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老闆出差,隨手拿了根雪糕。
店員說:「160 元。」
我靠,這雪糕竟然想暗殺我。
嚇得我連忙將手機收了回來。
我一本正經的看着店員,「你們家能不能學習一下哈根達斯,單獨供起來,而不是躲在冰櫃裏暗殺我。」
我邊說就要準備放回去,「不好意思,不用了。」
忽然,老闆從外面走了進來,遞過來一盒斷子絕孫用品。
老闆不是單身嗎?
也有那方面的需求?
在我震驚之餘,老闆已經發話了,「一起付。」
-1-
店員瞄了我眼,似懂非懂,「好的。」
「支付寶到賬 229 元。」小賣鋪的收銀提醒。
我無奈的笑笑,揮了揮我手裏的雪糕,「這根雪糕要 160 元的,我本來打算退了的……」
說話的聲音越發的小了,生怕老闆一生氣,給我丟在這馬路邊了。
誰知道你突然出現。
老闆面色鐵青,拿起那盒斷子絕孫用品,「一盒口香糖收我 69?」
店員示意老闆看清楚,「不好意思先生,這是生活用品。」
店員用以職業假笑,盯着我。
彷彿在嘲笑我,就是那個花了 160 元就買了個根雪糕的大冤種。
我沒敢看老闆,有些心虛,這還是我人生第一根那麼貴的雪糕。
店員面帶職業微笑,看了眼斷子絕孫用品,「需要退嗎?」
老闆搖頭,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咬牙道:「不退,我用得上。」
我捂着嘴,別過臉,強忍着不讓自己笑出聲。
作爲下屬的我,能不知道他用不用得上?
沒一會兒,我頓覺頭頂一雙眼睛盯的我的臉,火辣辣的,燒得慌。
大哥……哦不,老闆,你別看着我說啊。
我忙解釋:「我跟我老闆出來出差。」
店員職業微笑,一副「我懂的」模樣。
算了,我真的懶得解釋。
老闆先一步出了小賣鋪,我看了看手裏的 160 元的雪糕,心情格外愉悅。
我默默唸叨着,不要心疼錢。
是老闆大發善心請客。
豈料,我剛上車,老闆就說:「錢轉我微信。」
我敢怒不敢言,「好的。」
給老闆發完錢的我,默默拍了張雪糕的照片,發了朋友圈,安慰自己道,【喫吧,160 元的雪糕對身體好。】
隨後,我看了眼老闆,嘴欠的問了句,「老闆,您什麼時候需要用上斷子絕孫用品呢?」
話音剛落,其實我是想說生活用品的。
前面的司機,憋笑得渾身都在發抖。
而一旁的老闆,臉比包青天還黑。
我內心 os:明天人事辦離職了嗚嗚嗚。
老闆咬牙切齒道,「怎麼想請我喫 160 元的雪糕?」
我心疼地看了眼,聊天記錄上已顯示轉賬 160 元的記錄。
痛……真是太痛了。
老闆坐在後座淡漠道,「去姜顏家。」
什麼?
是沒聽清楚吧?
不是,爲什麼要去我家?
我坐在副駕駛上,不敢吭聲。
老闆司瑾銘不急不躁的說了句,戳破我內心的想法,「家訪。」
我:「我都上班了不需要家訪吧?」
司瑾銘似乎也看起來不大開心。
他抬頭對上了我的眼睛,「是你媽,要家訪我。」
好吧,心疼我老闆一秒鐘。
他還要送我回去家訪。
莫名的羞愧感襲來……
-2-
我跟司瑾銘出差一週。
嚴重懷疑,我媽是想我,想得魔怔纔敢差使我老闆。
老闆也是心善,居然答應我媽了。
我有些憋屈,不想上班了還要被家訪,「老闆,要不然我自個上去吧?」
司瑾銘接到電話,有重要的會議。
他思考了片刻後,決定改日再來。
見他離開,我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我爸媽已經在家裏準備好了,接到司瑾銘的來電時,臉上明顯的不悅。
但也妥協了,畢竟人家大老闆忙。
我沒心思,聽我媽唸叨我老闆,轉身進了浴室。
我洗了個澡出來,看我媽臉色十分的嚴肅看着我。
「160 的雪糕,哪裏看起來有營養了?」
得,要不是我媽提起,我都忘記這茬了。
我扶額,誰讓司瑾銘給我付了啊!
一提起來,我就想哭。
我小心翼翼的挽着我媽,試探性的問,「親愛的媽媽,不如我先離職一段時間,我去賣雪糕。」
現在正值夏季,溫度又高的很,我心裏盤算着,去賣雪糕,除去成本,要是天天能賣出去兩支 160 的雪糕,那不比上班輕鬆?
我媽當場否決我的想法。
「你還是老老實實的上班吧,人家司瑾銘對你不好?」
下次要家訪,我可不敢造謠他,「他對我好啊,可好了,走到哪裏都帶上我。」
除了開房,上廁所?
我將抱枕放在大腿上,「但是,你是不知道這雪糕簡直了,搞的我很想去開家雪糕店。」
這時,在廚房忙活的老爸,端出了一盤西瓜出來,遞給了我,「就你這三分鐘熱度,還去賣雪糕,指不定幹到兩天就不幹了。」
我爸一語道破。
我是口嗨的王者,行動派的渣渣。
「司瑾銘那孩子,也就比你大幾個月的吧?」我媽隨口問了句。
我挑眉,上下打量了我媽一眼,「咋,那麼關心人家?」
「他好像比我大兩歲來着。」
我想了下,貌似是這樣。
見我媽沒接話,我剛準備回房間,葛優躺來着。
就接到司瑾銘的電話,讓我給他送房卡。
我纔想起來,房卡在我手裏,「現在都 18:30 了,你能不能來我家樓下取。」
司瑾銘皺眉,聲音低沉,「姜顏,我不舒服。」
「你喝酒了?」我怔了下。
許是因爲沒力氣了,他沒有接話,但電話那頭並沒有掛斷。
算了,我就是那個冤種……
我提着公文包又出去了,搪塞了句,「媽,我出去一趟,我老闆貌似不行了。」
我爸媽聽後,特別的詫異。
兩人相視一眼,我媽開口,「怎麼就那麼突然?」
我來到曼麗酒店的時候,司瑾銘就靠在一樓大廳的沙發上小憩。
我算是活久見了,司瑾銘是真的摳門至極,都那麼難受了,也不知道重新開個房?
酒店裏的服務員,有的面面相覷的,將目光放在司瑾銘是身上,卻不敢靠近他。
這人還真是招蜂引蝶的。
司瑾銘臉上泛紅,我猜應該只是喝了一點點。
很少有人知道,堂堂總裁司瑾銘居然是個對酒精過敏的帥哥。
許是,今晚遇上避不可免的酒。
我上前拉了一下司瑾銘,「老闆,你可以起來嗎?」
嘩的一聲,斷子絕孫用品掉了……
路過的工作人員,眼神直勾勾地看了過去,又往我和司瑾銘看了看。
我想解釋,不是我跟司瑾銘用啊!
我不配啊!
真的是丟人。
我不顧不得形象的將人,連拖帶拽地帶回房間。
得,又是無償照顧老闆的一天。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不免 emo 了起來。
繼續發了個朋友圈,【無償加班,得虧我是個好人。】
冤種閨蜜陳西梨給我打了電話過來,「姜顏,你可以啊,上午喫了個 160 的營養雪糕,晚上這還當起老好人無償加班啊?」
我躡手躡腳的關了門,「你可拉倒吧,要不然你給我發 160 請我喫?」
一提起這個錢,我就心痛,
我又開始幻想雪糕店的事情了。
陳西梨表示,「我喫的起 160 的雪糕,但是我覺得沒必要。」
我嘟囔着,也覺得沒必要。
隨後把自己的心裏想法告訴了她,「你有沒有覺得我是個天賦型的老闆?」
陳西梨咦了一下,「你別告訴我,你想去當雪糕店的老闆啊?」
我點頭,「那是,我都想好了,明兒就跟司瑾銘提交離職,這打工人的日子,不幹也罷。」
隔天,我還真就打算跟司瑾銘提出離職。
還有家訪什麼的就免了,看似家訪其實就是我媽讓司瑾銘過去,看看老闆的人品,如果老闆人品好的話,那我爸媽就會拼命撮合。
讓我好當老闆娘。
誰不想當個老闆娘呢?
先不說人家能不能看上我,眼下我滿腦子都是 160 的雪糕。
靠自己,過上無憂的生活,纔是我想要的。
我剛開口,「老闆,我想跟你說件事。」
忽然,手機提示,「支付寶到賬兩萬元。」
兩萬塊!!!
我平時的工資都只有 8 千。
這次居然有兩萬?
我查了一下賬單,居然是老闆司瑾銘發給我的。
我不明所以,眨了眨長睫,「老闆,你這是什麼意思?」
司瑾銘活動了一下脖子,「工資加你的辛苦費。」
「老闆,我愛你。」我樂呵呵的捧着手機,心思全在那數字上。
司瑾銘臉上沒有表情,「出去,我要洗澡了。」
我點點頭,「好嘞。」
我提着包,就要離開。
身後司瑾銘發話,「去樓下早餐店等我。」
看在兩萬塊錢的份上,「好的。」
看來是我太癡心妄想了,我還尋思着可以回家。
剛一出房間門,手裏就收到了微信退賬的信息。
得,白嫖一支 160 的雪糕。
-3-
樓下,我瞥到不遠處放置在店門口的冰箱。
忍不住地嚥了咽口水,嘴巴癢癢的。
我看了看冰箱,明碼標價的雪糕,心裏頓時有了絲絲慰藉。
看來這次,我終於不用雪糕刺客了。
我拿了根 2 塊錢的玉米棒,付完賬,大快朵頤起來 。
喫的比我昨兒 160 的雪糕,可香多了。
司瑾銘也換了身衣服,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挑眉的看着我,「大早上喫冰棍,不怕鬧肚子?」
我悶聲,嗦完最後一口,「老闆,你能不能說點我愛聽的?」
酒店的服務員,目光齊齊落在我們兩個人的身上。
死去的記憶,砰的一下,開始攻擊我了。
我大喊,「老闆。」
司瑾銘明顯被我一驚一乍嚇了一跳,「哭喪?」
我癟嘴,「你有沒有發現,今天她們看你不一樣?」
司瑾銘冷冷的吐出字,「不感興趣。」
我試圖辯解,「老闆,我跟你說個事情怎麼樣?」
「但是前提你不要生氣好吧?」
「我發誓且保證,我絕對不是故意的。」
我噼裏啪啦的先是給司瑾銘打預防針。
司瑾țú₋銘皺眉 ,「說,囉哩吧嗦扣工資。」
我急忙攔住,「別啊,我錯了。」
我湊近司瑾銘,俯身在他的耳畔快速的說了句,「老闆,你昨天的斷子絕孫用品掉在大堂了,很多人都看到了。」
說完,我也顧不得喫飯,撒腿就跑。
根據,我對司瑾銘的瞭解,他肯定不會那麼輕而易舉的放過我的。
事實證明,司瑾銘是一位非常厲害的老闆。
壓榨我的能力,越發的厲害。
我幽怨地看着面前都快比我人高的資料,欲哭無淚。
司瑾銘板着臉,說:「下班前,放我辦公室裏。」
我癱在椅子上,心如死灰道:「老闆,我要辭職。」
司瑾銘離開的腳步,頓住。
眼底溢出詫異,「你就爲了這點小事,跟我提離職?」
我沉默了一會兒,端正自己的姿態。
細想了一下,我跟着司瑾銘也快有三個月了。
其實司瑾銘對我也還挺好的。
只不過,我已經萌生了想開雪糕店的想法。
甚至有點衝動!
司瑾銘問我:「你覺得我給你開的工資少了?」
我搖了搖頭,「不少。」
八千還有五險一金,偶爾加班。
畢竟當牛馬,在哪裏當不是當?
而且這份工作,據說是我爸花了不少「心思」搞到手的。
說的委婉花心思,說的通俗易懂點就是,走後門。
不過我也一直沒有時間問我爸,他這是走了哪門子的後門,才能讓我坐上這個位置。
司瑾銘直接拒絕,「你不能離職。」
「爲什麼?」
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難不成還要強制我加班?
司瑾銘看了眼,我工作位上的小羊日曆,沉聲說:「如果你工作膩了,我可以給你批幾天年假,但是辭職的事情免談。」
他說着,打開手機,給給我轉了十萬塊,「無償贈予,讓你去玩,散散心。」
司瑾銘神情嚴肅地說:「不夠可以找我預支。」
他邁腿就要離開。
我盯着他的背影,好半晌。
不是?
這對嗎?
我爸是給我找的正經工作嗎?
我把錢轉了回去,追上司瑾銘,「老闆,雖然我缺錢,但
還是放不下開雪糕店。
「你考慮一下。」司瑾銘正色道,抬手看了眼他那價值五十萬的手錶,「午餐時間到了。」
離職的事情不了了之,十萬塊錢也飛走了。
我氣餒地走進電梯,按了一樓。
沒胃口去公司的食堂喫飯,打算去路邊老奶奶的攤子上,喫個煎餅果子。
剛到一樓,ẗū³就看到我爸媽一襲黑色的正裝,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心中冒出疑惑,他們穿得那麼正式,這是要去哪裏?
「爸媽,你們這是要去哪裏啊?」
該不會是,去旅遊吧?
我媽拉着我往外走,「你這孩子,我跟你爸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怎麼沒接?」
她的聲音帶着稍許哽咽。
「我手機調靜音了。」我回答。
昨晚,我在司瑾銘酒店的沙發上,湊合了一晚上。
怕吵醒司瑾銘,貼心地把自己的手機調成了靜音。
瞧着我媽火急火燎地把我推進車裏,我爸充當司機。
「不是,爸媽,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我不就是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怎麼搞得好像,我犯了什麼滔天罪孽似的?
「你跟我們去趟司家。」我媽報了個地址。
司家?
能稱得上司家的,在 J 市,不就只有司瑾銘的家嗎?
我忙不迭,攔住我爸,「等一下,你們幹什麼去司家啊?」
那可是我老闆住的地方,況且還有他們家的人。
我就一個普通的下屬,這又不沾親帶故的,去幹什麼?
難不成去當傭人啊?
人家也不一定收我們啊!
「爸媽,你們先冷靜一下,咱有什麼話好好說行嗎?」我攔着他們,「我這還要上班呢。」
我媽紅着眼眶,「姜顏,好歹你跟瑾銘那孩子相處了也快四個月,你怎麼能一點都不關心一下人家?」
「我怎麼就不關心他了?」我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腰。
要是我不關心司瑾銘,我就不會怕他晚上不舒服,在那不舒服的沙發上,將就一晚上了。
我爸似乎察覺異樣,熄了火,「顏顏,你不是說司瑾銘快不行了嗎?」
我細細回想了一下,當時事發緊急,好像有那麼一回事。
倏然,我爸的副駕駛的車窗門,被人敲響。
車窗徐徐降下,一道熟悉的聲音,響徹整個車內。
「姜叔叔,徐阿姨,好久不見。」
這一套熟稔的打招呼方式,像極了舊友重逢。
隨之而來的就是,我媽抱着我的奮力狂叫,嘶吼:「啊啊啊啊,老薑,撒……快撒糯米,詐……詐屍了țű̂₁。」
我媽說着,使勁地把我往司瑾銘的那邊推,「你要帶走,就把我女兒帶走吧。」
「我跟他爸還想好好活着,想長命百歲,我們還沒有出國旅遊,我們不想那麼早就走啊。」
我:「……」
縱使在家待了二十多年的我,猝然也被嚇了一跳。
迎上司瑾銘疑惑的眼神,我只能露出一個尷尬,盡不可能失去禮貌的微笑,「那啥……老闆,這是我媽,這個是我爸。」
司瑾銘平靜地說:「我知道,剛剛叫過了。」
「你們倆,別這樣聊天,好瘮得慌。」我媽的聲音突兀道。
我爸解開 安全帶,擦了擦額頭的汗,「宵宵,你睜大眼睛看看,瑾銘這孩子是站在太陽底下。」
我媽定睛一看。
倏的一下,瞪大了眼睛,一手把我撇開,大聲道:「你沒死啊?」
我媽渾身一鬆,呼出一口氣,抬手摸了摸耳後的頭髮,「活着就好。」
我爸透過後視鏡,跟我對視了眼。
隨即,躲避我的目光。
呦呵,還真有事瞞着我啊?
「那什麼,既然瑾銘沒事的話,那你就給我下去,給我好好上班。」
說着,我媽就直接把我從車上推了下來。
我爸隨意找了個話題,「都是誤會,對了,瑾銘你怎麼會在這裏?」
司瑾銘:「我以爲顏顏不想幹了。」
我爸媽不在意的哦了聲。
「就衝她那做事三分鐘熱度的性子,什麼也不想,就只想着宅家當鹹魚。」
確認過眼神,是親媽。
我癟嘴,瞪了瞪我媽。
哪有這樣的媽媽,當着外人的面,去揭自己女兒的短?
我媽戳破我的心思,「瑾銘,又不是外人,他比我們還要了解你,說說怎麼了?」
我愣住,不明所以。
怎麼聽着我媽的意思,我跟司瑾銘應該認識很久了?
「行了行了,晚上來家裏喫飯。」我媽的話,把我拉回現實。
車子漸行漸遠,留下我和司瑾銘面面相覷。
我撓了撓頭,傻登登地笑了笑,「那個我們以前見過嗎?」
還是認識?
司瑾銘垂下長睫,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姜顏,你不能離職。」
「你答應過我的。」
他很少在人面前流露出,除了嚴肅以外的情緒。
就連笑也很少。
這樣語氣帶着哀求的他,又帶着委屈,我還是第一次見。
一時間,不由想到幾個月前,我初見司瑾銘的時候。
他鼻樑上那顆恰到好處的痣,落在他的臉上,總透着股禁慾的氣息。
司瑾銘說的話,莫名其妙的。
我有些聽不懂,「你能不能,說得再具體一點?」
我答應別人的事情多了去了。
怎麼可能全部記住?
司瑾銘拋下句:「自己想。」
然後就離開了。
-4-
我爸是高中老師。
初中的時候,我爸的學生,知道我是他的女兒後。
就有不少我爸的學生找我說話。
有的人喜歡跟我玩,有的人又喜歡打趣,捉弄我。
不過一些玩笑話什麼的,我爸從來不介意。
於是,就造就了有一段時間的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有段時間,還會領着我爸的學生回家喫飯。
一開始,我媽不在意,領回家的次數多了,我媽就開始說我了。
「姜顏,你當我們家是收容所是吧?」
這也不怪我媽。
畢竟我有次領回家的男生,渾身都髒兮兮的,就只有那雙眼睛特別的澄明。
跟司瑾銘的眼睛有點相似。
後來怕我媽生氣,還特意把人藏在我爸的書房,秉承着給我爸一個驚喜。
等我放學回家後,我就捱揍了。
那個我爸的學生,也不了了之。
只能說,那時候的我,泥普薩過河自身難保。
不過。
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再也不敢領人回家。
從那個時候,我爸戒了煙,開始用自己的私房錢,揹着我媽偷摸資助了好幾個學生上學。
我坐在工位上,拿着筆,胡亂地在草稿紙上畫來畫去。
驀然想到,司瑾銘該不會是我爸曾經資助過的學生吧?
想到這裏,我連整理資料的心思都沒了。
瞄了眼時間,距離下班還有三個小時,索性關了電腦。
穿上外套,挎上包,打了下班卡。
坐上出租車,我報了個地址,才緩緩從包包裏掏出手機,給司瑾銘發去消息。
【謝謝老闆的批假。】
我想好了,白來的年假,不休白不休。
正好趁着休假的工夫,可以好好看看鋪面,爲我將來開雪糕店做打算。
X 緣花店內。
我幫着陳西梨撿花,她直接掠過我開花店的事,「你是說,你的老闆喊你顏顏?」
額……這好像不是重點?
「姜顏。」陳西梨忽然認真地喊我的名字。
我:「啊?」
陳西梨放下手裏的白玫瑰,一臉壞笑地看着我,「我知道你爸找誰的後門了。」
「誰啊?」
「當然是他女婿。」陳西梨繼續調侃,「未來的。」
我爸就只有我一個女兒,哪裏來……
聽到陳西梨後面的話,「蹭」的一下,我的臉爆紅,小怒地哼了聲,「陳西梨,你現在變得越來越壞了。」
陳西梨拾起放在一邊的白玫瑰,繼續修剪,「顏Ṭůₒ顏,難道你沒有覺得,你口中的老闆看起來對你好像有點意思。」
我:「沒有壓榨我就不錯了。」
哪裏還有意思?
「顏顏,開雪糕店的事情,我是不贊同。」
「就像你說的一個人 160,拋去成本,哪怕你能賺 150,十個人就能賺一千多。」
「可你想過沒有,誰會願意去爲 160 買單?」
雖然陳西梨說的對,但心裏多少還是有點失落。
就在這時,門口的風鈴聲響起,機械的一句:「歡迎光臨」。
致使我和陳西梨紛紛朝着聲音來源處望去。
司瑾銘站在陰影處,聲音堅韌有力,「我願意。」
我和陳西梨異口同聲道:「什麼?」
司瑾銘換了身休閒的穿搭,渾身充斥着少年的氣息,「我說,我願意爲姜顏買單。」
「老闆,你這該不會是連我休假也不肯放過吧?」我的第一反應就是癟嘴不悅。
一見到司瑾銘,我就想到了自己的牛馬生活。
噗嗤一聲,陳西梨的笑聲,震耳欲聾。
我不悅地瞪了瞪陳西梨,她連忙捂嘴,悶聲道:「我不笑,我不笑。」
「你怎麼找到這裏來了,難道你不知道顏顏一看到你,滿腦子都是上班嗎?」
司瑾銘有些茫然地看向我。
我也有懵地看着陳西梨。
如果說,中午的時候,看到司瑾銘跟我爸媽打招呼太過於舊友重逢。
那麼現在看到陳西梨,允許司瑾銘靠近她的安全距離,我傻眼了。
陳西梨咳嗽了下,眉眼彎了彎,「介紹一下,這是我的表弟司瑾銘,就是你那個一年前失約的相親對象。」
怎麼感覺,司瑾銘有很多鮮爲人知的身份?
陳西梨攬着我的肩膀,悻悻道:「哎呀,你也沒問過我這個問題呀。」
「下次請你喫全魚宴。」
沒辦法,我就是那麼好哄。
我抿了抿脣,點頭。
望向司瑾銘的眼神,帶着些許怨氣,「你該不會是要把我帶回去加班吧?」
我鼓着臉,「我跟你說,我現在一點也不想加班,你說好了,讓我休假。」
就連我自己也沒有察覺,跟司瑾銘說話的語氣,帶着絲絲撒嬌的意味。
陳西梨在一旁喫瓜,嘴角都快要咧到後腦勺了,脫口而出道:「你們的紅線肯定是水泥的,特牢固。」
我:「……」
司瑾銘:「我來接顏顏回家喫飯。」
陳西梨錯愕地看向我,「這都領回家了?」
「我還想撮合一下你們來着。」
忽然,有種全世界都想讓我們相愛的錯覺感。
陳西梨一眼能看穿我的心思,俯在我的耳邊說:「因爲我們的顏顏,適合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
我下意識地看向司瑾銘。
四目相對,我避開他熱烈的目光,「他跟我爸認識,就是順路。」
「對,順路!」
我語氣堅定地重新複述了一遍。
陳西梨也不拆穿,包了一束白百何花,遞給我,「這束花是送給阿姨的,替我向阿姨問好。」
她轉身,又拿了一束粉色的玫瑰送給我,「這是送給我們顏寶的。」
「你就別想了,替我好好照顧,我們顏寶。」陳西梨說這話時,臉上帶着喜色。
我羞憤地輕輕撞了她下,「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
陳西梨把我往門外推,「好了好了,你們趕緊走吧,我也準備下班。」
回去的路上,我總覺得陳西梨的反應,未免有些不尋常。
司瑾銘目視着前方,開口說:「你別擔心陳西梨,她沒事的。」
我:「……」
這人該不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吧?
我:「你怎麼知道?」
司瑾銘:「謝熵雋回來了。」
我的視線落在他俊冷的臉上,「你說的那個謝熵雋是我認識的那個謝熵雋嗎?」
司瑾銘點了點頭,回答:「是。」
謝熵雋是陳西梨的初戀,也是烙在她身上的一道陳年舊疤。
-5-
六年前。
二十歲的我,跟大學室友們,在酒吧門口見到了酩酊大醉的陳西梨。
凜冬的天氣裏,陳西梨好不狼狽。
室友們怕惹事,讓我別管。ṭū́ₖ
眼看着還有半個小時,就要到宿舍門禁時間。
室友們拉着我就要打車。
在即將開車的最後一秒,我衝司機大喊:「師傅,我下車。」
扭頭跟室友們說:「你們先回去,我今晚在外面睡覺。」
林鱘抓住我的手,「你不許去,萬一她是壞人怎麼辦。」
李奈也說:「顏顏,就是啊,她又不是阿貓阿狗,她可是個大活人。」
陳歲坐在副駕駛,也轉過身提醒,「顏顏,宿舍快要關門了。」
我跟她們再三保證,自己隨時給她們發位置。
她們三個人拗不過我,只好答應。
等我重新去找陳西梨時,正看到她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拽着。
我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直接給人撞了出去。
那個男人多半也喝了酒,被我直接撞進了散發着惡臭的垃圾桶裏。
陳西梨瞬間,酒醒了大半,我和她面面相覷。
「你是誰?」陳西梨問我,警惕的看了看從垃圾桶爬出來的男人,又看了看我。
晃晃悠悠地來到我的身邊,毫不客氣地將手搭在我的肩上,「小朋友,沒人告訴你,不能隨便撿人嗎?」
「你是不是跟那些臭男人一樣,想騙姐姐……嘔~」
那個男人走了過來,帶着濃郁的惡臭味,我拽着陳西梨撒丫子跑。
陳西梨說:「小朋友,你真有趣。」
我條件反射地回應:「小姐姐,你真漂亮。」
畢竟,我從小就聰慧。
我開了人生的第一次房,跟陳西梨。
抵達房間,她脫下外套,露出純白色的薄吊帶。
白熾燈下,我隱約看到她身上細數不盡的傷疤。
陳西梨察覺我的打量,又準備把外套套上。
我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我家裏有很好用的祛疤膏,你要不要試試?」
陳西梨的目光,像是在看稀罕的東西,愕然道:「你不害怕嗎?」
我:「怕啊,但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我想了下,拿出手機,跟她說:「我跟室友們,實時報備了行程。」
陳西梨把外套一甩,直接躺在牀上,盯着天花板說:「小朋友,以後不要隨便撿人了。」
「哦。」我敷衍的應道,看了眼點的醒酒湯也到了,打開門拿了外賣,「喝點醒酒湯,趕緊睡覺吧。」
陳西梨起身,半開着玩笑說:「我好像撿到了個寶貝。」
「我叫陳西梨,畢業於 J 大。」
「你是 J 大的學生?」
對於她的回答,我沒回應。
陳西梨也不生氣,喝了口醒酒湯,「你還真是有趣,撿我的膽子去哪裏了。」
要不是學校宿舍關門了,給你丟這裏,我就回宿舍睡覺。
我盯着她滿背的傷疤,暗自腹誹。
片刻。
我又有些心疼陳西梨起來,她一個女孩子,該是遭受了多少傷害,纔回落得滿身傷疤。
我並不喜歡揭人傷疤,所以沒有多問。
睡到凌晨五點半時,我從牀上小心翼翼地爬起。
瞥了眼正在睡着的陳西梨,輕手輕腳地出門。
匆忙趕到宿舍,從抽屜裏拿出還沒有拆開的藥膏,順帶在學校門口買了碗熱粥,順帶去了酒店。
我偷摸進入房間,牀上的人看起來沒有挪動過。
我躡手躡腳的把東西放在椅子上,並寫了留言:【記得喫早餐,好好愛自己,這是藥膏,不夠用的話可以在藥店購買這個牌子。】
我以爲我會和陳西梨的緣分就此斷掉。
一週後,我再次見到了陳西梨。
這次她捧着花,走向我,面帶笑容地問我,「請問你是姜顏嗎?」
「這是有人託我送給你的花,祝你生日快樂。」
沒有署名的花,我從來不收。
陳西梨是開花店的。
因爲學校時不時會有人給我送花,漸漸地開始熟絡起來。
成了至交好友。
第一次聽到謝熵雋的名字時,是在陳西梨的一次醉酒。
從陳西梨那,我瞭解到。
謝熵雋曾有過一任未婚妻,因爲陳西梨的母親,離世。
謝熵雋的接近,從來都是有目的的。
陳西梨明知道,卻也不可救藥的沉淪,愛上了謝熵雋。
陳家家大業大,那時的謝熵雋並不能一個人喫下,最後狼狽不堪,離場。
她親手解開,白色襯衫,露出陳舊的傷疤給我看,指着胸口的那道長疤,「顏寶,他有真的想過我死。」
我並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抱着她。
在她的耳邊說:「都過去了,已經好起來了。」
陳西梨忘不了謝熵雋,生活卻愈來愈好。
我想,這是個好兆頭。
-6-
「不行,我要回去找梨子。」
司瑾銘鎖了車門,「他們之間總要解決的。」
「你放心吧,陳西梨那邊,我讓人盯着了。」
司瑾銘變得有些話多,「顏顏,你好像沒什麼變化。」
陡然,我才意識到,他剛剛叫我什麼。
「你別那麼叫我!」我糾正道:「雖然你是我爸的學生,但你這樣叫我,我有點不習慣。」
司瑾銘是我的老闆,是那個禁錮我命運喉嚨的男人。
他叫得我想回去工作。
司瑾銘突然升起惡趣味,「那我跟陳西梨一樣叫你顏寶?」
我沉默了。
在心裏安慰着自己,一個稱呼而已,沒事的沒事的。
十分鐘過去了,安慰的話一點兒也沒有讓我的身心放鬆,反而板着一張臉說:「老闆,你能不能少跟我開點玩笑?」
我好怕,明兒財務室通知我,上個月的工資爲一元錢。
司瑾銘把車熟練地停在我家的專屬車位上。
「你以前經常來?」我回過神問。
司瑾銘也沒遮掩,解開安全帶,下車先我一步打開副駕駛的門,「嗯,不過你好像經常不在家,時不時的就去撿點什麼。」
我喜歡撿點什麼回家,好像周圍的人都知道。
其實,我一開始並不是這樣,反倒是特別內向,跟誰也玩不起來。
於是,我媽跟我爸一合計,就託他的學生們,有事沒事跟我搭搭話什麼的。
誰曾想,這一搭話,我膽子是大了不少,倒也是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我下了車,佯裝無意問道:「你真的那麼瞭解我啊?」
「老闆?」
司瑾銘關上車門,走到我的身邊,「私底下,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
他說到一半,聲音停頓了下。
我好奇地看了過去,只見他長睫輕眨了下,「或者你覺得更親暱的稱呼也行。」
我揚了揚嘴角,欣然答應,「好啊。」
司瑾銘倒是沒笑,反而有些詫異,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是我說的話。
「那我就叫你財神爺?」
這稱呼,好聽又貼切。
多叫幾聲,萬一司瑾銘想開了,還給我漲工資呢?
司瑾銘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來,眼神好似在質問我,你覺得合適嗎?
「真是邪了門了,地下停車場,哪裏來的財神爺啊?」
就在這時,我媽的聲音,從隔壁的車裏下來。
我爸附和着說:「往那一躺,有人過來,壓一下,錢不就來了。」
我媽:「那萬一壓過頭了,咋辦?」
我爸凝神,略帶嫌棄地看着她,「這還能咋辦,大辦特辦唄。」
「好,你個老薑,現在變壞了。」我媽蓄力往我爸小腿肚上來了一腳。
至於,我媽爲什麼不躲,那還不是因爲心疼我媽。
我以爲,我和司瑾銘一到家,就能喫上熱菜。
現實是,我爸媽剛從菜市場出來。
她見我和司瑾銘空手空腳的,興沖沖地從我爸手裏奪過買的菜,給我和司瑾銘一人一袋,「我手累,你們給我們提着。」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徐女士只要跟我爸在一起,從來就沒有提過東西。
哪怕我爸嘴裏叼着個袋子,我媽也只會在一旁說:「老薑,你真棒。」
給我爸哄得都快成胚胎了。
簡直沒眼看。
司瑾銘的臉上看不出情緒。
我解釋道:「你別介意,我爸媽一直都這樣。」
感情好到沒邊。
就連我的出生,也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意外。
得虧我媽心善,把我留下來了,不然我爸才不捨得我媽受那苦。
司瑾銘表示:「挺好的。」
想到他跟陳西梨有些沾親帶故。
某些時候,兩人的性格也有些相似。
也不是我非要詛咒人家的家庭,或許司瑾銘以前的生活環境,並不讓他幸福。
陳西梨很少願意來我家玩,她有時候,會開玩笑說:「看太多了,我會嫉妒你的顏寶。」
「不是所有人,都能擁有像你那麼好的家庭。」
後來,只有逢年過節,陳西梨才願意跟我回去一次。
我爸媽也很喜歡,陳西梨。
我們一家,順帶着司瑾銘一塊其樂融融地做了美美的一頓大餐。
喫過飯後,我和司瑾銘還被勒令到去廚房洗碗。
司瑾銘倒是沒讓我動。
我媽手裏嗑着瓜子,笑眯眯地看我說:「這哪有讓客人幹活的道理。」
那我也沒見你行動啊!
當然,我媽讓我洗碗也只是說說而已。
司瑾銘邊洗碗,邊說:「沒關係,這些活我能幹。」
忽然,我想到進入司瑾銘公司的事情。
湊到她耳邊,低聲問:「媽,我爸該不會真的是走了司瑾銘的後門,才讓我進入公司的吧?」
我媽嗑瓜子的手一頓,「你這是認出來了?」
我:「哈?」
彼時,我爸的聲音,從我們身後傳來,「你們這是站在廚房觀猴呢?」
「一個個杵在那邊,也不嫌累得慌?」
我爸手裏拿着遛狗時。
倏的一下,一隻高過膝蓋的阿拉斯加,躥到我的跟前,很狗腿地衝着我伸出舌頭哈哈哈。
「姜建國,來嘮嘮嗑啊。」我媽悠哉地低頭說了聲。
司瑾銘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就繼續忙着手裏的活。
姜建國是那年我媽痛打我之後,在路邊撿到的極品好狗。
非常有靈性,又聰明,警覺性也非常高。
除了我們家裏人以外,很少去黏其他人。
就連我二姑家的小兒子,惦記姜建國狗頭很久,都沒能讓他得逞。
然而,我看到姜建國就這麼水靈靈地跑到司瑾銘的身邊,轉圈圈。
全然一副,求摸摸的狗腿樣。
我有些不可置信,「爸,你該不會揹着我媽把姜建國賣了,換了條狗吧?」
這真的是原來的姜建國嗎?
沒等我吐槽,我爸就炸了,「姜顏,你怎麼說話呢?」
「我是那樣的人嗎?」
他越說越心虛。
心虛的原因很簡單,因爲我爸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甚至還攛掇我去偷狗。
還忽悠我說:「這肯定是別人丟了的小狗,這樣的品種,住進我們家,就簡直是落魄少爺啊!」
我爸:「顏顏乖,你幫爸爸把狗偷出去,回頭我給你買棒棒糖。」
我們的對話,全被不知道,站在什麼時候的我媽聽到了耳朵裏。
於是,我被罰抄三字經一百遍,一週不能看電視。
主謀稍微慘了一丟丟,一個月沒進臥室,都只能躺在沙發上。
那段時間,我爸比姜建國還能嚎,「老婆,我錯了。」
我爸:「沒天理啊,老婆,你偏心一隻狗。」
主臥裏傳來狗叫聲,卻沒有我媽的聲音,我爸貼着門,聽到我媽哄狗,「乖啊,建國,咱們不聽昂,趕明兒讓你姐姐帶你去買大雞腿喫。」
我端着水,剛準備回臥室,只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我假裝無事發生,快步鑽進自己的臥室。
「媽,你別跟我打啞謎了,到底怎麼回事啊?」我好奇道。
還有姜建國對司瑾銘,比對我爸還要熱情,搞得好像司瑾銘是它親爹似的。
「司瑾銘,真的是我爸的學生?」我問。
還是說,是我爸資助過的學生?
司瑾銘把碗洗乾淨,放進櫥櫃,走了出來,「我是姜叔叔資助過的學生,不過我並不是因爲沒錢讀書輟學,是我自己不想讀書。」
「家裏出了點狀況,後來我就去國外讀書了。」
我恍然,又有些不解,就那麼簡單?
我怎麼感覺,有點不相信呢?
還有姜建國……
「行了,能不能坐下來說。」我媽嗑完瓜子,嫌手髒,往我爸身上擦了擦。
落了座,姜建國自覺地蹲到司瑾銘的腳邊。
就好像,那個位置本就該屬於它一樣。
「姜建國原來的主人是你?」我脫口而出自己的疑惑。
司瑾銘沒有意外,嘴角微微上揚,「是。」
我媽大發善心介紹,「你還記不記得,你之前往家裏帶過人?」
我:「記得啊,我帶過很多爸爸的學生來過家裏,你指的是哪個?」
司瑾銘面無表情地盯着我,「很多嗎?」
「反正十個手指頭數不過來。」我爸擱那一本正經地說。
司瑾銘主動說:「我是你曾經撿回家,放在你家書房裏的那個男生。」
轟隆一下,我的腦子裏,浮現出那雙澄明的雙眸。
恍然驚呼,「原來是你啊,髒髒包哥哥。」
司瑾銘是我帶回家最髒的一個人。
髒的程度,不亞於從垃圾堆裏爬出來的一樣。
司瑾銘單手握拳,放在自己的嘴巴上,咳嗽了聲,「其實我並不是姜叔叔的學生。」
難怪司瑾銘,見到我爸的時候,沒有叫老師,而是叫叔叔。
我:「那後來呢?」
我爸說:「țù₈你給我的驚喜太大了,以至於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在我的書房倒了糞水,沒料到居然是個活人。」
我爸:「爲了感謝你的驚喜,我跟你媽把你的臥室,給瑾銘住了幾天,他離開的時候也就是你放假回家的那天吧。」
那陣子,外婆想念我,所以有一週的時間,我都是待在外婆家。
全然忘了給我爸的驚喜。
也就是我被揍完的那天,我媽撿到了阿拉斯加,稍稍轉移了一下火力。
我斜睨着司瑾銘,直覺告訴我,姜建國的出現,絕對不是偶然。
「你們倆替我跟你爸,去溜溜姜建國,記得不要讓它去喫粑粑,不然你們倆回來可會捱揍。」
出了小區,我們圍繞着小區的花園轉着。
司瑾銘牽着姜建國,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其實姜建國是我故意放在你家門口的。」
我:「爲啥?」
司瑾銘好半晌的沒開口,似是在回憶着什麼難以啓齒的事情。
我瞄了眼,就看到司瑾銘泛紅的耳尖。
什麼東西?
還要羞澀一下?
「你說話啊。」我着急道。
司瑾銘磕磕巴巴道:「你……你別急,我組織一下語言。」
這下我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不是,什麼東西啊?
我攔住司瑾銘的去路,威脅道:「司瑾銘,你再不說的話,我明兒就遞交離職單!」
司瑾銘整個臉爆紅,顫了顫聲,「我有回去,想跟你專程道謝,並向你解釋我不是你爸的同學,然後就看到你媽在揍你,褲子都打爛了,就看到……」
我猛地捂住,他的嘴巴,「啊啊啊啊,行了行了,你別說了。」
司瑾銘好像偏偏跟我作對,繼續說:「不過,你放心,我走的時候,幫你把門帶上了,沒人看見。」
我幽怨地瞪着他,難道你就不是人了嗎?
「你自己遛狗吧。」
去拋下司瑾銘,氣鼓鼓的走回家。
羞恥的記憶,反覆地在我的腦子裏晃悠。
那次週五放學,我開開心心地回家,迎面就碰到拿着雞毛撣子的我媽。
我在客廳無能狂叫,本來褲子質量就不咋地,被我媽揍了幾下,褲子都直接崩開了。
還是遮住屁股的位置。
現在我才知道,那天的門沒關。
還被司瑾銘看到了。
去 TM 的好心給我關門啊。
我真的哭死,他爲什麼要告訴我這個殘忍的真相。
痛……真的太痛了。
-7-
司瑾銘沒有在我家過夜。
遛Ťŭₒ完狗回來後,他手裏還抱着一箱雪糕,放入冰箱。
我瞥了眼,基本都是我愛喫的。
司瑾銘有時候,還蠻體恤下屬的。
我在心裏暗暗腹誹。
「我叔叔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家一趟。」他跟我說。
我媽說:「你爸,是快不行了?」
我爸:「要不要帶顏顏回去一趟?」
司瑾銘看了我眼說:「下次吧。」
他們說的話雲裏霧裏的。
直到三天後,我接到陳西梨的電話。
才知道,司瑾銘口中的叔叔,其實就是他的親爸。
他們家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複雜,司瑾銘的親爸,在年輕的時候,曾被人下過套,導致不雅照流出。
司瑾銘的媽媽接受不了,就跟他離婚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司家有人拱火,說司瑾銘不是司家的種,趁着司瑾銘爸不在的時候,強行做了 DNA 鑑定。
司瑾銘媽媽得知後,氣得大罵司家,讓司瑾銘不許再叫他爸,只能叫叔叔。
司瑾銘有一個大伯,一個小叔,那段時間,家裏因爲財產的事情,整的雞飛狗跳。
誰也沒在意,司瑾銘的身體狀況。
司瑾銘離開家裏,不僅迷路,連手機也丟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地暈倒在垃圾堆旁。
我恍然明白,難怪司瑾銘不僅渾身髒髒的,還有點臭。
「聽司瑾銘說,你爸爸給了司瑾銘買了部新手機,沒多久就聯繫上我小姨了。」陳西梨說:「因爲我們家族內部的問題,司瑾銘從小就比較抗拒跟別人接觸,而且他特別警惕,生怕別人欺騙他。」
不一會兒,陳西梨笑着說:「也就是你這個小單純,傻乎乎的敢把司瑾銘帶回家。」
「從某種角度上,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況且我們救命恩人,心善又可愛,誰不喜歡啊?」
我:「梨子!」
陳西梨斂了斂神,「好啦,顏寶,其實司瑾銘的爸爸一直想感謝你來着,只是他的身體有點差。」
「我小姨,也在飛回國內的路上。」
掛斷電話前夕。
陳西梨說:「顏寶,我出國在即,你替我去安慰一下司瑾銘吧?」
「司瑾銘比我想象中的還要信賴你。」
「還有顏寶,我打算放下了,陳舊的傷疤,早該癒合了。」
我:「好,那你記得常聯繫我。」
司瑾銘父親的離開,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快。
在他離世的前夕,見到了我。
他撐着虛弱的身體,跟我說了聲「謝謝」。
他走的那天,司瑾銘的媽媽抱着我嚎啕大哭。
站在她身後的男人,眼裏滿是愛意的看向司瑾銘的媽媽。
我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祕密。
然而,司瑾銘跟我說:「我媽,他一直都很愛我叔叔。」
「以前是,現在也是。」
「她帶回來的那個男人,只不過是想讓我爸爸心安的離開。」
司瑾銘難掩悲傷,「顏顏,告訴你個祕密。」
「我叔叔這人,一生都被困於司家,唯一讓他開心的事,把我跟我媽摘了出去。」
「他愛我媽,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愛。」
他們的圈子,我並不懂。
只知道, 司瑾銘父親名下的遺產,全部兌換成了現金,留給了司瑾銘的母親。
就連司瑾銘本人, 及其整個司家也沒能獲得一分錢。
沒多久, 司瑾銘的母親飛去了國外。
臨行前, 她跟我說:「如果你不喜歡司瑾銘, 可以拒絕他, 千萬不要覺得他可憐,就答應他的追求。」
司瑾銘咬着牙, 瞪着他的母親,「媽,我還在這裏!」
-8-
一個月後,我成功的從司瑾銘的公司離職。
由於接管了陳西梨的花店, Ţū́₆也就無暇去開雪糕店。
也慶幸沒去開雪糕店,因爲沒多久,我就看到新聞, 雪糕的價格降了下來。
有不少買了高價雪糕, 想狠狠賺一筆的老闆們,都虧得血本無歸。
我摸了摸自己的錢包,安撫着自己,錢都在錢都在。
司瑾銘之所以, 會答應我離職, 是因爲我接受了他的表白。
以三個月爲期限的戀愛。
如果三個月之後, 我喜歡上司瑾銘的話, 就繼續在一起。
如果依舊沒有心動的話,司瑾銘就放過我。
三個月的期限一晃而過。
司瑾銘下了班, 就來花店幫忙。
我看着他那雙每天要籤上百萬文件的手, 陷入了沉思。
司瑾銘的手真好看。
「你如果喜歡這間花店的話, 我去陳西梨那邊買下來。」
「不要不要, 這是梨子的, 我不能奪人所愛。」
他笑了笑, 放下手裏的工作, 朝我步步逼近。
時間剛好卡在晚上八點整。
就在三個月前的晚上八點整, 我答應了他談一場爲其三個月的戀愛。
我不自覺地嚥了咽口水,強忍着內心的慌張,問:「你想幹什麼?」
司瑾銘距離得我越發近, 超過了我的安全距離, 說:「顏顏, 三個月的期限過了, 我可以續約嗎?」
我鬆了口氣,還好不是對我「動粗」。
「你想要多久?」
司瑾銘眉眼彎了彎,「無期限。」
我盯着他滑動的喉結, 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好。」
下一秒。
司瑾銘欺身,骨節分明的手,放在我的後腦勺。
薄脣落下, 氣息交錯。
月下。
銀白色的光傾斜,照進屋內,地上的影子盡顯纏綿。
——正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