就會隨之斷裂。
我和燭陰欲破自己被定下來的命數，總是要付出些代價的。
故而這一場雷劫硬生生劈了兩天一夜，待雷聲消逝暴雨停下時，有大膽的修士走近，腳底皆是血水。
燭陰說我這條無鱗無角的蒼龍當時渾身血肉外翻，露出森森的白骨，倒在高臺上砸出一個深坑，看起來像是死了，唯獨腹部還有些微弱的起伏，聞起來外焦裏嫩，焦香四溢。
我回敬告訴她，當時她那凰族最引以爲傲的羽毛被劈成了鋼絲球，本是浴火而生卻把自己燒得頭禿腳瘸，全修仙界出現了第一個禿頭仙子，實在是稀奇可貴，失敬失敬。
她怒極想要殺我滅口，可惜我與她全身筋骨寸寸斷裂，躺在牀上動彈不得，只能靜待神獸超強的自愈力慢慢恢復，誰也奈何不了誰。
但我與她都知道，自此，我們的命再不是那寥寥幾頁的文字，而是屬於我們自己。

-24-
再次見到燭陰，是在三個月之後，我與她的骨頭都算是接上了，但實力尚未完全恢復，她來與我辭行。
她說：「這次渡劫之後，我的感悟頗深，聽聞南方的盡頭有我族主神朱雀留下的悟道小界，我得趁此機會一舉突破，纔不枉我遭這些罪。」
我問她此去除了南方小界還會去何處，她笑道：「自是何處利於修行去何處，修士何來定所，你呢？」
我答：「與君共勉。」
龍族聖地，主東。
我的仇已報，蒼龍族也只剩下我一個，所以我將族中龍的殘骸帶在身上，我會將他們葬在那裏，了卻夙願。
聞言，我們對視一笑。
想來雲玥瑤看的書還是寫錯了。
大道無極，天高地遠，我與燭陰都不會是那種爲一人捨棄道義將自己禁錮在方寸之地的人物，仙道渺渺，凡俗情愛，不過萬萬紅塵中的一粒。
我們不會爲誰停留。
但我們會相遇，會重逢，會回眸。
– 完 –
□ 絕情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