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之年,我以人皇之血召得雨神降雨。
可雨神施法到一半,有位女仙從天而降,一臉怒容道:「松邱,你根本就不愛我。我都生氣了,你還不來哄我,就知道降雨!那你以後跟這些人過去吧,別來找我了!」
說完她便負氣而走。
雨神爲了情愛,竟棄一族百姓不顧,揚長而去。
於是我下令搗毀人間所有廟宇,折去所有香火。
一夜之間,我們不再信神,不再上貢。
當信仰漸漸消失,神力開始崩塌後。
神仙們終於慌了。
-1-
這是人間大旱的第二年,農田顆粒無收,饑民遍野。
無奈之下,我以人皇之血於祭臺上召喚雨神,請求降雨。
當我的血將那祭文圖案填滿後,天上突然轟隆一聲,一道閃着金光的威壓降臨在所有人頭上,令人不敢直視。
隨後,空靈的神音響起:「是何人在召喚本雨神?」
聞言,我驚喜地抬頭,果然看見一位腳踏祥雲,高雅非凡的男子,持神器立於雲端。
我趕緊率人間百姓跪地迎接:「恭迎雨神,吾乃人族之皇東黛,懇請雨神降雨,救我人族百姓。」
雨神話不多說,長袖一揮,天上便突然雷聲轟動,傾盆大雨瞬間落入人間,浸透在每一寸飢渴的土地上。
黑壓壓的百姓無不驚喜若狂,「下雨了……」
「終於下雨了!」
我正要拜謝雨神,卻有一道威壓突然從天而降。
有位女仙突然出現了。
她一臉怒容道:「松邱,你根本就不愛我。我都生氣了,你還不來哄我,就會降雨!那你以後跟這些人過去吧,別來找我了!」
說完她便負氣而走。
松邱慌忙斷了施法,拉住那位女仙:「姬清,你聽我解釋,我和從融仙子當真沒什麼,你誤會我們了。」
「哼!現在解釋,晚了。你我從此,便恩斷義絕吧!」
那女仙一把甩開他的手騰雲而去,不再理會他。
松邱慌忙要追,卻被我以祭文留住:「雨神大人,您的雨還未降完。」
可松邱卻抬手將我的祭文打碎,高傲地說道:「區區人類,怎可跟本神的心上人相比。待本神求得姬清原諒,再來管你們人間的事。」
就這樣,我和人間的百姓,被我們所信仰,供養的神給拋棄了。
回過神來的百姓們無不哭號,狀若瘋癲。
他們不僅僅是哭自己,更哭那些因大旱而死的親人,也哭我們一日不落地拜神,卻最終被神拋棄。
看見我的百姓如此傷情,我心中充滿了憤怒!
這些神族之人,享受人間香火,靠人族的願力強大自我,才能騰雲駕霧,享長生仙途。
可他們強大之後,卻將我們這些壯養他們的人類棄之如敝屣,絲毫不庇護我們。
既然如此,那我們也不再需要神了!
-2-
回宮之後,我下旨搗毀人間所有廟宇,折斷所有香火,勒令所有百姓都不許再信神拜神。
如有違令者,誅九族。
而那些被神傷透心的百姓們,根本不需酷刑威逼,便滿腔怨氣地砸了所有神像,從此不願再信神。
自古神族都要靠人間的信仰之力加持,才能增強修爲,修得永生。
一旦信仰消散,便意味着神力崩塌。
當所有神族無法再從人間獲取願力,我看他們,究竟還能如何高高在上!
當人族不信神的第一天,神族不曾發覺。
不信神佛的第一月,對神族也只是隔靴搔癢,並未動其筋骨。
可當人族不信神的第一年,信仰之力飛速消逝,神力也終於倒塌了冰山一角。
天上的神仙們終於坐不住了,派了使者下凡與我和談。
他綁了雨神前來請罪,並保證從今往後所有的神族都將盡職守護人間,不再擅離職守。
可對於他們這敷衍的誠意,我卻嗤之以鼻。
使者道:「自盤古開天闢地時起,人神兩族便守望交好。如今因雨神一神之過,陛下便命人砸毀所有廟宇神像,勒令人間不許再信神,是否有些太過偏激?要知道,若神族當真消亡,人族又將如何面對虎視眈眈的妖魔?」
「那便不勞上神操心了。」
使者又問:「陛下當真一意孤行,爲了區區小事與神族對抗?神族之怒,陛下可能承受得起?」
區區小事?
聞言我徹底怒了。
我赤紅着雙眼對使者步步緊逼:
「臨平三年,地仙看守之地突發大地動,致使西北百姓傷亡無數。
臨平九年,亭德雪災,暴雪飛了四個月,百姓苦不堪言,我祖父以命祭天,請求雪女顯靈,救亭德百姓脫離苦海,神族卻無人應答。
清安三年,魔皇入侵人間,屠戮百姓,我父皇親上仙山,爬遍九千階石臺,請求戰神收復妖邪,卻無人理會。最終還是我父皇以天子之驅跳火祭劍,才鑄就神兵斬殺妖魔!
這一樁樁,一件件,對我人間百姓來說,皆是生死大事,怎麼到了你口裏,就成了區區小事?」
我字字泣血,將那仙史說得面紅耳赤:
「如今由我繼位,原本該有的降雨卻遲遲不到,我以血爲召,求得雨神降水,卻又被他以情愛爲由,拋下一族百姓。此等行徑,草菅人命,罪大惡極,神界不僅不還我人族公道,還企圖大事化了,當真以爲我人族可欺嗎?」
仙史被我說得啞口無言,松邱卻不服氣:「你只知你人間災難,可又曾瞭解過那些神仙當時處在何種情境?
臨平三年,地仙爲救心愛之心,剝了自身仙骨,這才無力阻止大地動。
臨平九年,雪女爲情所傷,與情郎決裂,跳入九幽黃泉以度情傷,根本不知道暴雪的事。
還有清安三年,魔皇之所以攻打人間,是因爲戰神爲了天下蒼生而封印了與他相戀的魔女,魔皇這纔想屠盡天下人爲魔女報仇,而戰神也因愛人被自己親手封印,黯然閉關,這纔沒能誅殺妖邪。
如今我也是爲哄心愛之人,這才耽誤了給你人族降雨。你們人族是失去了生命沒錯,可我們神仙也失去了愛情啊!你爲什麼就不能體諒我們呢!難道我們就不配去愛嗎!」
什麼?
聽見松邱這強詞奪理的話,我簡直氣笑了。
我想過很多種神族擅離職守的原因,卻萬萬沒想到是這一種。
我們人族之所以求神拜神,甘願獻出信仰之力,無非是希望能求得神族庇佑,保我人間平安。
可這些可惡的神族,在享受了人間香火之後,竟不履行指責,致使人間滿目瘡痍。
還在這裏大放厥詞,當真是德不配位,厚顏無恥!
我憤怒地對仙使說道:「我們信仰神族,本就是爲了尋求庇護,可若你們連盡忠職守都做不到,咱們人神兩族,便就此決裂。我倒要看看,沒了人間的信仰之力,你們這些神,還拿什麼去談情說愛!」
至此,兩族和談失敗。
人族與神族,正式宣戰!
-3-
宣戰後的第一天,神族便開啓了對人族的制裁。
西北大旱,南邊暴雨,近海之地水亂橫行,瘟疫橫生,人間頓時一片狼藉。
看到這一切,我心急如焚。
可我們能就此向神族妥協認輸嗎?
自然不能。
一旦我們妥協,重新拜神,那麼人將永遠活在神的陰影之下,隨時會被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族當成可隨意丟棄的敝屣。
那麼下一次大災到來之時,還會有千千萬萬個像雪女,像戰神,像雨神這種隨意拋棄人族的神仙。
所以這一次,我要帶領人族上下,與這些神族對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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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扛住了神族的第一波攻擊後,百姓雖然被打壓,被戲弄,卻心中備感鼓舞,一時民間士氣大振。
神族見狀,自ẗŭ̀⁷然不會袖手旁觀。
畢竟神力一日一日地潰散,他們堅持不了多久,於是他們竟無恥地以我人族撕毀人神盟約爲由,率天兵天將攻打人間,想對人界無辜的百姓下手!
而他們攻打人間的第一站,便是王宮。
雨神一身鎧甲地立於我身前,命人將我帶於城樓之上。
當着全城百姓的面,他輕蔑地說道:「區區人類,不過螻蟻,竟敢與神族較量,真是不自量力。我勸你們重新築起廟宇,參拜神佛,神族還能放過你們這些微小人類的性命,如若不然,我便先以你們人族之王祭天,看誰還敢不服!」
說完,雨神便伸手掐上了我的脖子,逼我的子民們妥協。
城下百姓氣得高聲大罵:「放開我們陛下!你們這些可惡的神族!」
「若無我們百姓供養,哪輪得着你們神族如此威風!」
「敢害我們陛下,大傢伙跟他們拼了!」
「對,跟他們拼了!」
民情激憤,紛紛奮起反抗。
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又怎能與這些訓練有素的天兵天將抗衡?
眼看百姓要死於神兵之下,這時,東方突然發出一聲巨響!
看到那純正耀眼的金光,我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新神既出,天下即將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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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金光耀眼,令人無法直視,把那些天兵天將的威壓都通通蓋了過去,就連雨神在她面前,也使不出半分術法。
雨神大驚:「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天兵天將,趕緊,趕緊將這些刁民和這人族之皇就地正法!」
天兵天將聽令,瞬間舉起那屠刀,對着我們的頭顱便要砍下。
千鈞一髮之際,那金光飛射而來,凝成實體,化爲一把巨斧,向那羣天兵天將橫掃而去,將他們的頭顱一一斬落。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清冷如玉的女聲:「誰敢動人間,便是與本座爲敵。」
雨神又怕又怒:「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那把金色巨斧在砍完神後迅速收縮了回去,化爲一個身披黃金戰甲的高雅女子。
那女子滿面堅毅地說道:「吾乃戰神——鞠風。」
聞言,松邱嚇得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道:「不可能……這不可能。神族分明只有一位戰神索蒙,你怎麼可能是戰神呢?」
松邱之所以會是這副模樣,是因爲神族每一個崗位都獨一無二,乃受人間願力所凝成。
人間想求姻緣,便以心底的信仰與願力催生了愛神月老。
人間想求和平,就催生了戰神索蒙。
同樣,人間若想求雨,才催生了雨神松邱。
每一種信仰凝結而成的神明,在誕生之前,便被賦予了自己的職責。
他們各司其職,守護着人間的安寧與祥和。
從前的天界之主王母娘娘,曾頒佈仙規條例,禁止神仙動情,爲的,就是怕神仙陷入情愛而爲禍人間。
只可惜,那位盡職盡責的王母娘娘竟被一些耽於情愛的神仙聯手推翻斬殺。
從此,天庭再無規矩,神界大亂,神仙們都以個人私慾爲重,輕人間,輕責任,才造成了今日人神決裂的局面。
此時,雨神怔怔地看着鞠風,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緩緩走上前去,像方纔他捏住我脖頸一般,捏住了他的,並好心替他解惑:
「鞠風,本乃我人族大將,武藝高強,胸懷天下。得知神族卑劣後,她自願獻出身軀,以火燎身,受大焚之苦將自己焚燒成灰。我以她的骨灰捏成神像,命全國百姓叩拜焚香,以信仰之力加持,助她成神。如今,她便是這天下——新的戰神。」
聽見此話,松邱目眥欲裂:「什麼!你……你身而爲人,竟敢私自造神!」
「我便造了,你又待如何?爾等享我人間香火,卻不盡職責,早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從那日我與仙使撕毀盟約之日起,我便於人間造新神,爲的就是取代爾等!」
「可造神乃違逆天道之舉,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天譴?呵。」
我冷笑一聲:「諸神德不配位,這世間哪裏還有天道?若真有天道,你們這些尸位素餐的神,便早該受雷擊之刑,灰飛煙滅!」
說完我沖天大喊一聲:「雨神何在!」
隨即,一位身披藍光的神驟然飄至我身前:「雨神蒼濱在此,但憑陛下吩咐。」
我道:「人間久不降雨,大旱已久。如今又逢人神大戰,便由你爲人間施一場雨,爲我人間鼓舞士氣。」
「蒼濱得令。」
霎時間,風起雲湧,雷聲轟動,碩大的雨滴從天而降,落在每一位百姓乾涸的臉上,以及每一寸飢渴依舊的土地上。
從此新神降臨,人間迎來生機。
至於舊神,殺光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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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自己的地位被完全取代,松邱怒急攻心,一口鮮血噴湧便昏了過去。
我嗤笑一聲,堂堂雨神,竟然如此不堪。
他若能奮起反抗,與我們一戰到底,我還敬他有兩分神骨。
沒想到他如此沒用。
不過鬆邱乃是小神,不足掛齒。
神界最應該斬殺的,還是那位受人間最多香火,卻爲了情愛私自閉關,令我族百姓蒙難,差點一族全滅的戰神索蒙!
那一年魔族入侵,百姓死傷無數,到處是我族百姓的屍首。
無奈之下,父皇傳位於我,獨自前往仙山,求戰神索蒙出山誅殺妖邪。
可當我父皇以人肉之軀爬盡九千階石臺後,卻被不得已封印了摯愛之魔的戰神遷怒,連見都沒見我父皇,便一袖將他拂下臺階,令我父皇身受斷腿碎骨之痛。
後Ŧů⁼來父皇回到王城,爲護族人,不得不跳爐殉劍,以他天子之軀鑄就誅魔劍,纔將魔皇斬殺,救下了人族百姓。
可自那之後,人間元氣大傷,滿目瘡痍。
那一年,我繼位時,不過九歲稚齡。
我親眼見過魔皇屠戮人間,也親眼見到父皇以身殉劍。
小小的我心裏憤怒恐懼,屈辱不甘,卻不得不忍耐。
甚至爲了Ţū́₁人間和平,還要親上戰神所在的仙山賠罪,請求他不要因爲父皇的冒失記恨人族。
我永遠記得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爬上臺階,又是如何地被戰神嗤之以鼻。
從那時起,我便發誓,一定要讓這些受人族香火卻無視Ţŭₘ人族的神付出代價!
-7-
在新神的助陣下,雖然我們在與諸神對戰中未取得上風,但也未曾落於下風。
人神第一戰,我們打了個平手,雙方暫時休戰,各回領地,以待來日。
可我們心中都心知肚明,如今打個平手,卻不代表以後也依舊能打個平手。
那些舊神已經無人供奉,無法再從人間獲取願望之力滋養神體,而我所造的新神卻是日日受百姓焚香參拜,神力穩步增強。
又加上現在的人神大戰是人心所向,所以百姓心裏凝結信仰的速度,甚至比我想象中更快!
假以時日,老神的神體會漸漸衰弱,神力也會逐漸崩塌。
而他們之衰敗,卻是新神之強大,等時間長了,我們自然能取得勝利,屠盡那些舊神。
於是,天庭又立即派仙使下凡,再次請求與我和談。
而這一次,他們帶來的誠意的確比上一次要多得多。
因爲這一次,他們不僅綁來了雨神松邱,還綁來了曾經擅離職守的地仙、雪女,以及其他曾擅離職守過的神仙來向我請罪。
這次仙使的態度好多了。
「女皇陛下,我代表神族向您道歉,並將這些曾擅離職守的神仙都交與陛下處置,也算我們神族對於人界的一點補償。從此以後,我們神族的每一位神,都將以自己的神根起誓,如若再擅離職守,便叫我們神根盡毀,被天道誅殺。還請女皇陛下能爲了兩族情誼,停戰止戈。」
聞言,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仙使確定,所有擅離職守過的神仙都在這裏了嗎?」
仙使面色一僵,笑容瞬間變得勉強起來:「自然……都在這裏了。」
「既然如此,那便沒得談了。鞠風,送客。」
「是,陛下。」
眼看就要被轟出王殿,仙使連忙大喊:「女皇陛下請慢。」
「怎的?仙使還有話要說?」
仙使咬了咬牙,說道:「女皇陛下,可是……意指戰神索蒙?」
我嗤笑一聲看着他:「仙使方纔還說神都帶齊了,怎麼現在又突然想起還有戰神索蒙呢?」
其實我知道,神族爲什麼寧願冒着人神兩族無法和解的風險,也不肯交出戰神索蒙。
只因戰神乃神界神力最強之人,若沒了這個王牌,萬一休戰後人族反悔,我再帶新神重新攻上天庭,那天庭恐怕再無還手之力。
如今他們手握戰神,就算神力逐漸崩散,索蒙的神力也非一朝一夕就會消亡殆盡。
畢竟他神力之雄厚,無法估量,不是新神能隨意超趕的。
不過,我既然敢提出這個要求,自是有恃無恐。
於是我打了個響指,便有人擡出了一塊巨大的靈石。
上面靈力湧動,石壁內似有經脈一般,使靈氣在其中急速遊走。
仙使不解:「這是何物?」
「此乃聚靈石。當年鞠風以神兵斬殺魔皇之後,便將魔皇拆皮抽筋,以他之軀鑄就了此石。此石有快速吸收靈力之效。神仙得了此物,能迅速調動周圍靈力,將吸納的靈力轉化爲神力。我所造的新神也是因此物,才能這麼快地現世。」
我意味深長地看了仙使一眼:
「若無此石,你們有索蒙坐鎮,我們的確不能一舉攻上天庭,神族便能求得喘息之機。可現在我們有這聚靈石,新神的修爲便會在靈力和信仰之力的雙重加持下飛速猛增。相信不出一年,我們便能打下天庭,屠盡所有神仙。」
我這穩操勝券的模樣,將仙使的臉色說得煞白。
良久,他終於冷靜了下來:「可陛下這樣做,只怕也要勞民傷財,令百姓不得安居吧。」
「所以我才同意了仙使求見,與你和談。誰承想,你們神族竟這麼沒誠意。」
仙使長嘆了一口氣,終於妥協了:「那若我們肯交出戰神,陛下又當如何?」
「好說。」
我爽快地拍板:「只要你們肯交出索蒙,我便以血立誓,從此與你們神族井水不犯河水,如有違誓,我願受天道刑罰,灰飛煙滅。」
畢竟再繼續大戰下去,的確會如他所說,要勞民傷財,百姓不得安居。
這些年,人間動盪不已,再也禁不住任何變故了,這也是我願意與神族和解的原因。
不過平等的和解,神族不會再高人族一等。
而我們又有新神守護,天下太平指日可待。
反正沒了索蒙,神族也只是無牙老虎,不足爲懼,我犯不着非跟他們打個你死我活。
最終仙使答應,三日後,會如約將索蒙送往人間,與人族正式和解。
-8-
三日後,仙使將索蒙以捆神鎖鎖住帶入王殿,並與我歃血爲盟,簽訂了和平之約。
從此人族與神族井水不犯河水,違誓者,必受天道抹殺。
仙使走後,我揚起神兵,打算一劍刺死索蒙,以告慰父皇與百姓們的在天之靈。
可誰知,當我揮劍斬向他頭顱之時,一股強烈的威壓橫亙在我劍下,讓我的手中的劍無法觸碰索蒙。
我竟然無法殺死他!
這怎麼可能呢?
他明明已被捆神鎖鎖住,無法使用神力,又怎麼能釋放如此強大的威壓?
而且這威壓……也不像是來自於他。
這種令人恐懼,令人無法反抗的威壓,更像是……天道!
對,這是天道法則對違反他規定之人的懲罰!
無論神,魔,人,都需要遵守的天道法則的規定。
若有誰要逆天而行,便會被天道出手彈壓。
當初我率民衆造神之時,也遭受過來自天道的威壓。
但那威壓遠遠沒有今日來的這麼強,所以我才能僥倖逃過一劫,順利造神。
可是今天,這天道又怎會如此護着一個尸位素餐的神仙?
我不信邪,再次舉劍砍向了索蒙的頭顱,卻依舊無法觸碰到他。
再看索蒙的反應,也是一臉疑惑。
看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天道爲何會護着他。
我放下劍,頹然地看着索蒙,心中頓生一股強烈的憤怒。
爲什麼……
爲什麼天道要如此弄人!
在我人間地動,雪災,大旱,魔皇屠戮人間時,它從未降臨人間護我人族。
如今我不過處置一個擅離職守的神仙,它便出手護着索蒙。
這簡直是天道不公!
我原以爲天道許我造神,便是許我推翻這些無用的神。
可爲何今天,它又要護着索蒙呢!
我心情激盪,心緒難平,在衆目睽睽下,再一次舉起了劍向索蒙砍去。
一劍砍不死就兩劍,兩劍不死就三劍。我就不信,我砍不死這該死的索蒙!
我高聲一呼:「衆神何在!」
隨着我的呼喊,新神們一ŧŭ̀₉一飄至王殿應答:「神在!」
「請諸神予我神力,共同斬下索矇頭顱!」
我話音一落,衆神便立即施法,將神脈與我連爲一體,一股醇厚的神力瞬間充盈了我的身體。
我以神力之軀再次揮動巨劍,向索蒙斬去,帶着必殺的決心,誓死要斬下索矇頭顱。
這一次,雖然我仍未斬死索蒙,但局勢卻有了新的變化。
巨劍揮下去之後,我突然被天道帶入了一道虛無空間。
然後,一個自稱小說系統的人找到了我。
-9-
這位自稱小說系統的人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它說我們所在的世界,實則只存在於一本話本當中。
而在這個話本中,戰神索蒙就是所謂的男主角,被索蒙封印的魔女藺桃就是女主角。
他們就是整個世界的中心,所有的人物都要爲他們的愛情故事讓步。
所以,這也是我爲什麼無法殺ťú₃掉索蒙的原因。
而在話本中,他們一個是人神兩界受人敬仰的禁慾戰神,一個是機靈俏皮的魔界公主,兩人因神魔不容的對立身份,讓他們註定要成爲一對相愛相殺的情人。
故事的開始,是魔界公主藺桃初次來到人間遊歷。
她單純善良,卻被垂涎她長相的惡人設計矇騙陷害。
在即將被毀清白之時,是下凡執行任務的戰神索蒙救了她。
藺桃被索蒙的風姿吸引,對他一見傾心,便以報恩的名義跟在索蒙身邊。
他逃她便追,他退她則進。
就這樣,在藺桃鍥而不捨的追求下,冷麪戰神索蒙終於被藺桃打動。
可就在兩人逐漸傾心時,魔界發生了大動亂,藺桃作爲魔族公主自然義不容辭回到魔界,替自己的子民穩定後方。
等魔界安穩後,藺桃歸來,卻意外撞見了女二翁華女神和索蒙拉扯不清。
原來索蒙和翁華曾有過一段情緣,最後卻被翁華相負。
意外的是,藺桃長得和翁華略有幾分相似,索蒙也是因此才允許藺桃一直跟在他身邊。
後來,三人經歷了無數的愛恨糾葛,而藺桃也因被虐身虐心而導致了魔性大發,傷了人間一城百姓的性命。
索蒙作爲受人間香火供養的戰神,原本應該立即斬殺魔女,以告慰百姓亡魂。
可他卻因情愛而徇私,僅僅只將魔女封印,便草草了事。
並在他封印魔女後,還黯然神傷,就此閉關,連我父皇去請他出山也遷怒於我父皇。
在故事的最後,索蒙日夜思念魔女而神力崩散,衆神害怕戰神就此隕落,便剝了藺桃的魔骨,以作懲戒,致使其變成凡人。
然後索蒙以神力澆灌藺桃根骨,令她修煉成仙,最後飛昇成神,二人永享仙齡,雙宿雙棲。
看完這個故事,我噁心得差點一口吐了出來。
我不明白。
我真的不明白,爲什麼我自小生長的山河世界,怎麼會變成一本輕飄飄的話本子。
明明我的父皇母后,我的朝臣,朋友,甚至連身邊的宮婢,都是那樣栩栩如生,充滿了血肉與情感。
我無法想象他們是怎樣變成筆墨下一行行冰冷的文字。
更何況,即便這世界只是一個話本子,又怎麼會讓一個徇私枉法,不顧蒼生的敗德戰神,和一個因情愛受傷便能屠戮一城百姓的魔女成爲主角呢?
現在就因爲他們是主角,所以即便我想報仇都無法殺死索蒙。
我氣得渾身發抖,卻拿這個叫小說系統的傢伙沒有一點辦法。
但我知道,我無法殺死索蒙了。
起碼現在不能。
因爲他是這天道本身。
他活,天道即在。
他滅,則天道消亡。
但若想我就此放棄,也絕不可能。
我不管這世界究竟是真實或虛假的。
我只知道,有人欠了債,就必須要還!
-10-
見我心緒平和下來,不再斬殺索蒙,小說系統終於將我放回了原本的世界。
然後我連夜翻閱古籍,妄圖找到打破天道法則的辦法。
可惜,一切都是無用功。
天道就是天道,終究無法被人打破。
不過在我一籌莫展時,事情卻意外地有了轉機。
-11-
當夜,我迷迷糊糊地入了夢。
夢中突然傳來一道渾厚且充滿威壓的聲音。
那聲音,竟然自稱天道。
我冷笑一聲道:「我已經放棄斬殺索蒙了,你爲何還要入我的夢?」
可天道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大喫一驚:
「你先前所見識的天道,不過是異界入侵之道罷了。吾纔是這個世界真正的天道。吾於這世間存在已久,早已成了這方天地的主人。可百年之前,卻突然有一股自稱小說系統的力量突然破開虛空,乘虛而入,將我壓在地下,成了這個世界新的天道。」
他的聲音充滿了不甘:「自他繼任天道後,吾曾建立起來的天道法則被它盡數破壞。從此神不像神,人間大亂。吾在地下蟄伏百年,一直在找尋一個能推翻此天道的人。這個人,就是你。」
聞言,我有些頹然:「可我連索蒙都無法殺死,又怎能替你推翻這天道?」
「吾有辦法,你且附耳來聽。」
……
聽完天道的話,我眼前一亮,猛然睜開了雙眼。
我醒了。
既然醒了,便是替天行道,斬殺異類的時候了!
-12-
我借天道之力,直接撕裂了它所說的虛空隧道,去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裏,樓高得像天一樣,所有人都穿着奇裝異服,打扮怪異。
每個人手裏都拿着一個方形的,亮着光的鐵塊不知在看些,說些什麼。
我差點在這光怪陸離的世界裏迷失了自我。
不過無論到哪裏,只要有錢就好辦事。
我將隨身攜帶的羊脂玉當了,立馬就有好心人替我找到了我說的那本名爲《冷麪戰神你別逃》的話本子的作者。
當晚,我便飄至那位名叫柳顏的作者面前,將她嚇了一大跳。
「啊……有鬼啊!」
我嫌棄地打斷她:「別號了!我不是鬼。」
「那你是?」
「我是人族之皇,東黛。」
柳顏有些奇怪:「你這稱呼,怎麼聽起來有些耳熟呢?」
「呵,我便是你筆下《冷麪戰神你別逃》中的人族女皇東黛。我需要你改寫這個話本的結局。」
瞭解完來龍去脈後,柳顏瞬間不怕我了,不僅不怕,還有些新奇。
「沒想到我寫的小說居然成真了!」
她興奮地說道。
「不過,我不能替你改寫結局。」
「爲何?」
「照你說的去改,最後索蒙和藺桃最後都死在女皇劍下,那也太爛尾了,最後肯定會被讀者罵的。而且你不懂,小說就要這樣寫纔夠味。」
我難以置信地看着她:「所以,你爲了成全一個戰神和魔女的狗屁愛情,就要用我們人族的性命去填?」
「哎呀!蒼生祭天,愛情無邊嘛!只有這樣寫出來的 CP 纔好磕。 CP 好磕纔會有流量,纔會大火。反正就是一本小說而已,你那麼在意幹嗎?我又沒把你寫死,你就知足吧。」
聽見這位作者的話,我覺得荒唐至極。
是啊,在她眼裏,這不過是一本不需要帶腦子去寫的狗血愛情話本。
可對於我,以及人族的百姓來說,這卻是攸關性命的生死大事。
那麼多百姓因此而亡,那麼多家庭就此離散,她輕飄飄地寫出來的每一個字,對於人族百姓來說,都是一頁血淋淋的事實。
見她一臉無所謂的模樣,我徹底放棄了勸服她的計劃。
像這種人,說是說不通的。
只有讓她自己親身經歷一番,她纔會知道,這一切,究竟有多麼的可怖。
於是我撕開虛空,在柳顏的驚聲尖叫下,將她帶回了我們的世界。
我要讓她站在天下百姓的立場上去看,去聽,去感受。
等她親身經歷了這一切,我就不信她還能磕得起她所謂的 CP 。
-13-
我借用天道之力,先將柳顏帶回了臨平三年。
那一年,西北大地動,發生之時地動山搖,無數房屋倒塌,人們竄逃不及,全被壓在房梁土磚之下,整座城瞬間陷在灰霧濛濛的色調當中,百姓死傷無數。
而手無縛雞之力的柳顏,連跑都跑不過別人,直接被倒塌的房屋壓了個正着。
一把鐵鍬從牆邊倒下向她砸去,當即將她的臉削去了半邊。
她痛得撕心裂肺,血淚橫流:「啊……啊……啊……啊……我的臉!」
「救……救命,東黛,你救救我。」
我走至她身前,冷眼說道:「痛嗎?當初我的子民也是這麼痛苦的向地仙求救,可地仙在你的筆下,卻爲了救一個女人,就剝了自身仙骨,導致沒有法力救援百姓,讓我的子民死傷無數。」
柳顏仍不服氣:「可地仙也是爲了心愛之人才剝了自身仙骨,他有什麼錯?」
「呵呵, 那你說,地仙的仙骨從何而來?他的仙骨,是受萬民香火,受萬民叩拜的信仰之力,才催生出來的。即便他想救愛人,也該也償還了萬民恩情後,纔有資格剝自己的仙骨。」
如果這些神當真將情愛放在第一位,不想守護天下蒼生了,他們大可以將神根毀去,將從萬民那裏獲取的信仰願力一一歸還天下,那麼自然會有新神誕生。
可那些無恥的神,既貪婪萬民的信仰之力,又不肯守護萬民。
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柳顏不服,沒關係。
在她被房屋壓得漸漸斷氣後,我又將她的靈體帶去了臨平九年。
那一年暴Ṱṻ⁴雪亂飛,大地跟河流被迅速冰封,農物被雪壓得抬不起頭,盡數死在地裏,還有那些靠漁業爲生的漁民,連魚的屍體都沒撈着。
那一年餓殍滿地,慘不忍睹。
柳顏被投身暴雪之中,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很快就被凍成了一座冰雕,直到身體漸漸冰冷,沒了呼吸。
不過這都不算什麼,人族百姓最慘的,還是魔皇入侵的那一年。
魔皇爲了給愛女報仇,不僅屠戮人間百姓,更以折磨百姓爲樂。
男人通通虐待致死,女人更慘,不僅要被抓進魔營供魔兵取樂享用,等被玩膩之後,也與男人一般下場。
我將柳顏投於城中,她很快便被殘忍的魔兵俘了回去。
當她目睹周圍女人被魔兵殘忍玩弄糟蹋之時,她臉上終於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她顫顫巍巍地向我求救:「東黛,我……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是我不該……不該爲了寫愛情而忽略了百姓。你救救我,不……不要這麼對我。」
由於她的神神道道,很快引起了魔兵的注意。
一個面容醜陋的魔兵將她拖入人羣中央,剩餘的魔兵便一哄而上地去剝她的衣服。
瞬間,無數雙骯髒的大手伸向了她。
當她自己感同身受時,柳顏才真正明白了她不負責任的筆下,究ƭũ²竟釀生過多少慘絕人寰的悲劇。
「啊……啊……啊……救命!東黛救我!你要我改什麼我都改!我都改!啊……」
目的達成,我趕緊將柳顏的靈體從虛擬的魔兵中救了出來。
這一次,我終於能跟她好好溝通了。
把她送回自己的世界時,我凝重地對柳顏說道:「你筆下的世界,已不僅僅只是幾行冰冷的文字,更是一個有血有肉,真實的世界。當災難來臨時,我們會痛。禍臨己身時,我們會哭。若我們不得不經歷這所有的苦難,至少,你要給我們一個公平的結局。
壞人就該伏法,擅離職守就要受罰。一切都該由天道法則約束,而不是爲了情愛而強行令清醒之人捂住耳朵,矇住眼睛,束縛手腳。當你處於高位,書寫每一個人的命運時,你當然可以隨心所欲。可如今,你在人族見過蒼生之苦難,你也經歷過蒼生之絕望。我希望,你能給他們一個交代。」
言盡於此,我回了人族。
當我立於王殿之上的那一刻時,我突然感覺天色忽暗了一瞬,又瞬間重回光明。
而一直束縛着我的某種無形的力量,也隨之消散了。
我心有所感,應是真正的天道回來了。
我立即讓人把索蒙提了過來。
這一次當我劍起劍落時,我很順利地砍下了他的頭顱。
接着我又派鞠風去將被封印的魔女提了過來,我繼續提劍,也砍下了她的頭顱。
當這兩顆頭顱被掛於城牆之上時,我終於,替父皇和無辜慘死的子民報了仇。
-14-
從此,新神取代了舊神,受萬民香火,守護蒼生。
而我在百年之後,也在子民的供奉之下,飛昇成神。
由於我在世的功績,被衆神推舉爲天界之主,王母。
成爲王母后,我頒佈的第一條天規便是,神仙不得擅離職守,因私廢公,違者將受雷擊之刑,剝去仙骨,貶下凡間。
由此,神仙各司其職,人間永享太平。
而我曾與萬民造神,推翻舊神的那一戰,被後世稱爲——滅神之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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