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相公當着我的面喝下了絕嗣藥。
三個月後,我卻被診出有孕,所有人都罵我不守婦道是個蕩婦,我百口莫辯,最後被生生溺斃在荷花池裏。
死後我的靈魂飄蕩在相公身邊,相公滿目柔情地撫着懷中女子微微隆起的腹部。
「鍾琪那個蠢貨,還真以爲我喝了絕嗣藥,其實我喝的是助興的大補藥。
「她一個商賈之女,也配當我堂堂秀才老爺的正妻,要不是看在她豐厚的嫁妝又是孤女的份上,她連給我提鞋都不配。」
相公的話讓我明白,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精心的謀劃。
懷着巨大的恨意,我重生到了洞房花燭夜的時候。
這一次,我要讓他真的斷子絕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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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都說女人生孩子猶如在鬼門關走一遭,我太愛你了,不能讓你有一點閃失。只要我喝下絕嗣藥,你就不用承受生子之痛了。」
滿目紅色的喜房裏,白皙俊朗的秀才相公,深情款款地訴說着對我的愛意。
前世,相公也是這般說的,他不顧我的阻止,執意喝下絕嗣藥,我被他的愛感動,加上他不能有後的愧疚,恨不得將心掏出來對他好。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我竟在三個月後被查出了喜脈。
一時間所有人都罵我不守婦道是個蕩婦,我百口莫辯,明明只有相公一個男人,怎麼可能懷孕呢。
相公對我失望至極,他扔出休書決絕離開,揚言永不相見。
婆婆則是命人將我綁了扔進荷花池,最後我被活活溺斃在冰涼的池水裏。
死後我的魂魄跟在相公身邊,才發現了所有真相,原來他喝的根本不是絕嗣藥,而是助興的大補藥。
他一直厭惡我商賈之女的身份,娶我只是爲了喫我絕戶。
幸好老天給了我一個重生的機會,這一次,我要讓他真的斷子絕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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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下心頭所有的恨意,我一臉感動地看着眼前深情款款的男人。
「相公,你對我太好了,但我捨不得你做到這個地步,還是讓我喝避子湯吧。」
「不行,避子湯太傷身體,我怎麼捨得呢,還是我來吧,這樣能一次性從根上杜絕。」
「嗚嗚嗚,相公,沒想到你這麼愛我,妾身以後一定加倍對你和這個家好。」
我抱住張遠哭得情真意切,其實是不想讓他看到我眼底的冰冷。
張遠很滿意我的反應,抬手輕拍着ƭũ⁺我的背。
「雖然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但爲了你,我願意背上千古罵名。
「相公,妾身不想讓你犧牲這麼大,只要你心裏有我就夠了。」
說完,在張遠沒反應過來時,我抬手打碎了那碗「絕嗣藥」。
張遠眼底極快地閃過一抹憤怒,但很快就換上了寵溺。
「娘子,別鬧了,我心意已決,你打碎了這一碗,我還會再熬一碗,總之沒喝藥之前,我是不會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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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如此爲我着想的相公,我是又高興又難過,將自己嗓子哭啞後,我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相公,既如此,那就讓妾身親手幫你熬一碗吧,這樣以後娘發現了真相,也不會怪你了。」
見我終於同意,張遠連連點頭:「好,都聽娘子的,我就怕出什麼意外,已經讓人熬上第二碗了,你看着火就行。」
「好,那相公先等等妾身。」我含羞帶怯地告別張遠,帶着丫鬟去了院子裏的小竈房。
爲了讓張遠更好地補身體讀書,我們院子裏的竈房便主要用來做一些藥膳。
竈房裏,王嬤嬤正守在藥爐前,一陣陣藥香從裏面鑽出來。
王嬤嬤忙起身向我見禮,我抬手讓她免禮。
「老爺的藥我要親自來煎,你先出去吧。」
王嬤嬤遲疑:「夫人,老爺吩咐老奴不能離眼,還是讓老奴留下吧。」
見王嬤嬤堅持,加上她又是伺候張遠的老人,我就沒再趕她走,而是對春桃使了一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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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春桃陪着我一起長大,對我絕對忠誠,前世我被誣陷的時候,是她拼死護着我,最後被婆婆讓人活活打死。
這一世,我一定要護她周全。
憑着這麼多年的主僕默契,春桃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
「哎呀,夫人小心,有老鼠。」
「啊,在哪?」王嬤嬤本能地跳腳躲避,一隻手不小心碰到了藥爐上。
她疼得嗷了一聲,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春桃趕緊湊過去查看王嬤嬤的情況:「王嬤嬤,你也太不小心了,我帶你去塗藥吧。」
王嬤嬤擔憂地看着快熬好的藥,她不想走卻又實在太疼。
看出她的糾結,我出聲給她喫了一顆定心丸。
「王嬤嬤放心,我對藥材一竅不通,一切都等你回來。」
王嬤嬤知道我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小姐,現在有了我的保證,便安心地跟春桃離開。
等竈房裏只剩下我一人,我去藥架上尋了幾味藥材。
王嬤嬤不知道的是,我從小跟着爹孃走南闖北,不光會做生意賺錢,對藥材也是頗有研究。
現在被我重新加了料的藥,已經是名副其實的絕嗣藥了。
我現在倒是非常期待,三個月後我沒懷孕,張遠自編自導的這出戏要如何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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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帶着王嬤嬤回來的時候,我正安靜地守在藥爐旁,連姿勢都沒變過。
王嬤嬤暗暗鬆了口氣,笑着迎上前:「夫人,藥熬好了,老奴現在就倒出來讓您給老爺端去。」
「好,辛苦王嬤嬤了。」
王嬤嬤怕路上出意外,全程護送到門口才離開。
張遠見我親自端着藥,忙緊張地要接過去:「夫人,以後這樣的下等活,都交給奴才去做,我見了會心疼的。」
讀書人慣會說甜言蜜語,張遠就是用這張巧嘴先後哄住了我爹和我,讓我們心甘情願爲他的前途鋪路。
重活這一次,我不會再信他一個字。
「相公,身爲你的娘子,只要是你的事,我都願意親力親爲。」
張遠一臉感動:「有妻如此夫婦何求。」
似乎是怕我再勸,張遠忙仰脖喝光了碗裏的湯藥。
他將碗口朝下晃了晃:「娘子,我喝得一滴不剩,這下足以證明我對你的愛了吧。」
我用力點頭:「相公,你的愛妻之舉,絕對能名垂青史。」
張遠被誇得飄飄然:「娘子,你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就好,時間不早,我們該歇息了。」
我擋住張遠要抱我上牀的手:「相公,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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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張遠的語氣帶着些不滿。
我嬌羞地低下頭:「相公,我要將最好的一面展現給你,我想重新沐浴薰香,等我一會好嗎?」
張遠見我這麼重視他,那一點點不悅立馬消散。
兩刻Ṱųₘ鍾後,我一身輕薄紅紗裙,重新出現在張遠面前。
張遠的眼睛都直了,幾步上前抱住我,埋在我頸窩深深吸了一口。
「娘子,你好香啊,好像跟你平時用的香料不太一樣。」
自然是不同的,這可是我精心爲他準備的迷幻香,既然已經知道了張遠的真面目,我就不會再讓他佔到我一點便宜。
夜深了,我在牀上打了個哈欠,看了眼抱着柱子啃來啃去的張遠,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我親自伺候張遠洗漱。
張遠坐在牀上,眼底一片青黑,本就白的臉更蒼白了幾分。
「娘子,我們昨晚……」
不等張遠說出後面的話,我先羞澀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相公,不要說了,你昨晚實在是太厲害了,妾身都要承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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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遠本是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如今見我被他的能力征服,加上貞潔帕上那大片的殷紅,當即將那一丁點懷疑拋到了九霄雲外。
「娘子,是我不好,你畢竟是第一次,我該輕點的。」
張遠將我壓在他脣上的手指握住,放在嘴邊親哄。
我強忍着噁心,繼續跟他虛與委蛇。
「相公,時間不早了,該去給母親敬茶了。」
「好。」
張遠掀開被子下牀,卻不想腿突然軟了一下,整個人直接摔在了地上。
我忙上前將他攙扶起來,嘴裏還不忘誇讚:「定是昨晚太兇猛虧了身子,妾身一定要幫你補回來。」
張遠對自己昨晚的表現也很滿意,不但沒懷疑,臉上的神情還更得意了。
剛跨進婆婆所住的院子,就聽她在指桑罵槐。
「商戶之女就是上不得檯面,只顧着偷歡,一點禮數都不懂,跟靈靈你這種出身書香門第的人是沒法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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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表嫂雖出身不高,但也是很好的人,加上表哥喜歡,我們應該像對待家人一樣對她好。」
此時幫我說話的人叫杜靈靈,是張遠的表妹。前世她也是這般維護我,原以爲她是個純善之人,卻不想一切都是裝出來的。
張遠也聽到了婆婆的話,他握緊了我的手:「娘子,你不要多想,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你真心對她,她一定會像待親女兒那般對你。」
「相公說的是,娘是長輩,我們不該讓她等的,只怪相公太厲害,我這身子不爭氣。」
最後一句話成功取悅了張遠,他湊近我耳邊壞壞地低語:「那娘子就跟我一起補吧。」
這麼親密的舉動,恰巧被從房間裏出來的女子看到。
她緊了緊手裏的帕子,眼圈微微泛紅,看着張遠的眼神帶着幽怨和絲絲惱恨。
前世我只當這對錶兄妹關係好,從沒想過二人是那種關係。
死後靈魂飄蕩在張遠身邊我才知道,兩人青梅竹馬,早就互許終身了,娶我進門,只是爲了謀奪我的鉅額嫁妝。
「表哥,光天化日的,你們這樣,太不合乎體統了。」
杜靈靈微咬着脣,柔聲勸告。
張遠不悅皺眉。
「我跟你表嫂感情好,難免會情不自禁,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指手畫腳。」
張遠拉着我,繞過杜靈靈,徑直走進了房間。
前世也是這樣,張遠故意在我面前表現得厭惡杜靈靈,讓我相信他一點都不喜歡她,其實背地裏兩人早滾到一起了。
收回思緒,我恭敬地給婆婆敬茶。
婆婆已經拿到了那塊染了狗血的貞潔帕,她以爲我被徹底拿捏了,再沒了議親時的親厚和善。
她遲遲不肯接我手中的茶盞,決心要給我一個下馬威。
「鍾琪,你既已嫁進我張家,那就要守我們的規矩。遠兒可是秀才,以後是要當大官的,你出身小門小戶,務必要謹言慎行。
「早晚給我請安只是最基本的,三餐也要你親自準備伺候,這本是張家家規,你拿回去背熟,我明日要考的。」
「是,媳婦謹記。」
見我柔弱好拿捏,婆婆的態度更加傲慢,撇着嘴接過我手中的茶盞:「行了,念在你剛過門的份上,就不重罰你了,就去佛堂抄一天經文吧。」
張遠在考上秀才後,只會種地的婆婆裝起了高雅,學起了官家夫人那一套,整日禮佛煮茶,沒事再買些古董充門面。
只不過她忘了,她現在所享受的一切,全都是用我的銀子。
沒有我,她的秀才兒子算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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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還不是收網的時候,就先讓她蹦躂一段時間。
我捧着家規去佛堂,張遠想跟我一起,在出門前被婆婆喊住。
「遠兒,你是要考狀元的,可不能被某個狐狸精勾了心魂,靈靈,你去書房監督你表哥讀書。」
「是,姨母。」
杜靈靈以爲自己掩藏得很好,歡快的聲音卻還是將她出賣了。
張遠愧疚地看了我一眼,說晚會去看我。
我乖巧應好,心裏無半分期待。
「小姐,依奴婢看,表小姐看姑爺的眼神很不清白,我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
沒外人在的時候,春桃還是喊我小姐。
前世春桃同樣提醒過我,當時的我被張遠演出來的深情迷惑,並沒將春桃的懷疑放在心上。
現在看來,其實張遠這一家子的演技並不高明,只是我被一個情字困住了。
「讓人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隨時向我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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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姐。」
這座院子是我買的,奴才們的賣身契也都在我手裏,只要我想調查,這院子裏根本藏不住祕密。
很快,春桃就將書房外灑掃家丁帶來的消息轉述給了我。
「小姐,姑爺口口聲聲要跟你一生一世一雙人,卻在書房裏就跟他表妹做起了苟且之事,當真太欺負人了。」
春桃氣得眼睛都紅了。
「彆氣,且讓他們快活些時日吧。」
我丟下手中的佛經,走到牀邊眺望着外面的春色,原來前世婆婆磋磨我的時候,嘴上愛我到骨子裏的相公,都在跟表妹翻雲覆雨。
我在佛堂裏乖乖抄了一天的佛經,結果回去就病倒了。
我這次病得很重,已經到了不能下牀的地步。Ţú¹
張遠來看過我幾次,看得出來,他是想跟我做點什麼的,但見我病得實在厲害,只能打消了那ŧü₆個念頭。
我這一病就是一個月,等我大病初癒,婆婆就迫不及待喊了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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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嫌棄地看了我一眼:「張鍾氏,沒想到你的身子這麼不中用。這樣吧,爲了給你減輕負擔,你手上的鋪子莊園,就交給靈靈打理吧。
「她是名門之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算賬更是一把好手,儘管放心交給她就是。」
婆婆所謂的名門之後,不過是個夫子的女子,讀過幾天書罷了。
我雖出身商賈之家,卻熟讀四書五經,要不是前世被張遠矇蔽,根本不會被這家人喫了絕戶。
張遠見我面帶難色,也跟ṭŭ̀₆着勸:「娘子,我只想你開開心心的,這樣費腦子的事就讓杜靈靈去做吧。」
說到杜靈靈三個字的時候,張遠還故意帶上了厭惡,而杜靈靈也配合着落寞地垂了頭。
「相公,表小姐畢竟是個外人,以後總是要嫁人的,我怎能放心將田產鋪面交給她打理。」
婆婆聽我擔憂的是這個,當即拍胸脯保證:「放心吧,靈靈永遠不會背叛遠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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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杜靈靈的頭垂得更低了,臉頰上還帶了粉色。
「是啊,娘子,即便不相信杜靈靈,我們也該相信娘,就這麼決定了,好不好?」
「相公,我自然是相信孃的,爲了萬無一失,不如你將表妹納爲妾室,這樣我們成了一家人,我也能放心將所有嫁妝都交出去了。」
婆婆和張遠一聽我要交出所有嫁妝,眼裏是藏不住的喜悅,他們沒想到我這麼好騙。
跟兩人不同的是,杜靈靈的臉色卻很難看。
她自認爲是這十里八鄉的才女,寧爲平民妻,不做高門妾,她要的一直是正妻的位置。
果然如我猜想的那般,她哭着跪到婆婆面前。
「姨母,我一直拿表哥當親哥哥,我們是萬萬不能在一起的。我們杜家有家訓,絕不給人做妾。」
婆婆看得心疼,忙起身將人扶起來:「好好好,是姨母考慮不周了,放心,正妻的位置一定是你的。」
張遠等人的這次奪權,最後以內訌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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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見暫時無法從我手中奪走權利,又開始在子嗣上找我麻煩。
「張鍾氏,你嫁到我們張家已一月有餘,肚子卻遲遲沒有動靜,不會是不能生吧。」
我被說得一臉緊張心虛,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解釋。
婆婆冷哼一聲:「我再給你兩個月時間,如果還懷不上,可別怪我老婆子無情。」
我緊張地捏着帕子,額頭上一層細汗:「娘,你聽我解釋,其實是……」
「不用狡辯,還不趕緊走,別在這裏礙我的眼。」
張遠知道我在婆婆那裏受了氣,他打算身體力行地補償我。
我再次用了迷幻香,讓張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能自拔。
兩個月後,恰逢婆婆生辰,爲了出風頭,她將能請的人都喊來了,不管認識還是不認識的,坐了滿滿一院子。
婆婆被養得珠圓玉潤,她穿着大紅色的壽星服,被衆人捧着誇着,很是享受。
「遠郎娘啊,你可真是個有福氣的,養出了這麼個爭氣的兒子。」
「是啊,遠郎要不是秀才,鍾家小姐也不會嫁過來。今天這喫的用的,應該用的都是她的嫁妝吧。」
婆婆開始聽着還很受用,後面這人的話算是戳了她的肺管子,當即變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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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說話就把嘴縫上,鍾琪能嫁到我們張家,那是她鍾家祖墳冒青煙了。她人都是我們家的,嫁妝自然也是。」
婆婆愛顯擺還小氣,很多人只是明面上恭維她,心裏都等着她跌入泥潭呢。
她這番不要臉的話一出,立馬有人小聲議論了起來。
婆婆有氣發不出,只能將求救的目光看向張遠。
身爲大孝子,張遠必須替母親排憂解難,只見他信心滿滿地朝婆婆點了點頭。
婆婆的臉色瞬間陰轉晴,吩咐下人上菜。
我跟張遠坐在一起,他體貼地將我喜歡喫的肉和魚挪到我面前。
說來奇怪,平時喜歡喫的菜,今日聞了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滾。
「嘔。」我實在沒忍住,捂着嘴乾嘔起來。
嘈雜聲立馬消失,衆人的目光齊齊看向我。
婆婆更是欣喜地跑到我面前:「快請大夫來給遠郎媳婦把脈,這是有了啊。」
我用力搖頭解釋:「娘,我不是害喜,最近胃有些不舒服,相公,你幫我說句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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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體貼的相公,此時正憤怒地盯着我的肚子。
「鍾琪,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你竟給我戴綠帽子,說,孩子是誰的?」
張遠紅着眼,雙手瘋狂搖晃着我的身子。
衆人有些蒙,娘子有喜不是該高興嘛,張遠怎麼一副被綠了的樣子,難道媳婦紅杏出牆了。
大家都豎直了耳朵等後續,婆婆已經動手來打我了。
幸好我早有準備,請了幾個壯漢保護我。
婆婆被架走的時候還在破口大罵:「鍾琪,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蹄子,說,你肚子裏野種的爹,是不是他們。」
被相公和婆婆一起誤會,我的眼淚止不住滾落。
「相公,你相信我,我只有你一個男人,而你又不能生,我怎麼可能懷孕呢。」
不能生三個字讓大家的耳朵又豎了豎,今天真是沒白來,有喫有喝不算,還有笑料聽。
在張遠的計劃裏,他是想用暫時不能生,坐實我不守婦道淫蕩的罪名。等奪了我的嫁妝,他再放出偶遇神醫,將他身體治好的消息。
如此一來,他既得到了我的嫁妝,又沒有什麼損失。
現在由我說出來,又同時被那麼多雙眼睛盯着,他只覺得臉火辣辣地疼,恨不得用目光喫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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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讓,大夫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嗓子,衆人自覺讓開了一條路。
婆婆和張遠看着揹着藥箱的老大夫,都有些蒙,怎麼不是他們事先安排好的那個。
但兩人很快就鎮定下來,因爲眼前這個頭髮花白的老大夫,是十里八鄉最剛正不阿的,不會被任何人收買。
看着眼前的大夫,我下意識縮了縮手,這動作落在其他人眼裏就變成了心虛。
張遠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直接拽到老大夫面前。
「大夫,你給看看,賤內是不是有喜了?」
老大夫捋了捋山羊鬍,抬指搭上我的脈搏。
張遠一直緊緊盯着,生怕會出一點意外。
老大夫放下手,搖了搖頭:「張秀才,你們還年輕,孩Ţũ̂ₚ子以後會有的,不要急於一時。」
張遠不能相信這個結果,有些話不過腦子就出了口:「我明明看到她一聞肉味腥味就吐的,怎麼可能沒懷孕。」
婆婆更是直接推開我擠到老大夫面前:「你摸錯了,鍾琪她一定有喜了。」
老大夫最討厭別人懷疑他的醫術,態度當即冷了幾分。
「老夫行醫數十載,是不是喜脈還能摸錯嗎?你兒媳婦只是喫壞了東西,好好養着就行了。」
說完,老大夫就要揹着藥箱離開。
「等等,表小姐也吐了,麻煩幫她診斷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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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拖着杜靈靈走上前來。
杜靈靈想反抗,奈何手勁沒春桃大。
身爲醫者,老大夫即便不滿,還是給杜靈靈把了脈。
衆人看好戲的目光落在杜靈靈身上,紛紛猜測着,這位表小姐是不是也喫壞了肚子。
老大夫放開杜靈靈的手,笑了:「恭喜,這位小姐的是喜脈啊,已經有一個月的身孕了。」
喜脈兩個字鎮的衆人都張大了嘴巴,如果記得不錯的話,杜靈靈還未婚配,是怎麼懷上孩子的呢。
張遠不滿地瞪杜靈靈,似乎是責怪她擅作主張。
依着他們之前的計劃,張遠是打算除掉我後,再讓杜靈靈懷孕的,這樣他的名聲就一點都不會受損了。
但他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從我進門的那刻起,杜靈靈就換掉了避子湯,再加上我故意到她面前炫耀張遠對我的寵愛,她自然等不及了。
張遠黑臉就是一瞬間,很快他就想通了,畢竟是跟自己最愛之人的孩子,來都來了,只能儘快將人娶回去了。
見張遠的神色稍緩,杜靈靈才梨花帶雨地跟衆人解釋。
「大家不要怪我表哥,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是杜靈靈仗着有錢拆散了我們這對有情人。
「她不但逼着表哥喝下絕嗣藥,更不允許他納妾,所以我們纔會情難自禁做了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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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既然張秀才都喝絕嗣藥不能生了,你這孩子是怎麼懷上的?」
在春桃的授意下,當即有人提出疑問ẗùⁿ。
杜靈靈只想着用孩子上位取代我,根本沒考慮這麼多。
現在被人問起,她只能將求救的目光看向張遠。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張遠只能硬着頭皮先保下有孕的杜靈靈,以後再想辦法解決我。
「大家不要胡亂猜了,杜靈靈肚子裏的孩子就是我的。」
我不可置信地搖頭:「不,我不相信,相公,你明明喝了絕嗣藥的啊。難不成是那藥沒用,你現在還是能生的。」
「太好了,大夫,麻煩你給我相公看看。」
得知張遠還能生,我破涕爲笑,忙求老大夫替他診治。
衆人跟着起鬨:「張秀才,爲了男人的尊嚴,你就讓大夫給看看吧。」
張遠矜貴地點頭:「那就瞧瞧吧。」
老大夫抬手把上張遠的脈搏,他這次把的時間有些長,表情也很凝重。
張遠心裏不禁起疑,按理說他在鍾琪身上足夠努力,如果他的種子沒問題的話,早該開花結果了纔對。
不對,靈靈都懷孕了,鍾琪懷不上,只能說明是她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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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張遠胡思亂想之際,老大夫惋惜地搖了搖頭。
「張秀才,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不如考慮過繼一個到自己名下吧。」
「不可能,我的身體沒問題,我在新婚夜喝的不是絕嗣藥而是大補藥。杜靈靈懷了我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真的不能生這件事讓張遠徹底破防,他急於證明自己行,連真相都不打自招了。
我的眼淚流得更兇了:「相公,你騙得我好慘啊,原來自始至終,你都在算計我。
「不過我愛你,即便你這樣對我,我也願意原諒你,你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而已,只要你以後能好好跟我過日子就行。」
衆人都被我的善良大度感動,對張遠和杜靈靈也就更唾棄了。
張遠無法承受衆人看他的目光,他拉住每一個人解釋:「杜靈靈肚子裏有我的孩子,所以我是能生的。」
被他拉住的人憐憫地看着他的頭頂:「張秀才,杜靈靈肚子裏的孩子,應該不是你的,你還是好好查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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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人說出來,其他人也沒那麼多顧忌了。
「張秀才,你這表妹都能沒名沒分地跟着你,難保不會跟其他人啊。」
「是啊,這種放蕩的女人,就該浸豬籠。」
杜靈靈驚惶失措地躲到張遠身後,怯怯地拉他袖子:「表哥,你不要聽他們胡說,我只有你一個男人,從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這麼多人都說自己不行,張遠已經沒那麼自信了,他憤怒地掐上杜靈靈的脖子。
「賤人,說實話,你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杜靈靈忍着窒息的痛苦,依然嘴硬:「表哥,是你的。」
看着杜靈靈眼中的堅定,張遠又有些動搖了,但我怎麼會讓杜靈靈得逞呢。
在我的眼神暗示下,家裏的馬伕站了出來。
「張秀才,對不起,杜小姐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她說要找我借種,我開始是不同意的,可她給我下了藥,最後就糊里糊塗成了事。」
「胡說八道,我纔不會委身你一個下賤的馬伕。」
「杜小姐,我就怕你不承認,特意留了這個當證據。」
馬伕從懷裏掏出了一塊紅色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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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馬伕手裏那個繡着鴛鴦戲水的大紅色肚兜,張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甩開杜靈靈,拳腳就朝着她身上招呼。
「賤人,騷貨,我那麼愛你,爲你謀劃了那麼多,你竟耐不住寂寞找其他男人,我讓你浪,我今天非打死你。」
衆人忙上前拉開張遠:「張秀才,殺人可是犯法的,再說杜小姐既不是你的妻,又不是你的妾,她跟了別人也無可厚非啊。」
「對啊,她是做得不道德,但不犯法啊。」
婆婆終於反應過來,她死死拉住張遠的手,讓他別衝動。
「遠兒啊,即便你不能生了,但你還能當大官啊,別爲了一個小騷貨斷送了自己的前途。」
「娘,我就是不甘心,杜靈靈怎麼敢背叛我的。」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杜靈靈,她知道自己跟張遠沒可能了,索性也不裝柔弱了。
她不屑地看着張遠:「虛僞的男人,你口口聲聲說是爲了我謀劃,實際上是你看不起鍾琪商賈之女的身份,又惦記她的嫁妝,纔會想出喫假絕嗣藥的主意。
「哈哈哈,可惜蒼天有眼,讓你假戲真做,真的不能生了。我會找別人借種,還不是因爲你不行。
「既然已經撕破臉了,我就實話實說吧,張遠,你那裏真小,真不像個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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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張遠氣急攻心,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死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天已經黑了。
房間裏沒有掌燈,我支着頭守在他牀頭。
也許是長時間沒有喝水的緣故,張遠的聲音有些沙啞:「娘子,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見他醒了,我對他露出一抹笑,抬手摸了摸他的頭。
「乖,我們以後將日子過好,讓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徹底閉嘴。明年就要鄉試了,相公該是好好溫書了。」
我爹當時選擇張遠當女婿,不光是他嘴好會說,更是看重了他的學識文采,就像婆婆說的那樣,他以後是要當官的。
重生回來,我對他的報復可不僅限於讓他做個假男人,還要靠他跨越階層。
張遠徹底被我感動,抓着我的手鄭重保證:「娘子,你放心,我一定頭懸梁錐刺股,明年一定金榜題名。」
「相公真厲害,那就由我每日監督你吧。」
自從婆婆的生辰宴後,兩人學乖了不少。
張遠被我監督着,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一個月下來,整個人都瘦脫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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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心疼地拉着張遠的手:「遠兒,上進是好,但也不用這麼拼吧。」
「娘,我能受得ṱųₜ住,我必須闖出個名堂給所有人看看,即便不能生又如何,聖上面前最得寵的太監也不能生,但誰敢對他不敬,我要爬上高位,讓所有人都仰視我。」
婆婆欣慰地直點頭:「遠兒,娘相信你一定能行,不過有件事也得提上日程了。如果你以後真當了大官,可不能沒人繼承你的家業啊。
「娘這裏有個不錯的人選,等過幾天帶來,你見見,就將他過繼到你名下如何?」
張遠還是有些無法接受自己不能生的事實,可由他娘提出來,他又不能發脾氣,只得應承着。
「娘覺得好就行。
「等等,不知娘找的是誰家的孩子?」
一大家子都喫我的喝我的,我有絕對的話語權。
婆婆不滿我什麼都不管,卻也知道現在不能得罪我。
她不情不願地說:「是我弟弟家的小兒子,今年八歲,長得機靈可愛,以後定也是當官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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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屈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精緻的柳葉眉皺了皺:「不行,太大的孩子養不熟。」
婆婆見我反對,立馬急了:「那可是我的親侄子,身上流着我的血,怎麼會不熟,遠兒,你不要聽這個女人的,聽孃的指定沒錯。」
在我跟婆婆之間,張遠自然更信任婆婆。
在他開口之前,我決定給他致命一擊。
「相公,當初假絕嗣騙我嫁妝的主意,就是你娘跟杜靈靈想出來的吧。你就沒想過,假的絕嗣藥爲什麼變成了真的?」
「爲什麼?」張遠急了, 他最在意的就是這個, 明明王嬤嬤是他孃的人,怎麼會弄錯藥材。
「因爲娘一直在爲她弟弟謀劃, 她故意讓你失去生子的能力, 纔有機會扶持她弟弟的孩子上位啊。」
我的解釋讓張遠如遭雷劈, 他傷心憤怒地指着婆婆:「娘,我知道你一直對舅舅和小姨家很好,卻不知道你幫他們至此,竟連親生兒子都可以犧牲。
「先是讓我不能生,再讓杜靈靈背叛打擊我, 最後將舅舅的孩子扶持上位, 你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啊。」
「不, 遠兒, 不是這樣的。」
看着婆婆百口莫辯的樣子,心裏真是說不出的暢快, 前世我也是這麼冤屈無助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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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遠徹底跟婆婆決裂, 從此不再去看她一眼。
婆婆傷心欲絕,半個月後, 屍體在蓮花池裏被人發現。
有人說她是失足掉進去的, 也有人說她是生無可戀跳湖自殺的。
張遠自動選擇了第二種說法,這樣一來,他還能安慰自己, 他娘是愛他的。
轉眼到了張遠上京趕考的日子, 我將家裏安排好,親自陪着他上京。
風吹起馬車上的簾子, 露出街頭的一角,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 正被饅頭鋪的老闆追着打。
我認出了那個女人是誰, 正是跟馬伕離開的杜靈靈。
前世她參與了整個計劃,最終害我慘死,我沒再對她報復, 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就讓她這樣發爛發臭下去吧。
京城繁華迷人眼, 張遠覺得自己又行了,他想跟其他考生一樣逛青樓喝花酒, 被我一頓皮鞭打老實了。
在我不遺餘力地督促下,張遠不負衆望地中了舉人。
在日復一日的勤學苦讀和大補藥的作用下,張遠的身子已經垮了。
他沒法繼續參加科舉, 只能當一個七品縣令,雖然不高,我也知足了。
張遠任職的第一年, 我將一個孤兒過繼到了他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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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職的第三年,河壩決堤,我勸張遠要以民爲天,凡事衝在最前面。
最後, 大片良田保住了,張遠卻永遠留在了河底。
在外人看來,我哭得肝腸寸斷,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 前世的仇終於報完了。
張遠用他的死,給我跟兒子鋪就了一條康莊大道。
相信踩着他的屍骨,我跟兒子會走得更高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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