獎勵遊戲

臨近高考，crush 爲了鼓勵我好好學習。
做對一道題，親一下。
後來我嘴脣紅腫，被他哥們發現。
面對衆人的起鬨，他面色淡淡：
「高考後就會斷掉。」
後來他問我要去哪裏上大學。
我想了想，隨便說了一個城市。
把他聯繫方式全都刪除。
大學再見，我被他狠狠堵在牆角。
「說是去京城，結果呢？」
「你玩我？」

-1-
「做對了！」
深夜，學校走廊裏。
許宸穿着潔白色校服，修長手指翻着過去三年的高考卷子。
表情淡漠，卻透着莫名的慵懶。
看得我又是心頭一顫，格外喜歡。
直接扯了扯他的校服袖子：
「喂，我說我做完了！」
許宸看過來，嘴角懶懶散散地勾起來。
「嗯。」
「做對了……唔……」
我的脣被男孩堵上。
乾淨好聞的薄荷香氣溢滿鼻尖。
心頭猛然震動。
就在我快要喘息不上來的時候——
男孩放開我，指腹劃過我的脣心，淡淡道：
「下次做對壓軸題，你坐在這裏。」
他指了指自己的腿。
我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我一定！」

-2-
和許宸的交易來源於他爸他媽。
作爲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過了十八歲生日之後，連他爸媽都開始着急我的學習。
可是我天生頑皮，面對他冷漠枯燥的講題。
只會將腳丫蹭到他乾淨的白球鞋。
懶懶道：
「哥哥我好累，不想學哦。」
許宸看着我，一把抓住我肆意作祟的腳踝。
語氣一如既往冷漠：
「想要什麼？」
喜歡許宸整整十年。
他永遠都是這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對我有對鄰家妹妹的寵溺。
Ṱũ₆但也僅此而已。
過了十八歲生日之後，我突然有了「成年人」的叛逆感。
第一次反客爲主。
我直接從書桌上站了起來。
靠近他。
似有若無地用指腹摩挲着他的尾指。
一下，兩下……
直到他受不了將我扯下來。
我們平視，我笑，還是原來那副沒心沒肺的任性樣子：
「我做對一道題，哥哥就親我一下好不好？」

-3-
說實話，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
我心都是提起來的。
但沒想到許宸真的答應了。
他俊美周正的臉龐沒什麼表情。
只點了點頭。
「行，只要能讓我交差就行。」
那一刻，巨大的喜悅被衝散了些。
許宸性子雖然冷。
但是一直特別聽爸媽的話。
能答應我這樣Ṫųₖ無理的要求——
也只是看在爸媽的面子上。
但，我一向是個沒心沒肺的。
只要能親到他就好了。
管什麼原因呢？
就這樣。
我們在操場後面的花園裏。
在晚自習之前的天台上。
還有晚自習之後的學校走廊裏。
一道道動量守恆，電解質溶液中的例子平衡，立體幾何……
我們在四下無人處放肆親吻。
甚至某次我和許宸一前一後在樓梯間出來的時候。
正好被許宸的兄弟們撞見。
大家表情曖昧又玩味。
來回在我和許宸中間打轉。
但他們都很分寸地跟我點點頭。
沒有多問。
以爲我走遠後，才起鬨着打趣：
「行啊，許神，我說怎麼放學不和我們一起喫飯，晚自習之後也不一起回家了。」
「敢情在這陪妹妹呢！」
「瞞得真好啊，打算什麼時候官宣呢？」
幽深夜色裏，月光斜斜打到男孩漠然的俊臉上。
更顯得他冷峻清雋。
「胡說八道什麼？」
他淡淡道：
「等高考後就斷了。」

-4-
周圍人散去。
我站在樓梯後面。
久久沒回神。
是啊。
許宸親我本來就是爲了完成任務。
又不是真的喜歡我。
所以我有什麼好難過的？
不就是玩玩的嗎？
林紓伊，你在期待什麼不該期待的？
老年機在空蕩的夜裏忽然響起來。
是許宸發來的消息：
【人呢？一起回家。】
我沒猶豫，立刻回道：
【不用了，我自己走。】
許宸沒再強求，我出來的時候。
空蕩蕩的街道空無一人。
我心裏憋了口氣。
又給他發了一條：
【以後都不要一起走了。】
良久，他回覆：
【好。】

-5-
從那天開始。
我和許宸還是會做題獎勵親吻。
但是除此之外的時間，我都能避則避。
不再纏着他一起喫飯。
一起上下學。
甚至連商量報考志願的時候。
我都拜託爸媽找了有經驗的學長來幫忙。
而並沒有去找他。
他進來我家的時候，學長正在幫我看相關專業講解。
「你文科好一點，但是就業環境不太好，要仔細考慮……」
學長表情溫雅有禮，笑容和煦溫暖。
我看着，莫名又想到了許宸那張臭臉。
然後狠狠在心裏扇了自己一巴掌。
呵。
男人那麼多，爲什麼天天就要想着他？
我靠近學長，聲音甜膩膩的：
「嗯，我知道了，謝謝學長……」
門被推開，一縷陽光打進來。
正好映出重疊在一起的兩個身影。
許宸俊朗的臉龐微微繃緊，片刻後——
恢復正常。
「今天的題還沒做。」他淡淡道。
我恨極了他面無表情的樣子。
故意扭過頭：
「今天不用你教我了，有別人教我。」
許宸握着門把手的手緊了緊。
然後鬆開。
「嗯，行。」
他離開。
連頭也沒回。

-6-
他絕情得很。
我發誓永遠都不想理他了。
卻被衝出來的我媽打了下腦袋。
「怎麼那麼沒禮貌！宸宸天天教你做題，人家是年級第一啊，給你手寫筆記，你就那麼對人家啊！」
「快過去好好做題，聽話！」
我跟學長道了別，被我媽連拖帶拽送到了許宸家。
許爸許媽對我還是一如既往得好。
給我拿水果，拿零食。
還給我送了我最喜歡的毛絨玩具。
親暱的樣子讓我不好意思再擺爛抗議。
只能乖乖坐在了許宸面前。
陽光下，他面部棱角鋒利，只有眼睛裏帶着淡淡的戲謔笑意：
「怎麼？不找學長了？」
「關你什麼事！」我咬脣，很兇：「講你的題就是了！」
許宸眼底笑意消失，冷聲給我講了今天要學的題目。
那題我早就私下裏學過很多遍。
原本就是爲了讓許宸履行那個承諾的。
解題步驟早就牢牢印記在心。
但今天，我做測驗的時候。
抬頭看了許宸很多眼。
男孩寡淡，冷漠，像一朵高嶺之花。
我摘不下來那種。
算了。
我抬手，故意在最後一步寫了一個錯誤答案。
「好了。」
許宸慢慢悠悠走過來，看了看。
「嗯？」
「錯了吧，那我回去改，今天就不用再……」
我抬腿就要往外面走。
卻忽然被他拉住。
抱起來。
直接放在……
心心念唸的願望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實現了。

-7-
我重心不穩，怕掉下去，只能抱住他的脖頸。
心頭湧上來一股屈辱感。
我掙扎着狠狠打他。
從來沒什麼情緒的男生今天卻格外奇怪似的。
主動，兇猛。
抵着我的後頸，淡聲威脅：
「想讓他們都聽見？」
我一下子就老實了。
我在家長們心裏是典型的乖乖女。
怎麼能被他們知道我拿做題去……
許宸滿意地扯了扯脣，繼續親。
良久，我腿麻了。
弱弱道：「你到底……嗯……我……做錯了啊？」
爲什麼還要這樣？
「對啊，是懲罰啊。」許宸說。
良久，我真的快要撐不住了，掙扎着問他：
「你到底……嗯……什麼時候完事？」
許宸還是蹭着我的脣，聲線冷淡卻透着曖昧：
「放開也行。」
「以後不許去見那個學長。」
我心底那股火湧得更旺。
你誰啊你。
高考後就要跟我徹底斷掉。
憑什麼決定我的交友圈？
但整個人還窩在他的懷裏，我沒辦法，只能老實：
「嗯，行，你、你別親了。」
「先放我下來。」
許宸卻沒動。
緊接着問了我另一個問題：
「決定去哪裏？讀什麼？」
我看着他的眼睛。
緩緩地，說出了一個跟我理想志願完全不搭邊的城市。
「京城。」
許宸眸光淡淡，雙手扶到腦後。
語氣慵懶：
「有難度啊。」
我：……
這都不忘了損我。
我狠狠掐了他一把：
「滾！」
男孩笑起來。
胸膛劇烈震動。

-7-
第二天，許宸的桌子空了。
「聽說他去了競賽集訓。」
「大神真有病啊。」
「滬城那所大學都向他拋出橄欖枝了。」
「爲什麼還要去考京城？」
「京城到底有誰在啊？」
同桌林響在我耳邊碎碎念。
捏着卷子的手就那麼一抖。
我半天沒說話。
只是低頭做題。
習題集是許宸給我整理的。
密密麻麻，全是我薄弱的知識點。
所以做起來很費勁。
下課時間，我正絞盡腦汁。
手機突然在褲子裏震動。
拿出來，是許宸的消息：
「有不會的，發短信問我。」
「直接發頁數和序號。」
低頭，每一道題的前面——
居然都標着 1，2，3。
心好像被什麼觸動了一下。
然後被我狠狠壓下去。
我回復：
「好。」
轉身，戳了戳林響。
「這個題你會嗎？」
林響拿着小鏡子擺弄自己漂亮的頭髮。
笑容無辜又憐愛：
「寶，我數學上次不及格。」
「你敢學嗎？」
我：……
只是下意識不想問許宸。
沒注意到自己問了誰。

-8-
一連半個月。
我把班級裏成績好的同學都問了個遍。
林響看着我東跑西顛的樣子。
支着下巴慢悠悠道：
「話說，你和許神不是鄰居嗎？」
「爲什麼不拿着題去問他啊？」
我愣了愣。
我和許宸已經大半個月沒聯繫了。
我不找他。
他也不找我。
空空蕩蕩的聊天框。
只剩我原來撩他的消息。
看起來恍若隔世。
我攥了攥筆，實話實說：
「我們不是很熟。」
只是親過。
又不是男女朋友。
林響皺眉，眼神不解：
「不應該啊，前幾天不還看着你天天追着他跑。」
「兩個人還一起去樓道呢？」
「怎麼突然就不熟了？」
我蹙了蹙眉。
撩撥的舊事被提起。
臉上好像抹不開。
我扯出一抹笑，佯裝鬼機靈的樣子。
口氣淡淡道：
「哦，那是我故意的。」
「你也知道我爸媽管我很嚴，不讓我這個，不讓我那個。」
「我就想叛逆一下。」
林響被我的說法弄懵了。
她眨了眨眼，十分迷茫：
「所以，你不喜歡許宸？」
「當然不喜歡。」
我沒給自己思考的時間，一邊說着，一邊把不會的題都折起來。
「是林宸也行，李宸也行……」
「只要能氣到我爸媽就行了。」
林響徹底傻了。
目光呆滯地看向我身後某個角落。
我察覺不對。
抬眸去看。
正正好好對上許宸的目光。
他還拖着行李箱。
好像連家都沒回，直接趕過來的。
男孩穿着寬大的衛衣，頭髮散亂着，胡亂套着校服，是十分少年氣的痞帥。
他ţů⁰俊臉緊繃着，目光深深與我對視。
我心臟砰砰直跳。
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
良久，他嘴角緩緩扯出一個笑。
跟沒看見我似的。
徑直回了座位。

-9-
一整天的時間。
我都有些坐立不安。
身後好像有一道熾熱的目光一直盯着我。
可是我回頭。
大家都忙着低頭學習。
沒人在看我。
「怎麼了？林紓伊？」
班長突然叫我，語氣關心。
我回神。
將手裏的題遞過去。
鄭澤學習好，脾氣好，也願意助人爲樂。
很快拿起我不會的題看起來。
身後的目光好像更強烈了些。
直看得我後背發涼。
「這道啊是考有機化學的，你看啊……」
他一連講了好幾道題。
我徹底聽進去，連連點頭。
鄭澤突然語氣一轉：
「但最後這道大題我也不太會。」
「要不我們去問問許宸吧。」
「他肯定會的。」
還沒反應過來。
鄭澤已經拿着題目去到許宸面前。
我怔了怔，腳步頓住。
鄭澤招呼我：
「快過來呀，伊伊。」
許宸正在看題。
沒抬頭。
我走過去，眼睜睜看着他翻着自己寫的題目。
「一道標紅，兩道標紅……」
許宸嘴角頑劣勾起：
「這誰的題？」
「這麼多不會的？」
有病吧。
我憤憤地瞪着他。
鄭澤不知道他是故意的。
還很好心地給我打圓場：
「你行了啊，這些我都給伊伊講過了。」
「人家現在會了。」
許宸扯了扯脣，語氣悠長：
「伊、伊，……呵。」
「原來有人教。」
Ṫũ̂ₜ鄭澤臉紅了下。
「你到底會不會啊？」
許宸把筆記本一合。
「會。」
「我就知道你會，快……」
「但她在這，我不講。」
他語氣直接，很衝。
笑容嘲弄：
「講了也聽不懂，浪費時間。」
很多人回頭來看。
我窘迫地站不住。
什麼鬼？
故意看不起我？
心頭湧上來一股火氣。
我上前，狠狠踹了一腳許宸的椅子。
重心不穩，男孩連着椅子一起摔了下去。
大家鬨堂大笑。
鄭澤目瞪口呆，不知道怎麼就從講題變成互毆了。
我朝着許宸狠狠瞪了眼。
惡狠狠道：
「不講就不講！誰稀罕！」
我想雄赳赳氣昂昂地再補一腳。
門口忽然傳來老班的呵斥聲：
「林紓伊，你幹嘛呢！」

-10-
完了。
班主任平時不太喜歡我。
卻很喜歡許宸。
這下被抓到還不知道要怎麼教訓我。
我懊惱地咬脣。
後悔怎麼沒看一眼門口就踢他。
「許宸，她爲什麼踢你？」
班主任語氣很嚴肅，彷彿下一秒就要把我就地正法。
我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許宸。
男孩眼裏帶着戲謔。
還有報復後的快感。
完了。
許宸這個睚眥必報的性格。
肯定會藉機報復我的。
我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指，已經做好了被叫家長的準備。
許宸從地上站起來，隨意拍了拍黑色長褲上的灰。
椅子扶起來，懶懶散散坐上去，長腿隨意一搭，動也不動地看着我。
淡淡道：
「沒事，老師。」
「是我找打。」
頑劣親暱的語氣。
引得整個班都起鬨起來。
班主任：？

-11-
班級重新恢復安靜，大家開始上自習。
鄭澤給我遞過來一張紙條：
「我已經問清楚那道題了，一會給你講。」
「許神就那樣，你別往心裏去。」
是啊。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我沒必要爲他費心思。
我寫：
「好的，謝謝班長。
晚上我幫你值日吧。」
臨近高考，大家都很緊張。
聽說鄭澤也在外面找了課外輔導班。
已經到了分秒必爭的程度。
鄭澤傳過來：
「方便嗎？」
「方便的。」
我想考的學校和專業對成績要求並不很高。
至少跟他們比起來少多了。
鄭澤扔過來紙團：
「那就謝謝你了。」
「班長客氣了。」
我在外人面前一向是這種疏離客氣的乖乖女形象。
男孩抬頭對我笑了笑。
眼裏都是欣賞和感激。
「要不你倆去外面扔？」
「順便拿着紙團打個羽毛球？」
許宸低低的聲音響起來。
正好只有附近的幾個同學能聽見。
什麼呀。
又管我。
明明十多天都沒給我發過一句消息。
今天這東一句西一句的是在幹嘛？
心裏憋着口氣，我轉過頭瞪了一眼男生。
他修長的手指轉着筆，連頭都沒抬一下。

-12-
晚上。
教室裏的人陸陸續續離開。
和我一起值日的女生不好意思地衝我眨了眨眼：
「抱歉伊伊，我今天也要去補課。」
「但我找了人替我值日。」
我劃拉着黑板，點了點頭：
「沒事的，你走吧。」
不就是值個日，誰來不都一樣？
直到——
腰肢被人握住，下一秒，我被抱上書桌。
清冷俊臉驀然出現，抵住我的額頭。
「那道題會了嗎？」
我頭一偏：
「關你什麼事？你又不教我。」
話落，才覺得後面那句話像在撒嬌。
許宸冷冽的眼眸有笑意浮現，聲音依舊冷淡。
「教了你，你不還是會找別人？」
透着點酸意的語氣，讓我的心猛然震動。
許宸好ţŭ₈像感受到了。
「什麼東西跳那麼快啊，伊~伊～。」
他從來不叫我名字。
永遠都是「喂」。
更別提這麼拉長尾音地叫小名。
心跳得更快。
差點就落入他帥氣的陷阱！
卻又不想服輸，我偏開臉不看他。
「滾開，讓我起來。」
男孩手頓了下，身上暖意驀然消失，周身散發出狠厲的寒氣。
「開心的時候就叫哥哥，」
「不開心的時候就滾開。」
「你挺會啊，妹妹。」
冷淡的聲音，讓我想起那天他無情的那句：
「高考後就斷了。」
我輕笑，帶着點嘲弄：
「沒你會。」
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
良久。
他大手鬆開我的腰肢，我整個人被他壓在桌子上。
驀然沒Ţű₄了支撐，差點倒下去。
本能地環上了他精瘦健壯的腰肢。
他順勢握住我的後頸。
用力。
卻沒貼上來。
聲音野蠻狂妄，一點不像日那個清冷疏離的學霸：
「等畢業後，看你嘴能有多硬！」

-13-
那天之後，許宸再沒跟我說過一句話。
他出去參加了競賽。
很少在學校。
我每天努力學習，背地裏選着南方的學校。
之前的事情就好像一場夢。
三個月後，高考結束。
兩家一起聚餐的聚會上。
再見到他，他帶着寬大的鴨舌帽，一身休閒打扮，隨性也帥氣。
引來不少小姑娘上前來要聯繫方式。
目光短暫交織。
他遮在帽檐底下的目光微微閃爍。
我偏頭，轉身。
就像一對再普通不過的鄰居朋友。
沒有任何多餘的一句話。
也許。
本該就是這樣的。
之前是我越矩了。
放下所有情緒，我徑直走入喫飯的房間。
席間，我爸媽問起許宸要去哪上學？
許父掩蓋不住欣喜：
「去京城，高考之前就被錄取了。」
我媽眼裏閃過一絲羨慕。
「真好啊，真厲害啊這孩子，正好，伊伊也要去京城，你們又可以做同學了。」
我想起我偷偷改掉的志願。
手抖了下。
身邊的許宸自然將我掉落的菜品扔進垃圾桶。
遞過來幾張紙巾。
卻並沒看我。
我媽還在興奮：
「聽說許宸學的是數學專業是吧，正好伊伊學的是大數據，你還是多幫幫她哦。」
許宸愣了一愣，語氣驚訝：
「你要學大數據？」

-14-
不知道爲什麼。
以前許宸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你這題不會？」
「沒聽懂？」
我總是覺得他在諷刺我。
特別特別生氣。
現在和他劃清界限，反而沒有這種感覺了。
我點了點頭。
「對。」
他沒再說話了。
一頓飯大多是兩家家長在交流。
晚上，旅遊城市有煙花表演。
我站在窗邊靜靜地看。
心裏盤算着怎麼把去往京城的機票改到我真的要去的城市。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懷疑的聲音：
「你是不是在撒謊？」
許宸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眼裏是滿滿的懷疑。
我太陽穴跳了一下。
他不會發現了吧？
發現了會不會跟我爸媽說嗎？
那我要怎麼處理？
我嘴上已經準備開罵了。
「關你什麼……」
清冽肯定的聲音響起來：
「我不相信你會學大數據。」
「你明明就一點都不喜歡這種專業。」
我愣了愣，沒想到他說的是我的專業選擇。
我低着頭，嗆人的語氣默默收回去：
「喜不喜歡重要嗎？能賺錢，能體面地活着不就好了。」
就像我一點也不喜歡理科。
但我爸媽聽說學文的都是理科不好的。
未來不好找工作。
硬是逼着我改了理科。
喜不喜歡一點都不重要。
我只要扮演好他們心裏理想的乖乖女就好了。
「重要啊，」許宸笑了下。
月光打在他堅實的肩膀上，少了往日的冷漠。
連眉眼都變ťũ̂⁷得溫柔起來。
他微微俯下身子，與我對視：
「你不是一直在追求自己喜歡的嗎？」
我心頭一震。
小時候爸爸媽媽不讓我玩泥巴，說那是男孩子才玩的。
我就故意和許宸打架，玩更「男孩子」的遊戲。
長大了些，爸爸媽媽不許我拋頭露面地主持表演。
我就拽着許宸說是他帶我去的。
後來，我收到男孩子的情書，爸媽把我關在房子裏三天不許上學。
他們說好女孩是不能和男孩子拉拉扯扯的。
於是，我悄無聲息地靠近了許宸。
開始了親吻遊戲。
……
我一直以爲，我藏在乖乖女下面的叛逆頑固隱藏得很好。
卻不想。
早已都被他看出。
心臟砰砰跳，鼻尖泛酸。
像是被人發現了最不可思議的祕密，整個人都被剖開來。
我突然就有點害怕。
害怕他那張能講得出物理數學競賽題的薄脣說出什麼打擊我的話。
「你真以爲你裝得很好嗎？」
「還想做主持人？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你知道有多難嗎？現在就業形勢……」
可能是 ptsd 了。
眼前男孩的俊臉和大人們的重合，我緊張得無以復加，下意識就想逃跑。
他卻扯住我的手腕。
指腹慢慢摩挲着我的肌膚。
就像是……
無聲的安撫？
是我感受錯了吧。
他開口，聲音很輕，卻沒有一點猶豫：
「你站在臺上的樣子真的很漂亮。」
「很棒。」
「像公主。」
「也像女王。」
「能掌控自己人生的女王。」
他抬起另一隻手，豎起大拇指。

-15-
就像他每次考了年級第一之後，班主任、家長和同學會對他做的手勢一樣。
羨慕、驚豔和鼓勵。
我也一樣渴望過。
可是年級第一就只有一個。
我好像註定暗淡無光。
遠處煙花緩緩飛上天空。
綻放出不一樣的色彩。
就算是星空。
也要爲之讓步。
一片喧鬧聲中，我的眼淚悄然滑落。
年少的理想說不清道不明，輕而易舉就被淹沒在題海里。
而這一刻，我看到了我的煙花。
許宸握住我的手。
聲音低沉而緩慢：
「畢業快樂。」
「歡迎長大，我的女王。」
世界爲你敞開。
而他想爲她護航。

-16-
就像是受到了莫名的鼓舞。
我的心安定了許多。
新聞專業，這個在網上被罵到被敲暈的專業。
錄取。
在南方一座很發達的城市。
我換了個新的手機號，斷掉一切和原來的聯繫方式。
準備大學四年的生活費和學費時，我拿出了過往十多年的壓歲錢。
去存錢的時候，卡里突然收到一筆轉賬。
「學你們專業的要多實習實踐。」
「京城花費多，但不用擔心。」
「以後你的花銷我包了。」
財大氣粗的樣子。
不用猜就知道是誰。
我看着京城那兩個字，還是沒告訴許宸真相。
只給他回了一個：「謝謝」。
許宸回覆得很快，不似上次見面那麼生疏。
「不夠。」
「想想怎麼實際謝謝吧。」
我沒懂他什麼意思。
我們的奇怪關係在值日那一刻就結束了。
現在也畢業了。
估計他也會按照原來說的「和我斷掉」。
我不太想被動面對這一切。
至少不是被他斷掉。
把錢取出來，偷偷放在了許阿姨買菜的籃子裏。
然後提前半個月飛到了學校。
剛落地，就收到許宸給我發來的消息：
「你這麼早就去學校了？」
「自己一個人適應嗎？」
「我也到京城了，地址？」
他這麼快就去京城了？
距離開學還有小一個月呢。
我沒回復。
怕說多了他發現我沒在京城。
告訴我爸媽。
想了想，只給他回覆一句：
「不用了。」
「我們斷掉吧。」
就像他當初期待的那樣。

-16-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沒回過家。
也沒再見到許宸。
我們的關係本來就是我主動開始的。
現在一切清零。
以後見到也只是陌生人。
我在大學時候徹底發揮出自己的優勢。
上臺主持各種活動，出去參加各種演出。
做自己的自媒體賬號。
積累了很多粉絲。
還有人在底下給我留言：
「要怎麼樣才能追到博主？」
點開頭像，是我第一個粉絲。
我沒多想，開玩笑似的回覆：
「我以後想做財經頻道的主持人，追我的話……」
「成爲商業大佬讓我崇拜吧。」
頭像很可愛的小姐妹沒回。
助理提醒我，「她可能以爲你拜金了，姐，別給你掛網上了。」
我嚇了一跳，再不這麼跟粉絲私下聯繫了。
幸好的是，那個賬號什麼都沒發了。
還是一如既往關注我。
偶爾我去直播，她還給我刷嘉年華。
可豪橫。
事業就這樣一點一滴地積累起來，等到我爸媽發現的時候——
我已經小有名氣了。
而且經濟獨立，他們也無可奈何地任由我去了。
但時代的影響不容忽略，這個行業確實不如一些大熱專業市場景氣。
無奈是真的喜歡。
我拼了命地去爭取。
終於進入到某家大的電視臺，雖然只是個小實習生。
第一天跟着領導去採訪的時候。
她語氣很不屑：
「現在真是什麼人都能招進來了。」
「長得還算漂亮，故意來釣男人的吧。」
「我告訴你啊，今天咱們採訪的這位創始人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你少動些歪心思，安安靜靜端茶倒水吧。」
沒辦法，剛進來，我只能忍下來。
但，就在我按照要求擺桌子椅子，端茶倒水的時候，一道清冷卻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想讓她採訪我。」
掛着笑的領導愣住，轉身, 我也狠狠地呆住。
許宸面無表情, 神態冷漠。
「開始吧。」

-17-
一整場採訪結束, 我手心都溼透了。
我們明明是同齡人, 但許宸已經褪去青澀。
大學時候和室友學長一起創業。
年紀輕輕有了自己的公司。
西裝革履, 貴氣逼人。
我嘴瓢了好幾次, 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領導有些責怪地看着我。
許宸卻並不急。
低沉的聲音如小溪流水般緩緩道來：
「我看過很多許老師的視頻。」
「您採訪過街頭的老人，肆意生長的大好青年，和金榜題名的高考少年……每一個採訪都很出彩, 我和他們都不一樣, 你大可以問你想問的。」
簡簡單單幾句話, 把我從緊張侷促的感覺裏拉出來。
我確實有過很多經驗。
但一下子進到這麼大的電視臺, 自卑和膽怯不自覺地溢上我的心頭。
靜了靜神, 把規則和打壓全都拋掉。
我的聲音開始變得清亮，問題也開始變得有邏輯。
漸入佳境。
問到最後一個問題：
「請問您創業的初衷是什麼？」
許宸搭在腿上的手忽然轉了轉，看起來有些侷促不安。
他整了整領帶，沒看鏡頭。
而是一動不動地看着我。
緩緩地，一字一句道：
「因爲喜歡一個人。」
心狠狠顫了下。
接着是地動山搖。
「她說，如果成爲商業上很有建樹的人……」
「就有機會追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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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林紓伊一直都不知道。
在這段感情裏掌握主動權的不是許宸。
而是她。
許宸最開始不是不在意。
而是不敢在意。
他能看懂女孩子眉眼彎彎下的叛逆。
自然也能看懂她對他的喜歡有幾分。
有時候許宸甚至會胡思亂想：
要是教她做題的是另一個人。
她會不會喜歡上別人？
答案其實挺肯定的。
她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
而這個人是不是許宸，或許並不重要。
所以他一直表現得不在意。
其實是不敢。
只敢偷偷改了志願。
想和她去同一所學校。
採訪火遍大江南北，許宸被高中的好哥們在酒局上一通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讓你裝，就說你喜歡妹妹吧。」
「就是，那眼神都要拉絲了還裝, 現在怎麼樣，後悔了吧。」
「還斷掉，斷個屁啊你, 有本事你心也比嘴硬啊。」
一片混亂中, 許宸苦笑了下。
在橘黃色的暗影下顯得格外落寞。
他淡淡道：
「確實是要斷掉的。」
「斷掉這種不清楚的關係。」
「從頭開始追她。」
他卻是說過很多狠話。
骨子裏卻慫得不行。
只想和她按部就班地談細水長流的戀愛。
他甚至準備好了大學時候給她的禮物。
很多個。
想了很多追求女孩的辦法，跟着視頻學習。
像個無知的小孩一樣。
他希望他們能從頭開始。
循序漸進。
真正相愛。
屋子裏安靜下來。
許宸心底的悲傷色彩更加濃烈。
抬眸的瞬間，眼睛溼漉漉的。
語氣可憐：
「可是，她就這麼走了。」
斷掉所有聯繫。
隻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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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
在財經頻道上一絲不苟的精緻男人。
在學校裏懶散疏離的高冷少年。
就埋在他兄弟懷裏。
哭得像個開水壺：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了啊。」
「她爲什麼不喜歡我啊。」
「她不喜歡我爲什麼要親我啊。」
「騙子, 騙子……」
誰說男人有淚不輕彈。
包廂裏大聲放着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我走進去。
他兄弟推了他一下：
「別嚎了，你看誰來了。」
「誰……誰個……」
抬眸, 男人溼漉漉的眼睛與我對視。
一秒, 兩秒, 三秒……
他起身, 衣服皺皺巴巴的，腰卻挺得筆直。
我突然想起來高中我們每次親吻之後。
他微喘着轉身。
聲音卻不帶一點色彩的冷漠樣子。
然後聯想起許母暗地裏和我媽媽吐槽：
「這孩子也不知道咋了，大冬天洗冷水澡。」
呵。
看來不是真的冷漠。
只是能裝啊。
我越發覺得他可愛。
沒說話，任由他在我面前走着 s 曲線去了衛生間。
他一個好朋友放心不下, 想去追。
被另一個攔下來：
「那麼喜歡湊熱鬧呢，待着吧你。」
我笑了笑，轉身想去衛生間門口等許宸。
剛一出門，就被男人抵在牆上。
工作幾天, 他表面還能裝客氣。
此刻酒精上頭, 眼睛和臉都紅紅的。
所有情緒一併發泄出來：
「說好去京城的。」
「爲ƭů₌什麼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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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
怕他甩了我啊。
思緒漸漸清明。
我突然就理解了自己對許宸的心意。
因爲喜歡。
所以不想輸。
寧願逃跑。
兩個膽小鬼湊到一起。
誰能想到……
都是誤會。
我笑了笑，試探性地環上許宸的脖頸。
極慢極慢地建議道：
「那這次不騙你。」
「我們，重新開始？」
跨越一整個青春的願望。
這次由我先提出。
許宸驀然瞪大眼睛。
下一刻, 晶瑩剔透的水珠就下來了。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嗚嗚嗚嗚嗚。
我正想嘲笑他。
再下一刻，我的脣被堵上。
久違，猛烈。
他說：
「好。」
「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