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書了,女主成了我婆婆。
女主對我夫君愛而不得,以折騰我爲樂,甚至往我夫君房裏塞小妾。
看着那張得意洋洋的臉,我冷哼:不要臉是吧?我把她皮掀了。
-1-
面前的女人居高臨下地審視我:「許氏,你怎能如此善妒?」
善妒?
一段不屬於我的記憶湧上來,我意識到自己穿書了。
面前的人是女主陸月白,她對原主的夫君愛而不得,一賭氣,嫁給原主的公公。
平日裏,她就沒少折騰原主。
今天更是挑了兩房小妾,讓她帶回去。
可原主和夫君成婚不過半年,這是紅果果在打她的臉。原主都被氣得去了,才換了我。
善妒的鍋不能蓋在我頭上。
我微笑:「怎麼會?母親多慮了,我身子一直不爽利,剛剛只是高興得暈過去了。」
「那兩個女人在哪?我可得好好看看,領略母親的Ṱû₅好意。」
陸月白蹙眉,拍拍手讓人上來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一個扶風若柳,杏眼水潤,最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一個腹有詩書氣自華,略清冷些。
但她們和陸月白是同類型的美人,大抵是出身不好,沒她身上的驕縱。
「母親有心了,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不顧她的回答,直言:「既是給夫君挑妾,自然符合夫君的喜好。夫君好細腰,前凸後翹,但不喜歡太過柔弱,怕折騰傷了……」
「有才情在別處自然是好的,但夫君曾被無數酸詩迂詞攪得不安寧,對這類女子敬謝不敏。」
陸月白被氣得直髮抖,本朝好瘦弱的美人,她更是其中的典型。
我一在表露原主與夫君沈霖雲的恩愛,二在暗諷女主追在沈霖雲身後那麼多年,惹人厭煩。
「你,你……霖雲不可能是那麼膚淺的人……」
「那就是夫君在哄我咯?哎呀,腰痛,都說今天要伺候母親了,夫君還鬧……」
我笑盈盈起身:「母親,你給夫君挑女人也用心些,恕我不能接受。」
-2-
我丟下話,自行離去。
踏出門檻的時候,聽到裏面傳來噼裏啪啦的砸東西聲。
「許氏!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對啊!」
陸月白捂着胸口:「你這是不孝,對我大不敬!」
我回身,冷冷看着她:「我要是接受了,就是對公爹的大不敬。兒子房裏有和母親三分相似的小妾,還是母親送過去的,讓人該怎麼想啊?」
陸月白生生氣暈了過去。
她的丫鬟讓我侍疾,我當沒聽見,快速離開了。
剛回到住的地方,我就寫了兩封信送出去。順便讓丫鬟抓住這個空當傳些消息出去。
佈置好一切,我才優哉遊哉地擺飯。
沈霖雲走了進來。
不愧是連女主都心心念唸的白月ẗúₖ光,白衣飄飄,頗有陌上公子人如玉的既視感。
他和原主的婚姻是賜婚,並無情愛。
但他給了原主體面,即便不圓房,也會做做樣子給她體面。
可就是這體面,引來陸月白的瘋狂嫉妒。
原主是個傳統女子,以爲丈夫不喜,又被婆婆折騰,悽苦度日。在書中的結局也不太好。
但我來了,我不好過,全家都別過了。
喫飯間隙,我冷不丁提起:「夫君,母親給你挑了兩房小妾。」
沈雲霖被嗆到了:「咳咳……你說什麼?我們不是才成婚不到半年嗎?」
我一臉抑鬱,讓下人撤走。
「夫君,我曾看見待字閨中的母親給你送情詩、小玩意,也聞京中之人說,她戀慕你數年,是不是真的?」
沈霖雲尷尬極了,那些事實在京中年輕一輩幾乎無人不曉,他無法否認。
見他默認,我拿手帕擋臉:「嗚,夫君,我聽聞,你因爲身份低,心理自卑,纔不接受她的。」
「你有苦衷,我能理解,可這也不是婆母蹉跎我的理由啊!許蕪的命也是命啊!」
書裏爲了雙潔,早早挑明,沈霖雲是沈父收養的戰友的兒子。
那個戰友是個副將,在邊關算個頭,可在遍地都是皇親國戚的京城,就是身份低微。
書裏,陸月白愛而不得時,沒少拿這個安慰自己。
沈霖雲蹙眉:「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對她並無心思。母親……她因爲這個折騰你?」
嘖,看來書裏是編的了。
我面色鬱悶:「對。我不管你們……她找的那兩個小妾,與她有三分相似……」
沈霖雲不淡定了,當即起身,要去找陸月白算賬。
我匆匆跑起來,才勉強抱住他的腰:「沈霖雲,她現在是你父親的愛妻。」
沈霖雲身體僵直,讓我鬆開。
「那你得都聽我的。」
「好。」
-3-
第二天,正巧有一場宴會。
我與沈霖雲攜手參加。
嫉恨得陸月白捏緊手帕。
氣?
以後有的是讓你生氣的地方。
我故意貼近沈霖雲,要多親密有多親密。見陸月白過來,小聲道:「夫君,我腰疼!」
沈霖雲頓時同手同腳。
而陸月白丟下一句「不知廉恥」就走了。
到了地方,男女分席。
沈霖雲好生囑咐,才與我分開。
昔日的手帕交羨慕我:「沈大人對你真好。真想不到,京城的高嶺之花被你摘下了。」
我憂鬱不已:「唉,怕只怕我命薄,承受不了福氣。」
大家閨秀們都豎起耳朵,往這邊瞟。
膽大的、和原主關係好的,都湊了上來。
「怎麼回事啊?蕪蕪你的身體向來不錯呀!」
「各位小姐不知道,我家小姐太苦了。每天都得去伺候婆母……」
「翠雲,侍奉婆母是應該的。」
「但誰家婆母像那誰一樣故意針對您啊!讓您早早去請安,卻把您晾在外面,天寒地凍站半個時辰,您都生病兩次了。」
手帕交陳溪激動地捏住我胳膊:「真的假的?」
我「啊」了一聲,陳溪趕緊掀開我的手,上面一片青紫,格外駭人。
「怎麼回事?這也是她折騰你的?」
我淚眼婆娑地搖頭:「你別問了……」
「還有什麼可問的,不是她還是誰啊?」
「我聽說,她前段時間四處蒐羅美人,本來我以爲她要給侯爺納妾,後來才聽說,她是想給沈大人挑。」
「更勁爆的還在後面,我看了那兩個女子,那神韻和她有四五分相似。」
「不會吧?聽聞她和侯爺挺相愛的……」
「正主不是在這,問問她不就知道了。」
一衆人看向我,我期期艾艾:「母親說我沒能給沈家開枝散葉……」
翠雲忍不住搶話:「她開枝散葉倒是快,誰能和她比啊!剛剛我家小姐和姑爺恩愛,她一會準來找茬……」
「翠雲,下去領罰!」我大聲呵斥。
其餘人都一副喫到瓜的模樣。
誰人不知,陸月白才嫁進去不到兩月,而女子有孕,經驗極爲豐富的太醫都不一定能在一月有餘的時候診斷出來。
這說明……
怪不得婚事那麼匆忙……
「許氏,我家夫人有些不舒服,你怎麼還沒過去侍奉啊?」陸月白的丫鬟過來了。
所有人微妙地看着她,她渾然不覺:「還不快點!」
我恭敬起身,道一句「失陪」,就要過去。
陳溪拉住我的手:「你還真去啊?」
我苦笑:「我能不去嗎?她現在是我婆母。她說我不恭順,我孃家那些未出嫁的姐妹怎麼辦啊?」
此話一出,衆人的神色更微妙了。
古代孝字壓死人,她們即便有心爲我出頭,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
-4-
我來到陸月白身邊,她坐在一堆夫人身邊,顯然不適應。看到我,整個人精神了。
「許氏,給我倒茶。」
大概是習慣了折騰我,剛剛又被自己的白月光刺激了。即便在外面,她也肆無忌憚。
一會說茶水太燙,一會說涼了、濃了、淡了,幾番折騰,怎麼都不如她所願。
幾個姐妹早就悄悄進來,看到這一幕,個個瞭然。在自己母親耳邊說了什麼。
比她們更穩得住的夫人們眼神也變得有些怪異。
陳母單刀直入:「候夫人還挺挑剔的。是身子不爽利嗎?」
陸月白不明所以,含糊點頭。
「是哪裏不舒服,是想吐嗎?」
陸月白愣住了,我趁機端茶過去,在她ṱū́₇手上的穴道掐了一下。
她反應極大地推開我,我順勢撞到柱子上。
涼亭裏的人驚得站起來。
一襲黑衣匆匆趕來,正是沈霖雲,扶起我,仔細檢查我身上:「有沒有受傷?」
我搖搖頭。
他的視線觸及陸月白,眼底有隱忍的憤怒:「母親,蕪蕪年紀比您還小,她有做得不當的地方,還請您多寬容。」
陸月白被他的憤怒刺痛,站在原地失神,是個人都能看出她眼底的殘存的情意。
我們剛走出涼亭,陸月白便開始乾嘔。
沈霖雲的腳步頓了頓,沒再回頭。
旁人的神色瞭然。
要不了多久,陸月白就流言纏身,暫時沒空折騰我了。
「侯夫人,你應該不是懷了吧?」
陸月白臉上閃過一絲驚駭,顯然還不太適應角色的變換。
原書中,她也是嫁進來後沒多久就懷孕了。
因爲時間太近,怕外人懷疑她婚前珠胎暗結,特意瞞了兩個月才公佈的。
後又因晚了兩個月,孩子需要一個早產的理由,於是就將原主這個女配獻祭了。
一次,原主與陸月白爭吵後,她發動了。於是,對外說,是原主刺激得陸月白早產的。
那時,沈霖雲還在外放,原主孤獨無依,最終鬱鬱而終。
等她死後,陸月白幡然醒悟,又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愛上了沈父,覺得自己過去太過分了,原主沒做錯什麼。
她撐着沒出月的身子,爲原主守靈,一大堆人心疼她,安慰她,說她年紀小、不懂事。
又說原主太小心眼……
唯一幫原主說話的沈霖雲因爲地位尷尬,沒能爲原主討回公道。後來在一次任務中隕落了。
-5-
沈霖雲帶我前往醫館,大夫診治後,發現這具身體上的不少問題。
大夫搖頭嘆氣:「夫人得好好養養,要不年紀大了,少不得受苦。還有可能早早香消玉殞。」
沈霖雲握住我的手勁稍大了些:「勞煩大夫幫她好好調理。」
大夫答應了,打發他去拿藥。
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金葉子往大夫手裏一放:「大夫,麻煩您一件事。若有人來問你我的身體狀況,不必爲我隱瞞。」
大夫一愣,很快明白了什麼:「老夫會實話實說的。」
果不其然,我們走之後,有人進了醫館打聽我的身體狀況。
想必京城近段時間都不會缺八卦了。
回府後,沈霖雲悄悄派了暗衛守在我身邊。
聽下人說,我們走後,那羣夫人對陸月白一頓奚落,說她不該磋磨我。又暗戳戳八卦,她是否真的懷上了。
陸月白心亂如麻,匆匆退席。
直到侯府老夫人聽到消息,請了大夫過府,爲她診斷。大夫診不出她有喜了。
陸月白頓時又趾高氣揚,她想傳出消息,說她沒懷孕,一切都是我的設計。
老夫人死活不讓,惹得她摔了不少瓷器。
這不一大早,陸月白的丫鬟就來叫我去請安了。
「許氏,你居然還能睡得着?昨晚夫人被你氣了一晚,你還不早早過去侍奉。」
「侍奉?你家夫人比陛下還勤奮,這還不到上早朝的時候呢!」沈霖雲冷睨丫鬟。
丫鬟被他的眼神嚇得跪地:「少爺,您、您怎麼還在?」
當然是被我絆住了,以前,每次陸月白都會挑沈霖雲走後再過來。沈霖雲又爲過去的事情避嫌,不怎麼關注她那邊。
我可不是原主那個悶葫蘆,什麼都喫,就是不喫虧!
「你的意思是,我若是不在,你們就可以肆意欺辱我的娘子了?」
「我、我……不是的,您誤會了。何況,少夫人是兒媳,本就該……」
「一個小小的丫鬟也敢冒犯主子?你去府裏領罰吧!」
侯爺是將軍出身,府裏的懲罰也延續了軍營那套,細皮嫩肉的丫鬟肯定受不住。
她跪地求饒:「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少爺,饒了我吧!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家小姐昔日和你……」
沈霖雲的神色愈發冷了:「休得攀什麼關係。請你領罰後,轉告你家夫人,請她自重。」
「我昔日的溫和,皆念在她是女子。」
丫鬟被拖下去罰了。
我慢悠悠從房裏出來:「謝謝夫君。」
沈霖雲不是傻子,他在我身上看出了什麼,卻並未點出。反而讓我以後有事找他,別再弄傷自己。
不得不說,便宜夫君還不錯。
丫鬟被罰後,陸月白那邊反而靜了下來。我也樂得自在。
老夫人和侯爺還送了不少禮物過來。
顯然,是聽見了那些流言,對我進行安撫。
就是不知道他們能安撫多久。
沒幾日,候老夫人請我去陸月白那。
-6-
大老遠地就聽到陸月白在怪老夫人,不讓她把她沒懷孕的事情宣揚出去。
「外面傳得可難聽了……您就算不顧及,我也要顧及姐姐那邊,她的兩個女兒……」
老夫人頭疼:「夠了,你沒懷孕也掩蓋不了你兩個月前和我兒在寺廟私會的事實。」
「我沒有,我只是和他談論詩書……」
「門開着嗎?」
當然沒開,原書裏,陸月白趁着侯爺醉酒,和他對月當歌,當場告白,才促成了這場婚事。
他們做得再隱蔽,真有人去查,未必查不出來。
我入門請安。
老夫人笑意盈盈,又賞了我不少東西,勸我與陸月白和睦相處。
我似笑非笑:「就怕母親不樂意。」
老夫人笑容一僵,冷臉道:「陸氏,你並不是霖雲的親婆母,記得避嫌。以後,蕪蕪也不必來請安了,省得鬧出笑話。」
陸月白十分難堪。
老夫人卻拂袖而去。
陸月白恨恨道:「這下你滿意了吧?京城到處在誣陷我和侯爺……」
「你沒有嗎?」我毫不退讓,「嫁給侯爺,讓霖雲叫你母親,是不是很爽?處處壓他一頭,盼着他後悔,高看你一眼,是吧?」
「你、你……是又怎麼樣?我現在是你婆母……」
「少拿婆母壓我,你既然已經選擇嫁給父親年紀不相上下的侯爺,那就謹言慎行,別傳出更多風流軼事。小心遺臭萬年。」
陸月白氣得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丫鬟們急着叫大夫,沒人管我,我便離開了。
沒多久,上房就傳來陸月白懷孕的消息。
老夫人與侯爺第一時間趕到,各種安慰她。爲慶祝她懷孕,侯爺宣佈晚上一起喫飯。
同一時間,老夫人做主,把嚼舌根的下人送走。府上不許再提外面的流言。
飯席上,我提前到場。
陸月白頭上戴着新頭面,左手邊是給她補身體的燕窩,右手邊是從嶺南運來的荔枝。據說,荔枝是侯爺今天厚着臉皮去跟陛下求的。
古人誠不欺我,母憑子貴,陸月白的地位不一樣了。
「許氏,端盆水給我洗洗手。」
「母親,您的貼身丫鬟不盡職啊……」
老夫人到場,一改早上的嘴臉,不悅道:「月白雖然是養母,你也該對她尊敬些,她年紀小,肚子裏又懷着孩子。」
後一步進門的沈霖雲看不下去了:「祖母,蕪蕪年紀比母親還小……」
「呵,年紀大小也改變不了她是人兒媳的事實。怎麼?你不想讓這孩子平安出生嗎?你在覬覦世子之位?」
沈霖雲緘默,他再說什麼,都是錯的。
他默默打了盆水,端過去。眼神示意我給陸月白洗手。
我照做了。
陸月白喜不自勝,湊到我耳邊說:「許蕪,你鬥不過我的。你將永遠比我低一頭。」
「但你也永遠得不到沈霖雲的心啊,恐怕他一想到你心裏還念着他,就會覺得噁心吧!」
陸月白激動,眼皮一掀,把盆弄翻了,我及時反制,一盆水潑到我倆身上。
「作孽啊!許蕪,你怎麼伺候夫人的?」
都撕破臉了,那我也不裝了:「我乃大家閨秀出身,本來就不會丫鬟的活。母親都那麼精貴了。還非讓我伺候。」
「看來,母親家裏磋磨兒媳是傳統咯?不知道,這些話傳出去,還有沒有人敢嫁入你們陸家。」
她們氣得說不出話。
沈霖雲上前維護我:「既然母親不樂意看到我們,我倆先行告退。」
說完,便帶着我離開。
背後,老夫人叫囂着他狼子野心,不希望弟弟出生之類的話,他也沒理。
回到屋裏,沈霖雲歉意道:「我真的沒想到她會這樣。我在府裏的地位尷尬,拖累你了。」
我搖搖頭,可惡的是他們。
侯爺收養沈霖雲是爲了報他爹的救命之恩,可時間一長,卻成了沈霖雲欠侯府的。
難評啊!
-7-
令我沒想到的是,沈霖雲還是和劇情裏一樣,出任務了。
他蹙眉:「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不了,陛下吩咐的差事緊急,若是帶上我耽誤了,府裏更有藉口針對我了。」
沈霖雲無法,只得多留兩個人給我,並承諾回來後,他便申請外放,離開京城。
我答應了。
目送沈霖雲離開後,我回房躺着。
翠雲急匆匆進來:「小姐,不好了。侯府的大門關了,夫人對外宣佈,您和她身子都不太爽利,最近不出門了。」
我倒不意外。
前兩天,侯爺出門巡查關隘。
陸月白在我這裏喫了個大虧,當然想趁男人們不在,給我點教訓。但她又怕我會出去亂說,便把大門緊閉。
「無妨。外面傳言那麼多,她暫時不敢弄死我。沈霖雲沒幾天就回來了。」
翠雲倒不樂觀,試圖找渠道把消息傳出去。可惜,她怎麼都傳不出去。
怕什麼來什麼。
不過中午,翠雲去取午膳,就只拿回來兩個饅頭。
「廚房那邊說,夫人害喜,廚房的東西都先送過去了。他們來不及做其他人的飯了。什麼來不及,我看,陸月白就是故意折騰。」
我從牀上爬起來:「夫人的午膳什麼時候送過去的?」
「一盞茶前。」
我算了算時間,帶着翠雲和兩個婆子浩浩蕩蕩過去。
陸月白在喝蓮子羹,看到我,眉眼都甜了幾分。
「許氏,你來了?難得見你積極,來伺候我用膳吧!」
我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夾菜往嘴裏送。她這裏的用度比我好上幾倍,還挺好喫的。
「你!我還沒喫飽呢,你怎麼敢的!」
「母親的人把廚房的飯菜全拿走了,不就是邀請我過來喫的嗎?」
「那也得我先喫完!」
陸月白身邊的丫鬟把菜都收攏到她那邊:「你只配喫夫人剩下的。」
我冷笑,動手把桌子掀了。
不讓我喫,大家都別喫!
陸月白嚇得退後兩步,我上前舀起一勺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往她嘴邊送:「母親不是要我侍奉你用膳嗎,喫呀!」
她瞪大眼睛。
我順勢往她嘴裏塞,她身邊的丫鬟反應迅速,衝過來抓我。我靈活閃開,勺子裏的東西落在陸月白的衣襬上。
「啊!許蕪,你到底想幹什麼?」
「想喫飯啊!這不是很明顯嗎?」
陸月白想讓人來抓我ťû₄,我先一步跑出內屋,往外跑去:「我勸你別折騰了,多不體面。」
趁她沒反應過來,我先溜了。
估摸着時間,帶人前往廚房,把送給她的東西全搶了。
翠雲又喜又憂:「小姐,好樣的。但是她會不會來找我們算賬啊?」
「管她呢,不搶今天就要餓死了。」
「也對。」
-8-
大概是我那一手震撼了陸月白,她遲遲沒什麼動靜。
直到我搶了她兩天的膳食,她纔派人把我Ṱű̂⁰的院子圍起來。
「你好好在裏面反省反省。」
就不!
我出不去,就沒辦法去廚房和陸月白搶喫的。每天喫什麼由她決定。
前兩天還每頓給我送饅頭鹹菜。
後面減半,再後來居然敢給我送餿了的東西。
膽子真大。
我不動聲色,讓暗衛替我在外面買喫的。日子過得更滋潤了。
陸月白察覺到了,又多派了一倍的人蹲守在我院子外面。任何人不許進出,一隻鳥都飛不出去。
暗衛告訴我,陸月白動用了侯爺的人。他也沒有把握出去不會被發現。
翠雲憤憤不平:「她想幹嗎?小姐若是出了什麼事,她就不怕全京城的口水淹死她嗎?」
「外面早把她那點破事傳得沸沸揚揚。她要麼和我和好,讓外人看到我們和和美美。要麼,讓流言的源頭消失。
「我消失了,也許會激起衆怒。可人的忘性大,沒幾天就忘了。侯爺再有戰功,很快不會有人提起了。」
原劇情就是這樣,原主剛死的時候確實激起不少猜測。可戰事一起,侯爺的作用巨大,人們都會選擇性遺忘。
等他大獲全勝,無人再提許蕪。
翠雲掉淚:「她怎麼這麼惡毒?您真是太可憐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
陸月白悠悠推門進來,她屏退左右:「許氏,你可知錯?你要是知錯,我可以賞你一點喫的。」
「我有什麼錯?」
陸月白咬脣:「你沒錯?你明明知道我戀慕……你還故意往他身上撞,陛下賜婚,你也沒拒絕……」
她說的是原主被賜婚的原因,上元節原主外出看花燈。
因爲人太多,不知道是誰撞倒了一個掛在高處的花燈。原主躲閃不及,撞到沈霖雲懷中,他帶她躲過一劫。
那一幕被所有人看到。
雖說事出有因,但男女之防嚴格,爲少點議論,陛下乾脆給了面子,直接賜婚,堵住悠悠衆口。
怎麼到了她嘴裏,就成了故意設計。
「你魔怔了吧!即便不是我,也是其他人。你家世好,在家又受寵,何苦在一棵樹上吊死呢?吊死了,還要拉人下水!」
「你懂什麼!他……」陸月白倉皇流淚,「不管怎樣,你都不該把事情鬧出去。我家裏都怪我,損了家裏的名聲。」
「你有病吧!明明是你一意孤行,你決定嫁給侯爺的時候,就已經損了名聲了。外面說得好聽,是你嫁給了大英雄。
「說得難聽,你嫁給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子。嫁之前爲着那點不甘心,不想着名聲,嫁了之後再來怪我把一切捅出去?
「奸臣都沒你會甩鍋!你嫁就嫁了,安分守己,也沒人會大肆宣揚……」
陸月白舉起手,想扇我一巴掌,我捉住她的手反扇回去:「清醒點,你還懷着孩子呢!我本來不想打有喜的人的。」
「你是不是非要跟我過不去?」
「是你跟我過不去!」
陸月白一副明白了的模樣,她退出房間:「那你自求多福吧!我原本只是想出出氣,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9-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陸月白讓人送來了膳食。
翠雲用銀針試探,有毒。
Ťû⁵
她語無倫次:「她、她……小姐,怎麼辦呀!」
「沒事。」
我也沒想到陸月白居然會那麼蠢,居然把一切擺在明面上。不過仔細一想,她在家裏非常得寵,本就養成了天真驕縱的性子。
過去十幾年,她人生唯一的不順遂就是沈霖雲不搭理她。
造成她各種不甘,一步錯,步步錯。
說白了,還是缺乏社會的拷打。
與其說陸月白蠢,不如說她是上位者的肆無忌憚。捏死一隻螻蟻,還需要藏着掖着嗎?
我讓翠雲把膳食留下來,以後有用。
翠雲擔憂:「怕只怕誰都進不來。」
我嘆氣,咬了幾口之前留下來的糕點。重頭戲還在後面呢!
現在只是擺在明面上,後面就是強迫了。
兩日後,看我安然無恙,陸月白和老夫人親自過來。
她倆身邊的婆子端着一碗燕窩,明眼人都知道他們來做什麼。
我嘲諷地笑道:「親婆媳和假婆媳果真不一樣!老夫人,你就不怕陸月白給你兒子戴綠帽嗎?」
老夫人端得住,面色沒什麼變化,她捻着佛珠,面帶憐憫:「看來你真的不得不死了。你別怪我,我不能讓我未出世的孫兒身上有污點。」
「那您不應該去母留子嗎?」
老夫人一噎:「孩子需要母親。你本就卑賤,能爲我孫兒犧牲,是你的造化。」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薑是老的辣,面帶慈悲的老婦人手一揮,讓兩個婆子向前按住我,想給我灌毒燕窩。
我拼命掙扎。
「多幾個人按住她!」
話音剛落,門被踹開。
沈霖雲、陳溪,還有我孃家人帶人進來了。
「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毒害我女兒!」母親抱住我,不住地心疼,「我遞過幾次帖子,你們都說她生病了,怕給我過了病氣。呵……我再來晚點,我是不是就只能見到她屍體了?」
陳溪朝我眨眼,我知道一切安排妥當了。
我朝他們身後的大理寺卿盈盈一拜:「求大人爲我做主。她們想毒殺我,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翠雲及時拿出之前的膳食,一驗,就知道里面有毒。
陸月白嚇白了臉。
老夫人淡定多了:「這彷彿是我們家的家事,大理寺卿,你確定要管?」
大理寺卿摸摸鼻子:「有人喊冤,我不能不來啊!」
他顯然慫了。
老夫人眼珠子一轉:「前天的膳食是月白身邊的丫鬟看她受了委屈,自作主張送來的,今天……」
我母親氣得臉漲紅:「我還在這裏呢!你就這麼……」
「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也會保證你女兒在我府上一生無虞。若你堅持要告,那我們府上必定再無許蕪這個人。
「案子也不是誰都敢接的。邊境騷動,陛下都得給我兒子幾分薄面。」
沈霖雲神色驟變:「既然如此,我們就找陛下評判一二吧!」
老夫人面色大變,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10-
陛下是個年過三十的中年人,他聽到案子,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霖雲,你雖然是爲你娘子出頭,但也屬於子告母,得先挨板子的。」
「我願意挨。」
沈霖雲出去領了板子。
陛下看向我:「是否心疼?」
和陳溪關係好的公主忍不住說道:「心疼就不告了嗎?留着被磋磨,沒了命嗎?」
陛下咳嗽一聲:「嘉慧!我問的是她。」
「心疼。但我不撤退,他替我撐起前半程,我得走完後半段。」
陛下露出幾分滿意的神色。
正在此時,侯爺姍姍來遲。他目光落在陸月白身上,顯然十分擔心。
然而,很快,他就沒心思心疼了。
一位和他級別不相上下的武將出列:「藉着今天的日子,臣斗膽告發侯爺好大喜功,罔顧將士們的性命。」
陛下驚了:「怎麼回事?」
武將指的是十五年前的一場戰役,幾位副將都研判敵人可能還有埋伏。
侯爺不聽,非要出征。結果被敵人埋伏了,不少將士死去。那場戰役最終險勝,卻付出了死亡 5000 的代價。
而侯爺對外、對朝廷上報的都是大捷,隱瞞了他判斷失誤的事。
「另,沈大人的父親不是主動爲侯爺擋箭而死的。是侯爺,拉了好幾個人爲他擋箭。
「我看得很清楚,其中有一個弓箭手已經瞄準對方將領,被他拉去擋箭後,斃命了。若不被他拉走,那一仗早就結束了。」
陛下緊皺眉頭:「那當時爲何不報?」
「侯爺當時拿捏着我們家人的性命,他說『他們爲我而死,是他們的榮幸』。那時他風頭無兩,無人敢參。
「如今看着昔日夥伴留下的唯一血脈再次遭遇不公,我不得不出面……」
陛下愈發嚴肅,沒等仔細詢問,當年的涉事人員紛紛站出來證明。
侯爺看自己逃不過,立即跪地認錯。
陛下思考良久,做了決定:「此事你有過,但也有功。功已授,過未罰,就罰你侯府下一代開始不得承襲,一切從頭開始吧!」
侯爺頹然應是。
他那邊頹勢,我們這邊審得更順利。多人撞破陸月白逼我喝毒藥。又有之前的輿論ṭùₜ壓着,陛下做出判決。
剝奪老夫人的誥命,送她去寺廟,常伴青燈。
念在陸月白懷着孩子,暫時放過她。等她生育後,也要去陪伴老夫人三年,以此思過。
多少有點輕拿輕放了,可侯爺的軍功還在,也不能再進一步了。
我見好就收,謝過陛下。
沈霖雲卻請命脫離侯府。
一來,他本家那一脈就只剩他了。
二來,他親生父親的事另有隱情,他這麼做也算對得起他父親,今後他也會孝敬侯爺,全了這些年的養育之恩。
三來,是爲我的安危。
一席話說得很漂亮,陛下沒思考多久就準了。
他大概喫過父母不慈的苦,又或者古代生恩大過養恩,他道:「侯爺這邊也不需要你孝敬了。省得你父親……」
「侯爺收養你就當功過相抵,你不必想太多。」
「謝陛下。」
-11-
我們如願搬出侯府。
沈霖雲早早買好宅子,宅子還挺大,風景也好。
「你早就準備好搬出來了?」
「對。侯爺雖收養我,對我不甚親近,我在那邊沒什麼歸屬感。」
沈霖雲沉默了會,跟我道歉:「是我連累了你,我真沒想到他們那麼過分。」
若是之前,我多少有點怪他。可他又是把暗衛給我,又是捱打,又是做局,讓事件曝光在陛下面前,已經夠義氣了。
「沒事。不怪你。」
即便他趕不回來,我也早有佈置。我之前的兩封信,一封送給我孃家。一封送給我的手帕交。
就是告訴他們事情的真相,萬一我被關在侯府裏出不來,讓他們想辦法帶大理寺卿來救我。
雖然沒料到大理寺卿會那麼慫,但好歹能保住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事情捅到陛下面前,徹底瞞不住了。
之前私下討論的事,被搬到明面上。
只要陸月白出行,都會聽到別人對她的議論。我就撞見過一次。
陸月白在畫舫上看風景,其他畫舫滿了,她熱情地邀請昔日的手帕交上船。
她們沒上。
「可不敢跟某人一起,生怕她有點不順心,就拿我出氣!我還曾和沈大人說過幾句話。」
「你一說我就記起來了,那是乞巧節吧,沈大人和你同時解開了一個花燈的謎題,後來他讓給你了,反倒是我們這位夫人冷了你好幾天。當時沒細想……嘖……」
「還想處處壓沈大人一頭?非得跟人家做一家人……你晚上睡覺,想的是侯爺,還是沈大人呀?」
「你怎麼可以說出那麼不知羞恥的話?」
「她都敢做了啊,還不敢說?你看她把人家許蕪磋磨成什麼樣了,我可不敢跟她做朋友。」
陸月白被一陣奚落,無人敢靠近她,對她指指點點的倒是不少。
她鬱鬱寡歡,想回孃家,孃家也一改之前對她疼愛的態度。讓她在家裏幾個女孩定親前別回來了。
掐指一算,得等個三五年。
陸月白委屈得不行,越發依賴侯爺。侯爺一直把她當女兒寵,看她那麼依賴,很高興,恨不得把她寵上天。
陸月白爲此風光了一陣。
可那些夫人、小姐依舊無人搭理她,她只能困於後宅。
再後來,侯爺在一次酒席上,被人調侃娶了小嬌妻。他很開心,卻不料,那人話鋒一轉,提起陸月白曾追着沈霖雲跑的事。
侯爺位高權重,對沈霖雲這個養子不甚在意,不主動關心,就不知道這些事。
後來,他突然娶了陸月白,有人想提醒他也來不及了。之前傳到他面前的流言,只有陸月白搓磨我。
後面便是禁忌。
如今他跌落神壇,突然知道,衝擊不小。
侯爺面色鐵青,結束宴席後,找人去查了。
當初陸月白做那些事的時候根本沒隱藏,一查就能查得出。
喜歡一個人的路徑, 有時候特別相似。陸月白送給侯爺的東西, 也曾經送給沈霖雲。
本就多疑的侯爺看着那些東西,越發覺得自己頭戴了頂綠帽。男人的自尊心讓他對陸月白的態度大變。
陸月白抑鬱了, 挺着大肚子攔住侯爺質問他。
兩人吵了起來。
陸月白動了手,侯爺不耐煩,隨意一推, 她跌倒在地, 肚子裏的孩子沒了。
失去孩子的陸月白心灰意冷, 和侯爺吵得更兇, 自請下堂威脅他,結果, 自己騎虎難下, 真被休了。
她出府那天,我遙遙看着。
陸月白第一時間鎖定我:「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對呀!看你自食其果。」
陸月白恨得不行,卻又拿我沒辦法。她灰溜溜跑回家, 家裏人爲了其他女孩的婚事, 把她送到莊子上。
陸月白受不了落差,自己跑了。
在下江南的路上,遇上劫匪,被劫到山寨裏。她失了貞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聽說,她曾喃喃自語:「不該是這樣的。」
確實不該。
怪只怪她執意在一棵樹上吊死, 不放過別人, 更不放過自己。
常伴青燈的老夫人在第二年冬天也去了。她死得孤獨,臨死前還在後悔自己讓陸月白進門了。
-12-
我和沈霖雲外放去了江南,小橋流水,美不勝收。
他在夕陽下向我表明了心意。
我回:「來日方長。」
「嗯。我等着, 與你相伴。」
沒多久, 戰事起, 侯爺再次上了戰場。
不知道是老了, 還是他本就缺乏能力,在戰場嚴重失誤,造成了大量傷亡。他故技重施,想拿戰士擋箭, 卻因不夠靈活, 被射中了。
戰敗,沈霖雲去支援,他代替他父親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將軍。
侯爺受了重傷, 失去了再上戰場的資格,他鬱郁不得志,用酗酒掩蓋失落。落得個病痛纏身的下場。
也許,命運的饋贈真的早就標好了價格。
-13-
戰事結束。
我在城牆上看着鮮衣怒馬的青年策馬朝我奔來。
四目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餓了吧?我做了你最喜歡東坡肉,回去就能喫了。」
沈霖雲眼眶溼潤, 又很快消失:「嗯,我們一起回家。」
無數人和我們一起,經歷傷痛過後,一碗熱飯, 就能暫時緩解疲倦。
春日,我們又回到了江南。
草長鶯飛,日短Ťù⁵情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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