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繭白月光

我媽打小就告訴我，路邊的孩子不要隨便撿。
直到我眼前出現一排排彈幕。
「惡毒女配不要碰我們可愛的橙橙啊，寶貝女主還有三秒抵達戰場。」
「可憐的女配還不知道，自己今天得罪的這個孩子就是京圈太子爺走丟的兒子。」
「女配就是個推動女主當後媽養崽的工具人，給她加這麼多戲幹嘛？反正早晚都要下線。」
我愣住，看着抱着我小腿不撒手的小屁孩，反手把人撿走。
都叫我惡毒女配了，那我更惡毒一點搶女主劇本怎麼了？怎麼了？

-1-
我是我媽從路邊撿回來的。
所以她打小就告訴我，路邊的孩子不要撿，家裏只允許我一個傻子存在。
對不起了小屁孩。
我正準備把黏在我腿上的人撕下去，眼前就出現了這些奇怪的彈幕。
趕人的動作頓住，我反手把人抱起來。
雖然沒興趣當後媽，但我恰好還缺個爹啊。
指不定太子爺還需要一個女兒，好湊個兒女雙全，於是我斬釘Ťū₎截鐵。
「你沒認錯，我就是你流落在外的親姐姐！」
他眨巴眨巴眼睛，歪着腦袋思考了一會，小小的腦袋裏有大大的疑惑。
最後開心地摟住我的脖子，歡呼雀躍，「我就知道，這次肯定沒找錯！」
我把人帶回家，看着一鞋櫃的成人拖鞋犯了難。
橙橙兩隻小手放在胸前捏來捏去，乖巧地開口，「其實我不穿鞋也沒關係的。」
這可是尊貴的小太子爺！萬一在我這凍壞了，找誰說理去？
他脫了一半的鞋被我強制穿上，「不行，我們現在就出去買拖鞋！」
我帶他去了離家最近的超市，他覺得到處都新奇，坐在購物車裏問我。
「姐姐，這是橘子嗎？我喜歡喫橘子。」
我摸摸他的頭，「乖寶寶，這是能酸掉你牙的檸檬。」
他不吭聲了。
我推着他走到一排排拖鞋面前，眼前又開始出現彈幕。
【半路把別人家的小孩帶走，這和拐賣有什麼區別？？不愧是惡毒女配，真夠狠毒。】
【沒關係女主寶寶馬上就要找過來了，暫且讓她先得意兩天。】
我心頭一顫，在心底暗暗發誓這兩天一定乖乖躲在家裏不出門。
等人真找過來了，我就當個做好事不留名小雷鋒把人往警察局一送。
盡心盡力照顧這小孩幾天，他不能真白眼狼到讓人報警抓我吧。

-2-
回到家，我給人洗了澡，換上今天剛買的睡衣。
他仰着一張白白嫩嫩的臉問我：「今晚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軟乎乎的臉萌得我想親死他，話不過腦子，我順嘴就答應了。
晚上躺牀上，他窩在我嘻嘻笑，「姐姐你好香，我好喜歡你。」
我被他誇得嘴角翹上天，回過神來，問他：「你是偷跑出來的，還記得家在哪裏嗎？」
「我不記得。」
「嗯……換個問法，你家別墅住的聯排還是獨棟？」
他睜着一雙溼漉漉的眼睛，委屈地問我，「姐姐，你是要把我送回去嗎？送回去，我會被爸爸打死的。」
我拍拍他的後背，安慰他，「怎麼會呢？爸爸媽媽是全世界最愛你的人呀。」
「你這樣偷跑出來，他們肯定擔心壞了。」
「不然我明天把你送去警局？警察叔叔會把你安全地送回家。」
「以後你想我，再來找我玩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
他在我懷裏拱來拱去，最後委屈巴巴地撲進我懷裏流眼淚。
「爸爸把我扔給大壞蛋自己跑掉了。」
「在家裏，沒有爸爸的允許，我不能喫飯。他還不准我喫肉，只允許我喫青青的綠葉子菜。」
他掀起睡衣把肚皮露給我看，「姐姐你看，我都被餓瘦了！」
「爸爸是個大壞蛋！我討厭爸爸。」
「媽媽呢？」
他嘟嘴生悶氣，「媽媽包庇爸爸！」
小孩子怎麼會撒謊？！
呵，什麼京圈太子爺，就是一個人面獸心、虐待兒子的禽獸。
難怪橙橙寶寶要偷跑出來。
我心疼地摸摸他圓滾滾的肚子，同仇敵愾，「你還在長身體，怎麼能不喫肉呢？爸爸壞！」
我的良知和理智開始打架。
良知告訴我，不能把孩子送回去羊入虎口。
理智提醒我，不把人送回去我小命休矣。
我做了一晚的噩夢，夢裏的京圈太子爺拿着手銬狂追了我二里地。
我生生被嚇醒，第二天頂着兩個大黑眼圈給橙橙做早餐。

-3-
早餐一端上桌，眼前飄過一條彈幕。
「這女配給孩子早上就喫這個？這不是純純虐待嗎？」
我被氣笑了，扒拉着盤子裏的早餐，有肉、有蛋、有菜、有牛奶，怎麼就虐待了？
養自己我都沒準備這麼精細。
「小太子爺什麼沒喫過，怎麼可能看得上她ẗųₕ做的這些垃圾食品。」
下一秒，橙橙端着盤子開始大快朵頤，邊喫邊誇，「姐姐做的早餐好好喫，再來一份！」
彈幕：【……】
我拒絕了他再來一份的請求。
「不可以哦，小孩子一次喫太多會積食。」
他乖乖地垂下頭，「好吧。」
喫完飯，他提出想和我一起去遊樂園玩。
「爸爸從來不帶我去遊樂園，我還沒見過遊樂園長什麼樣呢。」
「姐姐，你帶我去玩嘛，好不好？我就去看一眼，好不好嘛？」
架不住他太能撒嬌，我咬着牙答應了。
臨出門前，我把自己的鴨舌帽扣在他頭上。
叮囑他，「在外面把帽子不許摘掉帽子。」
他撅着嘴把帽子脫下來，和我撒嬌，「姐姐，我不喜歡戴帽子。」
我彎下腰，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不戴帽子，被你爸爸發現，把你抓回去我可不會管你哦。」
他麻溜地給自己戴好帽子，揹着自己的小揹包，牽上我的手。
「姐姐，我準備好出發啦！」
今天是週六，遊樂場帶着孩子來玩的家長格外多。
害怕人走丟，我買了個氣球系在他手上，又在紙條上寫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塞進他的口袋裏。

-4-
「和我走散也不許亂跑，要去遊樂園門口找那個漂亮姐姐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他胡亂地點點頭，眼神卻已經緊緊地黏在大擺錘上。
我嚥了口唾沫，攥着他的手收緊了兩分，「非得玩這個嗎？這邊還有旋轉木馬、碰碰車、摩天輪……」
他皺起一張小臉，安慰地拍拍我的手，「姐姐你是不是不行啊？」
「算了。」他失望地垂下頭，「算了，其實我坐旋轉木馬也可以的。」
「畢竟男子漢出門在外，都要照顧姐姐的。」
？
說誰不行？
女人不能被說不行！
我胸膛一挺，嘴硬道：「不就是一個大擺錘嘛，我是怕你不敢。」
工作人員給他繫好安全帶，他握住我的手，奶聲奶氣地開口。
「姐姐你怎麼在發抖？橙橙來保護你。」
「不用……」
「嘔——」
嘴硬不過三秒，從大擺錘上下來，我扶着柱子吐了個天昏地暗。
天太熱，他把帽子摘了，一雙眼睛淚汪汪的，「對不起姐姐，我再也不玩大擺錘了……」
我直起腰，摸摸他的汗溼的額頭，把氣球重新拴回他手腕上，繼續嘴硬。
「我沒事，就是早上喫太飽了，想吐。」
雙腿還在顫抖，我決定先找個冰淇淋店休息一會。
屁股還沒坐熱，眼前又開始刷過幾條彈幕。
【太子爺過來視察，女寶應該會和他一起來吧，這下有好戲看了。】
【女配的好日子快要到頭嘍～～】
……
我做賊心虛，反手把放在桌上的帽子扣回他腦袋上。
他嘴角還沾着沒融化的冰激凌，一臉懵地問我，「姐姐，怎麼了？」
「沒事，店裏空調挺冷的，給你戴上帽子免得凍感冒了。」

-5-
「不然我還是把你送去警察局吧，我有點害怕，感覺後背涼涼的。」
他頭也不抬，繼續喫冰激凌，「沒事的姐姐，這裏不會有人認出我的。」
我半信半疑，下一秒就聽見驚喜的女聲。
「橙橙，你怎麼在這？你是誰？」
我：？
眼前的彈幕瘋狂滾過。
【名場面打卡，加油女寶，虐爆這個隨地大小偷的惡毒女配。】
「女配沒傷天害理，沒虐待小孩，你們這羣人機到底在燃什麼……」
這條唯一正常的彈幕，很快消失在一水的名場面打卡的彈幕裏。
我簡直要被氣笑，就許她出頭當好人，不讓我發善心收留？
橙橙抬頭看她一眼，往我身邊拱了拱，假裝沒看見，繼續埋頭喫雪糕。
「橙橙，我是小璇老師呀，你不記得我了嗎？」
「不好意思，認錯人了哈。」我拎着橙橙的後領子，順手抄起他的小包。
「他好像不認識你。」
我拎着人出去，卻被她攥住手腕，「站住，他是我的學生，也是……」
她往周圍看了幾眼，憤怒地咬了咬下脣，「你這個人販子，跟我去見警察！」
她聲音不小，整個店的客人都側頭看向我。
我蹲下身子問他，「你認識這個漂亮姐姐嗎？」
他堅定地搖搖頭，貼我更近，「不認識，姐姐，我很專一的。」
幾十道紮在我身上的視線瞬間消失，我牽着橙橙的手，把小人得志的嘴臉展現得淋漓盡致。
「聽清楚了嗎？他說，不認識你。」
牽着人出門，轉角就碰上了和橙橙有五分像的男人，身後跟着幾個警察。
我的噩夢，好像成真了。

-6-
想跑，嚇得腿軟站都站不住。
不跑，當場就要被抓個人贓並獲。
直到那幾個警察水靈靈地從我身邊路過，我才發現這是遊樂場的保安。
環顧四周，我拍拍自己的胸膛，自己嚇自己……
那人沒動，我鬆了口氣，準備牽着橙橙回家的時候，彈幕飄過。
「還看，收你來啦。」
「女配在幹嘛，當着太子爺的面貼臉拐賣？」
「太子爺怎麼沒和女主寶寶一起來？女配沒被打臉真是不爽！」
我勉強從彈幕的隻言片語裏拼湊出了眼前人的身份。
橙橙的父親，那位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京圈太子爺。
此刻他眉頭緊蹙，聲音冷淡，「程敘，回來。」
橙橙摟着我的脖子，屁股一撅頭一扭，賭氣開口，「不要！不要！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小璇老師追出來，指着我告狀，「程總，報警吧，她這是拐賣兒童。」
他瞥我一眼，眉頭皺得更深，嫌棄地把小璇老師放在他手臂上的手拿開。
「這是我的家事，你管得未免太寬了。」
【嘴強王者是不會擁有老婆的，你小子就等着追妻火葬場吧。】
【等女寶以後把ŧùₙ你關在客廳睡沙發，你就老實了。】
【救命，太子爺要是知道以後要拿命寵女寶，會不會後悔死。】
【太子爺還不快哄哄女寶，她看起來都快要碎掉了。】
橙橙臉上露出一個鄙夷的神色，驕傲地挺起胸膛。
「看吧姐姐，還是我比較專一，不像有些人喫着碗裏看着鍋裏。」
【怎麼好像聞到綠茶味了，這對嗎？】
【女配怎麼這麼礙眼，明明現在和橙橙站在一起的應該是女寶纔對。】
我默默鬆開了牽着橙橙的手，卻被他抱得更緊。

-7-
「程敘，我給你三秒，再不回來，我就讓人把你玩具房裏的寶貝全部扔掉。」
「我不。」
程淮冷笑一聲，「我管你。」
看他把人抱走也沒有要找我麻煩的意思，我如蒙大赦。
悄悄在橙橙耳邊嘀咕，「是你非要纏着和我回家，可不是我拐你，回家不許說我壞話。」
他點點頭，悄悄和我咬耳朵，「姐姐，不要把我的東西扔掉，下次我還要來找你玩。」
我大驚失色，諂媚地把人推回太子爺手裏。
太子爺接過橙橙，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疼得他幾哇亂叫起來。
我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後大着膽子憋出一句話。
「孩子年紀還小，多和他講講道理。」
最好讓他下次別再來找我了。
說完我就後悔了，恨不得抽自己幾耳光。
人就和你住了兩天，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這位真家長位高權重。
一個不舒心，碾死我和碾死一隻螞蟻一樣。
出乎我意料，對方很有禮貌地點點頭，順手遞給我一ẗú₅張燙金的名片。
「這段時間給你添麻煩了，如果需要補償可以隨時聯繫我。」
我大喜過望，接過那張名片才發現，這他爹居然是純金的。
我頭不暈了，腳也不軟了，兩眼興奮得冒金光。
迫不及待找了個金店，把那張名片融成金塊賣掉。
胡喫海喝一頓回家，收拾東西的時候在沙發角落裏翻出了我的畢業照。
「小屁孩，瞎翻我的東西。」
我把照片塞回相冊裏，剛準備躺下手機就接到了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委屈巴巴，聲音帶着哭腔，「姐姐，我被人欺負了。」

-8-
他聲音悶悶的，「我弄丟了大壞蛋的重要東西，好疼呀，我的屁股都要被他打開花了。」
「是嗎？」
我疑惑，太子爺啊，家裏金山銀山有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
東西沒了再買就是了，有必要動手麼，看來橙橙說他討厭爸爸還真沒撒謊。
他撅起嘴生氣，「我爲了你，瞞着大壞蛋，拿着管家爺爺的手機躲在被窩裏悄悄打電話，姐姐你還敷衍我！」
「我的心好痛痛。」
我剛準備開口安慰，就被人電話那頭的聲音打斷。
「程敘，把手機給我。」
橙橙的聲音壓得更低，「大壞蛋又來了，但是橙橙不怕他！」
「姐姐，我好想你哦。」
我心軟軟，「姐姐也想你呀，有空來找我玩……」
死嘴，又開始瞎說。
不過話說回來，這小屁孩除了黏人、話多、膽大，其實還是挺可愛的。
那邊安靜了片刻，陡然傳來橙橙的聲音，「大壞蛋，還給我，這是管家爺爺的手機。」
「宋杳？」
我嚇得一哆嗦，趕緊掛斷了電話。
不是說好不打擊報復嗎？
ẗů⁰難怪最近沒人約我面試，原來是太子爺悄悄在背後給我穿小鞋。
成功給自己的失敗找到藉口，我安心地躺回牀上睡了。
此後每一天，橙橙都會在下午五點半準時給我打電話訴苦。
「姐姐，你想我嗎？」
「想你，想你，最想你。」
他嘿嘿笑了幾聲，開始得寸進尺，「那姐姐誇誇我。」
我正忙着投簡歷，沒空和他聊天，他開始撒潑打滾。
「你快說我什麼都特別好！你快說呀！」
我心不在焉地附和他：「你什麼都特別好，你是最棒噠！」
最後一份簡歷抄送完，門口正好響起敲門聲。
「姐姐開門，快遞到了。」

-9-
我打開門，門口堆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橙橙戴着墨鏡，老神在在地坐在他的小黃鴨行李箱上，指揮着人把東西往我的老破大搬。
「姐姐不用擔心，我不是悄悄跑出來的。」
我要問的是這個嗎？
我彎下腰和他平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試圖說服他打消搬過來的念頭。
他仰起腦袋，選擇性失聰，「嘰裏咕嚕說什麼呢？聽不懂。」
一隻大手摁上他的頭，「是我答應讓他過來的，他在家很想你。」
他朝我伸出手，「你好，我是程淮。」
我沒伸手，鼓足勇氣和程淮開口。
「程先生您好，之前我是無意間收留過橙橙一陣子，但您已經給過報酬了。」
「我沒有要教訓您的意思，只是覺得您貿然把橙橙送來我家既冒犯了我，也對不起您的妻子。」
他皺眉，好半天才疑惑地開口，「什麼妻子？我目前還是單身。」
「還有，我什麼時候給過你報酬？」
我懵了，天殺的彈幕敢耍老子。
「就是那個名片啊，好像是純金的，我拿去融了……」
「你把我的名片給……融了？」
我莫名從他這話裏聽出了咬牙切齒的意味，老老實實地回覆。
「是啊，賣了不少錢呢，有什麼問題嗎？」
他氣笑了，「宋杳，你好得很。」
橙橙急得直蹬腿，把我的手從他耳朵上扒開，「姐姐，你不許和大壞蛋說話，不許看他。」
他板着臉伸出兩隻小手，霸道地把我的頭扭過來，「只能看我！」
我：？

-10-
「所以，橙橙是你弟弟？」
那太子爺是……程淮的爸爸？
糟了，看霸總小說把腦子看壞了，先入爲主地以爲程淮是太子爺。
「程淮的爸爸纔是太子爺，那女主要當的是哪門子後媽？人家親媽還在呢……」
「太子爺是程淮他爹，猜對了都不敢說的程度……」
其他彈幕繼續裝死不敢吱聲。
橙橙站在沙發上鄙夷地瞪他一眼，雙手叉腰，氣鼓鼓地開口，「大壞蛋！」
程淮點點頭，「我爸媽蜜月旅行，把程敘託付給了我，但你也看到了。」
「我們的關係其實並不好。」
「所以這段日子程敘就拜託你了，我可以給你開工資，每個月工資稅後五萬，六險二金，你看可以嗎……」
說什麼冒犯不冒犯的，主要是我喜歡小孩。
從這天起，我每天的工作除了照顧橙橙，就是向程淮彙報程敘的日常。
晚上，我窩在沙發上陪橙橙看大耳朵圖圖，他突然扭過頭問我。
「姐姐，我和大壞蛋，你最喜歡誰呀？」
我最喜歡錢。
再說這又有程淮什麼事啊。
我思索一二，最後煞有介事地搖搖頭，「我一個都不喜歡。」
他瞪大了眼睛，從不可置信到放聲大哭，「不喜歡我你爲什麼親我，還陪我一起睡覺。」
「給我買漂亮的衣服，可愛的拖鞋，還給我做早餐。」
原本只想逗他玩玩，沒想到這小屁孩當真了。
我哄了好久，他勉強止住眼淚，撲進我懷裏淚眼朦朧地看着我。
「那你答應我，明天晚上帶我去小夜市，我就勉強原諒你。」
終於把終極目的說出來了。
拗不過他，第二天晚上我就帶着他去逛了附近新開的小夜市。
他從小嬌生慣養，哪裏來過這種場合，路邊一個套圈都能吸引他站小半天。
他委屈巴巴地拉着我的衣袖，「姐姐，我想要那個小熊貓。」
我自信一笑，正準備大顯身手，卻連丟十個圈都不中。
該死的勝負欲很快被激起，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程敘已經不見了。

-11-
我急得額頭冒汗，第一時間通知了程淮。
那邊也是一愣，安慰我，「你先彆着急，我現在馬上過去。」
程淮來的時候，我已經報警查看了夜市的監控。
可當時正好是人最多的時候，橙橙這種還不及成年人腿高的孩子擠在人潮里根本看不見。
就在這時，久違的彈幕突然又出現在我眼前。
「什麼鬼，這女主想當後媽想瘋了吧？她強行把孩子帶回家算什麼事啊？」
「關鍵橙橙有媽媽呀，這女主是不是搞錯了。」
「原來女主養崽是強制養？那女配確實是推動女主養崽的工具人，沒有女配，女主怎麼可能有機會把人拐走。」
我一目十行看完彈幕，抓着程淮的手臂追問，「上次橙橙的那個老師，她家在哪？」
我和程淮照着查出來的地址趕過去，破門而入的時候程敘正被綁在餐桌邊。
一雙眼睛哭得紅彤彤，看我們破門進來，他哭得更大聲。
「姐姐，壞人把我抓走了……」
那個小璇老師臉上的笑容僵住，眼底閃過一抹驚恐，手抖得連麪條都端不穩。
「你們想幹什麼！這是我家，你們大半夜私闖民宅這是犯法Ŧù₅的！」
身後的警察姍姍來遲，出示他們的警官證後，小璇還在掙扎。
「放開我，橙橙是我兒子，我是他媽！帶他回家是天經地義！」
我給橙橙解開繩子，把他抱在懷裏，聽到小璇的話他的小身子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程淮冷下臉，厲聲呵斥，「如果你不想在這裏繼續混下去，你大可以繼續胡言亂語！」
她尖叫着，「你怕了吧！你們偷了我的孩子，你們這些人販子！」
「我要報警把你們都抓起來！」
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這些恩怨情仇，只能用力地抱緊懷裏的程敘。
良久，溫熱的液體滴在我的脖頸上，我聽見程敘小聲說。
「我是爸爸媽媽的孩子。」

-12-
從小璇老師家裏出來，程敘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程淮把我送到樓下，「程敘狀態不好，今晚我要帶他回家，就不麻煩你了。」
「但是我覺得他好像不太想回家。」
我尷尬地鬆開手，橙橙像個八爪魚一樣完全攀在我身上。
程淮不敢讓他再繼續住在這裏，我只能跟着他一起回了程家別墅。
晚上我給程敘洗完澡，他乖乖窩在我懷裏，悶悶地問我。
「哥哥會把我趕出去嗎？我不是爸爸媽媽的孩子。」
「不許胡思亂想！你要不是爸媽的親生孩子，你哥能這麼掏心掏肺地對你嗎？」
「可是從我出生以來，就很少見到爸爸媽媽。他們說每個月都是蜜月，要去度蜜月。」
「小時候，小璇老師就抱着我讓我叫媽媽，我不叫她還打我屁屁。」
「我讓大壞蛋趕走她，大壞蛋也不聽我的話！」
我覺得又心酸又好笑，拍拍他的後背安慰他，「大壞蛋不聽你的話，我們不理他！」
「雖然爸爸媽媽更愛自己，但我們橙橙也是有哥哥疼的好孩子對不對？」
他皺着眉頭思索了一番，重重地點點頭，窩在我懷裏睡了。
他只傷心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來又是一個活力四射的程敘。
他拉着我去欣賞他的祕密基地，我總算是明白他爲什麼和我哭訴從沒去過遊樂場。
感情他家後院就有一個大型遊樂場，除了不適合小孩玩的刺激項目以外。
所有的項目應有盡有。
好啊好啊，搞了半天小丑竟是我自己。
「怎麼了姐姐，你是喜歡玩那些刺激的項目？那我們去遊樂園玩過山車？」
建議得很好，下次不許再提了。

-13-
住在傅家別墅的第三週，傳說中的京圈太子爺終於度完蜜月回家。
程淮特意請了一天假，專程歡迎兩人回家。
正當我以爲是其樂融融的闔家大團圓時，程淮卻很冷漠。
「孩子一扔就是大半年，你們倆還知道回來？」
那男人氣得吹鬍子瞪眼。
「程淮！怎麼和你老子說話呢？注意你的態度！我們操勞半輩子了，稍微休息一下怎麼了？」
「年輕的時候把我扔給爺爺，一把年紀了弄個兒子出來又扔給我。」
「程定國，我沒和你算三年前的舊賬，不代表我忘了。」
「現在我是程家的當家人，想繼續過舒坦日子你們倆就給我老實點！」
我和橙橙默默縮在角落裏，大氣都不敢喘。
他眼見吵不過程淮，眉頭一凜視線落在我身上。
「杳杳，你帶程敘回房間。」
我無視身後程老爺子氣憤的吼聲，抱着橙橙躲回房間。
橙橙趴在我膝蓋上，「姐姐，有你在真好，以前他們吵架，總把我摁在客廳，不讓我走。」
「程淮呢？他也不管你嗎？」
他嘴一撅，屁股一扭，開始生悶氣，「他吵起架來顧不上管我。」
程淮敲門讓我們去喫飯的時候，程太太和程先生已經離開了。
「抱歉，讓你看笑話了，我爸媽他們一直都不靠譜。」
我嘴一快，和他吐槽，「就這樣還京圈太子爺呢，說出去也不怕人發笑。」
程淮真笑了，和我解釋，「大概是他在外面自封的，大清早亡了他還太子爺呢，忒不要臉。」
後來我才知道小璇是程淮父親資助的學生，曾經有過一個孩子。
只不過遇人不淑，孩子沒了，工作也沒了。
她走投無路聯繫了大學時的資助人，希望對方能給她一個工作。
只是很可惜，她把資助人錯認成了程淮，誤以爲程敘是他的兒子，費盡心思地想給他做後媽。
日子一久，她甚至說服了自己，鐵了心地認定了橙橙就是她的孩子。
從那天以後，程敘就成了程淮的小迷弟，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但程淮對他還是淡淡的。

-14-
程淮爸媽走了，小璇查出精神類疾病，被程淮送進了精神病院。
程敘纏着我搬回了老破大，一進屋他就拱着小屁股衝進房間裏找東西。
我在他屁股上輕輕一拍，問他：「進門不洗手，着急忙慌找什麼呢？」
「姐姐你有撿到一張照片嗎？」
他費力地用小短手和我比劃：「大概這麼大。」
「我要把從大壞蛋那偷來的照片還給他，這樣他就不會把我趕走了。」
我搖頭：「誰的照片？我幫你一起找找。」
他的小胖手指我：「你的。」
橙橙從程淮那偷來了我的照片？
這不鬧呢嗎？
我靈光一現，翻出我的相冊，果然找到了當初那張被我隨手塞進相冊裏的照片。
當時我以爲是橙橙亂翻我的照片，也就沒在意。
現在才發現，一模一樣的照片我居然有兩張。
「就是這張！」他拿着照片，驕傲地和我炫耀。
「我就是拿着這張照片找到姐姐的，怎麼樣，我是不是很厲害！」
照片上的人確實是我，可程淮爲什麼要收着我的照片？
我心亂如麻，想了半天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給宋女士打了個電話。
聽到我說這事，她直接反問我，「哪來的大羅金仙把你腦子治好了？你現在全想起來了？」
我剛開始以爲她開玩笑，直到她把我帶去醫院做全身檢查。
我才反應過來，她真沒開玩笑。
「姐姐怎麼了，生病了嗎？」
宋女士優雅地坐在病房沙發上，似笑非笑，「這小孩還挺厲害的，隔這麼久了還能認出你。」
沉寂的彈幕突然怒了：【原來女配是因爲救人死了，好人寫死，壞人當女主，作者有病吧，該死的僞人文，我舉報了。】
【女配是作者撿來的吧，非得寫死她？一人血書求女配復活。】ŧũ⁽
【麻繩專挑細處斷，命運戲弄大饞豬，女配除了愛喫愛錢她做錯了什麼！】
我抓着醫生的手，祈求，「要不您再給我檢查檢查，我怎麼感覺眼前有人在罵我。」
「醫生，我是不是要死了？」
醫生一臉無語，架不住我哭得傷心欲絕，又給我反覆檢查了三遍確認。
「腦子的淤血確實散完了，醫學奇蹟啊。」
「這不對吧醫生，怎麼還是有人在我眼前說話。」
宋女士無語地伸手在我眼前揮了揮。
「這麼玻璃心，被嘴幾句就把彈幕關了是幾個意思？」
最後一條彈幕變得越來越淡，最後消失在我眼前。
「現在呢？」
我嘿嘿一笑，「好多了。」
她告訴我，「你大四畢業那年爲了救人，出過一場車禍。」
「手術救回了半條命，腦子裏的淤血卻沒散，醫生說運氣不好淤血擴散壓迫腦部神經就是死路一條。」
「我不記得。」
「你當然不記得，因爲創傷性應激障礙，你醒來就忘了這事ṭũ̂⁹，醫生說想起來反而對你不好，所以我一直沒告訴你。」
「至於你救的人，一個在你懷裏抱着，還有一個，在門口站着呢。」
下一秒，程淮推門進來。

-15-
他呼吸急促，氣都沒喘勻就開始追問，「怎麼突然來醫院了，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好了。」
「好了？」他皺眉看向我，「你想起來了？」
我搖頭。
「沒關係，好了就好。」
宋女士瞥我們一眼，冷漠吐槽，「好了也是個呆子，公司有事，你多保重身體，我就先走了。」
宋女士前腳剛回公司，我後腳就辦理了出院。
橙橙老老實實把那張照片還給了程淮，「我下次再也不敢亂翻你的東西了。」
「我聽話，你不要趕我走……」
程淮氣笑了，颳了刮他的鼻子，「誰說要趕你走了？」
「那你和爸媽說，不聽話的都要滾出去。我不聽話，和你頂嘴，還偷你的照片。」
程淮摸摸他的頭，笑道，「還真是和誰親就和誰像，兩個小呆瓜。」
自從知道我是程淮的救命恩人後，我收起原來的小心翼翼，和橙橙做起了臥龍鳳雛。
只要程淮在家，兩個人必然作威作福，飯到嘴邊，水到手邊。
宋女士來看我的時候，我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橙橙殷勤地給我捶腿，諂媚地把宋女士誇了二里地不帶轉彎。
宋女士取笑我，「胖了點，看來日子過得還不錯。」
我有記憶以來，宋女士就是優雅大方的成功女人，從小我就把她當成偶像。
所以畢業後，我拒絕了宋女士給我安排的富二代人生。
頭一次叛逆要自己出來找工作闖出一番事業。
結果，啥也不是！
我痛心疾首，撲進宋女士懷裏哇哇哭，「媽，還是你對我好。」
她傲嬌地撥弄了一下頭髮，「你是我親女兒，我不疼你疼誰？」
我懵了，「你不是說我是路邊垃圾桶裏撿來的嗎？」
她跳腳，嘟囔道，「胡說，我一個字一個字把你敲出來，養這麼大！你不是我親女兒是什麼？」
嘰裏咕嚕說什麼呢？
聽不懂，先親一下。

-16-
橙橙準備上一年級的時候，程淮把人從我的老破大接去了程家別墅。
我依依不捨，淚水漣漣地和他揮手告別。
程淮皺眉，把我一塊塞進車裏，「你哭什麼，又不是下午見不着面了。」
「啊？忘記告訴你了，其實我昨天晚上已經想好辭職不幹了。」
「我想了兩年，我這麼一個花季妙齡還有點小錢的美少女，白白把青春浪費掉多可惜啊。」
「宋女士說得對，我應該趁着年輕多談幾段戀愛，享受一下美好人生。」
「不行！」
一大一小的聲音打斷我的話。
橙橙板着小臉，表情嚴肅，「外面壞人那麼多，姐姐這麼善良容易被騙！」
「姐姐等我幾年，等我長大了就能娶你了！」
程淮伸手把他扒拉開，「輪得着你？」
「宋杳杳你摸着良心說，這兩年我對你不好？」
「遞水做飯就差給你暖牀了，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這三年都在偷看我洗澡，把我都看光了！」
「我這個人很保守的，你看光了我就要對我負責。」
我摩挲着下巴, 在腦海裏回憶程淮寬肩窄腰超絕的八塊腹肌。
擦了擦口水, 默默回覆，「其實也不是不行。」
我隨口一句話，就這麼被程敘記了三年。
哪怕我後來和程淮結婚，每天掀開被子睡覺, 被窩裏會隨機刷新出一個程敘。
「姐姐，你快上來睡覺，我給你把牀暖好了。」
「程敘，帶着你的枕頭，回你房間睡覺，現在！立刻！馬上！」
「爲什麼？我會給姐姐暖牀，姐姐喜歡我。」
「這哪是給我生了個弟弟, 這是給我生了個祖宗！」
我寬慰他，「孩子愛擠着睡就讓他再擠一晚好了。」
「宋杳, 這句話你這周說七次了，你倆存心氣我來了是不是？」
程淮氣得不行，連被子帶枕頭把人扔回了自己的房間。
「宋杳你還笑！就是你把這個臭小子寵得這麼囂張，還敢和我搶位置。」
「要是沒有橙橙, 咱倆能在一起嗎？我對他好點也是理所應當。」
程淮挑眉，「哦～你的意思是程敘那個小鬼頭從我這拿走了我藏得好好的照片, 蹬着他的小短腿跑出了程家別墅, 又恰好碰到了你？」
「這麼多年了, 還沒想明白。」
「哼，那你能看上我, 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嗯，我不是好東西。」

-17-
我穿進了自己初中寫的狗血言情小說裏, 成了我筆下惡毒女配的媽媽。
我路過的時候, 三歲的她拉着我的褲腳可憐巴巴地問我。
「可以給我一點喫的嗎？我可以給你幹活, 我什麼都能幹的！」
我沒法把眼前的可憐小女孩和未來惡貫滿盈、心狠手辣的女配聯繫在一起。
所以我改動了她的結局, 我做了她的媽媽, 給了她衣食無憂的優渥生活。
因爲我的私心，讓這個小世界產生了蝴蝶效應。
穿來這裏的第三年, 我發現我已經無法改動小世界的結局。
這裏的每一個人都生出了血肉, 朝着一片黑暗的未來前進。
我無從得知宋杳的命運是否被改變，所以我只能一遍一遍地告訴她。
別在路邊亂撿孩子。
只要不和女主作對, 觸發主線任務，她就可以蜷在這個小世界的角落裏好好地活。
可我沒想到, 這一天，還是來了。
她大四那年，拒絕了我爲她畢業安排工作的提議，吵着要靠自己闖出一片天。
我答應了。
可我等來的, 是醫院給我發來的病危通知書。
她爲了救一對兄弟, 出了車禍生死難料，趕到醫院的時候我才知道那人叫程淮。
我筆下的男主，程淮。
她很幸運地活了下來，卻選擇性遺忘了這段慘痛的記憶。
所以在程淮向我提出要給予補償的時候，我只提了一個要求。
離宋杳遠點，永遠不要讓她想起這段記憶。
既定的結局不可更改，兜兜轉轉事情還是回到了原點。
所幸這一次改變宋杳命運的人不止有我, 還有憤怒的讀者。
命運的齒輪迴正，我看見有人在彈幕裏痛斥我因爲一己私慾剝奪了原女主的氣運。
可這世上本就沒有女主，當你心中的燈光打向自己時。
你就是自己人生的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