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第六年，周允養了一個小情人。
並向我施壓，要和我離婚。
我死活不肯籤字。
他幹脆不藏着掖着，走哪都光明正大地帶着小情人。
但有一天，我給他打了一個很急的電話。
通知他趕緊離婚。
因爲，我馬上要出一個任務，這任務我是籤了生死狀的。
我大抵是回不來了。
-1-
我從小就迷戀周允。
我和他是一個院裏長大的。
跟他持成的性格不同的是。
我從小就咋咋呼呼，不知羞地追在他屁股後跑。
長輩說，我這性格，以後適合當兵。
最後，沒去當兵，我去了警校。
可週允就沒喜歡過我。
他喜歡那種溫柔，大眼睛，皮膚白的女生。
但他最愛的那個女生，在他創業最艱難的時候，跟人跑了。
那年，他媽還患癌去世。
他的創業，也因爲資金，陷入了無法啓動狀態。
經受多重打擊的他，到了人生最迷茫的一步。
整個人，狀態都不對了，酗酒，鬍子拉碴的。
我沒多想，把我爸媽給我買的房子賣了，把錢全給了他。
「周允，這些錢，你拿去用。」
得知這些錢，是哪來的後。
他很生氣地罵了我，罵得很難聽。
從小被他嫌棄，那是第一次被他罵哭。
我癟着嘴，一邊哭，一邊嚎着。
「我相信你，你的公司，一定會做起來的，以後會掙很多，你會成爲大老闆，我這只是投資。」
出乎意料的，他最後抱緊了我。
說，公司做起來，我們就結婚。
-2-
我從小沒做過什麼投資。
但在周允身上的那筆投資，卻很成功。
他創業成功了，第一Ťű₇年，就賺了一桶金。
他給我買了大房子，比我賣的那個房子，大一倍。
他還兌現諾言，向我求了婚。
我們結婚了。
房子，車子，票子，全都有。
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但隨着他的公司越開越大，他出差也越來越多，比我每天抓小偷，追搶劫犯都忙。
結婚才第二年，他就不按時回家了。
到了第六年，公司已經準備上市。
只是他的電話，我經常打不通了，他的衣服上，也時常沾染了香水味。
我的失眠，越來越嚴重。
「周允，我們好好談談吧。」
他坐在那，手指插入髮絲中，「蘇淳，我遇到了一個女孩，她很溫柔，很善解人意，我知道，這很對不起你，但只要你願意離婚，我可以給你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
那天，我撲過去，給了他一個耳光。
「周允，你這個王八蛋。我這麼愛你，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他緊緊抱住我。
「我很感謝你，在最艱難的時候陪我，但六年了，我還是接受不了你，蘇淳，我們離婚吧。」
-3-
在他面前，一向好說話的我。
在離婚這件事上，卻犯了渾。
只因我太愛他了。
我還想着挽回他。
我去找那個女生談了話，告訴她，她是小三，這是不道德的，只要她願意離開周允，我還可以給她一筆錢。
並在他爸面前透露，周允在外養小三的事兒。
我以爲這麼做，周允就能回來了。
但事實是，他回來，把我拎起來，大發雷霆。
說我有病。
明知道他爸，身體不好，還去說這些，害他爸心臟病犯了，是要氣死他爸。
有什麼衝他來，還去威脅那個女生，我居心叵測。
他砸了很多家裏的東西。
還說我令他噁心，以後，我一個人過吧。
從那以後，我再也打不通他的電話。
我給他發信息。
「周允，對不起，我知道，是我沒處理好這件事，你不要生氣了，回來吧。我知道，你喜歡那種，長頭髮，皮膚白的女生，我也可以把頭髮留長，把皮膚護理好的。」
他就回了一條。
「蘇淳，跟你在一起，就像跟一個男生在一起，我只想離婚，好聚好散，行不行？」
-4-
那個女生懷孕了。
他等不得了，親自把離婚協議拿來，還有一份百分之十的股權轉讓書。
我明白了，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我要一個孩子的。
我流產過一次，身體調理好後，他每次都不顧我反對，做好措施。
可他現在，卻讓另外一個女人懷孕了。
我覺得太噁心了。
把離婚協議撕了，股權轉讓協議也撕了，扔在他身上。
「周允，是你對不起我，我不要股份，我也不成全你們。」
我不願面對這一切。
我申請調到一線，打擊犯罪，抓罪犯。
就是不回來，跟他談離婚的事兒。
他也不給我留面子了，給那小三買了別墅養胎。
鬧得親戚朋友都知道了。
親戚朋友也以爲是我不能生，他出軌也有我不能生的成分。
對我們的事，也感到很無賴。
他爸看在那邊已經有孩子的份，也很少吱聲了。
-5-
直到我們跟蹤的一起罪犯團伙，出現了一個大人物。
我們端了他的一處窩點，他以牙還牙。
燒警車，襲警。
我們一名同事在盯他們的時候，被他們察覺，捅了數刀，當即身亡。
這名同事還有一個才五歲的女兒。
局裏的氣氛陷入了死寂。
根據查到的信息。
這個犯罪團伙，十分兇殘，活躍在邊境，手上有一批先進的槍支。
我三天瘦了五斤。
隊長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蘇，別有壓力，我們一定會抓到這些傢伙的。」
我點點頭，但心裏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親手抓住這些畜生。
「這是調令，你明天就調去局裏的檔案室，收拾一下東西，去報到。」
我愣了一瞬，但很固執，不回去。
「隊長，我不回去，我就在一線。」
「別犟，哪個女生一直在一線衝的。」
我遲疑了片刻，「隊長，說實在的，你不說我是女生，我都忘記自己的性別了。」
因爲我從小不愛紅裝愛武裝，尤其來了一線，因爲抓人不方便，長髮我也剪成了齊頸的短髮。
「不要犟，蘇淳。老劉的死，跟你沒關係，不要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我沉默了良久，這也是我這幾天來的心病。
「如果那天我不請假，他就不會爲我代班，不會犧牲。他是爲我死的。」
當天，本來應該是我守報刊亭的。但周允給我打電話必須見一面，因爲秦洛馬上到預產期了。
如果不答應的話，他就到我工作的地點來找我，有人看到我在報刊亭賣報。
爲了不暴露我的便衣身份，迫不得已，那天我請了假，換了老劉來守報刊亭。
老劉從警時間長，參與過的案子不少，他被那夥人認出來了。
當晚，他便在巷子裏遭到了慘烈的報復。
-6-
一週後，我們拿到消息，這夥人三天後要出境了。
局裏下達了命令，必須趕在他們出境前抓捕他們。
誓師大會後，我們每個人發了一張紙。
這是行動前的協議，也叫生死狀。
我籤ẗṻ⁻完之後。
給家人打完電話。
最後打給了周允。
「我想好了，同意離婚，一小時後，民政局門口見。」
他似乎有些喫驚。
「你真的想好了？」
「嗯，我已經出發，往民政局趕了，你也抓緊吧。」
我路途要遠一些。
他比我先到，這也符合他急着解除婚姻的心情。
「夫人，這是股權分割協議，周總說，要給你百分之十的股份。」
「不用了，我只要八十萬，就現在，你直接轉我卡里吧，當初我賣房的那筆錢。」
律師和周允，都愣了一瞬。
但還是按照我說的做。
周允打了一個電話，我的卡上就多了八十萬。
今天離婚的人很少。
很快就輪到了我們。
「兩位是自願離婚嗎？」
「是。」
鋼印一蓋，我們的婚姻關係，正式解除。
我還得抓緊歸隊，拿了自己的本子，就走了。
「蘇淳。」
周允難得在背後喊我。
「有事？」
「你瘦了很多。」
「沒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隊裏最近有任務？」
「抱歉，無可奉告。」
我坐上出租車，便離開了。
出租車上，我無意間回頭，發現周允還在門口沒走，似乎在目送我離開。
-7-
歸隊後。
按照已經佈置的作戰計劃。
我們分組埋伏在三個出境口。
蹲守的第三天，我們的二號點位，傳來了槍聲。
我們蹲守在三號點，頓時內心激動，神經也高度緊張起來。
目標出現了。
槍聲越來越激烈，也越來越近。
「三號點注意，人往你們的方向逃竄來了，準備戰鬥。」
「收到。」
果然，沒出三分鐘，叢林裏就出現了穿越的人影往境外方向逃竄而去。
我們立即出動。
追了上去。
頓時，叢林裏槍聲，追逐聲不斷。
他們逃竄的還有三個人，被我們擊中了兩個。
剩下的一個，是他們的頭目
衝在前面的隊友中彈，按住了腹部。
「怎麼樣，陳哥。」
「無礙。」
他忍了一瞬，還按着中彈的腹部往前衝。
但體力跟不上了，臉上全是冷汗。
我按住他，「隊醫馬上上來，你別動了。」
我匆忙拿起對講機：「陳哥中彈，隊醫趕緊上來。」
「小蘇，你別去。」
我只顧往前追去，頭也沒回。
「陳哥，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他逃出境。」
叢林裏全是刺，彈在臉上劃出一道道血痕。但追逐過程中，我一點兒也感覺不到什麼疼。
馬上到邊境了。
我只知道，絕對不能讓這王八蛋出境。
「站住，別動，不然我開槍了。」
戴着鴨舌帽的男人，回過身來。
「你是女的？」
「女的，又怎麼了？你照樣逃不掉。」
他很輕蔑地笑着。
「逃不掉？那你就看我怎麼從你眼皮子底下逃走的。」
他一個閃身，就要越過境線。
我一腳蹬在樹上，飛撲了過去，把他按在了地上。
「想過境，沒門。」
然而，他一個抽身，我感覺肚子一涼。
果然，頭號危險人物，都是有兩下子的。
他的力氣很大，我被他反身壓到地面。
隨之，哐哐幾下，我的肚子，越來越涼。
他抽出帶血的刀。
露出我見過的最陰狠的笑。
「男人乾的事兒，你一個女人，湊什麼熱鬧？」
刀尖的血，落在我的鼻尖上。
「鬆手。」
他掙了一下腿，一刀插入了我的胸口。
我感覺眼前潑了很多紅色的水。
「蘇淳。」
「蘇淳……」
我聽到了隊友的呼喚聲。
「別動，趴下。」
隊友按倒他。
我終於鬆了抱住他腳的手。
我聽到，很多人喊我的名字。
我看到，叢林上方的天空，是最藍的一天。
只是，我殘存的意識也一點一點兒地流失殆盡了。太累了，我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
-8-
周允記。
蘇淳犧牲的那天。
我在工作上，犯了幾次錯誤。
會上，一貫雷厲風行的我，不在狀態。
一ẗůₙ份很關鍵的合同，我漏看了一條對我不利的條款。
若不是祕書及時提醒，就中了對方的圈套了。
「周總，是不是來到這邊，水土不服，昨晚沒休息好？要不要，先回酒店休息。」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大公路上，急促的警笛聲。
以及救護車聲。ẗüⁱ
我手中的筆，落地。
立即起身到了百葉窗邊。
一排警車護送着救護車火速通過。
「有警察受傷了，去打聽一下，誰受傷了？」
「周總，你是擔心前夫人？」
我的拳頭，不知何時，早已捏緊了。
只道。
「快去。」
祕書趕緊下去了。
-9-
當祕書回來。
我還在茶樓，一壺茶早就被我喝乾了。
我捏緊了茶杯，緊抿住了脣。
「受傷的人，是誰？」
祕書低下了頭。
「周總，正是前夫人，聽說傷得很重，你要去看看嗎，被送到了中心醫院。」
杯子哐當從我手中脫落。
「趕緊備車。」
我趕到醫院，急診手術室外，我見到了她的隊長，一臉焦急地在手術室外等候。
隊長見我來，起身來，一臉愧疚地看向我。
「周先生，對不起，蘇淳她……」
手術室的門拉開，有護士舉着帶血的手出來。
我和隊長，急忙拉住她：「蘇淳怎麼樣了？」
她大吼道：「病人情況很不樂觀，別妨礙我，我去拿血袋。」
通過拉開門的一瞬，我看到裏面，站着清一色的醫生，只是全都面色非常壓抑。
蘇淳躺在手術檯上，什麼反應也沒有。
只聽到儀器，滴滴地叫着。
護士提着箱子跑回來。
我拉住她。
「讓我進去，我進去陪她，我可以鼓勵她。」
她看了我一眼。
只覺得我不可理喻。
「放開，別添亂了。」
進去，就火速拉上了門。
守在醫院的走廊裏，我從未感覺，時間讓我這麼煎熬過。
走廊的安靜，更是讓我前所未有的害怕。
我在內心許願，只要蘇淳沒事，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我們馬上覆婚，她不是想要一個孩子嗎？
等她養好傷，我們就要一個孩子。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不該那麼逼她，只要她能好起來，她想怎麼樣都可以。
我以後，一定早早地回家陪她一起喫飯，她休假就帶她去全國各地旅遊。
我不會再吼她，再不接她的電話。
手術室的門拉開，醫生出來，解下口罩，衝我們搖了搖頭。
「她是位英雄，請節哀。」
蘇淳犧牲了。
手術室內，她們取了儀器，爲她蓋上了白布。
她的同事趕來。
親人趕來。
有人哭暈厥過去。
-10-
蘇淳安葬前。
我大多數時間，都守在了她身邊。
有來悼念的小孩子，童言無忌。
「叔叔，你在這不怕嗎？我爸媽說，這裏全都是死人，讓我不要亂跑。」
我看了一眼，永遠睡着的蘇淳。
搖頭笑了笑。
怎麼會怕呢？
我能陪在她身邊的日子，就剩下這最後的一兩天了。
以後，她就再也不在這世間了。
我想陪都陪不了了。
我的手，摸在冰棺上。
我想不通，那麼活潑好動，生機勃勃的蘇淳，她還這麼年輕，怎麼會離開這個世界。
她從小就是個假小子。
別的女生，溫溫柔柔的，能歌善舞。
她剪着一頭短髮，不愛穿裙子，跑步比一般的男生還快。
見到女生被欺負，她上去就給人兩拳，把欺負人的男生趕走。
其實，她長得挺漂亮的，大眼睛，鼻子還很挺，皮膚也不黑。
尤其是，她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盯着我看的時候。
我會被她看得心跳加快。
但她實在不瞭解男生的心理。
男生都喜歡有保護欲的女生。
誰會喜歡一個什麼都能自己做，喜歡穿工裝的女生。
小女孩還沒走，捏着手上的菊花，直直地看着我。
「叔叔，你哭過嗎？」
「萌萌。」
她的媽媽，找了過來，看了我一眼。
把孩子帶走了。
「不是讓你別亂跑嗎？說了這裏到處都是死人，你還亂跑。」
「媽媽，叔叔哭了，他的眼睛是紅的。」
女人回了一下頭，看了過來，又回過頭去。
「別說話了，趕緊跟我走。」
我守在原地，突然笑了一下。
是啊？
蘇淳躺在裏面後，我紅了眼眶。
有多少年，我未曾紅過眼眶呢？
即使創業最艱難的那一年，到處拉投資，沒一個人願意相信我，那年我也未曾紅過眼眶。
我媽走時，已經被癌症折磨了兩年。所以，她走的那天，我內心很平靜，我也未曾紅過眼眶。
可蘇淳死了。
從小，在我跟前晃悠的是她，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我創業那年，差資金，爲我賣房的是她。
在我人生中最沒信心的時候，最相信我會事業成功的是她。
可我是一個怎樣自私的人呢。
在我越來越受人景仰，車房無數，錢財無數時。
我的內心不淡定了。
我覺得，我的枕邊人，應該是一位，漂亮大方，溫柔解語的賢內助。
而不是，在大街上追着搶劫犯，小偷跑的蘇淳。
於是，我動了離婚的心思。
並且越來越強烈。
即使，她回家後也努力地讓自己變成我喜歡的樣子。
她把頭髮留長，買了護膚品，把睡褲收了起來，買了睡裙，給身上抹護膚品。
窩在被窩裏，輕輕地吻上我的脣。
可在我看來，她的行爲，無異於邯鄲學步，西施效顰。
一旦動了離婚的念頭，便一發不可收拾。
我當時已經鐵了心要離婚。
要尋找另外一種生活。
-11-
離婚這件事上，蘇淳的反應，遠遠超出我的預料。
在我眼中，她是個很果斷的人。
敢愛敢恨。
但我萬萬沒想到，關於離婚，她卻怎麼也不肯鬆口。
可我已經提出了，並不會再收回。
這是我一直以來的處事風格，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中。
作出的決定，接下來我只會去執行。
她一系列的反應，更是讓我大跌眼鏡。
一向瀟灑的她，甚至去我爸那告狀，還找到黎心談判。
這一點也不像她。
我們，就像最偏執的兩頭牛對上了。
誰也不會退步。
-12-
我們去局裏，爲她整理她的遺物時。
她哥看到了那本離婚證。
他像是明白了什麼。
突然就按着我，狠揍起我來。
「王八蛋，渾蛋……」
邊上的人不知道怎麼回事，上前拉架。
但他就像頭牛一樣憤怒。
騎在我身上，怎麼也拉不開。
他的拳頭，不斷的落在我的身上。
「誰都不要拉我，我今天要揍死這渾蛋。」
他把離婚證，甩在我的臉上。
「她執行重大任務前，你跟她離婚，你知道她這輩子，就喜歡你一個人嗎？你何必這麼逼她？周允，當初要不是她賣房子，給你啓動資金，你現在是什麼周總，你恐怕早就一蹶不振了。
「是啊，你長得帥，喜歡你的人多，但你什麼都沒有的時候，除了蘇淳，試問誰願意沾你？
「你倒是好啊，一朝飛黃騰達，就要拋棄糟糠之妻，出軌，養小三，恨不得立馬一腳踹開她？你不知道，她從小就喜歡你嗎？你怎麼忍心這麼對她？你的良心，是被狗喫了嗎？
「她這輩子幹的傻事，全都是爲你做的。」
警局裏，蘇淳的同事，也被這一幕震驚了。
看向我的眼神，也變了。
是啊。
她們肯定在想。
原來，我就是個僞君子。
蘇淳犧牲了，我來這裝什麼深情。
她死前，你已經逼她離婚了。
你真的好狠。
他打累了，才翻開身。
我坐起來，把離婚證撿起，放到了衣袋裏。
「對不起，是我對不起她。」
蘇烈坐在地上，手指指向門口。
「滾，有多遠，滾多遠，別讓我再看到你。」
我出來，坐在臺階上，掩住了面。
離婚那天，我就發現了蘇淳的不對勁。
她趕來，人暴瘦了一圈。
就像遭到了重大的打擊。
一直不肯鬆口離婚的她，那天，再也不對這段婚姻表現出半分留戀。
整個過程，除了必要的話，她都很沉默。
我關注到她，一直在看時間。
她應該是有任務。
還得趕回去。
我猜過各種原因，到底是什麼讓她暴瘦一圈。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
我之前逼她見面的那天，和她換班的警察慘烈犧牲了。
她的性子，向來就是仗義執言，心也特別直的一個人。
換班的同事犧牲了，她必定把一切責任都攬到自己頭上。
她過不了心裏這關。
她肯定想，如果不換班，就不會有人犧牲，即使出事，她也會覺得是自己。
她當時一定鐵了心，要親手抓住這羣歹徒。
追根究底，是我引起了這一系列的悲劇。
如果那天，我沒逼她見面，老警察不會死，她也不會有那麼大的壓Ṭųₐ力。
也許一切都會有另外一種結果。
-13-
蘇淳被推入火葬場的那一刻。
我神情恍惚。
迷離的腦子裏，出現了昔日的對話。
「蘇淳，你不怕疼嗎？」
她滿不在乎道：「不怕，這點小傷算什麼？」
可轉眼，她又變了態度，癟起了嘴巴，把受傷的手伸來。
「不對，我怕疼，在你面前，我就怕疼。快，周允，你給我吹一下。」
她被吞入熊熊烈火中。
我總感覺，她還活着。
她在喊疼。
我崩潰衝向了前。
「蘇淳。」
我被死死按住，無法動彈。
我跪在地上，手握成拳頭，捶在地面。
一定是我辜負她太多了，所以老天，要讓她以這樣的方式離去，好懲罰我。
-14-
再退出來，蘇淳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盒子。
她被葬在烈士陵園裏。
出葬的那天，天空飄着微微細雨。
一片白菊的簇擁下。
她在這長眠。
所有人離去後。
我讓祕書，去買一束玫瑰花上來。
我坐在雨裏，抱着這束玫瑰花，沒法釋懷。
從小到大。
結婚六年。
我從不覺得，她重要過。
可偏偏，她再也不能說話了，再也不能笑了，再也不會，出現在我面前了。
我的心，痛得無法自抑。
她明明是，那麼有生氣的人？偏偏突然隕落Ťũ̂ₚ。
在我眼裏，她雖然是個女生，但卻無所不能。
從沒有什麼事難倒過她。
即使遇到困難，她鑽研一ťũ̂ₔ番，也能解決。
所以，我何曾想過，她會這麼早離開。
原來有的人，她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厭煩她，看不起她。
可有一天，你永遠也見不到她了，你才知道，你根本緩不過來。
尤其是，她在的時候，你未曾對她好過。
我們確定關係以來，我沒親手送過她一束花。
她也沒爲此鬧過。
她說，她也不喜歡這些，哪來這麼多節啊？
白頭到老，纔是最浪漫的。
可曾經的我，骨子裏就覺得，按她的性子，根本就不配這些浪漫。
浪漫是應該準備給那些，小鳥依人，柔弱的女生的。
她這麼堅強，要什麼浪漫呢？
我真是錯得離譜。
她怎麼不需要浪漫？
不過是在我這得不到，她又不想明說，自我安慰的話語罷了。
如果，她真的那麼瀟灑，那麼鋼鐵不入，又怎麼會執着我一人？堅強的外表下，她的內裏，其實也滿滿是兒女情長。
只是因爲她的生長環境，她更堅強，她不喜歡把柔弱表露出來。
雨打在玫瑰花上，天也黑了下來。
祕書再次上來。
「周總，天黑了，回去吧。」
我起身，把玫瑰花，放到她的墓碑前。
-15-
我連續工作了一週。
最後體力不支。
高燒在辦公室裏。
再次醒來。
黎心在我休息室的沙發上坐着。
我撫了一下酸脹的額頭。
只感覺內心，無比的空虛。
挺着孕肚過來的黎心，對着我笑。
「你醒了。」
我撐着沉重的身子，起身來。
「你怎麼來了？」
「我連續一週打你電話，你都不接，我擔心你，就來公司找你了。」
我看了一眼她小心翼翼的樣子。
頭不由得更疼了。
我按了內線，讓祕書進來。
「這裏是我私人的空間，不是說了，不能放任何人進來？」
祕書埋低了頭。
「對不起，周總，黎小姐一直在辦公室外等着，我去了一趟策劃部，她自己就進來了。」
我不耐煩。
「行了，出去。」
我再看向黎心，她緊張地捏緊了裙襬。
以前，她表現得這麼小心翼翼的樣子，我會很同情她。
但今日，我只覺得噁心，我只想說，你何必裝出這副樣子？
「周允，你怎麼突然態度大變？可以別這樣嗎，我很害怕。」
我譏笑了一瞬。
「害怕，你害怕，你可曾知道蘇淳死了？此刻她就葬在冰冷的土下。」
「對不起，周允，可她的死也不是我造成的，你不能怪我啊。」
「是，她的犧牲不能怪你，但請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麼？」
我打開手機，播了一段錄像。
錄像內容，是關於她和她老公的對話。
「心兒，你別跟我離婚好不好？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我知道，我沒有周允有錢，沒有他有地位，但我會努力，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錄像中的男人，跪在地上，祈求她不要離開。
「算了吧，就你這麼窩囊，根本不會有出人頭地那一天。我等了你六年，已經夠了。我一定要離婚，你趕緊簽字，我也求你，別拖着我了。」
「你一定要這麼孤注一擲嗎？還要帶上我們的孩子孤注一擲？你覺得周允他會接受你？我不信他會給別人養孩子。」
「那你就別管了，以後我和誰在一起，都不關你的事兒。對了，等這個孩子生下來，我會給你們養，給你們家一個孩子，我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呵，說得好，若不是你的特殊體質，不能打掉的原因，這孩子早化成一攤血水了。孩子給我們，也不過是免得妨礙你以後的路。」
錄像很長。
我按了停止鍵。
「黎心，還記得你當初怎麼跟我說的嗎？
「你說，你老公常年家暴你，你不敢回那個家了。求我幫你，給你一個住的地方。
「爲什麼我看到的跟你捏造的截然相反？倒是有一點，你說得對，你老公很窮，沒錢。可我看到的是，即使你這麼詆譭一個男人的尊嚴，他也沒有和你紅臉，只想留住你。」
我撐了一下額。
「歸根結底，是你只能同甘，不能同苦。你老公的身份，我也查清楚了，以前是富二代，三年前，家裏破產，經濟條件一落千丈，你便起了離開的心思，可你一直沒遇到可以再次給你優渥生活的人。直到你在飯局上再次遇到了我，我們曾經是彼此的初戀，在這層的濾鏡下，我一直覺得，你很美好，很單純。你含淚告訴我，你遇到了不良人，婚後家暴你，我聞言震驚，並十分同情你。」
這些回憶，如今像是無形的刀，要殺了我。
「後來，你又多次出現在我的視野裏，你也讓我感覺你從來沒變過，還是如高中那般單純，只是遇人不淑。」
黎心害怕地拉住我的手。
「周允，對不起，我不該騙你，說我被家暴。但我現在真的很喜歡你，很想和你共度餘生。」
「喜歡我？還是喜歡我的錢？」
「周允。」
「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給你三天時間，從那棟別墅搬出去。」
「我馬上都要生了，你確定要這麼對我嗎？你知道的，我現在都離婚了，我根本無處可去ṭųₕ。況且，你之前說的，我的身體最重要，平安生下這孩子就行，你也會保這孩子衣食無憂。」
「前提是，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有個家暴的老公，你真的無處可去，這孩子的爸爸是真的不要他。但你現在告訴我，你滿足哪一條？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黎心還想說什麼，我讓祕書進來。
「黎小姐，走吧。」
黎心走後，我也頹在了沙發裏。
自從蘇淳走後，我一睜開眼，就感覺心口缺了一塊。
有時會掐一下自己，希望自己在做夢，這一切只是在夢中發生的，而真實世界裏的蘇淳並沒有死。
可事實是，蘇淳真的死了。
-16-
所有人，都以爲黎心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
其實，並不是。
可我也從未解釋過，讓所有人就這麼誤會着。
可能蘇淳也以爲我在那些不歸家的日子，在外面和其他女人廝混。
其實，並沒有。
在我和她結婚期間，我並沒有出軌。
從骨子裏，我厭惡管不住下半身的人。
即使離婚了，我也不會回頭和黎心在一起。
我只是同情她的遭遇。
黎心當時給我打電話，無助地向我哭訴，她租的小區，居民素質太差，每天都有人來敲她的門，她很害怕。
對於房產無數的我，就給了她一把別墅的鑰匙，讓她進去養胎。
也是因此，大家對我的誤會更深。
但我知道，自己沒什麼好解釋的。
因爲，我確實是想和蘇淳離婚。
如果能借此，她同意離婚，也好。
我的目的達到了，離婚了。
可我的人生，卻死了。
-17-
蘇淳日記篇 1
佛說，總有一個人的出現，會打破你的原則和底線，讓你放下自尊，不顧一切，成爲你的偏愛和例外，而這個人，就是你此生的劫。
而我的劫，就是周允。
還在我幼時。
我父母在飯桌上，就偶然提了一句。
「小淳這男孩性格，以後是嫁不出去的吧。」
「嫁不出，就嫁不出去，陪着我們更好。」
我當時就覺得，臉燒得慌。
還在內心裏反駁，怎麼就嫁不出去啊？
我以後要嫁給周伯伯家的周允。
隔壁新搬來的周允，長得可帥了。
個子高高的。
皮膚還白白的。
日記篇 2
周允太受歡迎了。
那些小女生，還很會打扮。
不行，我也要打扮起來。
我回家把我壓箱底的裙子翻出來，又穿上了我的小圓頭皮鞋，還在頭上別了一支蝴蝶髮卡。
「周允，你們在幹嗎？」
他們回過頭來。
愣了一瞬，隨後是大笑。
「這是蘇淳嗎？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竟然穿裙子了。」
「哈哈，笑死我了。」
「蘇烈，你妹在搞什麼，怎麼突然風格大變，看着怪彆扭的。」
……
我跑過去，要捂住他們笑得合不上的嘴。
可我被腳下的石頭一絆。
直直地磕在了地上。
還磕掉了我的兩顆牙齒，一嘴的血。
第一次穿裙子，就給我留下了心理陰影，後來，我再也沒穿過了。
日記 3
周允讀高中，就談戀愛了。
那女生，長得很文靜。
周允對她特別溫柔，體貼。
喝水，給她擰瓶蓋。
周允打籃球，每次都要叫上她，要她來看球賽。
女生過生，周允送了她一條兩千塊的施華洛世奇項鍊。
我在操場跑八圈，發泄心中的酸楚。
周允，他喜歡的，根本不是我這個類型的。
小時候，覺得以後一定要嫁給他。
漸漸長大後。
發現若是能嫁給他，是一個遙遠的夢。
日記 4
周允高中的戀愛，無疾而終。
他和那個女生，去了不同的大學。
最後分手了。
但事實告訴我，就算分手了。
我也沒機會。
大二那年。
周允又談戀愛了。
還是文靜的大美女。
我哥部隊休假回來，去周允的大學找周允，我也跟上了。
周允請我們喫飯，也帶上了他的女朋友。
飯桌上，周允還是那麼會照顧他的女朋友。
給她夾菜，給她拿水果。
回警校的那晚上，我坐在車上，看着曬得黑黑的胳膊發怔。
那時，我明白了，我和周允是根本沒有緣分的。
回了警校，我就努力學習，訓練了。
也決心，再也不要去想什麼情情愛愛了。
日記 5
畢業那年。
我考上了警察。
一切順利。
可我聽到的關於周允的消息卻很慘。
周允的媽媽，楊阿姨走了。
周允的創業，也因資金中斷。
那個我覺得特別美好的文靜大美女，還在他最難的時候跟他提了分手。
我再次見到他。
他很沉寂。
他身上的那些光芒，似乎全都被人奪走了。
我不知道，我當時哪裏來的勇氣。
就決定，一定要幫他，一定要讓他身上的光芒重新回來。
我偷偷賣了我爸媽給我買的房子。
把賣房的錢放在卡里，去找了他。
「周允，這裏面有八十萬，你拿着，繼續做你的公司。」
那時，他正在他租的空蕩辦公室裏，毫無生氣，一向注重外形的他，頭髮都亂糟糟的。
桌上，還有兩個啤酒罐。
我進去。
他有一瞬，似乎都沒認出我來。
聽我哥說，他聯繫了很多朋友，也去見了很多老闆，但沒人相信他，願意爲他的夢想注資。他把能抵的都抵了，但還是不夠，他的公司夢註定要折斷了。
如今的他，特別的難。
「你說什麼？」
「我說，這卡里有八十萬，你拿着做公司。」
「你才畢業，哪裏來的這筆錢？」
「我……你別管了，你拿去用就行了。」
他起身來，皺眉逼問。
「哪來的？」
我緊抿着脣，不敢說實話。
他逼近我。
「蘇淳，你不說清楚這筆錢，哪裏來的，我也不會要的。」
我被他的眼神嚇到，低頭說出了實話。
「我賣了我爸媽給我買的房子。」
他震驚，頓時把卡塞回了我手上，又拉着我走。
「蘇淳，你瘋了，你把房子賣給誰了，趕緊跟我去把房子買回來。」
他一邊吼我，一邊很用力地拖着我，往門口去。
「都賣出去了，怎麼買回來啊，周允，我只是想幫你，相信你會把公司做起來的，我做錯了嗎？你爲什麼要這麼兇。」
外面都下雨了，他還要拖着我，去把房子買回來。
我哭了。
哭得很委屈。
我一腔好心，在他看來，就這麼不被肯定。
我們僵在雨中。
他盯着我。
我的腿都站得麻木了，開始發抖。
就在我以爲，我好心辦壞事，他根本不會領情時。
他卻把我擁入了懷中。
他激動道：「謝謝你，蘇淳，謝謝你願意相信我。」
雨中，我感受他擁住我時，強烈跳動的心臟。
日記 6
那天晚上。
在他租的公司裏，有一間簡單的廚房，浴室。
我們都淋溼了。
他拿了他的衣服，讓我洗澡後換上。
我頂着溼發出來的時候，心臟一直就飛快地跳動着。
我從來沒和他，共處一室過。
但那天，他卻把我堵在牆角。
吻了一下我的額頭。
「蘇淳，問你一句真心話，你要如實回答我。」
「你問吧。」
記憶最深的便是，我完全控制不住我猛烈的心跳。
「你喜歡我嗎？」
「周允，雨停了吧，我得回去了。」
「沒停，你不是答應了，如實回答？你不喜歡我，是不會這麼膽大賣房的，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你喜歡我，等我創業成功後，我們就結婚。」
什麼？他說，要和我結婚。
「如果，你不喜歡我，就當我沒說。」
我立即脫口而出。
「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你。」
他看着我笑了，他笑得很好看，好像那個光芒四射的周允又回來了。
我抬手，要捂住發燒的臉。
可他卻放下手，牽住了我。
「好，那等我成功，娶你。」
我想說，就算你失敗了，我也想嫁給你的。
在電閃雷鳴下，他俯下來，輕輕吻住了我，摟緊了我。
從沒經歷過這一切的我，感覺簡直是奇妙。
後來，我問過他。
「可我，根本不是你喜歡的那個類型？」
「什麼類型？我只知道，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有個傻瓜，竟然把房子賣了幫我。」
日記 7
周允成功了。
我就說，他一定會成功。
他信守承諾，娶了我，還買了很大的房子，做我們的婚房。
他真的很厲害。
無論和誰談起周允，我都很自豪。
可是自豪的同時，我也有苦惱。
那就是周允太忙了。
每天都早出晚歸，週末也幾乎不休息，我們根本沒有時間，一起去度蜜月。
但我還是很理解他。
畢竟在他的計劃裏，公司的規模，還得擴大，他忙也是正常的。
也幸好，我有自己的工作。
日記 8
結婚兩週年了。
公司的業務，也趨於穩定了。
周允還是一如既往地忙。
我有點抗議了。
「周允，我下個月休年假，我們去把蜜月度了吧。」
他一開始是答應的。
可我真的休假時。
他卻很抱歉地說。
「蘇淳，我走不開，你叫上你的朋友，一起出去玩，好嗎？你朋友的費用，我們全包。」
我很沮喪，「可是……我說的是去度我們一直沒度的蜜月。」
誰和朋友一起去度蜜月啊。
但他還是沒有辦法，爲我騰出時間來。
「下次，好嗎？這幾天，我真的走不開。」
我很失落。
偶爾，我也會比較。
他對我，和當初對他前女友的態度。
我記得，無論是他的初戀，還是他大學裏的那位。
他都很有耐心，很包容。
可對我。
他似乎，每次都有理由，說這個不好，再等等，下次。
有時，我甚至覺得，我真的結婚了嗎？
除了我的工作，我回到家，好像幾乎是一個人。
日記 9
結婚的第三年
我流產了。
在我還沒感受到，這個孩子來時，他就走了。
那天，我在追一個偷電瓶的盜竊犯時。
突然肚子疼得要裂開。
但我還是按住了那個混蛋，押回了警局。
到了警局。
把人交給了同事。
我就撐不住，疼得暈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躺在醫院了。
一名同事陪着我。
她心疼道。
「蘇淳，你流產了，你怎麼這麼拼？」
我傻眼了。
疼痛的腹部，告訴我，這一切，是真的。
「我們給你老公打電話，也一直打不通，你給他打個電話吧，流產的女人，是最脆弱的，讓他來陪陪你。」
我讓同事先回去了。
躺在牀上，腹部絞疼，內心五味雜陳。
其實，我很想要一個我和周允的孩子。
可真的來了，我卻沒保護好他。
最後，我還是拿起電話，給周允打了過去。
還是無法接通狀態。
我突然感到很委屈。
過了一陣，他回了過來。
「蘇淳，怎麼了？我手機有很多未接電話，你同事也給我打了。」
我吸了吸鼻子。
「周允，你在哪？回來陪陪我吧。對不起，我流產了，我不知道，我們有孩子了。」
我又自責，又覺得對不起他。
是我沒保護好，我們的寶寶。
「流產？你懷孕了。」
「嗯，我今天追盜竊犯的時候，流了很多血，到醫院的時候，孩子已經掉了。」
「沒關係的，你人沒事就好，先在醫院住着，我這邊暫時走不開，忙完了這兩天，就趕回來。」
我的手心冰冷。
「周允，可以讓其他人在那邊處理嗎？我現在真的很需要你。」
「不行的，蘇淳，必須我親自盯着，這項目，已經籌備半年了。」
等了兩天，他纔回來。
我也要出院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
我莫名就哭了。
周允把我撈到懷裏。
「別傷心了，說明這個孩子跟我們沒緣。」
「等我身體養好後，我們再要一個，好嗎？」
他沉默地悶哼了一聲。
我能感覺出來。
他根本不想要孩子。
我們結婚以來，他從來沒提過孩子的事兒。
這次，也是家裏買的用品用完了，意外懷的。
他在睡夢中，悶哼了一聲。
抱緊了我。
「蘇淳，我們睡覺。你不知道，我已經好幾天沒睡一個好覺了。」
我甚至能感覺出來，他用力地擁緊我的肩膀，不是因爲愛，而是因爲愧疚。
結婚以來，面對我，他每一年似乎都變得更沉默了。
日記 10
結婚第四年。
公司舉辦了一場大型的年會，我也去參加了。
周允站在人羣中央，魅力四射。
還來了很多有頭有臉的企業家。
周允和他們交談着，一言一語，都恰到好處。
可我卻，一點兒也融不進去。
也有不少打扮精緻的女性上前和周允交談。
周允熟稔應對。
我在周允的眼裏，看出了對她們的欣賞。
那是，對我從來沒有的。
出了家，周允過的生活跟我過得好像完全不一樣。
他社交圈子裏的異性，都是踩着十釐米的高跟鞋，描着精緻妝容的都市麗人，出席活動，她們也會換上得體的小禮服。
從頭到腳，十分的精緻。
我的表現，也讓他很失望。
我不能像其他夫人一樣，爲他錦上添花，那麼靈活地應對，和我們打招呼的人，更別說上前拉關係。
我連誰是誰，都不認識。
在這個陌生的領域，我表現得很糟糕。
後來。
他也沒再帶我出席過活動。
日記 11
我能感覺到，周允在離我越來越遠。
以前，我過生，他會按時回來的。
可結婚的第四年，我過生，他也沒早點回來。
還有，他開始睡書房了。
他說，他在書房處理完工作，再來臥室，怕吵到我。
我說不會吵到，他也沒回臥室來，還是堅持睡書房。
他也不願和我多說話。
我說什麼，他也不感興趣。
我們的生活，進入了一潭死水。
甚至讓人窒息。
我感受得到，他想離婚。
可他不知道怎麼提這個話題。
日記 12
即使我早就猜到，他想離婚。
等了兩年，他終於忍不住提出來時。
我還是難以接受。
尤其是，他帶着別的女人的香水味回來和我談離婚。
我發消息，他總是很少回。
我打電話，他也很少接的情況下。
他一點兒也不尊重我，對我冷暴力的情況下。
要和我離婚。
我的心，跟針扎一樣。
也不可接受他的離婚。
他越是要和我離，我越是不肯鬆手。
日記 13
我去見了周允口中，那個善解人意的女生。
看清人時，我如雷轟頂。
黎心。
周允的初戀……
在高中那段歲月，我曾親眼見證他們的那段戀愛。
黎心還和高中一樣，柔柔弱弱的。
可今時不同往日，我怕什麼呢。
我纔是周允的妻子的啊。
「如果你不想成爲，人人喊打的小三，就儘快離開周允，我也不會爲難你。」
我從一開始見到她，就在觀察她。
她的衣服沒有牌子，身上的香水味，有點沖鼻，說明是廉價香水。
這些都證明，她如今過得不好。
她應該很缺錢。
我又提出，可以給她一筆錢。
「你若是因爲差錢，不願放棄，我可以給你一筆錢。」
我說完。
她臉上只露出一種清冷的譏諷。
「蘇淳，還是你退出吧，你口中的什麼小三，我並不在乎，只要周允在乎我，背上小三的罵名，又算什麼？」
我被她的話，顛覆了。
我壓着怒氣。
「我一直以爲你，是很在乎禮義廉恥的。」
「那是因爲，我喫過苦頭了，禮義廉恥，能讓我獲得想要的嗎？不能的，你們結婚六年，都沒有一個孩子，你還想不明白嗎？他根本沒想要和你終老。」
她起身，拿了包。
「如果你想讓我主動離開，就讓周允來和我談，我只聽他的。」
我在咖啡廳坐了一個小時。
真可笑。
街上那些偷盜電瓶的盜竊犯，被我追了三條街，押到局裏，再放出來後，看到我都要抖三抖。
可我卻奈何不了一個手無寸鐵的小三。
只因有周允爲她撐腰。
日記 14
離婚這件事上。
我和周允僵上了。
勸退黎心不成。
我用了自己手上最後的一張牌，去找了周允的爸爸。
我和周允的爸爸，透露了周允在外和其他女人糾纏不清的事兒。
周允的爸爸，確實是幫我的，他叫了周允回去，要他和外面的女人斷了關係。
可週允那麼倔，怎麼會輕易聽。
他們爭吵間，他爸的心臟病犯了。
這一下，我也徹底把周允推到了對立面上。
他回來，把我從沙發上提了起來。
「蘇淳，你讓我感到噁心。」
一句噁心，讓我久久不能釋懷。
日記 15
我知道，在他爸爸這件事上，我的做法是欠妥了。
很自責。
可我也很委屈。
一切的起因，不是因爲他嗎？
是他先做得太過分了啊。
可我還是低頭，向他道歉。
但他離婚的心意已決。
我的道歉，只得到他一句，好聚好散，請求離婚的回應。
二十載的暗戀，六年的婚姻，他要我迅速割裂掉。
他就像是拿了一塊石頭，在我心口上碾一樣。
日記 16
我和他結婚的六年。
是怎麼樣的六年呢。
他的決定，我都遵從。
他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放在心上。
不抱怨他，過節沒時間陪我。反觀我對他說的，他總是推脫，忘記。
我想要一個孩子，他避而不答。
六年，他沒能騰出幾天，把我們的蜜月補上。
我生病，高燒到四十度，他也不在身邊，只能自己去醫院。
我的委曲求全沒等來他的珍惜，只等來他的一紙離婚協議。
甚至，黎心還懷孕了。
她加了我，給我發了一張，孕期診斷單。
原來，他只是不想要我生的孩子。
我魔怔了
撕了離婚協議，還有那份股權書。
我什麼都不要。
但我也不離婚。
日記 17
我的腦子，不能停下片刻。
否則就會亂想。
正好，局裏在跟一個案子。
我便申請調到了一線。
在這裏，和罪犯博弈。
我們的神經隨時高度緊張。
我再也沒餘下的時間去想個人的私事。
我的一生中，有兩件摯愛的事兒。
周允和我的職業。
日記 18
可後來，意外發生了。
老劉死了。
如果那天我不請假，他就不會死。
我無比地自責。
我也暗自發誓。
一定要親手抓住那夥人。
日記 19
即將抓捕前。
我們都意識到，這是一場惡戰。
任務書下來的那一刻。
我就寫下了，我的財產分配。
我的個人財產，卡上的八十萬以及我六年的存蓄，給老劉的孩子；犧牲後的撫卹金，留給父母。
最後，就是和周允把婚離了。
曾經愛到骨子裏的人。
離婚的時候，我的心卻平靜如水。
愛恨皆無了。
記于歸隊的出租車上。
日記，暫時就停在這吧。
如果我回來了。
就繼續寫。
……
四年後，白市公安局，再破一起電信詐騙大案，相關犯罪人員，全部落網。值得注意的是，這是一起把魔手伸向一家大型企業，企圖捲走數億資金的特大詐騙案。好在，該企業主察覺後，及時聯繫了我們警方，並配合我們端掉了這個犯罪集團。可惜的是，該企業主——配合我們的周姓先生，被對方察覺，殘忍殺害了。在周先生的遺書中，他的企業，將由國有部門接手，他的個人遺產，將捐贈給各大福利機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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