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誼永存

我告訴大師姐她是這個世界的女主,她以後一定會變成大佬,所以我現在就要抱住她的大腿。
大師姐點點頭:「腦子還沒睡醒,揮劍多加五千下。」
後來證明我是對的,大師姐闖了一個又一個祕境,得到了一個又一個珍寶。
二師兄眼饞,想要討要大師姐的琉璃盞。
大師姐一把推開他:「這是給小師妹留的,她都說了要抱緊我的大腿。」
後來,宗門被破,大師姐讓我先走。
她笑着對我說:「我是天命女主,怎麼會死呢?」
我笑了,替她以身獻陣。
「大師姐,我忘記說了,女配在關鍵時候,就是要替女主擋刀的。」

-1-
我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夢裏我生活在另一個地方,看了一本書。
書裏面說大師姐是命定的女主,以後會成爲一方大佬。
而我因爲是女配,所以處處和大師姐作對,早早死了。
我嚇得一個激靈,連忙抱住大師姐的腰給她講了這個夢。
大師姐先是問我什麼是女主。
我想了半天:「大概就是那種很好看,很努力,運氣很好,但很慘的女生吧。」
大師姐拍拍我的發頂:「要討好我不用整這些花活。」
我情真意切地看着大師姐:「師姐,苟富貴,勿相忘,讓我抱你大腿吧!」
大師姐先是疑惑地摸了摸我的腦門,然後點點頭。
「腦子還沒睡醒,一會兒揮劍多加五千下。」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師姐離開,然後哀嚎。
「大師姐果然是魔鬼!」
二師兄從門口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大師姐離開的方向,才從懷裏掏出一個橘子塞給我。
「大師姐什麼人你不知道?偷懶是沒用的,趕緊起來,不然待會兒又要被罰了。」
說完,他就走了。
我生氣地剝了瓣橘子塞嘴裏,怎麼沒一個人相信我?
嘶……好酸!
我包着眼淚:「大師姐是魔鬼,二師兄你也不是人!」
作爲宗門的大師姐,待我們這些師弟師妹是出了名的嚴厲。
她不僅每日要盯我們練劍,還要負責處理日常糾紛。
比如二師兄又把五師兄新買來做試藥的豬給烤了。
大師兄因爲向女子表白被拒又自閉了!
三師姐因爲仗着美貌又去騙人靈藥了?
外交悍匪四師兄又到別人地盤上連喫帶拿了?
總之,這個宗門,除了大師姐,沒一個省心的。
你問師父?
哦,師父除了收徒,基本都在閉關。
沒辦法,年紀大了,修爲漲不上去,再這樣下去,早晚得沒。
所以,咱們宗門可以沒有師父,但不能沒有大師姐。

-2-
我叫時心,是宗門最小的師妹。
我被師父收成徒弟,完全是因爲我在乞討的時候,遇見了同樣蹲在路邊餓得快暈厥過去的師父。
我看他可憐,就分了半個饅頭給他。
後來師父說我心地善良,就帶我回了山門,交到了大師姐手裏。
那是我第一次見大師姐,美麗,強大,冷若冰霜。
我一直以爲大師姐不喜歡我,直到我看到二師兄因爲踩死了大師姐的花,差點被削得名聲不保,我就知道,大師姐還是喜歡我的。
所以做了那樣的夢之後,我不理解爲什麼話本子裏的我要處處針對大師姐。
但是沒關係。
那個沒有長腦子的蠢貨不是我,現在的我就是大師姐唯一的腿部掛件。
主打師姐在哪我在哪,師姐指東,我絕不向西。
加五千揮劍我真的做不到啊……
原本就有五千揮劍,我已經累劈叉了,再加我的手已經抬不起來了……
小小地偷個懶應該沒問題吧……

-3-
又出小祕境了。
大師姐又要去祕境了。
雖然知道這是女主獲得裝備的必備路徑,但是我還是有些不高興,因爲這代表我又要好幾個月看不到大師姐了。
我拉着大師姐的手撒嬌。
「大師姐,爲什麼不能讓其ṭù₎他師兄師姐去啊!我不想你走那麼久……」
大師姐沉默了好一會兒。
「你二師兄最喜歡惡作劇,我怕他把其他門派全得罪了。」
「你三師姐見一個愛一個,我怕以後有人罵咱們宗是變態。」
「至於你四師兄……」
我不解:「四師兄人緣最好了,也不行嗎?」
大師姐捂住臉:「我怕他人緣太好,把其他門派的弟子全給薅過來,咱們宗之後就是修真界的公敵。」
剩下的最後一個不用大師姐說我都知道,沉迷煉藥的五師兄要是看見了稀有藥材,肯定會忘記回來,搞不好祕境都鎖了,他還沒出來。
我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了大師姐的不容易。
「大師姐,辛苦你了。」
大師姐摸摸我的頭:「每日都要乖乖練劍,不可偷懶,等我回來的時候,你若是進步了,我就送你個禮物。」
我伸着脖子在她手心磨蹭了一會兒:「大師姐,你早點回來。」
大師姐臨走的時候一一囑咐了個遍,一直到我的時候,大師姐大概是想把我託付給誰,但是看了一圈,又放棄了,最後塞給我一個玉牌。
「有什麼事就用玉牌叫師父,師父要是不理你,你就說,他要是不管,等我回來就把桃花林裏埋的酒都砸了。」
我點點頭,然後依依不捨地看着大師姐離開的背影。
瀟灑,飄逸,不染塵埃。
啊……
這就是話本子裏大女主的風範嗎?
二師兄不解地看着我:「小師妹,你最近怎麼老是黏着大師姐?」
我抬起頭:「二師兄你不懂,等以後大師姐成一方大佬的時候,我就是她最重要的腿部掛件,榮華富貴,指日可待。」
二師兄想了想,然後問我:「這是不是還有另一個說法?」
「什麼?」
「狗腿子。」
算了,他不懂。
以後他會後悔的。
我臉上滿是已經看透了命運的滄桑。
二師兄湊到了我的耳邊:「五師弟最近又養了一羣雛雞,每天都用靈藥養着,膘肥體壯,烤起來一定很好喫。」
我有些無語:「二師兄,你能不能不要逮着一個人禍害?」
二師兄雙手抱胸,睨了我一眼。
「你就說去不去吧!」
其實我纔沒有和他同流合污,我就是想去看看五師兄到底給雞餵了什麼好喫的。

-4-
大師姐走的這幾個月,我每一天都在想她。
日日盼,夜夜等,終於把大師姐等回來了。
果然,大師姐帶了很多好東西回來,順便還得了個元嬰期排行第一的名頭。
宗門榮耀大師姐此刻正將納戒裏的東西放了一桌,讓我們挑選。
我一眼就看到了裏面的琉璃盞。
這琉璃盞雖然只能將美酒變成靈酒,但是架不住它好看啊!
這流光四溢,熠熠生輝的模樣,牢牢地攝住了我的心神。
我看了周圍一眼,正要開口,二師兄卻先我一步拿走了。
「大師姐,要不你把這個琉璃盞給我吧?這個我拿來喝酒最合適不過了。」
我閉緊了嘴,二師兄說得沒錯,這宗門裏就他最好酒,拿給我也不過是放在架子上浪費罷了。
我移開目光,想去看看其他的寶物。
可是心裏已經有了第一選擇,再看其他的,就算再好,也是將就罷了。
大師姐一把搶過了琉璃盞:「滾,你一個大男人用這個也不怕人笑話。」
她將琉璃盞放到我面前:「小師妹說了我是女主,要好好抱我大腿,那這個琉璃盞我肯定是要給她的!」
我眼睛一下就亮了,忙不迭地接過來看了又看。
但是想到二師兄平時有什麼好喫的好玩的都給我了,我依依不捨地遞了出去。
「二師兄,這個還是拿給你喝酒吧。」
二師兄還沒說話,大師姐又把琉璃盞給我推了回來。
「他可是把師父給我的桃花酒給拿走了,你還把這琉璃盞給他?」
二師兄笑眯了眼:「哎呀,咱們小師妹要是把琉璃盞給我了,晚上會不會回去哭鼻子啊?」
我皺了皺鼻子:「不過一個琉璃盞,我纔不會哭鼻子。」
大師姐拍了二師兄一下:「好了,你別逗她了,準備一下,我可要看看你們修爲進步了沒,要是讓我發現有人偷懶……」
這話一出,屋裏的人瞬間散了一大半。
我也想跑,卻被大師姐一把抓住了後衣領。
我笑得比哭還難看:「大師姐,我真的沒有偷懶。」
大師姐白了我一眼,往我懷裏塞了一大把糖果。
「路過一個鎮子剛好給你買的,玩去吧!」
我忙不迭地跑了,等回到房間看見懷裏的糖,感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大師姐是最好的大師姐,我一定要好好保護她,不能讓她像夢裏一樣被人害了。
嗯?好像在夢裏害大師姐的人就是我?
哼,我纔不會做這樣的壞事!

-5-
我以爲,我們的生活就這樣下去了。
夢裏的場景隨着時間逐漸散去,我依舊每天被大師姐叫着練劍,完了和二師兄去偷五師兄的實驗動物來喫,然後再去三師姐那聽聽八卦。
日子平淡而美好。
直到一天半夜,宗門裏響起了刺耳的又急促的鐘聲,瞬間將我從夢中叫醒。
我有些蒙,一時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直到二師兄一腳踢開門,將我從牀上一把薅起來。
「別愣着了,快和我走!」
這時,我纔看清他一向喜歡的白衣上滿是血跡,不知道是誰的。
「二師兄……這是怎麼了……」
二師兄不停地望着門外,好像在確認安全一般,他一向嬉笑的臉上滿是嚴肅。
「魔族突然進攻,師父和長老們去支援了,結果這羣狗崽子調虎離山,直接攻上山門了,趕緊和我走,來不及了。」
我瞪大眼睛,幾乎快消散的記憶猛地回籠。
在夢裏,魔族也是半夜偷襲,大師姐帶着弟子去抵抗魔族,最後大師姐以身殉陣。
那話本子上寫着,她爲了師弟師妹們甘願赴死,卻不想最後陣法還是開啓失敗了,她身受重傷,看着心愛的弟弟妹妹們死在自己面前,無能爲力。
自此,心魔已生,修爲此生無法再進一步。
正是因爲如此,大師姐在今後纔會被虐身虐心,無法反抗。
我握緊了劍,看向二師兄:「二師兄,你先去照顧其他人,我去幫大師姐。」
二師兄一把拉住我:「你一個金丹期的修爲去幫什麼忙?趕緊和我走!」
我一把甩開他的手,任由他在身後叫我,依舊堅定不移地跑向了前線。
一路上,到處都是弟子們和魔族的屍體,有些面孔陌生,有些面孔熟悉,只是此刻,他們的臉上都帶着決絕,用自己的性命守着宗門不被破。
我看到了五師兄,他同時操控着幾個爐鼎,藥一好就給一旁的人送去。
五師兄灰頭土臉,身上全是血跡,整個人搖搖欲墜。
如此耗費靈力煉丹,不僅透支靈力,還透支神魂。
可他不敢停下,一枚丹藥,關鍵的時候能救命。
再往前,一向愛美的三師姐正坐在一旁調息,她最愛的頭髮不知被誰削斷了一截,看上去像狗啃的一樣。
那張漂亮到讓其他師兄魂牽夢縈的臉蛋,此刻也被狠狠劃了一刀,皮肉外翻,血肉淋漓。
我紅了眼眶,喃喃叫了一句師姐。
師姐猛地睜開眼:「你怎麼在這!不是讓二師兄帶你走嗎?」
「別鬧!趕緊走!這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她提起劍就要站起來,卻捂住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小幺,別鬧,趕緊走。」
我連忙扶她坐下,然後從懷裏掏出療愈丹塞進她的嘴裏。
三師姐還要叫我,我卻再次走了。
終於,我看到了大師姐。
元嬰第一人,到底還是和化神期差了一個境界。
此刻的大師姐被對面化神期的魔頭打得無力還手,身上滿是血,卻還在苦苦支撐。
我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6-
我找到了和書裏描寫一樣的地方。
在樹林裏,有一個被隱蔽的法陣。
誅魔陣。
以一人爲祭,所有魔盡將湮滅。
這是宗門一位陣法大師研究出來的,可長老們以爲,一人命也是命,如何能犧牲一人救其他人?
所以這個陣便廢了。
我拿劍劃破手腕,明明哭得不像樣子,卻依舊堅定。
「我以身爲祭,滅天下魔,誅魔陣,開!」
隨着我的血不停流下,陣法發出光芒,紅色的結界將我困在陣裏,讓我再也離不開。
血滴進陣裏,化作血蝶飛出,一旦魔族沾上,便能瞬間化作火焰,燃燒殆盡。
我看見大師姐踉踉蹌蹌地跑過來,卻被擋在了外面。
她用力地揮劍劈着結界,眼淚不住地往下掉。
「小幺,你出來!誰讓你獻陣的!」
「你出來!」
結界紋絲不動,大師姐卻崩潰地跪在我面前,用拳頭一下一下砸着結界。
「你不是說我纔是女主嗎?這件事該是我來做的。」
「小幺,你出來,師姐求你了,求你了……」
「你不要死……」
我搖搖頭:「話本子說了,師姐開陣會失敗,二師兄會死,三師姐會死,大家都會死,除了師姐。」
「我不想大家死,也不想師姐生出心魔。」
大師姐看着我,哭得泣不成聲。
「你明明說我纔是女主,你說要抱我大腿的,你就該好好躲起來,等我們勝利的。」
「你還這麼小……」
我隔着結界,將Ṫúₔ手貼在了師姐的手上。
「大師姐,我忘記說了,女配在關鍵時候,就是要替女主擋刀的。」
「以我一人死,換大家生,師姐,我心甘情願。」
最後的目光裏,我看見大師姐瞪大了眼睛,發出哀嚎。
「小幺!」

-7-
等我再睜眼看這個世界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
看着地上已經恢復的法陣,我有些無語,這東西還挺講信用,說要身體就要身體,把靈魂給我剩下了。
我晃晃悠悠地飄出去。
三天了,宗門內弟子的屍體都沒搬完,臺階上的血跡已經乾涸,用力刷也還有些褐色的痕跡。
沒有了往日的歡聲笑語,只剩下哀哀的哭泣聲和沉默不語。
師父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幅景象,他的臉一下就白了,趕緊往我們的山頭飛去。
我趕緊跟在他的身後。
比起其他地方有弟子打掃,我們常住的山頭卻是異常安靜。
我心裏有些發緊,難道我獻陣還是晚了嗎?
我想讓師父帶我一程,但是師父看不見我,不過眨眼間,他就不見了。
我嘆口氣,認命地自己飄過去。
等我好不容易到了山頂,只見師父站在師兄師姐們面前,一臉焦急。
「小幺呢?我問你們話!」
大師姐死死地攥着劍,沒了往日對師父的尊敬,一言不發地垂着頭。
其他師兄師姐也是撇過了頭,不敢看師父。
師父有些生氣:「發生這麼大的事,你們都不看好師妹嗎?」
「趕快去給我找,她是不是躲在哪還沒出來?」
我連忙對着師父擺手:「不是的師父,你別罵他們!」
可惜師父聽不見我,也看不見我。
看見師兄師姐們一動不動,師父更生氣了。
「你們幹什麼?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大師姐上前一步,雙手捧着一堆碎掉的玉牌遞到師父面前。
「小師妹……以身獻陣……已經……沒了。」
她一邊說着,眼淚一邊往下掉,聲音乾啞得不像樣子。
三天了,我不知道師姐哭了多少次,那樣親眼看着我消散,師姐可別落下心魔。
師父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師姐手裏的命牌,後退了一步。
他想向其他人求證,可沒有人看他。
許是心裏埋怨,許是也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半晌,師父乾澀的聲音才響起:「以身獻陣……她……」
二師兄猛地抬頭看師父:「就是那個誅魔陣,小師妹用自己換了宗門的安全!」
「爲什麼小師妹知道那個陣的存在?」
說着,他猛地一耳光扇在自己臉上:「我明明可以帶她走的,爲什麼我沒攔着她!」
「是我這個當師兄的沒用!」
一下一下,絲毫不留情,臉快速紅腫起來,和他的眼眶一樣紅。
我連忙過去抓他的胳膊,卻忘記了我現在誰也觸碰不到。
不是這樣的,當時除了我,後山還住着一些十歲左右的娃娃。
師兄應該先轉移他們的,是我自己跑過去的。
師兄沒有做錯啊!
要是有魔族發現那羣娃娃,他們一個都活不了。
師父握緊了劍,轉頭就飛走了,那方向,赫然是宗主的住處。
大師姐看着師父離開,什麼話也沒說,捧着碎得不成樣子的命牌,沉默地離開。
師兄師姐們也沒說話,各自離開了。
我心裏隱隱有些感覺,他們的心散了。
怎麼會這樣呢?
我急得在原地跺腳。
我想救他們,讓他們活下來,可如今怎麼變成這樣了呢?
我看着自己透明的手,眼淚也不自覺地掉了下來。
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啊…țū⁼…

-8-
那天,師父一劍逼向了宗主,質問他爲什麼那個誅魔陣還在。
宗主已經知道了事實,他沒有辯解。
站在宗主的角度,他是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的。
以一人死,換整個宗門活。
若是沒有我去起陣,宗門絕不會活下這麼多弟子,甚至滅宗也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當時有一名化神期的魔族在場。
師父也知道,但是他沒辦法接受犧牲的那個人是我。
最後,師父還是離開了。
自此後,我住的山頭多了一層結界,無人上去,也無人下來。
其實我從來沒有怪過師父。
我是師父從亂葬崗撿回來的。
那年是饑荒年,人在餓極了的時候,什麼都能喫下,樹葉,泥土,還有……屍體。
那時,人死了,就成了其他人的糧食。
我就趴在亂葬崗邊,餓得神志不清,只能迷迷糊糊看見有人站在我的身邊,等着我一斷氣就喫了我。
然後,一雙溫暖的手將我抱起,塞給了我一顆好喫的丹藥。
師父給了我能喫飽的食物,溫暖的衣服,還有對我極好極好的師兄師姐。
遇見師父大概花光了我一輩子的好運。
師父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於是師父除了殺魔族,就是在受傷閉關。
師父說道是自己悟出來的,不是走別人走的路。
所以幾個弟子幾乎是放養的狀態。
他好像對所有的弟子都不上心,可是那天過後,我看見師父一個人坐了很久,然後白了一縷發。
我知道,師父還是愛我們的。
他只是不善言辭,又太忙了。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我越來越沉默。
我看見大師姐一遍又一遍地練劍,修爲Ṱų⁼漲得飛快,人卻越來越沉默,如同沒了生氣一般。
我看見二師兄幾乎是泡在了酒罈裏,每日醉得不省人事,逃避着整個世界。
他嘴裏嘟囔着我沒有用,我沒有用。
我看見三師姐臉上留下了一道駭人的疤,明明可以用靈藥抹去的,她卻任由它長在漂亮的臉蛋上。
我看見四師兄斷了所有的好友聯繫,臉上也再也沒有了笑。
他說,認識那麼多人有什麼用呢?連小師妹都救不下來。
那天,四師兄第一時間發現就翻出了他的通訊玉符,通知了所有的好友。
只是各個宗門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偷襲,大家都自顧不暇。
也是因爲他指揮,被偷襲後大家才快速進行了反擊。
我看見五師兄不再煉丹,開始養靈獸。
他說小師妹最愛喫了,得給小師妹留着。
雖然知道他們看不見我,聽不見我,我還是絮絮叨叨地念着。
「大師姐,今天又超額練劍了,要注意休息啊,身體纔是革命的本錢。」
「二師兄別喝了,昨天才喝了青竹,今天又喝清溪,你看五師兄的豬又養肥了,咱們去烤了呀!」
「三師姐……師姐你就不可惜你的臉嗎?換給我也行啊,幹嗎這麼暴殄天物。」
「四師兄,你的通訊玉符又叫了,你都不聽聽嗎?」
「五師兄,你別餵了,你看看這豬壯得都可以殺了,還有那兔子,都成球了!」
「要不你還是煉丹吧,這些靈植我看了都可惜。」
「大家,別這樣……」
「別讓我的犧牲白費啊……」

-9-
大師姐不愧是女主,我陪着大師姐,看着她突破了化神期,又過了大乘期,直到離飛昇只一步之遙。
這段時間裏,師父被魔主重傷,也去了。
師父死後,大師姐找來了其他人。
「小師妹因爲魔族死了,師父也因爲魔族死了,這個仇不能不報。」
她看了一眼難得沒有醉醺醺的二師兄:「如果你們也想報仇,就好好給我修煉,別把自己折在了魔域。」
魔族生活的地方叫魔域,那裏常年都瀰漫着魔氣,對修真者有地理壓制。
她又看向了五師兄:「你給我們準備好丹藥,若是……」
她頓了一下:「這山頭就交給你了,我們這一脈,也不能斷了。」
五師兄抿緊了脣,他是丹修,本就不適合上戰場,確實是最適合留在這裏的。
那天,原本死氣沉沉的山頭,第一次迸發了生機。
如今時間一晃而過,大家又再次聚集在了一起。
地點是在我的墓前。
我當初連身體都沒有留下,大師姐給我立了個衣冠冢,裏面放了一些我喜歡的東西,和我碎得不成樣子的命牌。
大家偶爾會來和我說說話,就像我還活着一樣。
我站在墓前,看着已經不太一樣的師兄師姐。
大師姐給大家倒了一杯酒:「這一去,生死有命,若是成了,咱們再一起喝酒。」
酒杯一碰,接着是一飲而盡。
五師兄給大家準備了一整個納戒的丹藥,四師兄將打聽好的魔域信息細細講給大家聽。
經過商討,幾人沒有分開行動,決定直直攻進去。
魔氣對修真者有壓制作用,待得越久,越不利,且若是潛進去還有被發現的風險。
倒不如大家在一起,還有個照應。
大師姐點點頭:「如此,就出發吧。」
五師兄深深看了大家一眼:「我在這裏等你們回來。」
我趕緊附在大師姐腰間的玉牌上。

-10-
以大師姐爲首,師兄師姐們如同一柄巨劍,直破魔域。
直到大師姐將劍放在魔主脖子旁的時候,大家都好好的。
我鬆了一口氣,從玉佩裏鑽了出來,仔細地打量着大家身上的傷。
那魔主絲毫不怕,反而笑嘻嘻地將目光對準了我。
「有趣有趣,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人死了之後居然靈魂不滅的。」
我一驚,他能看到我?
幾位師兄師姐也是臉色一變。
大師姐將劍又壓進一分,劃破了那魔主的脖子。
「你說什麼?」
魔主眯起了眼睛:「她看上去年紀不大,頭上還梳着雙髻,腰間還有一個琉璃盞?是你師妹?」
大師姐臉色猛地一白,拿着劍的手都一抖。
二師兄更是眼眶一紅:「小幺……你在嗎?」
我連忙湊過去:「二師兄,我在啊!」
這些年二師兄雖然沒再酗酒,但是我知道他心裏一直沒有放下。
他始終將我的死歸咎於自己的失責。
那魔主大笑:「真有意思,我倒是有個辦法能讓你們這位小師妹復活,就看你們願不願意了。」
大師姐表情不變,眼神卻緊張起來。
「什麼辦法?」
魔主笑得更痛快了,就好像知道大師姐會同意一樣。
他眯起紅色的眼睛:「你快飛昇了吧?我這裏有個禁術,只要你用一身修爲,再找個少女的屍體,就能引魂歸位,自然就能復活了。」
這是禁術!
我急得跳腳:「大師姐別信,這法術有傷天和,你會引來雷劫,身死道消的!」
魔主又看了我一眼,語氣陰陽怪氣。
「你們的師妹着急了呢!讓你們不要這麼做,真是感人。」
「她這靈魂狀態很久了吧,都有些虛弱了,也不知道還能再撐多久。」
「真是一個好師妹啊,還這麼年輕,可惜了。」
魔主每說一句話,師兄師姐們臉色就變了一分。
大師姐收起了劍:「書在哪?」
「大師姐!」
「大師姐!」
師兄師姐們想要阻攔,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阻攔。
我的死是他們心裏的痛,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擺在面前,如何能捨棄?
魔主拿出了一本破舊的羊皮卷:「那我說說條件……」
話還沒說完,大師姐已經一劍刺穿了他的心臟,二師兄快速一把搶過了羊皮卷。
「你們……」
魔主瞪大了眼睛,裏面滿是不可置信。
大師姐抽回了劍:「難道還要和你一個魔講道義嗎?」
我也有些蒙,大師姐……和我印象裏的不太一樣了。
眼看他們要走,我趕緊鑽進玉佩裏。

-11-
大師姐帶着我們回到了宗門。
老宗主在師父走了之後就離開ƭŭ₍宗門了,說是雲遊,歸期不定。
現在的宗主是他的關門弟子。
聽到大師姐說明來意,宗主皺緊了眉頭,然後拿起法寶庫的鑰匙,在裏面找了很久。
他掏出一個綠色的玉蟬:「傳聞這枚玉蟬可以讓靈魂顯於人前,可是修真者死後一般都是神魂俱滅,所以沒人知道真假。」
宗主將玉蟬放於桌上:「若是你在,便試試吧。」
所有人退開一步,靜靜地等待着。
我遲疑着上前,原以爲會和以前一樣穿過去,沒想到我竟然牢牢抓住了那玉蟬。
綠光拂過,我看見大師姐猛地掉下了淚。
「小幺……」
二師兄激動得想撲過來抱我,卻摔了個狗喫屎。
我有些尷尬:「二師兄……你沒事吧。」
二師兄坐在地上愣了一下,然後摸摸頭,又哭又笑。
「你還在就好……還在就好……」
三師姐和四師兄也開始抹眼淚。
我想笑,卻也覺得眼眶酸澀。
「我早就在了,可是你們一直看不到我……」
我抽抽鼻子:「我一直等着二師兄你給我烤五師兄院子裏的豬,你老是聽不見。」
我誇張地畫了個圓:「那豬都那麼肥了,師兄你一點都不心動,你出家了嗎?」
事實上,二師兄早就辟穀了,喫東西也是爲了陪我。
可是我不這樣說,二師兄的心結永遠不會消。
țṻₒ二師兄從地上爬起來:「我現在就去,烤豬肉?不如再做個你最愛的紅燒肉?」
我連連點頭:「那必須的,再來個涼拌豬耳朵。」
我們一路走回山頭,彷彿一切都沒變過。
五師兄看到我的時候,有些驚訝,但也只是摸摸我Ŧûₘ的頭,什麼話也沒問。
我們好像又回到了過去。
只是我已經死了這件事總是在無聲無息地提醒着他們。
二師兄給我做了很多好喫的,我卻再也碰不到了。
大師姐買的衣服我也穿不了了。
就連他們想抱抱我,也做不到。

-12-
我總是擔心着大師姐手中寫着禁術的羊皮卷。
終於,一天夜裏,我聽見響動,放下玉蟬跟上了大師姐。
我看見大師姐找到了宗主,並且遞過了那個羊皮卷。
我心猛地一跳。
宗主看見之後問大師姐:「你差一步就可登上大道,可想清楚了。」
大師姐沒有說話,只是眼裏多了些堅定。
「修爲沒了還能再修,但是能救小師妹,就值得。」
我眼淚瞬間溢出眼眶,不是這樣的,大師姐。
那場獻陣,不僅是救了大家,更是打破了大師姐的宿命。
大師姐沒有生出心魔,也沒有陷入別人的陷阱和男主進入虐戀。
就差一步,大師姐只要飛昇後就徹底擺脫了命運,她不會再被愛戀所控,不得好死。
我明明用自己的命改變了這一切,如今又要重蹈覆轍嗎?
那是不是說明一旦迴歸,被我救下的師兄師姐也會死去?
大師姐,求求你,不要……
我抿緊了脣,對我那樣好的師兄師姐,我好不容易改變命運的大師姐。
我不會讓你們變得和夢中一樣。
或許……我可以用另一個辦法……
第二天,我找到大師姐:「師姐,師姐,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我楚楚可憐地盯着師姐,像以前想偷懶時一樣撒嬌。
大師姐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
「什麼事?」
我用腳在地上打圈:「師姐你也知道,我現在魂體很虛弱了,說不定哪天就消散在天地間了。」
大師姐臉色微微一變,攥着劍的手也逐漸收緊。
她強顏歡笑:「別擔心,師姐會想辦法讓你復活的。」
我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師姐,你還記得我以前說的嗎?你答應了要讓我抱你大腿的。」
大師姐有些疑惑:「我是答應過,怎麼了?」
我低下頭掩去淚花,一副害羞的彆扭模樣。
「師姐……我想成你的劍靈,和你一起飛昇。」
大師姐愣住了,她不擅長煉器,對我的話有些遲疑。
「劍靈不是天生的嗎?你如何能成爲?」
我反駁:「修真者本就難以留下魂體,再加上沒人願意成爲劍靈,當然就沒人知曉啦。」
大師姐狐疑地看着我:「那你又是如何知曉的?」
我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你忘記了,我可是最喜歡去煉器堂玩的,當然是我去問的。」
大師姐轉頭就去找了煉器堂的長老。
長老點頭:「確實是有這樣的煉器之法,只是不太容易。」
這個消息讓大家都很高興,大師姐能順利飛昇,小師妹也能活下去,這是最好不過了。
我昂起頭,故意裝作得意洋洋的模樣。
「沒想到吧,我居然是第二個飛昇的,師兄師姐你們可要加油了,不然只有我和大師姐多無聊啊。」
二師兄啞然失笑:「好好好……小師妹果然很厲害。」
我轉到三師姐面前:「師姐你還是用藥抹抹臉吧,這麼好看的臉,我真的要心疼死了。」
三師姐虛空拍拍我的頭:「小丫頭,連師姐也敢調笑了。」
我一躲,躲到四師兄的背後:「嘿嘿嘿,打不着,打不着,四師兄救我!」
四師兄一把攔着三師姐:「小師妹快跑!」
我一轉身,滿臉愁容地看向五師兄:「別的師兄我都不擔心,但是五師兄啊,你是個丹修,師妹還能等到你嗎?」
五師兄瞪大了眼睛:「小師妹……」
他一向溫柔,被我調笑後一時間居然找不到反駁的詞。
我嘿嘿嘿地回到大師姐身邊:「果然,抱大腿還得是我。」
這片山頭上,出現了少見的輕鬆。
成爲劍靈這件事很麻煩, 但大家都十分積極。
終於,在大師姐飛昇的前夕, 我成了大師姐的劍靈。
我圍着劍飛來飛去:「大師姐, 以後由我來保護你!」
大師姐無奈苦笑。
二師兄幸災樂禍:「師姐,看樣子以後只有你一個人被她騷擾了,辛苦你了。」
我噘起嘴:「這是什麼話?」
大師姐摸摸我的頭:「好了, 我們要開始了。」
雷劫降下的時候,大師姐怕我受傷, 沒有用劍, 硬扛了天雷。
而我……躺在劍裏,慢慢消散。
但是沒關係, 一切, 都結束了。

-13-
成爲劍靈是一個謊言。
劍靈是靈劍生出來的,人的魂體又如何能成爲。
跟着大師姐的那天,我轉頭去找了煉器師的長老。
我用大師姐飛昇這件事交換他幫我。
一個門派能出一個飛昇強者是很難很難的, 即便飛昇後,餘威也能給山門帶來不可估量的好處。
長老透支了我的魂體, 讓我勉強能凝出實體。
等大師姐飛昇後,她就徹底擺脫了被天道操控的命運。
師兄師姐們只會以爲我和大師姐飛昇了,不會再因爲我的死去頹廢,日後也定能走上大道。
除了以我的離開爲代價。
足夠了, 真的足夠了。
我的哥哥姐姐們一直都在保護我,他們給予我最大的溫暖,他們教我識字,教我修道。
我的大師姐看上去很嚴厲,但是她是最偏愛我的。
每每有好東西,大師姐都會偷偷給我多準備一份。
二師兄最喜歡帶着我玩,好喫的好玩的,二師兄通通給我。
我的三師姐, 就像高傲的仙鶴一樣, 但是她從來不許別人說我, 她還會給我最好看的衣服。
我的四師兄, 他帶我去見他的每一個朋友,他牽着我的手,像是宣告什麼一樣。
「這是我的師妹嗷, 你們都把眼睛給我瞪大一點, 都幫着點。」
「開玩笑,我的師妹,當然是最可愛的。」
「滾開,我師妹還這麼小, 你是不是變態!」
溫柔的五師兄, 每次見我喫得滿嘴是油,都嘆息着拿出手帕給我擦擦嘴, 然後囑咐我:「喫這麼多, 一會兒喫顆消食的丹藥知不知道。」
就連不常見的師父,看見我偷懶也只是摸摸我的頭:「讓你師兄師姐們再多練一會兒, 不然以後怎麼護得住你哦!」
他們護着我長大,如今爲了他們,我甘之如飴。
天降甘霖的時候, 因爲甘霖的庇護,我勉強多堅持了一會兒。
我聽見了大師姐疲憊卻依舊溫柔的聲音。
「小幺,師姐帶你去天界咯!」
我模糊着回應:「好……」
大師姐……二師兄……三師姐……四師兄……五師兄……
再見……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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