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家破產後,哭着找上我。
我心疼她,放棄保研夢,身兼數職幫她還債。
可債務即將還清的前一晚,我聽見青梅和朋友的電話:
「我這個竹馬什麼都好,就是太老實了。」
「他幫我還債,我陪他這段時間,也算兩不相欠。」
「我不能一身債拖累許哥哥,總要乾乾淨淨去見他。」
他口中的許哥哥,是曾經霸凌過我的高中校草。
我捏着錢,沉默轉身,在公司調任我去歐洲做項目的文件上籤了字。
七天後就走。
-1-
「你真的要去歐洲嗎?你的女朋友也答應?」
看着我在調任的項目書頁尾簽了字,領導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我寫字的動作一頓,緊握着筆,指節發白,勉強扯出一絲笑,開口道。
「我沒有女朋友。」
領導雖然在平時對我們嚴肅,但是私底下也是愛八卦喫瓜的。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你一天打五份工,又放棄保研,那個小青梅,難道不是你女朋友嗎?你提起她的時候眼睛裏總是有光,我以爲你們早就在一起了呢。」
一想到這裏,我心裏再無當初的濃情,只有化不開的苦澀。
是啊,我也以爲我們在一起了,爲了她,我放棄了一切。
要不是在我替沈青禾還清債的前一天突發奇想,想要慶祝一下,於是辭去了半夜燒烤店的兼職,買了她最喜歡喫的提拉米蘇提前回家。
我都不會發現那殘酷的真相。
我正好撞見了她在房間內打電話。
電話那邊說了什麼我沒聽到,可沈青禾的話卻像是一道炸雷在我耳邊炸開。
而我的心,也在那一刻被炸得四分五裂。
她說。
「我這個竹馬什麼都好,就是太老實了。
「他幫我還債,我陪他這段時間,也算兩不相欠。
「我不能一身債拖累許哥哥,我要乾乾淨淨去見他。」
我手裏的蛋糕掉在了地上,那個小豬形狀的蛋糕變得面目全非。
還不等我做出反應,門內的沈青禾突然哈哈大笑。
「得了吧你,應朝給我還債,那是他對我有不軌的心思,誰那麼傻能夠無私奉獻啊?
「反正我陪了他這麼多年,也算是拿身體抵債了,他還想怎麼樣?非讓我嫁給他不成?
「我要嫁的人只能是許哥哥,而不是將就一輩子。」
我僵在原地,幾乎忘記該怎麼呼吸。
而沈青禾嘴裏的許哥哥,便是在學生時期總是霸凌我的許江南。
甚至他對我的霸凌,沈青禾也曾親眼目睹過。
我這些年累死累活,只爲了不讓沈青禾被債主逼死。
我一天只睡兩個小時,爲了錢,什麼髒活累活都幹。
只要能賺錢,我被客戶潑過咖啡,應酬總是喝到胃出血,不過就是爲了多幾百塊錢的提成。
那時沈青禾還握着我的手一臉心疼,看着我流下了兩行淚水。
我以爲沈青禾是真的心疼我。
卻沒想到,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2-
「你可想清楚了,這個項目要進行三年,這三年來,你都不能回國。」
領導的話將我從思緒里拉回。
她先說完這句話後,話鋒一轉。
「不過你要是從歐洲回來以後,就可以獨立帶團隊了,等你回來,我就能給你騰位置了。
「你也知道,就你的學歷,也需要這段項目經驗……」
領導沒有繼續說下去,大概是害怕傷我自尊,又補了一句。
「但是我們公司更看重的是個人能力,曾經你的那些壯舉都是新人們的楷模。」
我點點頭。
「領導放心,這個決定,我不會改。」
和領導寒țű⁾暄幾句後,我離開了辦公室,手機卻收到了沈青禾的信息。
【你昨晚是不是回來過了?】
沈青禾這明顯的試探,她難道真的關心我是回去過了嗎?
分明是她看到了掉在地上的蛋糕,害怕我聽到她和朋友的對話罷了。
我沒有回覆。
我想,沈青禾並不在意我會不會傷心,只是想自己的良心上過得去罷了。
果不其然,我快下班的時候,便看到了許江南的朋友圈,照片裏他和沈青禾並肩站在天台,背景是漫天的煙花,很有氛圍感。
配文是。
【恭喜上岸,也恭喜我兜兜轉轉還是你。】
朋友圈下面有很多祝福的評論,許江南都一一回復。
【我和青禾還沒到那步啦,目前我在追她,我就是爲她還完了家裏的債,大家出來慶祝一下。】
【這可是祕密哦,我屏蔽了青禾,想給她一個驚喜。】
也有一路走來見證過我和沈青禾的同學,站出來爲我Ţû₆打抱不平。
【你能不能要點臉?沈青禾是應朝的女朋友,你表哪門子的白啊?】
許江南卻回覆。
【應朝算什麼東西啊?忘了學生時代他像條狗一樣跪在我面前求我的樣子嗎?他這種人也配和青禾在一起。Ťű⁰】
即便只是文字,我也感受得到許江南語氣裏的嘲諷和不屑。
-3-
是啊,從小爸媽出去工作,將我扔給爺爺養。
爺爺年紀大,腿腳和眼睛都不好使,家裏拮据,我穿的舊衣服總會被同齡人嘲笑。
小時候我也曾經鬧過幾次,因爲我穿得寒酸,總是被人欺負,爺爺對此內疚得喫不下飯,只是蹲在門口抽着旱菸。
後來年紀漸漸長大,我才懂得爺爺的不容易,於是沒有再鬧過,也知道我這種人只有學習纔能有出路。
上了高中後,這種貧富差距更大了。
尤其是號稱公子哥的許江南。
我不雖知道他家庭情況,但他總是穿着一些我不認識的潮牌,在整個年級都深受追捧。
可那時候,沈青禾並沒有跟別的女孩子一樣,帶着星星眼看許江南。
不僅如此,沈青禾還對此嗤之以鼻。
「一身的假牌子,不知道他在裝什麼。」
那時候的沈青禾還是富家千金。
之所以我們兩個是青梅竹馬,是她小時候身體不好,在老宅養着,周遭都沒有一個同齡人,沈青禾便跟我玩在了一起。
那時的我在心中慶幸,慶幸沈青禾不隨波逐流。
可許江南似乎對我有很大的敵意,大概是看我每天只知道低頭學習,他在我面前的炫耀沒有得到回應,覺得我是看不起他。
從那以後,我的課桌裏總是出現一些死老鼠和蛇蟲,我膽子很小,可礙於是男生,沒有叫出聲,但心裏其實怕得不行,身體都在抖。
爺爺曾跟我說過,我不能在學校裏惹事,別人欺負我就讓我能躲就躲。
不是他不愛我,實在是他年紀大了,沒有力氣,也沒本事給我出頭。
我記住了。
當然,我也不想給爺爺添麻煩。
可許江南覺得我是怕了他,我每一次的隱忍,他都會變本加厲,後來直接將霸凌我當成課後娛樂。
而沈青禾也只是坐在座位上,冷眼旁觀一切。
我本不該期望沈青禾爲我出頭,可至少,她能去跟老師通風報信一下,我也知足。
但,並沒有。
三年的霸凌,讓本就自卑的我更加自卑,本該懦弱的我,更加懦弱。
雖然一切都過去了,但在我心裏留下了不小的陰影,每次看到許江南,我的身體都會止不住地顫抖。
可沈青禾卻像個沒事人一樣,依舊和我嘻嘻哈哈。
那時候我才驚覺,沈青禾和我之間的距離,一直都很遠。
她不會爲了我做任何事,而我,在她眼裏不過是幼時的玩伴。
那之後,我們就疏遠了。
轉折點發生在大學時期。
沈青禾家因爲金融危機破產,她爸媽丟下她,帶着她的弟弟跑到了國外,還給沈青禾留下了一屁股的債。
沈青禾被追債的威脅,甚至拿石頭砸窗戶,威脅要把她弄到境外噶腰子做雞,她被嚇哭好幾次,大半夜哭着來找我。
我心軟了。
我不忍心她跌落泥沼,主動揹負起了幫她還債的重擔。
沒錯,我承認我喜歡沈青禾。
自打情竇初開。
我就喜歡她了。
-4-
大學期間,我只要不上課就去兼職,拼了命的掙錢。
家裏能賣的我都賣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四年,
但沈青禾並不滿足於我那麼一點兼職的工資。
她垂着眸,眼淚將落不落。
她說。
「按照這樣的速度,什麼時候才能還清債務啊?應朝,我好害怕。」
可我明明沒有讓沈青禾出去辛苦工作過。
我仍舊想盡辦法,讓她過着安詳平穩的日子。
我想,沈青禾是千金小姐,大概無法習慣我們這種人的生活,所以我只能更努力。
在導師告訴我我大概率被名校保研時,我內心是激動的。
那是我夢寐以求的學校,只要能拿到學位,我的前途不可限量。
沈青禾也不知道從哪裏得知我被保研這個消息,她拉着我,哭得泣不成聲。
「你要是被保研走了,我一個人可怎麼辦?」
那會兒我以爲沈青禾是因爲不想跟我異地,還大爲感動,直接當着她的面給導師打去電話,拒絕了保研。
可是現在我卻恍然明白,沈青禾只是覺得,讀研究生,我就沒有時間打工給她還債了。
大學畢業後她便開始躺平。
我心疼她,從未讓她再操心過一切。
她卻只擔心自己,不惜拉我入泥沼。
以前的我,真是愚不可及。
思緒被拉回,我自嘲地笑笑。
許江南現在才這麼大張旗鼓地追求沈青禾。
可沈青禾最難的那幾年,他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半點援手都沒有伸出來過。
更可悲的是,沈青禾竟然愛了許江南那麼多年。
我這個爲了她付出一切,甚至放棄了前途的竹馬,就像個小丑。
我回家以後,在客廳裏坐了很久很久。
過去的回憶就像是走馬燈一般在我腦海裏不斷閃現。
好像沈青禾什麼都沒有爲我做過,只ẗű⁹是簡單的幾句甜言蜜語,便讓我爲了她當牛作馬。
爲了還債,爺爺突發疾病去世那天,我都沒有趕回去見他最後一面。
我真是,大錯特錯!
我坐在漆黑的客廳裏,門外突然傳來了聲響,我看看時間,已經凌晨三點了。
到底是什麼樣的約會,讓一個每天揚言要睡美容覺得沈青禾這麼晚纔回來。
每次我打工到半夜,都得躡手躡腳地回家,一點聲響不敢發出來。
有一次我的膝蓋不小心磕到了桌角,沈青禾立刻從臥室衝出來,劈頭蓋臉罵了我一頓。
「應朝,你是不是故意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我委屈地道歉,還是沒忍住加了一句。
「我只是太累了。」
沈青禾冷嗤。
「不就是多打幾份工而已,你既然答應了要給我還債,那你就負責點,現在埋怨給誰聽啊?」
我甚至來不及解釋,沈青禾就把門重重關上反鎖了。
一室一廳的房子,沙發上都是沈青禾的衣服和包包,我不敢動,只能窩在地板上將就了兩個小時。
而現在,沈青禾爲了能和許江南多待一會兒,能熬夜到這個點。
只是沈青禾一進門,我便聞到了濃重的酒味。
沈青禾擰眉。
「怎麼連燈都不開?債都還完了,你還這麼省幹嘛?上不了檯面的東西。」
-5-
我怔住,沈青禾的語氣,就好像我是給我自己還債一樣。
要不是我每天精打細算地過日子,又怎麼能在六年裏把她家欠下的債還清?
還不等我說話,沈青禾不耐煩的聲音響起。
「你愣着幹嘛?還不快過來搭把手?」
這時我纔看到,沈青禾架着許江南進了門。
許江南爛醉如泥,沈青禾卻能用自己單薄的身體將人拖進來。
我突然想起,曾經我爲了多掙點提成和客戶喝到胃出血,只是打電話想讓沈青禾來接我一下,送我去醫院,她卻十分不耐煩。
「難道你身邊就沒有其他朋友嗎?我這麼瘦,怎麼扶得動你?況且這都幾點了,我要睡美容覺。」
曾經我只以爲沈青禾是千金小姐當習慣了,不懂得如何照顧別人,如何愛別人。
現在看來,我在沈青禾眼裏,一直都是無關緊要的人,她也不會爲我打破自己的規則。
倏地,我覺得特別沒勁,做那個任勞任怨的小丑沒勁,對沈青禾言聽計從也沒勁。
這是第一次,我對沈青禾的要求無動於衷。
隔了一會兒,沈青禾看我沒動靜,臉上慍怒。
「應朝,你是聾了嗎?快過來幫忙啊!」
我起身邁開步子,沈青禾白了我一眼,作勢要將許江南扔給我。
可我卻站住。
「爲什麼我們家會出現其他男人?」
我承認我對沈青禾還有最後一絲幻想,或許,我只是想徹底找個可以讓我死心的答案。
人好像就總是這樣,不把自己傷得鮮血淋淋,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沈青禾再次拉下了臉。
「江南跟我一起出去玩,喝多了,沒有地方去,我把他帶回來怎麼了?你別這麼小肚雞腸好不好?
「應朝,平時你就摳摳搜搜的,現在又這麼自私自利,真不懂你這種鼠目寸光的人怎麼會有出息。」
看着沈青禾貶低我的話信手拈來,我突然笑了。
從前的我到底爲什麼被豬油蒙了心,人家對我這麼嫌棄,我還仍舊飛蛾撲火。
還是沈青禾早就知道我喜歡她,知道給我一巴掌再給我顆甜棗,我就會爲她赴湯蹈火。
果不其然,沈青禾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異樣,故技重施,恢復了溫柔的口吻。
「應朝,我們再怎麼說也是高中同學,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你快過來把他扶進臥室,我給他煮點醒酒湯。」
-6-
我再次怔住,和沈青禾同居兩年,她從未給我親手下過廚。
我因爲打工無法按時喫飯,加上應酬喝酒,總是會胃痛,我只是想喫碗熱乎的,哪怕是泡麪。
可沈青禾一次都沒有爲我下廚過。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卻對上沈青禾那雙虛情假意的眸子後,恢復清明。
我冷靜開口。
「你難道不知道,你懷裏的這個人,當初霸凌了我三年嗎?我到底是賤到什麼程度,纔會在深夜收留自己的仇人呢?」
沈青禾徹底繃不住了,連演都懶得演了。
「應朝,你別給臉不要臉,江南只是跟你鬧着玩罷了,又沒有對你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你就不能大度點,將這件事翻篇嗎?」
「我現在胳膊上還留着他燙下的煙疤呢,高中三年我都在喫抗抑鬱的藥,你讓我怎麼翻篇?」
我打斷沈青禾的話,直接嘶吼了出來。
記憶裏,這是我第一次吼沈青禾。
大概是濫好人做多了,別人就真的覺得我可以隨意拿捏。
沈青禾更是對我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
此刻,我的腦子無比清醒。
這六年當牛做馬的日子,就當我還了當初沈青禾在我昏暗的童年裏帶來的一抹光吧。
一瞬間,沈青禾瞬間啞口無言,她詫異地看着我將袖子挽起來。
那兩條胳膊上,密密麻麻都是醜陋的煙疤。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沈青禾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動容。
這些年我總是穿長袖,即便是烈日炎炎,我都拿袖子裹得嚴嚴實實,從來不會將醜陋的胳膊露出來,我怕提醒我高中三年的懦弱,也怕別人看我像異類一樣。
我緩緩走到了臥室門口,臨關門之前,我回頭冷冷地對沈青禾道。
「這個家太小了,你要是非要執意將人留下,那你們就在客廳對付一宿吧。
「我很累了,我也不會再委屈自己了,房子是我租的,我還沒那麼聖母到留傷害自己的人過夜。」
門快要關閉的時候,沈青禾衝了過來,一手擋住了門。
「你到底還有沒有心了?江南喝多了,沙發那麼亂,他怎麼住啊?」
我鬆開門把手,面對情緒如此激動的沈青禾,內心卻意外的平靜。
「可是那個地方,我住了很多次。」
沈青禾愣住。
我繼續道。
「既然你們這麼情投意合,那我們分手吧,我成全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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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禾握着門框的手緩緩滑了下來,滿眼不可思議。
「爲什麼?」
我本以爲沈青禾會開心,況且她早就計劃着跟我分手了,現在突然這麼發問,倒讓我有些搞不懂了。
明明有很多原因,到了嘴邊我卻覺得沒什麼必要了。
我六年來遭受的委屈,痛苦,在這一刻竟然變得沒了任何意義。
我只是淡淡地道。
「我下週要去歐洲了,公司給的任務,去三年,不會回來,房Ţůₕ子反正到年底纔到期,你就住着吧。」
話說完,我沒再管沈青禾是什麼樣的反應,直接將門關上。
我想在至少離開這裏之前,能夠踏踏實實地在牀上睡一晚上。
第二天我起牀的時候,沈青禾已經不在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裏,也不再有興趣。
只是許江南剛醒,看到我後,滿是挑釁。
「看來你們之間的感情也不牢靠嘛,我不過微微使一下手段,沈青禾不還是乖乖朝我跑來?
「應朝,同樣是男人,我真爲你感到悲哀,你給沈青禾做了六年的狗,不如我一句話,你們的愛巢我也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多年不見,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窩囊啊。」
面對昔日的仇人,我死死攥着拳頭。
大家都是人,我沒必要怕他,從前我害怕爺爺被拖累,現在我沒什麼好怕的了。
「應朝啊,你說說你,這麼多年當牛作馬圖什麼呢?要我我都不會挾恩圖報,用金錢和恩情換來的愛情,不牢靠的。」
「砰」的一聲,我的拳頭已經糊在了許江南的臉上,他的嘴角滲出血來,滿眼的錯愕和驚恐。
驚恐嗎?
真稀奇,許江南竟然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我將許江南騎在身下,一拳一拳地朝他的臉上砸去,不到一會兒,許江南便鼻青臉腫,我邊打邊說。
「你以爲你是誰啊?從前我被你霸凌,那是因爲我還有學業,我還有爺爺!那個時候我也確實膽子小,不敢還手,但現在不一樣了,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就算是你報警,我不過賠點錢,蹲幾天號子,出來我還打你,有本事你繼續報警!老子只要不死,就打你一輩子!
「我要讓你知道什麼是害怕!我要讓你聽到我的名字就抖!」
我沒想到許江南竟然是外強中乾的繡花枕頭,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客廳的茶几上還放着他燃了一半的煙,我拿起來,直接朝他的肩膀上戳去。
許江南的慘叫聲在客廳響起,我冷着臉。
「還有,沈青禾不是體現你優越感的玩意,你配說喜歡她嗎?她被債主逼哭的時候,你在哪呢?」
許江南雖然痛苦得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嘴卻仍舊硬。
「女人不過是衣服,玩玩就罷了,誰跟你一樣蠢,真金白銀地砸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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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處傳來了一聲巨響。
許江南抬頭,看到了愣在門口的沈青禾,她手裏的東西掉了一地。
我卻絲毫不驚訝,因爲我就是故意套許江南話的,早在開口前,我就聽到了開門聲。
蠢的是許江南,過於自負。
許江南頂着青紫的眼圈掙脫開了我,朝着沈青禾跑去。
「不是這樣的,青禾你誤會了,是應朝,他卑鄙無恥,故意激怒我套我的話的。」
沈青禾沉着臉,眼神晦暗不明,指着門樓,冷冷地道。
「你滾。」
許江南還想說什麼,沈青禾威脅道。
「別逼我把你是假富二代的消息,告訴我們的共友。」
許江南一頓,灰溜溜跑開了,只是回頭時,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怨毒。
沈青禾彎腰開始撿掉在地上的菜,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視線略過我門口的行李箱,她的語氣溫柔。
「我從來沒給你做過飯,你馬上就要出國了,我給你做頓飯喫,我記得你喜歡喫西紅柿雞蛋麪對不對?一會兒要是不好喫了,你別介意。」
我卻輕輕一笑,視而不見,轉身拉起自己的行李箱走到門口,腳步頓住。
「不用了,以前沒喫過,現在也不想喫。
「我還要去公司辦交接,往後……我就不會回來了,這裏的傢俱你自己看着處理吧。」
說完我便要走,卻發現我的手腕被人拽住了。
我回頭,沈青禾抬眸看着我,眼中盡是水光。
「應朝,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你,我們不分手好不好?即便是異國,我也會等你的。」
明明是煽情的話,我卻只想笑。
當初那個爲了一己私慾,設計哄我說不願異地,讓我拒掉保研的女人。
而如今異國了,她反而不介意了。
我竟然分不清沈青禾到底是在這六年的朝夕相處愛上了我,還是因爲看清了許江南無恥的真面目後悔了。
但總之,我不會再被她欺騙了。
我甩開了沈青禾的手,眸子裏蒙上了一層冷霜。
「不用,我們兩個的緣分早就盡了,況且你也利用完我了,我已經沒有了價值,你也就不必大費周章跟我說這些噁心的話。」
我沒有再停留,只留給沈青禾一個背影。
我不會把屬於我的東西留在這個家,也不會幻想沈青禾要追夫火葬場。
不在意以後,一切都變得無所謂了。
-9-
很快,我上了飛去歐洲的飛機。
這期間,沈青禾也給我打過很多通電話。
即便不接,我也知道她要說什麼,無非是認錯。
但她認錯,無非是她離開我,連生活都不能自理。
真的可笑。
而在機場,我遠遠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沈青禾就站在安檢旁邊,視線一直落在我的身上,她想說什麼,可我略過了她的視線,徑直走了進去。
有些話,錯過以後也就沒有聽的必要了。
三年,其實很快。
我過得很充實,每天除了做項目就是喫喝休閒。
在極度舒適的日子裏,我才體會到,人在沒有負擔的時候是真輕鬆,不必一睜眼就是面對那些還不完的賬單,也不必害怕被開除、投訴、罰款。
而在那段灰暗歲月裏,一塊錢對於我來說,都可能是救命稻草。
我的胃也漸漸被養好了,整個人容光煥發,年輕了好幾歲。
年輕的我沒有享受過人生的美好,好在現在可以一一彌補回來,一切都不晚。
在我回國的前一個月,我的賬號裏突然多出了一筆錢,但我認識這個數字。
這是我曾經的那六年裏,幫沈青禾還的債。
一個陌生的號碼給我發來了信息。
【這是我欠你的。我爸媽回來了,他們重新掙到了錢,想將我認回去,被我拒絕了,我只是要了一筆錢來還給你。
【我知道曾經的六年你爲我付出了一切,是我對不起你。
【應朝,只有被拋棄過的人才知道,遲來的深情比草還賤,我也不會原諒他們,想必你現在是也是這樣的心情吧?】
我無法忘記,沈青禾在得知家裏破產,她爸媽帶着弟弟離開,她找不到家人時,整整哭了一夜。
我不是一個會安慰別人的人,只是靜靜坐在她身邊,聽她訴說心裏的委屈和崩潰。
沈青禾恨她爸媽,他們家條件好的時候,她是千金小姐,她爸媽重男輕女的思想還不那麼明顯。
可真出了事,他們卻從未考慮過,他們離開後將這個爛攤子丟給沈青禾一個女孩子,她又有多麼無助。
我也是被爸媽扔在爺爺家的,雖然性質不一樣,可我還是能理解。
也是在那個時候,我決定成爲沈青禾最堅實的後盾。
可那麼多年,在我的庇護下,她沒喫過什麼苦,可我們卻還是沒能做到苦盡甘來。
這筆錢我沒有拒絕,畢竟這是沈青禾欠我的,也是我欠自己的那段青春。
我沒有回覆沈青禾,只是收了錢,將這個號又拉黑了。
既然決定了開始新的生活,我也沒想着跟以前的事和人再有什麼瓜葛。
-10-
我在國外也遇到了趣事,認識了個外國女孩,長得好看,性格也直率,也很懂得表達愛意。
我給她起了箇中文名字,叫白芷。
白芷聽說我要回國,不管不顧就收拾東西陪我一起回來了。
這些年我攢的錢,再加上沈青禾還我的那筆錢,足夠買一套大房子,還能買輛車。
在飛機上我和白芷說了自己的想法,她只是一個勁地點頭,看着我的眼睛帶着光。
在白芷身上,我才真切感受到,原來被愛是這種感覺。
只是當我和白芷手牽手去了機場出口,卻看到站在風裏的沈青禾。
如今正是臘月,外面寒風凜冽,沈青禾穿得單薄,是曾經我給她買過的一條紅裙子。
她被凍得雙手通紅,正往手心哈着氣,跺着腳。
可是沈青禾朝我看來時,視線放在了我和白芷牽着手上,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這還是第一次,我看到沈青禾眼底的破碎。
大概是女人的直覺,白芷察覺到了什麼,鬆開了我的手,在我耳邊用生硬的中文說道。
「我先去個廁所。」
我知道,白芷是想給我們單獨的空間。
有些事確實也該有個了結,我在歐洲時,也會偶爾看同學羣裏的消息。
他們曾提過一嘴,沈青禾那三年裏,拒絕了無數人的追求,到現在都是孑然一身。
不少人在調侃沈青禾是不是在等我。
沈青禾沒有惱,只是回了一個「嗯」字。
大家都在起鬨,沈青禾又潛水。
而我全程一言不發。
沒有意義的聊天內容,我不會回覆。
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並沒有原諒沈青禾,可我不希望她爲了我獨守這空城。
我朝沈青禾走去,她緊張地抓着手指,咬咬脣,笑得尷尬。
「我到處打聽才知道你回國的時間,我從早上就來了。」
現在已經是晚上,室外的溫度零下,而沈青禾就在這裏等了一天。
或許沈青禾穿着這條裙子,目的是想讓我回想起當初我們之間的那段舊情,可是她不知道,我想起曾經的一切,不會感動,不會舊情復燃,我只會厭煩和逃避。
我的臉上沒有多少表情,作爲一個男人,我將外套脫了下來遞給沈青禾。
「穿上吧,凍感冒了不值當,我也不希望在共友嘴裏聽到你是爲了等我而感冒的。」
沈青禾原本是高高興興的要接過我的外套,可是聽到我那席話,接外套的動作頓住。
我繼續道。
「我不是心疼你,也不是對你還有什麼感情,純粹是因爲我們也算青梅竹馬,不論如何,我作爲男人都得這麼做。
「如你所見,我現在已經找到了另一半,我們打算明年開春了就結婚。」
沈青禾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還是將外套披在了身上,她顯得很是侷促。
「我知道了……」
剛好白芷走出來,我伸手牽起她,朝沈青禾點點頭便離開了。
-11-
回到公司以後,領導也如願退位,去總公司任職,而我則坐在了她的位置上。
房子和車子我都買好了,白芷也在努力地找工作,我說按照現在我的薪資完全可以養活她。
可白芷拒絕了,她說無論男女,一定要自強自立。
等着別人來養,是很不明智的。
我忽然想起在我上班的那幾年來,沈青禾ẗüₐ一直在家裏,從來不想着出去工作幫着我分擔一些。
人與人是有差距的,這個道理,我竟現在才懂。
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我就很忙。
一直加班到深夜,看了公司報表和每個員工這一年的工作總結之後,胃突然痛了起來。
我這纔想起來,已經一天沒喫飯了。
當我起身想要去倒杯熱水的時候,桌前突然伸進來一盒胃藥和一杯冒着熱氣的白水。
我詫異抬眸,看到了穿着職業裝的沈青禾,她微笑着。
「別跟我客氣,就當……我對你的感謝。」
我擰眉,我並不知道沈青禾在我們公司上班,正要翻看員工資料,沈青禾像是有讀心術一般,先解釋道。
「我是後勤部的,你回來那天,我剛好輪休,今天我纔來上班,你沒見過我是正常。」
我合上了員工資料,心裏有些煩躁。
「要是沒事的話,你就回去吧,不早了,別讓大家覺得我在壓榨員工。」
我的話確實說得委婉了。
沈青禾苦澀一笑,但也沒有繼續墨跡,只是轉身離開了。
我十幾分鍾忙完後,看看錶,已經晚上十二點了。
我開着車從車庫出來的時候,卻看到了站在路邊跺着腳的沈青禾,她穿得單薄,一直在看手機,像是在等車。
現在馬上就要Ṭüₜ過年了,再加上公司地理位置有點偏僻,不太好打車,我開車繞了一圈,透過後視鏡還是看到了沈青禾等在路邊。
我嘆了口氣,開車繞了回去,停下了沈青禾的身邊。
「上車,我送你回去。」
沈青禾倒是沒有扭捏,只是她上來的時候身上一股寒氣襲來。
看樣子,沈青禾是在外面凍了很久了。
車上的氣氛有點凝重,我沒有開口,沈青禾也沒有,只是她總是欲言又止,但都被我巧妙地躲過了。
我實在沒辦法看我自己的員工在深夜等車,萬一遇到什麼事,公司擔當不起。
車上有個水晶擺臺,是我和白芷的合照,沈青禾伸手摩挲了會兒, 她苦澀笑笑。
「看得出,你們真的很恩愛。」
我也大方地回答。
「是啊,白芷很好,她懂得我付出的艱辛, 也不會讓我一個人付出, 我想, 這大概就是在一起的意義吧。」
沈青禾收回了手,尷尬一笑, 垂眸不語。
我把沈青禾送到了樓下,她仍舊住在Ţúₛ當初我們住的單身公寓裏,下車之前,沈青禾看着我,眼尾泛紅。
「難道你就不好奇我爲什麼還住在這裏嗎?」
「不好奇。」
「我一度以爲當初那些都是一場夢, 我害怕我搬走後,就再也沒有你的影子了。
「你知道嗎?許江南得到了他該得的報應, 他想攀高枝,就去勾引有夫之婦, 被原配打殘了。
「應朝, 我等了你三年, 你……恨我嗎?」
沈青禾似乎無視了我的回答,自顧自地說了一大堆, 中心思想便是要告訴我她的心情。
然後最後一個問題,我沉默了許久, 直到白芷的電話打來, 我纔開口。
「不恨了已經, 但是我也不會回頭。」
沈青禾釋然一笑。
「我早該知道的, 換作是我,我也不會原諒當初的我。」
我點點頭, 不甚在意沈青禾那麼多的感情戲, 加速往回趕。
白芷說給我做了我最愛喫的西紅柿雞蛋麪, 很神奇, 她一個外國人, 竟然爲了我學會了中餐。
-12-
然而在公司的日子, 沈青禾總是對我獻殷勤,不是給我買早餐,就是給我帶親手做的午餐。
而她一個後勤部的, 明明下午六點就能下班, 愣是等我到深夜。
我不勝其煩, 直言了當地告訴她, 我們之間不可能。
但是沈青禾像是聽不懂我說的話, 依舊我行我素。
本來我打算跟白芷開春再結婚, 爲了不讓沈青禾繼續騷擾, 我直接把白芷叫到了公司,在衆目睽睽之下單膝下跪求婚。
沈青禾站在人羣裏, 眼神空洞, 看着我們兩個擁抱在一起接受衆人的祝福, 黯然離場。
我知道,這一次沈青禾再也不會出現了。
果然,隔天我便收到了沈青禾的離職申請。
她在離職報告裏夾了一張便利貼。
上面寫着。
【有幸相識一場, 遺憾當初我做的錯事,祝你幸福。】
我將便利貼撕碎扔進了垃圾桶裏。
該下班接老婆了。
無關的事,總該隨風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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