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醫院掛婦科門診。
醫生居然是我分了三年的竹馬。
查完病歷後,他一絲不苟地勸我:
「如果你這輩子不打算丁克,以你現在的身體情況,我建議你早點生孩子。」
我死死盯着他的白大褂,怒極反笑。
「我倒是想找人生。」
「你先同意跟我離婚啊!」
-1-
「秦桑幼是嗎?」
醫生助理抬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被雷劈中的我。
「不好意思走錯了!」
我立馬抓起包擋住臉就要走,卻被我媽一把抓住。
我震驚地看見她,用眼神表達着:
「這就是你說的市附醫的熟人醫生?!」
我媽不理我,邊拽着我邊衝着醫生助理旁邊那個模樣出挑氣質冷絕的男人笑眯眯道:
「小展啊,麻煩你了,這都下班了還給我們加號。」
「客氣了阿姨,體檢報告帶來了嗎?」展清的聲音清冷禮貌。
「帶了帶了!」我媽麻溜地掏出我的體檢報告遞給展清。
我只恨自己大意了,我媽一個十八縣的普通婦女,能認識什麼大醫院的熟人!
我怎麼能沒想到會是這傢伙!
看着展清修長的手指在我的體檢報告單上翻走,我恨得有些牙癢癢。
幾年不見,他倒是越發沉穩俊俏了,頭髮茂密得一點也看不出醫護行業的壓力,早知道是他我今天高低也得化個全妝出門!
「有沒有感覺腹痛?月經是否正常?」
見我悶頭不吭聲,我媽開口道:「她就是這幾個月老叫喚腰痛,我們一開始還以爲是她上班久坐的原因。」
展清掃向彩超報告上「子宮後下方探及低迴聲團塊,大小約 104X115MM,邊界清晰」這句,抬眸看向我。
我多少有些不情願開口道:「不痛,月經也很正常準時,就是腰疼,尿……頻。」
「包塊很大所以壓迫到了膀胱造成尿頻。」
展清說完頓了一下,扭頭看向身邊的醫生助理說,「下班了你先走吧,晚上不是還有約會嗎?」
我撇了撇嘴,當年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可是一心只有事業消息都回得少呢。
現在還記得住助理的私生活了。
又問了幾個問題後,展清看向我媽:「阿姨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我跟我媽齊齊一怔。
要知道,看病讓人出去一個,不是晚期就是不治之症!
我跟我媽對視一眼,彼此在對方的眼中看見閃閃淚花。
「沒事阿姨,我只是要問一些問題,有些隱私上的事情父母在場子女不好回答。」
可不只是不好回答,我媽還會搶答。
展清一如既往的會拐彎說話。
我媽老實出去,科室裏只剩下我跟展清兩人。
「有過性行爲嗎?」
展清一開口就把我問懵了,反應過來後,我差點破口大罵,他該不會以爲我得這病是因爲私生活混亂吧?!
「關你什麼事啊?!」
展清眉頭一皺:「秦桑幼你是不是傻,我要做檢查的。」
我的目光掃向一旁婦瘤科內檢專用的鴨嘴鉗,突然漲紅了臉,可又不甘心,糾結再三後還是敗下陣來,梗着脖子道:「沒有。」
分開三年還是單身狗,不得被他笑死!
「褲子脫了去檢查椅上。」他無語戴上一次性醫用檢查手套。
我驚:「沒有也還要脫?」
「指檢。」他側臉看我沒啥動靜,又來了一句:「你現在對我還會害羞嗎?」
瞧這話說的,不脫顯得對他餘情未了心心念念一樣!
我大手一揮,一解腰帶。
下一刻。
「放輕鬆!」他俯視着我,手指寸步難行。
我咬着牙破口大罵:「你被人走後門你放輕鬆試一試!」
我咒罵自己剛纔那該死的勝負心,用在哪裏都比用在這裏強啊!這麼尷尬!
他:「……」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因爲爲了方便進入我的身體,他的手指上還塗着有碘伏。
什麼是會流水的 omega?
我此刻就是。
淦!
突然,他的手指碰到我體內一處地方,痛得我整個人一抽,嗷嗷叫起來。
「啊啊痛啊!」
那是我第一次具象地感受到身體裏的這個包塊,就像個定時炸彈。
「不要我不要了!」我十分恐懼他再往裏深入。
他凝視着我痛苦的表情,退了出來。
「我這……嚴重嗎?」我站到展清的跟前詢問。
「卵巢囊腫,一般來說小於 5 公分的是生理性的,等下次月經結束說不定就消失了,而大於十公分的,可能就是病理性的,要動手術。」
「惡性的嗎?」我想到剛纔的疼痛終有些害怕。
「這個得手術看病理切片,但我看到你的體檢上有女ŧṻ⁼性腫瘤標誌物十二項的血檢,所有指標都正常,良性的可能性非常大。」
他一字一句發人深省,「秦桑幼,你怎麼想?」
這幾天在我媽跟前的故作輕鬆在他的凝視下終於土崩瓦解。
「我再也不看耽美肉文了!走後門太特麼疼了!」
我狠狠一擦眼淚,不能在狗男人跟前落淚。
他:「……」
-2-
我跟展清曾經是男女朋友這件事,我媽是一點兒也不知情。
在經典的言情小說裏,我跟他應該算是相愛相殺青梅竹馬這一類型的。
大四那年,他作爲交換生去國外深造,而我想一出是一出,一直未找到合適的工作,就回家備考。
我堅信人定勝異地戀,結果 QQ 愛了兩年,在得知我公務員又沒考上後,他嫌我又喪又狗,我氣得跟他分了手。
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
我這還沒游上岸,先踹了狗男人。
我最終沒有拗過我媽,在展清所在的醫院辦理了住院手續。
爲了感謝展清這麼快排上牀做手術,我媽買了禮品讓我給他,雖然我再三強調不用,但是我媽依舊執拗,罵我不懂事,誇展清優秀。
「你以前不還在說能幹婦科的男醫生都有些變態嗎?」我溫馨提醒。
我媽微笑:「你是覺得你馬上要動手術了,我就會心疼你不抽你嗎?」
我立馬問向護士站的護士:「請問展醫生的……辦公室在哪?」
「你跟展醫生是什麼關係呀?」喫瓜護士瞬間圍在一起,看着我冒星星眼。
我「嗯?」了一聲,不明所以。Ṫûⁱ
「你這牀位是展醫生找我們婦瘤科主任排的,主任還以爲是他的女性親朋好友,結果展醫生都說不是,所以我們一直好奇是誰呢?」
我笑了一下,前女友當然狗都不是。
「他對我愛而不得。」
護士:「???」
「我是他小媽。」
我媽從後給我腦袋一巴掌,在我腦瓜子嗡嗡中,我聽見身後展清清冷的聲音。
「阿姨。」
我一陣哆嗦。
「哎呀小展你來了啊?」
展清點了點頭:「正好在查房,手續都辦妥當了嗎?」
「辦好了,很感謝你,我剛纔還說要讓幼幼去當面感謝你呢。」我媽朝我使了個眼色ṭú₎。
我無奈,只好將那些禮品拎出來,等待着展清當衆的拒絕。
「謝謝阿姨。」展清接過我手裏的禮品,我跟護士們都瞪大了眼。
「你不怕我反手一個舉報?」我低聲詢問。
他身材挺拔,顯得剛正不阿:「小媽給的東西不算違規。」
我:「……」
居然還被他聽見了!
-3-
展清將禮品的錢充進我的就診卡里。
之後的一天,我成了住院部 11 樓的八卦對象,就連小護士口中的婦瘤科主任都親自來給我做了檢查。
「這裏痛不痛?這裏呢?」
我連連搖頭。
「腹部還是很柔軟的,微創應該可行。」
主任邊摸我肚子邊朝展清道,隨後她拍了拍我,和藹說:
「我是你的主刀醫生,你的情況還算不錯的,有些小姑娘嚴重地做不了微創,肚子上劃開了一個十幾公分的刀疤,不美觀也就算了,沒結婚的小姑娘還出現過找對象被男朋友懷疑剖宮產過。」
我震驚,還有這種事情?!
許是我的表情太過於喫驚,讓人誤以爲是擔心刀疤,展清沉着聲開口:「身體是最重要的,手術中腹腔鏡如果無法順利展開,必要時得剖腹。」
我翻了個白眼,話裏有話:「我當然知道,我又不在乎男人,誰要嫌棄我,我就拜拜,下一個更好。」
展清氣結陰鬱。
主任看看我又看看展清,笑着搖了搖頭。
晚上八點,護士讓我去展清的辦公室,說要進行一個術前談話。
我剛洗完頭換好病號服,看着鏡子裏氣色不太好的自己,立馬掏出素顏霜跟口紅。
自從上次門診喫了大虧以後,在家收拾住院的衣物時,我順便帶了彩妝。
我到的時候,整個大辦公室就展清一人,他的桌子上全是我的診斷、各種檢查結果。
我覺得此刻的畫面有些不太真實,像極了學生時代跟他一起學習的樣子。
我有些動容:「沒想到我們會以這種方式再見面。」
「我並不喜歡這種見面方式。」
他似乎有些討厭我臉上的笑容,眸色深沉:「你這幾年體檢過嗎?」
得,笑臉貼冷屁股,終於露出真面目了吧,還是覺得前女友來醫院麻煩了吧!
「沒有!」
其實是有的,公司每年提供員工體檢,只不過我沒選婦科這塊。
以前我想着我一個沒啥那生活且大姨媽很正常一女的,沒必要去專門檢查婦科這塊,選了還引起同事懷疑。
今年是公司換了一家醫院,推出的未婚女員工套餐裏包含子宮附件檢查,誰想一查一個準。
展清瞪我一眼,氣我的理直氣壯。
從小到大不論長輩還是同齡人都誇他做事沉穩情緒穩定,但跟他在一起我發現他經常能被我氣得無話可說。
「雖然我們判斷你盆腔卵巢囊腫良性的可能性比較大,但手術中如果發現腫瘤粘連卵巢程度較嚴重,你右側卵巢是要一起切除的。
「如果是卵巢惡性腫瘤,則可能需要將手術範圍擴大到ṱù₀子宮也切除,甚至需要切除的範圍更多,具體一切看明天手術中的發現。」
展清的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敲擊着我的耳膜,我一開始單純地以爲,良性囊腫切除就完事了,從未想過它還會切其他東西。
我心跳如鼓,故作淡定:「挺好的,終於不用來大姨媽了,我以後還可以有正當理由不生孩子了。」
「秦桑幼你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他罵我。
「關你什麼事啊展大醫生!」我氣呼呼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不需要展醫生你那氾濫的同情心,更何況,你別咒……」
我的嘴巴一下子被他伸手捂住。
「你氣死人的本事還是一如既往!」
我:「唔唔唔!」
「道歉秦桑幼!」
「是你得向我道歉!」我一咬他的手。
我們誰也不肯向對方服軟,暗自較着勁。
最終,打破僵局的是喊我術前灌腸的護士沒找到我人,來辦公室看到我跟展清扭成一團,她驚恐吼道:「醫鬧嗎展醫生!」
我跟展清:「……」
我老臉實在是掛不住,率先投了降:「我錯了我錯了!」
「我原諒你了。」他突然鬆開我低下聲說了這麼一句。
「小人!」我罵道,真會順杆子往上爬。
他這次沒懟我了,而且狐疑地看着自己發白的手,隨後抬起頭看向我的臉咬牙切齒道:「秦桑幼你明天動手術要是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會現場給你卸妝!」
我回頭看向玻璃窗,我的下半張臉上赫然出現了一個手掌印。
敲!再也不貪便宜買東西了。
-4-
第二天下午一點,我被推進手術室。
展清穿着手術衣,走到躺在手術檯上有些發抖的我的身邊道:「別害怕。」
我伸出手拉住他,情真意切開口:「以前種種是我的不對,請你不要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我有件事想拜託你。」
展清神情複雜:「你會沒事的。」
我搖搖頭。
他終究不忍問:「你說。」
「能不能用膠布給我嘴巴粘上。」
昨天晚上我刷微博,網上說全麻醒來的過程人的神志不清會說很多胡話,我實在是怕我會說什麼黃段子震驚全場。
展清看我像看傻子。
雖然,他以前經常用這種眼神看我。
我給他一個肯定的眼神:「要留清白在人間。」
「……」
展清面無表情扒開我的手。
四點,我被推出手術室,在恢復室中觀察情況。
麻藥的藥效一點點退去,我看見牀邊出現的人,手搭了上去,癡漢開口:
「帥哥,你長得是我喜歡的類型。」
耳邊傳來很多人歡快的笑聲,展清看着神志不清的我,無奈搖了搖頭。
我覺得有些不舒服,拽着那人的手碎碎念道:
「王母玉帝上帝耶穌你好,我是秦桑幼,我家住在 A 市青山縣,我的身份證號碼是 350123……請各位精準保佑我完好無損,手術順利。」
「秦桑幼你不是不怕嗎?」有人問我。
我恍惚了幾秒,看向那人繼續驚喜:「帥哥你是不是暗戀我,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展清。」對方好脾氣回答。
「展清?」我一下厭惡皺起眉,「這個名字晦氣,容易沒女朋友,你換個名字吧。」
展清:「……那我應該叫什麼?」
我閉上眼揚起大大的笑容:「就叫秦桑幼的小寶貝吧。」
住院部 11 樓的醫護人員,最近看見展清都喊他秦桑幼的小寶貝。
每聽到一次,我就社死一次。
「秦桑幼?」有人在病房走廊喊住我。
我立馬舉手投降:「我不認識展醫生。」
「是我!」他一拍我的肩膀。
我扭過頭看向來人,又驚又喜:「巢總監!」
巢宇是我前領導,後來升職調總部去了。
這次他回這邊公司視察,聽說我生病住院,就來醫院看我了。
你看什麼是好領導,這種就是!
對於巢宇的到來,我媽表現得比我還開心。
畢竟是一個對自己女兒有意思的黃金單身漢,我媽是怎麼看都滿意。
展清來查房的時候,病房裏歡聲笑語。
巢宇看向展清,打趣我道:「你是有福的,醫生都這麼帥。」
我躺在病牀上好氣又好笑白了他一眼:「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巢宇聳聳肩:「我想你給我一個照顧美女的機會,你又一直不給。」
「我……」
「病房裏不要放花。」展清冷不丁打斷我的開口。
送花的巢宇不解:「爲什麼?」
「阿……」下一秒,我張大嘴巴,感覺噴嚏即將打出來的時候,有人一下捏住我的鼻子,扣住我的下巴,避免了我肚子會因爲打噴嚏扯得生疼。
巢宇瞬間明白,我媽站起身說她把花拿出去。
病房裏只剩下我們三人。
巢宇覺得眼前這幕說不出來的曖昧,他眯着眼睛盯着展清道:「我越看越覺得這位醫生很眼熟。」
展清鬆開手不冷不熱道:「我們去年見過,在五一廣場。」
「是你?!」
似是勾起了什麼尷尬回憶,巢宇看了看展清又看了看我,表情一言難盡。
「怎麼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倆人去年還有過交集?
巢宇跟展清都不說發生了什麼,沒聊幾句巢宇就說自己還有事要先走了。
留下我一頭黑人問號臉,狐疑問展清:「他有婦科病?」
展清白我一眼。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展清對於巢宇的去或者來似乎並不感興趣。
我搖搖頭,嘆了一口氣,想到最近看的幾本小說:「沒啥慾望了。」
我右邊的卵巢還是沒有保住被切除了。
展清:「……你做的不是絕育手術,沒什麼異常的話,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頓了頓,他繼續道:「秦桑幼,早點生孩子吧。」
「你什麼意思?」我橫眉冷對。
「字面意思。」他平靜陳述,「如果你這輩子不打算丁克,以你現在的身體情況,我建議你早點生。」
「我是想找人生。」我怒極反笑,隨手抓起桌子上的蘋果擲到他身上,「你先跟我離婚啊!」
「啥!」我媽震驚的聲音不合時宜在門口響起。
-5-
當年年少爲愛發癲,在展清出國之前,我跟他去了民政局登記結婚。
誰知道結婚一時爽,離婚火葬場。
我要跟他離婚,他遠在國外。
我把他從黑名單裏拖出來想說這事,他陰陽怪氣我:「你不是說誰先聯繫對方誰就是狗嗎?」
氣得我又給他拉進黑名單。
我想着既然他回不來,那好,分居兩年就可以起訴離婚了。
誰想到,在婚房住了一年後的某個早上,我扶着宿醉裂開的腦袋找水喝,客廳裏的監控突然傳出他陰惻惻的聲音。
「秦桑幼,昨天晚上送你回家的男人是誰?」
這場景簡直堪比驚悚片。
以前裝監控是因爲養了寵物,沒想到後來給了他可乘之機,鬼知道他視監我多少個日日夜夜?有沒有看到我素着大臉盤子在客廳大跳劉 G 宏!
我火速搬出。
對於我已婚且結婚對象還是展清這回事,直到我出院我媽都沒有緩過勁來。
「阿姨,對不起,這件事……」
我看我媽臉色不太好,白了展清一眼,打斷他的話跟他劃清關係:「誰是你阿姨?」
「媽。」展清重新開口。
我:「……」
「婚房買在哪裏?」我媽冷不丁冒出這一句。
在我的設想裏,我媽知道我跟展清發生的一切,出院這條路必定是去離婚的,但我媽卻劍走偏鋒地要去看婚房。
一路上,我媽都在拍我的手讓我放心,我看着開車的展清,更加腰板挺直,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離婚前房產什麼的總要分割清楚吧。
到地方後,我媽四處看了一眼,最終點點頭看向喜上眉梢的我跟展清,「事已至此……」
我激動:「不如就各奔東西!」
「幼幼就交給你好好照顧了。」
我傻住。
展清頷首:「我會的。」
兩人完成交接儀式後,我媽把我拽到一邊:「你放心,展清已經跟我表明態度了,他媽那邊也已經給我打電話了,回去我們兩家就把你們婚事給補辦。」
我媽樂得給我肩膀一巴掌:「真不愧是我女兒,能拿下小展這孩子!趕緊把你那合租房退了,就在這好好養傷,我回家準備。」
我媽快樂得像一陣風席捲出門。
留下氣成河豚的我。
「我要跟你離婚!」
展清伸手拉住我的手,困住我:「其實你知道我早回國了是嗎?」
我錯愕。
他上前一步,逼近我:「你也知道我在附醫上班對嗎?」
我眼神閃躲,心跳如鼓。
「你想拆攝像頭的但是你猜到我會看你,故意讓我知道你一個人也會過得很快樂是嗎?」
「你……胡說八道!」我口不擇言。
「你體檢過後用座機給我打電話,不說話的也是你對嗎?」
他的每一句都在點我還喜歡他。
我惱羞成怒:「對啊都是我,那知道我生病主動聯繫我媽要給我加號的又是誰!」
「暗地裏幫我租房,室友是你師姐的是誰!」
「知道有人追我就以老公身份送花的是誰!」
「看我一個人喫飯逛街,跟着我的人是誰!」
「我……嘶。」我彎下腰捂着傷口,但仍然不肯讓氣勢弱下去,「說得好像你不在乎一樣。」
展清眼疾手快橫抱起我。
他下頜緊繃:「秦桑幼,你其實知道我早就向你低頭了。」
我伸手攥緊他胸前的衣服,不客氣道:「怎麼了?你是王子低頭王冠會掉嗎?」
他沉默。
就在我以爲他被我懟的說不出話後,他悶聲道:「我什麼人都不是,所以你也不需要爲了我成爲什麼人。」
一瞬間,我紅了眼。
-6-
我的確知道他早就向我道歉了。
提出離婚後,我白天是獨立明媚女性,晚上痛哭流涕。
第二個月的某天半夜,我剛看完《絕望主婦》,準備夢裏刺殺展清。
剛閉眼沒多久,就聽見客廳傳來輕微的動靜,起初我還以爲是外面起風了,陽臺的門又沒有關緊的緣故,直到反應過來來者是人,而對方已經打開了臥室的門。
我渾身僵硬,感受到對方小心翼翼走到牀邊。
我不動,敵不動。
我汗流浹背,對方給我開了空調。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賊?!
「對不起,不應該衝你的。」
良久,我聽到那賊撫上我臉開口說話,聲音沙啞。
我們下意識的將對方瞭解得透透的,那些暗地裏做的事情,稍微一想,就已知曉。
雖然我拉黑了展清所有的社交圈,但半夜 emo 的時候總是忍不住。
於是也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我註冊了一個微博小號,換了箇中年婦女的花花草草頭像,爬上微博,點開他的主頁。
展清不太喜歡發朋友圈,但是會在微博上發動態,知道他微博號的只有我一人。
他看着高冷傲嬌,實則也是個會在微博轉發沙雕段子「哈哈哈」的中二少年。
分手後,他微博發的不多,大多時候都是夜貓子上線發一些無病呻吟的句子,看着情緒不是很高的樣子。
看到他過得也不快樂我就快樂了。
可樂極生悲,我發現我刷着刷着高興地忘乎所以,連點讚了他幾條不太開心的微博,而且他當時還在線!
他一個尊貴的微博會員,如果想查那不就能發現他是我的經常訪問嗎?!
我立馬回到自己的微博,營造自己外省二胎離異寶媽的身份,再去亂點一些陌生人的微博。
結果我不知道,當時他覺得奇怪,用暱稱找回登錄名的方式,輸入我的寶媽號,看見了身份驗證裏留的手機號後四位,確定了是我的小號。
他私信我發了一個【?】
我心驚膽戰,回覆了一個【?】
他說:【阿姨,孩子如果高燒不退,建議早點去醫院,別浪費時間在這發微博難過。】
我:【……】
-7-
那天的客廳掰頭我跟展清最終也沒分出勝負,倒是事後彼此臉上都有些不自然,一副老底被人掀光的樣子。
我還是想回合租房。
沒承想展清請了個阿姨,做飯超級好喫。
他是會拿捏我的。
自從上班變成牛馬後,我很久沒有體驗過這種睜眼喫,喫完睡的舒坦日子了。
這福不享,實在對不起我自己!
喫完飯後,我窩在沙發上刷着短視頻嘎嘎樂,展清洗完碗出來輕車熟路地坐到我的旁邊打開筆記本電腦辦公。
我跟他的生活像是回到了大四剛畢業那會兒,我在家邊投簡歷邊等他回來喫飯的最初模樣。
只不過一開始我還會矯情地跟他保持點距離,後來發現他離我近後能給我遞水果拿餐巾紙,我便靠他越來越近。
手機的消息提示音一直在響。
原本我是打算地球就算要爆炸也不在請假期間打開工作微信的,但看到這麼多消息提醒我還是沒忍住打開。
公司小羣內,大家都在讓巢宇安排聚一下。
巢宇:【小秦還在休養呢,人不齊怎麼聚?】
我一下跳出來,回覆道:【巢總監別拿我當幌子哦,你要真請喫飯,我爬都爬過去!】
巢宇雖然人好就是有些小摳門,攛掇他請喫飯是我們一貫的惡趣味。
果然,巢宇敲敲打打一分鐘後回覆:【爲了你的身體着想,也爲了你老公醫生不再兇我,我決定了,等你身體好了我下次回來再請!】
小羣內原本上一秒還在圍攻巢宇摳門,下一秒在看到巢宇發的【醫生老公】的字眼一下炸了,紛紛艾特我發送問號臉。
我也一頭霧水,立馬私聊巢宇:【???】
雖然我之前拒絕過巢宇的追求,說我已經結婚,但是我從來沒有跟他說過我的老公職業是醫生,也沒有跟他說過我老公就是那天他看到的展清,他是怎麼知道這件事?
我百思不得其解。
巢宇發了一串省略號給我,然後五秒語音緊跟着丟過來,我立馬轉換成文字。
【那天我走後,你老公沒跟你說?】
我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展清,發了一個扛大刀的表情包給巢宇,讓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不然我就告訴大家他會在西餐廳請大家喫飯。
巢宇敲敲打打正在輸入一分鐘後,最終選擇發語音過來。
【……去年我升職在五一廣場那裏請大家喫飯你記得吧?】
我當然記得,就是那天在大家聊得最高興的時候巢宇向我表白的。
【你那天不Ṭū⁴是喝多了嗎?最後他們走,只剩下你我。我問你爲什麼拒絕我,你大着舌頭說你有老公不能出軌,我以爲你醉了都還找理由拒絕我,你爲了證明你所言非虛,暈得不着五六了也要堅持給你老公打了個電話哭着喊着叫讓他來接你……】
我整個一五雷轟頂,我完全不知道我喝醉完還有這麼一回事!
我給展清打電話了?
我還哭着喊着?
世界毀滅吧……
蹭蹭響的消息提示音引起展清的側目,但是我沒有注意到。
我將手機扣在沙發上,不敢看也不想看,鬼知道我還幹了什麼糗事!
我腦子拼命回想當時發生的事情,可那天我真喝斷片了。
什麼最恐怖,無知最恐怖!
「你怎麼了?」展清不解看向我問。
我嚇了一跳:「沒事。」
慌亂拿起手機時,我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語音。
巢宇那炮語連珠無語凝噎的聲音傳來。
【然後我等了有一會兒沒等到他來,我便想着送你,結果還沒扶你上車,你老公就衝了出來,扒拉開我,說他是你老公。】
【他說是就是啊!更何況是也不能扒拉我啊!但我萬萬沒想到,當我質問他後,你老公跟警察亮證件般亮出了你們的結婚證。】
【亮結婚證?!神經病啊!誰隨身帶結婚證啊!!!】
我怔住,沒想到是這樣的反轉。
怪不得這兩個人那天都避而不談因何見過,一個不想在正牌老公跟前提告白的事,一個不想提自己沙雕行爲的事情。
我機械轉動脖子,看着石化掉的展清:「你沒事隨身攜帶結婚證幹什麼?」
「啊?」我隨即疑惑。
「哈哈哈哈哈!」我發出爆笑。
「秦,桑,幼。」展清惡狠狠喊我名字。
「到!哈哈哈。」我笑得東倒西歪Ṱũₔ。
「不準再笑了!」他一把拉過我。
四目相對時,呼吸纏繞。
我感覺這氣氛不對,像是融化了我跟他之間的某個冰點。
他開口解釋:「你說你的結婚證丟了,哭得很傷心。」
笑容從我的臉上消失了,卻轉移到ŧųₐ展清的臉上。
他扣緊我的手,誠摯道:「秦桑幼,我很想你,回來吧。」
-8-
我媽說,她跟展清爸媽商量好了,馬上也快放春節假了,婚禮補辦就定二月。
於是乎,跟展清爸媽見面來得猝不及防。
雖然我家跟展清家樓上樓下十幾年,彼此都很熟悉,但是換一種身份見面,難免有些緊張。
尤其是展清媽媽,當年她得知我跟展清在一起後,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希望我有一個體面的工作,讓我去考這考那。
當時我年紀小覺得這是她對我的一種希望,後來才發現,這只是不滿的另外一種表達。
或許作爲鄰居,她是一個很好的鄰居阿姨,可作爲兒媳,我並沒有達到她心目中的期待值。
當時的展清並不瞭解我的壓力, 也不知道我一味地考公是想得到他媽媽的肯定。
等他反應過來, 我已經跟他吵分開了。
我也不知道展清這幾年做了什麼樣的努力,對於我跟他領證結婚一事,他父母沒說什麼,只是配合我爸媽選日子準備婚禮。
因爲結婚一事他家很熱鬧,來了許多親戚,其中就有展清表妹。
展清表妹笑嘻嘻看着我:「我就知道表嫂會是你!」
我好奇地問道:「爲什麼?」
雖然展清表妹只比我們小一歲, 高中跟我和展清都在一個學校上學,但是我跟她見面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過來, 而且我跟展清是上了大學纔在一起的。
展清表妹促狹看了展清一眼道:
「高中有很多女生追我哥,但是都沒有追上, 大家都在想該使用怎樣的美人計才能讓我哥爲之側目, 有人說要高挑美麗的, 有人說要學習好乖巧的,我也不知道什麼樣的美人我哥纔會喜歡。
「直到那天晚自習間休息, 我替我們班班花在平安夜給我哥送蘋果,結果就看見我哥和你抱着試卷從教室出來,你低着頭看懷裏的試卷,問選擇題第一題爲什麼不是選 B, 我哥雖然特嫌你白癡說『秦桑幼你怎麼暈乎乎的』,但我知道,你就是對他有效的美人計。」
「白癡美人嗎?」我茫然。
展清表妹跟展清對視一笑。
我們又聊了很多高中時候的事情。
中途我去衛生間的時候, 聽見旁邊客臥裏有人在聊天嘆氣。
「我也不知道展清怎麼想的?這姑娘還沒有我之前給他介紹的那個女孩子家家庭條件優秀。」
我原本是不想偷聽別人談話,但是話題內容涉及到我跟展清,讓我停下腳步。
展清媽媽道:「幼幼這小女孩其實也不差, 就是哎……」
「怎麼了?」展清表妹她媽問。
「她媽之前說她體檢檢查出來身體有問題, 還問過我在市裏面可有什麼認識的醫生。」
「哪方面的?是那裏嗎?」
「嗯。」
「那會不會影響生育啊?」
「不知道啊我也擔心。」
「那你還同意他們結婚啊?」
「媽!」展清的聲音突然響起, 驚得屋裏面的兩個人出來。
回到客廳, 展清表妹問我爲什麼臉色那麼差。
我搖搖頭說沒什麼事。
剛纔展清忽然出現在我的身邊,他的臉色看起來比我的更要不好,但他更多的是擔心我的情緒, 握住我的手讓我先回客廳。
展清表妹覺得好笑:「我哥真的很像你跟屁蟲,你去衛生間有一會兒他都不放Ṭù₇心過去看看。」
沒過多久之後, 展清從屋裏出來,身後還跟着面色不虞的他媽。
他走到我身邊, 朝我伸出手:「我們走吧。」
我的心一下飛起,不顧客廳所有人詫異的目光,緊抓住他的手與他一起出了門。
「你想好了嗎?」我目光灼灼。
「你還記得你當年與我一起領證是這麼說的嗎?」他反問我。
我回想到那年畢業季。
我跟展清站起民政局的門口, 他問我想好沒有。
我歪着頭看着他:
「你知道嗎, 在《民法典》中,婚姻自由是被高度重視和保護的。它必須是男女雙方自願自由平等, 任何人都不能干涉的。
「展清, 我不需要靠別人見證才認可我跟你的愛情,我們走到這裏, 已彼此認定。」
如今, 展清側目問我:
「還要跟我繼續走下去嗎?」
我微微一笑道:
「你知道嗎, 在《民法典》中,婚姻自由是被高度重視和保護的。它必須是男女雙方自願自由平等,任何人都不能干涉的。
「展清, 我不需要靠別人見證才認可我跟你的愛情,我們走到這裏,已彼此認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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