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讓我帶孩子。
但我從小就不學無術。
小反派回家舉着兩張滿分的試卷:「以後我要上北大!」
我把手裏穿越火線的遊戲塞給他:「北大有什麼用?快先幫我上 A 大!」
期末考出成績後,小反派失落地垂着腦袋:「這次雖然考了年級第一,但比上次低了一分,我想報補習班。」
我邊喫外賣邊答應:「好嘞。」
轉頭把他送進了烹飪技巧班。
小反派叛逆期,說要去網吧。
我怕他惹是生非,偷偷跟着。
卻見他半路拐進了圖書館。
我:「……」
後來,北大畢業的反派成爲商圈新貴,事業有成。
回母校演講,有人問他的成功祕訣。
他垂眸看了一眼座位席上,正啃着甘蔗邊打遊戲邊聽爽文的我,淡淡道:「有一個愛玩的小姨。」
我:「?」
-1-
系統帶我找到沈難時,他剛喪母,戴着黑色袖環,垂着長睫,安安靜靜坐在書桌前寫作業。
聽到動靜。
也只是撩起薄薄的眼皮,很淡地看了我一眼。
又重新埋進書本里。
系統:「好了,你現在的身份是他的……」
我迫不及待接話:「小姨。」
「?」
系統:「繼母不行嗎?聽着多麼冷豔。」
我:「你懂什麼?小姨可是大家童年最親切崇拜的存在,時髦多金,我小時候可是我小姨最忠誠的僕人!看看,多能拉近關係!」
說罷我甩了甩自己一頭大波浪捲髮,踩着十釐米高跟鞋走上前,露出親切迷人的笑臉:「沈難?」
清瘦的少年筆沒停,淡淡「嗯」了一聲。
「都快過年了,怎麼還在學習?」
我伸手想要摸一下他毛茸茸的腦袋:「真乖……」
手剛觸上去那一瞬,沈難猛地往旁邊一躲。
雙手很快地抱住腦袋,雙眼緊閉。
渾身都在細細顫抖。
我愣了一下。
剛想問他怎麼了。
卻見少年露出的手腕上一片青紫。
在冷白的皮膚上格外刺目。
系統解釋道。
沈難媽媽離婚後,患上了精神疾病,情緒時好時壞。
好的時候給沈難做飯洗衣服,差的時候看到沈難 99 分的卷子,就拿柳條發瘋般抽他。
邊抽邊歇斯底里尖叫:「我每天辛辛苦苦工作供你喫穿,你就這麼報答我的?
「以後你什麼事也別幹了,就給我學習,媽媽現在只剩你一個人了,你要是以後長大沒出息,媽媽也就完了。」
喊着喊着,沈母的聲音漸漸變小,到最後變成刻意的神經質的柔聲細語:「沈難,你疼不疼啊?過來,媽媽給你揉一揉……」
沈難從地上爬起來。
瘸着腿,細膩的皮肉上外翻着一道道猙獰的血紅。
他沒哭,也沒躲。
任由媽媽發泄完,只是垂着腦袋很小聲地說:「不疼,媽媽,我去學習了。」
然後闆闆正正坐在書桌前。
其實他疼得肩膀都抬不起來。
卻固執地握住筆,歪歪扭扭開始寫字。
-2-
聽完後,我沉默了。
甚至心裏有點慶幸。
沈難媽媽走得真是太大快人……
對不起。
扣一佛祖原諒我。
-3-
雖然我不太會帶孩子。
但我也是從孩子過來的。
我決定送給沈難一個最快樂的難以忘懷的童年。
我抓住系統的腳往下一頓抖抖抖。
掉下來一沓現金還有一張黑卡。
「謝了啊。」
系統抱住我的腿,可憐巴巴:「宿主那是我的私房錢!」
我 pua 他:「又不是不還給你了,等我做完任務,獲得的金幣分你一半!」
金幣可比人間的錢值錢多了。
系統立馬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狗腿子一樣站起來:「隨便花,甭客氣嗷!」
晚上。
我推着小推車,拎着一大袋零食「砰」地推開家門。
「沈難難難難難難難……」
我把零食袋扔在沈難堆滿書的書桌上,又從小推車上搬下來一堆最新款水果手機、平板、電腦,還有各種遊戲機……
一股腦塞進沈難懷裏:「來,小姨送你的新年禮物。」
沈難有些蒙。
烏黑的眼珠一會兒落ẗŭ̀ₜ在我身上,一會兒落在一牀的零食遊戲機身上。
半晌。
他抿了抿脣,聲線很平:「謝謝小姨,我會好好學習的。」
說罷他彎腰撿起掉落的筆,起身想要繼續做題。
乖得讓人心疼。
我忙拉住他的手臂:「我買這些不是爲了激勵你好好學習的!」
沈難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理解。
我拉起他的手:「別學了,走,小姨帶你好好玩!」
說起玩。
那沒人比我更會了。
畢竟我小時候除了學習,啥都幹。
在親戚朋友的一圈小孩裏那也是很震撼的存在。
爸爸媽媽心大,覺得我健康快樂就好。
我也這麼認爲。
畢竟能活着就已經很好了。
-4-
帶着沈難喫着零食打遊戲,時不時 K 個歌,一直玩到快十二點。
又一起下去放了個煙花。
沈難要睡覺。
我打了個哈欠:「小姨年紀大了,也熬不動了。」
進門栽倒在了沙發上。
系統也精疲力盡倒在我腳邊:「你是真能造啊……」
半夜起來上廁所時。
卻看到沈難屋子裏燈火通明。
從門縫裏看過去,少年穿着純白的襯衫,肩胛細瘦,眉眼清冷,正低頭寫字。
頭上的時鐘顯示凌晨三點半。
我毫不猶豫推門走進去:「沈難!」
少年被我嚇了一跳,轉身看過來,眼神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我很快就複習完這周的內容了,我以後不會再玩了,小姨你別生氣……」
我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麼?我只是想讓你睡覺……」
系統悄悄附在我耳邊道:「之前沈難媽媽也帶他出去玩了一天,晚上回來就犯病,邊打他邊逼他學習,讓他今晚別睡了,把白天浪費的時間補回來……」
原來。
沈難已經被折磨得都 PTSD 了。
下意識也以爲我會這樣做。
幾乎是小心翼翼。
哪怕媽媽走後。
留給沈難的陰影也是深入骨髓的。
想到這裏,心臟一片酸澀。
我走過去,拿下他的筆:「你已經做得很棒啦,但是休息對你更重要,身體是第一位,成績什麼的我不在乎,小姨只希望你健康快樂就好啦。」
沈難似乎沒聽明白,漂亮的眼睛很輕地眨了眨,卻依舊很乖地應道:「好,謝謝小姨。」
系統:「他根本沒聽進去,媽媽帶給他的影響太大了。」
我笑了笑:「沒事,時間還長着呢。」
-5-
又一次熬了大夜,迷迷糊糊間我聽到系統在背單詞。
「歇斯Ṱųₔ底裏……歇斯底里的英文是什麼?」
我眼睛都沒睜開,回應道:「歇斯底里是崩潰,底裏歇斯是美味……」
不對勁。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對勁。
我猛地睜開眼,看到系統抱着個書,戴着個金絲眼鏡,人模狗樣地在學習。
我一腳踢飛了他的書:「幹嗎呢?你要考研啊?」
系統推了推眼鏡:「看到沈難在學習,我被深深打動,不想再當絕望的文盲了,我想發憤圖強。」
我抓住了他話裏的重點:「沈難還在學習!」
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凌晨四點。
好傢伙。
我忙起身衝到沈難房間。
果然看到他埋頭看書的背影。
「不行不行,再這樣下去,這孩子得學死。」
於是我和沈難約法三章。
每天只能學到十二點。
不然小姨抱着音響在他房間裏 K 歌。
沈難皺起了眉,答應下來。
系統:「嘻嘻,宿主你知道爲啥沈難答應得這麼快嘛。」
我:「爲什麼?」
系統:「因爲你唱歌實在太難聽啦。」
我:「你等着,我會讓你一直等着。」
-6-
沈難過生日。
我親手做了個草莓蛋糕。
上面歪歪扭扭寫着:「沈難生日快樂!」
系統被我強迫,變成了一隻小奶牛貓的形態。
沈難看見我懷裏抱着的小貓時,眼睛一亮。
我大方地塞給他:「隨便摸!」
系統不習慣有人抱他,張嘴就要咬沈難的胳膊。
我咳了一聲。
系統懨懨地閉上嘴巴,順便狠狠瞪了我一眼。
蠟燭點燃。
暖黃的光既不過於昏暗,也不過分熱烈。
映在少年漆黑的眼睛裏。
「祝你生日快樂~」
系統:「喵喵喵喵喵喵~」
我切下一塊蛋糕,遞給沈難:「給我們可愛的小壽星!」
系統:「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沈難看了眼遞過來的蛋糕,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接過來,小口小口地喫起來。
我滿意了,剛要切另一塊。
卻聽見「咚」一聲。
沈難直直倒了下去,雙眼緊閉。
白皙的脖子很快地蔓延上一片紅色疹子。
我:「!」
系統:「喵!!」
我給了他一巴掌:「你這個年紀已經不適合裝可愛了,知道嗎?快點打 120 啊!」
到了醫院才知道,沈難對牛奶過敏,喫不了一切含牛奶的東西。
從醫生那裏回來後。
病牀上的少年已經醒了。
巴掌大的小臉清瘦病弱,在冰涼的燈光下透着一股冷白。
和我目光相撞,烏沉沉的眼睛有一瞬的瑟縮。
我揹着貓包衝過去,眼含熱淚:「沈難!!!」
沈難嚅囁着嘴脣,眼神有些慌張和無措:「小姨我好了,不會耽誤學習的,我可以馬上回家……」
話音未落。
他感覺身上一暖。
抬眸時,正對上我關切的眼神。
我正把從樓下小店買的大紅色花棉襖往他身上披。
「來,抬胳膊。」
沈難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抬起胳膊。
我利落地給他穿好大棉襖,退後仔細欣賞了一下,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還挺喜慶。」
沈難:「……」
「暖和了吧,剛走得急沒帶衣服,隨手買的。」
沈難遲疑着點點頭,又小心翼翼道;「小姨,對不起,浪費你時間了……」
我揉了揉他腦袋:「沒有的事。
「你知不知道自己牛奶過敏?以後可得記着,剛剛可把我嚇壞了你說……」
「知道的。」
我臉上的笑僵了一下:「什麼?」
沈難偏過腦袋,長睫顫了一下:「我知道自己牛奶過敏。」
「那你還喫?」
我簡直氣不打一處來,這孩子故意的嗎?
「可是那個蛋糕你做了很久……」
我怔住。
周圍的喧囂似乎逐漸遠離。
有一股溫熱從胸口蔓延上眼眶。
我嘆了口氣,摸摸他腦袋:「這次是小姨的錯,沒有事先了解。
「還有,蛋糕是我自己願意做的,不是用來讓你感到愧疚道德綁架你就算過敏也要喫下去。
「小姨只希望你能好好愛自己,而不是優先照顧別人的感受。
「知道嗎?」
沈難點點頭。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只是感覺他的眸子又亮了一點。
像是屋頂瓦片上的積雪。
折射着一整個冬天的溫暖。
-7-
還有幾天過年。
我去超市採購完,見桌子上有個剝好的椰子,貼心地插着吸管。
「哇,剝得也太好了吧,不過家裏的水果刀不是壞掉了嗎?今天我剛買回來。」
系統:「沈難用牙給你剝的。」
我震驚:「用牙?生啃啊?」
系統貓跳上桌子,懶倦地舔舔爪子:「對啊,我攔了沒攔住。」
「下去!」我一巴掌拍上去,「你十天沒洗澡了!」
貓炸毛:「不要拍我屁股!還有!我是系統,乾淨得很!比你洗完澡還乾淨得多!」
吵吵鬧鬧間,沈難從臥室走出來,看見我時,原本耷拉的眼尾揚起:「小姨。」
系統貓見沈難來了,以爲要給它撐腰,三步兩跳地過去,用蓬鬆漂亮的尾巴纏上他的腿:「喵~」
我暗暗鄙夷:「綠茶貓。」
沈難卻像是沒看見貓一樣,徑直走過來,抱起桌上的椰子遞過來:「這個很甜。」
少年眼巴巴看過來,烏髮柔軟,清亮的眼睛裏充滿期待。
模樣安靜乖巧,有種讓人欲罷不能的可愛。
我沒忍住又上手揉揉他的腦袋。
忽地想起他用牙開椰子,囑咐道:「答應小姨,如果以後變成喪屍,先喫大西北那邊的人,那邊晝夜溫差大,甜。」
沈難:「?」
系統貓:「有沒有人理理我啊?我腦袋都要蹭出火星子了!沈難?喂?摩西摩西?沈難?我那麼可愛!那麼貌美!爲什麼不看我一眼?啊!」
我裝沒看見。
「小姨還給你帶了個禮物!」
「什麼?」
「你去門外看看。」
不多時。
門外傳來沈難的驚呼。
腳步聲噠噠傳來。
沈難抱着一隻半大的比格,眼睛彎成了月牙,裏面滿是雀躍的光芒,夾雜着幾絲不敢置信:「這是,給我的?」
我笑着點頭:「給你的!」
「謝謝小姨!」
沈難其實從小就喜歡小動物。
但他媽媽很厭惡。
她溫柔地把沈難懷裏剛撿來的斷腿小貓扯出來:「沈難,媽媽的錢是用來培養你,而不是這些賤骨頭的」
然後當着他的面,很利落地從十二樓陽臺拋下去。
小貓很輕地喵了一聲,連掙扎也來不及,就迅速跌落。
清晰地映在沈難瞪大的瞳孔裏。
幾秒後。
樓下傳來「砰」一聲。
像是西瓜脆裂的聲音。
同時裂在沈難發悶發痛的心臟上。
沈難再也沒敢帶動物回家。
只是有時候在書包裏裝點麪包火腿,沿路喂一喂小流浪。
直到他送一隻被車撞了的小狗去醫院,回家晚了十分鐘。
媽媽揚起嘴角儘量溫柔詢問的目光下,他揪着衣角,垂下腦袋撒謊:「被老師留下來幫着批改了試卷。」
媽媽信了。
沈難鬆了口氣。
然而第二天下午。
他就被媽媽從班級裏喊了出來。
媽媽一言不發。
拽起他的手就往校外走。
上車時,沈難聽到了後備箱很輕的一聲嗚咽。
像是小狗叫。
後背猛地一顫。
冷汗冒了出來,細細密密,針一樣扎得人脊背生疼。
沈難攥緊了拳頭,只覺得眼前花白一片。
「沈難。」
媽媽像是平常一樣,嘴角輕揚,甚至比以往的語氣更加平靜柔和。
「媽媽今早就去找老師問了昨晚留你批試卷的事情,你猜老師怎麼說的呀。」
沈難心臟狠狠一沉。
「他說,沒有這回事。
「沈難,媽媽好傷心啊,你竟然撒謊騙媽媽。
「所以媽媽問了放學路上,沿路商店的叔叔阿姨,他們說你抱着一隻小狗,去了寵物醫院。」
沈難在發抖。
不停地發抖。
他咬緊牙關,只覺得骨頭縫都透着寒風。
「所以媽媽自作主張,把小賤蹄……小狗接出來了。」
車停下來了。
停在一片寂靜的湖泊旁。
「媽媽爲你,規劃了以後人生的每一步路,晚上覺也不敢睡,覆盤你的每一道錯題,媽媽累壞了。」
女人下車,車門「咣」一聲關上。
震得沈難歪了一下身體。
她打開後備箱,單手扯起一條腿。
小狗喫痛,嗚嗚哇哇地哼叫,卻不敢抬頭去咬。
「你心疼一隻狗,可是誰來心疼媽媽呀?」
風吹亂女人的長髮,吹過她帶着恨意和癲狂的眼睛。
「這些都是擋着你路的麻煩,不要怕,媽媽來幫你解決。」
「砰」
沈難下了車。
他抱着女人的腿,跪下來:「媽媽,我……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求求你……」
女人歪着腦袋看他,看着看着笑出聲。
沈難只覺得那笑聲尖銳刺耳,像是指甲劃過黑板。
他很討厭這個聲音。
卻無力阻止。
忽地。
很輕地有什麼東西劃破風聲。
掉進了不遠處的湖泊裏。
小狗的嗚咽戛然而止。
沈難的祈求也戛然而止。
他瘋了一樣爬起來就往湖裏跑。
剛踏進去一隻腳。
就聽見身後有人倒地的聲音,很無助可憐地喊了一聲:「沈難……」
沈難猛地停住動作,拳頭漸漸收緊。
漆黑的眸子越來越灰白,像是迅速枯萎的花朵。
回家後。
沈難病了三天三夜。
痊癒後,他變得更加沉默。
放學路上,有小貓小狗來纏他的腳,他安靜地繞過去,再也沒有低過頭,也再也沒有撫摸過那樣柔軟的毛。
-8-
此刻,沈難低頭看着懷裏的比格。
笑着笑着,眼角忽地落了淚。
我慌亂地要給他擦:「哎呀,咋哭啦。」
手還沒伸過去。
懷裏的小狗伸出舌頭,舔了舔沈難的臉。
舔完後,很驕傲地咧開嘴吐舌頭笑。
溼熱的觸感讓沈難一激靈。
把小狗抱得更緊了。
系統貓:「只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餵我花生!餵我花生!」
我給了他一巴掌:「你不要給我哇哇叫!」
-9-
系統:「你哪裏弄來的比格?」
我給比格倒狗糧:「說來也奇怪,我只是在路邊誇了一句比格真可愛,那個爺爺就把狗繩往我懷裏一塞『送你了』,然後打了個車着急忙慌走了。
「可能家裏有什麼急事,養不了了吧。」
說罷我摸摸比格的大耳朵:「長得這麼可愛,應該很乖吧。」
話音剛落。
比格眼睛一亮,頭子彈一樣猛地埋進狗碗裏,「咣咣咣」左搖右晃。
一整碗堆得冒尖的狗糧就見了底。
我:「……」
系統:「比我還能喫的不多見了。」
比格喫完後,疑惑地對着碗嗅嗅嗅,似乎在思考食物怎麼這麼快就喫沒了。
嗅了半天,他不滿地抬起腦袋,咧開大嘴「werwerwer」大叫了起來。
驚天動地。
屬引悽異,空房傳響。
我:「……」
系統:「……emm 我好像知道爲什麼那個爺爺把狗送你了。」
最後連炫了八大碗。
比格才偃旗息鼓。
挺着大肚子,笨拙地跳上沙發,開始搖着腦袋撕扯抱枕。
造孽啊!
氣得我剛要上去揪他耳朵,沈難把狗抱在懷裏,怯生生看我:「小姨,它不是故意的……
「它弄壞的東西,還有狗糧罐頭玩具,從我零花錢里扣,可以嗎?」
沈難的眼睛很漂亮,烏黑水潤,祈求時,泛紅的眼尾微微下垂,像是帶着無盡的委屈。
縱有滿肚子氣,也全消了。
「好吧。」
我叉着腰:「你陪我打一局和平精英。」
沈難遲疑:「可是我不會……」
我勾住他的脖子往屋子裏帶:「我教你。」
一小時後。
我仰面無力地躺在牀上。
並且深刻地認識到,原來聰明的人不僅學習好,就連打遊戲都這麼有天賦!
沈難摘下耳機:「小姨,我要去覆盤英語錯題了。」
我揪住他衣角:「覆盤什麼英語!幫我覆盤遊戲!」
三十分鐘後。
沈難抬頭,爲難地看着我:「小姨,我有點累了,我想去寫作業休息一下。」
我正在興頭上,正好找到一個這麼厲害的隊友,恨不得炫耀給所有之前看不起我的人看看。
直接把鼠標耳機往他懷裏塞:「那這樣,陪我打一局,你就可以寫半小時作業!」
「真的?」
「一言九鼎!」
我勾住沈難的小拇指,晃了晃:「這樣信了吧。」
沈難垂下眼睫,看了看剛剛被我勾住的小拇指,還殘留着溫熱,癢癢的。
幾秒後,他抿脣點了點頭。
-10-
打遊戲打得太晚。
起牀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二點。
手機上沈難給我發消息:「小姨,我去書店買輔導資料了,買的早飯在桌子上記得喫。」
我揉着眼睛推開門,就見系統貓高傲地坐在茶几上。
茶几下一片狼藉。
大大小小的碗碟碎了一地。
比格正有些慌亂地縮在一邊。
系統貓幸災樂禍看着狗:「完蛋嘍,你媽媽就要不要你嘍!」
他邪惡地轉了轉眼珠子:「你湊近點,我告訴你幾個好方法。」
比格顯然是不信任這個壞貓的,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顫着腿靠過去。
系統貓湊在他耳邊:「一,在媽媽醒來之前考上清華;二,去樓下便利店買一包薯片塞進嘴裏,雖然沒有什麼用,但是被打的時候 tree tree 的;三,你假裝掏耳朵,因爲人類在掏耳朵的時候別人不會碰他;四,塗點洗潔精在你媽揪你的地方,比如你的大耳朵,這樣你媽揪你的時候都揪不起來了。」
比格聽完,張嘴就要咬他。
系統貓不甘示弱伸爪子撓他。
我趕忙走出去:「好了,不要和賽羅胡鬧了。」
系統:「賽羅是誰?」
「你旁邊的這個大耳朵怪叫驢。」
系統不滿:「憑什麼他可以有這麼酷的名字?我也要!」
我想了半天:「貝利亞?」
「不要!」
「塞班?」
「爬!」
「馬超?」
「滾!」
「奶龍?」
「你他媽……」
最後兩人都滿意了,名字叫——達摩克利斯之劍平行四邊形。
但我總記不住。
平時就喊他「貓」。
系統漸漸喫得和比格一樣多。
我問他要錢。
系統斜眼瞪我:「憑什麼?我私房錢都給你搜刮乾淨了!」
「你這麼小氣的,怎麼可能不藏着掖着點,快拿來!」
系統不給。
我就把零食貓條貓罐頭藏進櫃子裏鎖上。
系統最後饞得抱着我的腿拖行:「求求了,我就喫一口,啊不一粒就行!」
我拿出兩根貓條,笑着朝他伸出手:「one dollar,one dollar。」
系統:「……」
-11-
找沈難打遊戲,他非要把數學卷子寫完。
寫累了又換張生物卷子,說是「放鬆一下」。
我:「……」
最後我忍不了,拖起他就往遊戲桌前湊:「你有學習這股勁放在打遊戲上,我倆早就進全服 100 強了!」
最後打了兩局他又要去寫作業。
我把他書也藏了起來,推着他肩膀:「哎呀你說我這,我好像有點暈書,別學了別學了。」
沈難還真信了,他擔憂地看過來:「那我以後偷偷學,不讓你看到。」
我:「……」
「不行!不許學了!快陪我打遊戲!」
系統搖着尾巴:「你也是不會教育孩子,這玩意得勞逸結合,現在管得這麼嚴,等大學你接觸得少了,積壓已久的情緒一定會爆發,說不定會偷偷去圖書館通宵,以後那不得保研直博啥的。」
我:「……」
-12-
沈難高一分班摸底考試除了語文作文扣了一分,其他幾門都是滿分。
成績條要家長簽字。
我看着成績條,高興得合不攏嘴,伸手就要拍沈難的肩膀。
卻見沈難猛地閉上眼,垂着腦袋,戰戰兢兢地發抖:「下次,下次我一定都考滿分!不會再丟作文分了……」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系統探出腦袋:「他那媽可真該死啊。」
我斂起笑,握住沈難的手,ẗũₐ認真道:「從小到大,我考試幾乎都是倒數第一,最好的一次成績是倒數第二,因爲有人生病缺考。」
沈難怔了一下,抬起頭,和我目光相接。
「那你覺得我現在很沒出息,是個壞女人嗎?」
沈難想都沒想就搖頭。
「沒有人一直這麼完美,完美這個詞只會壓得你喘不過氣兒。
「我們難難能考成這樣,簡直就是祖墳冒青煙的存在!」
沈難眸光微動。
「其實你考得什麼樣,小姨都會接受,因爲那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小姨沒有權利去評價指責。
「而且小姨不在乎你考得是差還是好,只要你每天開開心心的,我就很開心,所以,笑一笑,好不好?」
沈難被我握住的手緊了緊。
最後像是下定決心般,彎起眼睛,揚起嘴角。
「哎呀沈難,你笑起來也太好看了吧!」
我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驚呼:「班裏是不是一大半女生都暗戀你?有沒有收到過情書?」
沈難耳尖咻地紅了。
立馬偏過腦袋不看我。
逗了他半天。
我趁機把手裏穿越火線的遊戲塞給他:ŧù⁵「所以,別再想上清華還是北大了,來,先幫我上 A 大!」
Ṱŭ₉13
此後的日子裏。
肉眼可見的,沈難像是卸下了什麼壓在身上的重物。
眼角眉梢都寫着輕鬆和坦然。
但不知道爲什麼。
他學得更入迷了。
就連經常扣分的作文都有時候能拿滿分。
有時候要是考得不滿意了。
他也不再自哀自怨,垂着腦袋來找我,和我商量着報補習班。
我嘴上答應。
心裏想着那哪行,本來晚上睡眠就不夠。
轉頭給他送進了烹飪技巧班。
畢竟我廚藝太差,總帶着沈難喫外賣。
最近實在是把附近十里八鄉的外賣點遍了。
正好讓沈難學學做飯。
也算可以放鬆放鬆嘛。
沈難揹着一書包的書進了補習班。
卻見滿屋的廚具食材。
意識到被我騙了。
他也不生氣,老老實實坐下聽老師講如何做菜。
聽得很認真。
回家後,便把學的那道菜做給我喫。
我喫完後喟嘆一聲,倒在沙發上,舉着大拇指:「沈難是天才!」
沈難紅了臉,又窩進臥室看書。
有時候看他學得太久,我就拉着他打遊戲。
遊戲打厭了,就訂票去旅行。
一起去迪士尼看花車巡遊,和我最喜歡的朱迪尼克合照。
沈難有些不自在地摸着頭頂的兔耳朵髮箍:「我可以不戴這個嗎?」
我拿着相機對着他使勁拍拍拍:「別呀,多好看呀。」
說真的。
沈難長得越來越深入人心了。
身形竹枝一般挺拔清韌,高挑瘦削。
頭髮烏黑細碎,睫毛修長濃密,皮膚潔白如玉。
站在那裏時,冷冷淡淡的卻不失溫度。
因爲太過出挑,很多人偷偷打量他,假裝自拍偷拍他。
沈難全當看不見,只是乖乖跟在我身後,任由我使喚。
我喊一句,他便看過來,平靜漆黑的眸子似在回應我,也似在等待。
彷彿整個世界只看得Ṫū⁻到我。
我抬手揉揉他的腦袋,勾住他脖子,心裏樂開了花。
羨慕吧,我侄子。
-14-
高考那天。
我化了漂亮的妝抱着花等在門口。
系統被我套了項圈,老老實實窩在我腳邊睡覺。
我等得無聊。
就擺弄貓。
「小貓過馬路肘擊老頭。
「小貓扶老奶奶闖紅燈。
「小貓拿睫毛夾夾爺爺後腳跟……」
系統要咬我,我就喊:「壞貓壞貓!」
直到考完的鈴聲響起。
人羣裏,我一眼就看到穿着黑色衛衣的沈難。
斜挎着書包,釦子老老實實繫到最頂上那顆。
眼眸如墨,薄脣微抿,面色淡淡。
身邊還跟着幾個同學。
似乎在和他對答案,神情有些緊張。
我揮舞着手臂:「沈難!沈難!」
沈難瞬間抬起頭看過來。
看到我的那一瞬,眼裏的墨瞬間化開,平淡的神情生動分明起來。
我穿過人羣走向他。
把懷裏的花遞過去:「沈難現在是大學生啦!」
沈難抿脣:「謝謝小姨。」
跟過來的同學在說悄悄話。
「哇這就是沈難說的那個小姨!好漂亮呀!」
「嗚嗚嗚我也想要一個這樣的小姨。」
我微笑着看過去:「既然是沈難的同學,也可以喊我小姨。」
同學們便大大方方嘰嘰喳喳喊開了:
「小姨!」
「漂亮小姨!」
喊得我心花怒放。
誰知衣角被人一攥。
「走吧。」
沈難嘴角下壓,似乎像是很不高興的樣子。
於是我和同學們打打招呼說再見,就牽着沈難走了。
「咋啦這是?」
我去揉沈難的頭髮,被躲開。
我覺得奇怪。
平常他可從來沒跟我生過氣。
就算我ṱű̂₂不小心把他作業本扔洗衣機裏洗了,他也只是默默拿回去重新再寫一份。
我道歉,他也很大度地說沒關係。
甚至怕我自責,還說:「那份本來寫得也不滿意,再寫一遍也可以鞏固知識。」
怎麼,現在還不讓碰了?
我跟在沈難後面,假裝可憐巴巴:「小姨惹沈Ṫû₄難生氣了嗎?不理小姨了?就算你不理我,小姨也愛你,就是有點傷心罷了。」
沈難身形頓了一下。
半天才猶豫着轉身:「不是……」
他揪着衣角,不敢看我:「你不許別人喊你小姨……你是我,一個人的小姨。」
心臟瞬間像是被人抨擊到了。
我伸手使勁揉他的腦袋:「我們沈難怎麼這麼可愛!好好好,只讓你一個人喊!」
沈難滿意了,蹭蹭我的手心,很乖順地垂下長睫。
系統貓在旁邊「呸」了一聲:「和那沙比狗一樣綠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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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後。
沈難北大畢業,創立了公司。
公司上市後股價一路飆升,沈難成爲商圈新貴,事業有成。
回母校演講,有人問他的成功祕訣。
他垂眸看了一眼座位席上,正啃着甘蔗邊打遊戲邊聽爽文的我,淡淡道:「有一個愛玩的小姨」
我:「?」
嘿這孩子,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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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難忙的時候凌晨纔回家。
我有時候就窩在沙發上睡覺。
醒過來時。
我被人抱在懷裏。
「沈難,你回來啦。」
男人個子很高,西裝革履,身上染着晚風的涼意,淡淡嗯了一聲。
他把我抱進臥室,給我蓋上被子。
「以後不要再在沙發上等我了,着涼生病很難受的,你又不喜歡打針喫藥。」
我蹙着眉,敷衍:「知道啦知道啦,也不是等你,就是遊戲打着打着困了,直接倒頭睡了。」
沈難遞來一杯熱水。
我就着他的手喝了。
抬頭時。
沈難接過去。
一張記憶裏青澀稚嫩的臉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穩重、輪廓分明的側臉。
看着似是不近人情的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嘴角。
但只要我喊他一聲「難難」。
高大、肩寬背闊的高冷男人變紅了耳尖。
我有心逗他。
喊了好幾聲。
沈難受不住,捂住我的嘴,求饒般低聲:「小姨。」
我不鬧他了。
拍開他的手。
舒舒服服鑽進被窩,和他嘮嗑:「忙啊,你現在忙點好啊,小姨三天兩頭也看不見你了。」
看不見其實也沒什麼。
帶孩子的任務完成了。
系統和我獲得了巨大獎勵。
現在每天樂不思蜀,都不知道怎麼花這麼多錢。
越來越閒適懶倦,只覺得人生易如反掌。
沈難愧疚起來:「對不起,以後我早點回來。」
我翻了個身,伸個懶腰:「沒事,我現在遊戲都打不過來,最近又找到好幾本好看的小說, 不用你陪我玩,還有賽羅和平行四邊形呢。」
沈難低着頭, 看不清眼裏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他輕輕關上門,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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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窩在我脖子裏, 癢癢的。
我把他提腿扔出去。
系統沒生氣, 只是問我:「任務完成了,要回家嗎?」
我的原身出車禍危在旦夕,這次任務完成, 我也可以復活了。
「再等幾天。」
我翻個身,把貓壓在臂彎裏。
系統:「你該不會是捨不得吧?」
「切,什麼捨不得捨不得的,就是我原本在那個世界的父母出車禍走了,我一個人回去實在沒什麼意思, 想再玩幾天。」
系統舔毛的動作頓了一下:「喵喵喵。」
我擺擺手:「沒事。」
門外忽地有身影動了一下。
我和系統沒發現。
悶頭繼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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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
忽地醫院打來電話:「請問你是沈難的家屬嗎?」
我渾身一個激靈:「是, 怎麼了?」
「沈難先生車禍住院,地址在友和醫院, 請儘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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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電梯壞了。
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爬上樓,找到了沈難的病房。
「沈難!」
着急忙慌地推開門,撲到牀邊。
就見沈難臉色蒼白地躺在病牀上。
硬挺的眉擰成一團。
沉穩高冷、遊刃有餘的模樣全然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見的脆弱病容。
「你可別嚇小姨呀。」
我幾乎都要哭出來, 埋進他的懷裏聽心跳。
因爲太緊張,根本聽不見,急得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手忽地被人牽住。
「小姨……」
沈難滿眼紅血絲,嗓音沙啞。
「我在我在。」
我握住他的手,抹了一把眼淚。
「小姨, 我……」沈難眼神頹敗, 有什麼東西彷彿悄然碎裂,「我的腿再也站不起來了。」
腦袋轟的一聲。
我有些沒聽懂:「什麼?」
我低頭看向沈難被吊起來的右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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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最後一天了,你走嗎?」
系統喫完罐頭,心滿意足地舔舔爪子。
然後猶豫了一下,變成了原身一團雲的樣子。
我搖搖頭:「你要走了嗎?」
系統最後看了一眼滿櫃子的貓條喵罐頭零食,捨不得地嘆了口氣。
比格不知道從哪裏衝出來, 衝着半空中飄蕩的系統 werwer 叫。
「死狗。」
系統罵到,眼睛裏卻多了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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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着沈難的輪椅。
天氣很好。
陽光暖融融的, 讓人無端地想躺下來打個滾。
「小姨。」
沈難道。
我應了一聲。
「明天我們去冰島玩吧。」
「可是你的腿……」
「沒事,我可以慢慢拄着柺杖走,輪椅也很方便。
「聽說那裏極光很美的, 媽媽一直很想看。」
我愣了一下:「你……」
「我不怪她, 她也沒有辦法。」
沈難垂眸, 嘴角輕扯了一下:「但是我也不會原諒她。」
「好啊, 那就一起去吧, 帶不帶賽羅?」
「有寵物專機,一家人一起去吧。」
「好。」
沈難看着地上兩個人的影子。
因爲角度慢慢重合在一起。
他勾脣輕笑了一下,心裏想,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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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着賽羅,和沈難走在極寒的緯度下。
忽地。
前面垃圾桶動了動。
鑽出一隻貓頭:「凍死老子了,怎麼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還沒看清,比格 werwer 地掙脫繩子衝過去, 伸長舌頭使勁舔他的貓毛。
貓罵了句死狗,一口咬住他嘴皮子,眼神卻看向我們:「一家人出來旅行怎麼能不帶我呢?忘恩負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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