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千金圖鑑

我作爲被認回豪門的真千金。
回家的第一天,我就被那個霸佔我身份二十年的假千金給了一個狠狠的下馬威——一套高數題。
……
然後我一道題沒做對。

-1-
蘇思挽此時一手拿着我的高數卷子,另一隻手扣着價值不菲的真皮沙發。
十分鐘以後,她新做的指甲被她扣折了兩根,精緻的眉毛擰得能夾死三隻蒼蠅。
忍無可忍以後,她開口說話,聲音都尖了不少。
「蘇喬喬,你知不知道你一道題都沒對?!」
我摳着手指頭不敢看她。
我不說話,她直接火冒三十丈,徹底尖叫。
「蘇喬喬!」
震得我一度耳鳴,那樣子,活脫脫就像是被我高中教數學的老頭子附體了。
我被嚇得瑟瑟發抖。
蘇思挽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所以,你大學四年都在幹嗎?」
「偷菜。」我眨眨眼,如實回答。
「……」
蘇思挽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然後儘量溫和地說:「會什麼樂器嗎?」
我搖搖頭。
「會唱歌跳舞嗎?」
我搖搖頭。
「會下廚嗎?」
我搖搖頭。
蘇思挽想了想,換了一種問法:「那你會什麼嗎?」
我答:「偷菜。」
……
不錯,很好。
蘇思挽被我氣暈了。

-2-
家庭醫生來了。
我在蘇思挽房間門外,雙手合十祈禱蘇思挽快點醒過來,不然我說不清啊。
價值不菲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老孃的閨女呢?!」
進來的女人,身材高挑,凹凸有致,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
我覺得我像她媽。
我媽看向我,目光有一瞬間的不自然,隨後又移開:「怎麼回事?」
管家小聲說:「夫人,思挽小姐暈倒了。」
我媽掃了我一眼。
氣氛逐漸尷尬起來。
我尷尬地抬頭,就看見我媽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
我覺得我得做點什麼。
我猛掐一把大腿,哭得涕泗橫流:「媽媽!」
此話一出,我媽直接愣住。
我哭着哭着沒等到回應,聲音不由得放低了。
卻在這時見我媽直接踩着十八釐米恨天高衝上來,一把抱住我。
「寶啊,媽媽的崽啊,怎麼瘦得跟小雞崽子一樣啊……」
我縮在我媽懷裏,委屈巴巴的,像個備受欺負的小雞崽子。
我媽還是有些愛我在身上的。
我感動得不行,門外又走進來一個人。
不對,確切地說,是一羣保鏢和一個大帥哥。
大帥哥西裝革履,一表人才。
我懷疑他是我哥。
然後他開口了:「喬喬過來,讓爸爸看看。」
哦豁,就是說嗯,爸媽長得比孩子還年輕,這是合理的嗎?
我沒動,我媽回頭橫了他一眼:「ţũ̂₊你這個陣仗是想嚇壞我閨女嗎?」
我媽一開口,我爸立馬就說:「是是是。」
我媽想起來什麼,又問:「喬喬,你姐姐怎麼了?」
我愣了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難道我要說。
因爲我一道高數題都沒做對,所以把她氣暈了。
我不說話,我媽以爲我受了驚嚇,小心地順順我的後背,柔聲說:
「喬喬啊,媽媽知道你剛回來,但是有些事,你要記住了。」
我點點頭,做認真狀。
我媽湊過來,在我耳邊小聲說:「千萬千萬,別惹你姐……她——會喫人嗚嗚嗚~」
我:?
我媽見我不說話,瞪大了眼睛:「你不信?」

-3-
蘇思挽醒了,家庭醫生出來,微微欠了欠身子:「先生,夫人,喬喬小姐,思挽小姐讓你們進去。」
我媽點點頭,表情端莊嚴肅:「知道了,你先走吧。」
家庭醫生走了。
我媽立馬變臉,猛踢了我爸一腳:「進去!」
我爸驚恐地搖搖頭:「不——」
我媽冷了臉。
我爸立馬噤聲,夾着尾巴進去了。
我們三個依次進去,鵪鶉一樣蹲在蘇思挽的牀邊。
她慢條斯理地接過管家遞上來的水和藥,然後優雅地喫了藥,才輕飄飄地看向我們三個。
掃視了一圈,蘇思挽收回目光,漫不經心地開口:「爸,剛纔陳醫生和我說你血糖又高了,我剛纔已經吩咐了李管家,以後晚飯你就只能喫素菜。」
我爸不服,蘇思挽察覺到,一個眼鋒遞過去,我爸立馬噤聲,連連點頭:「好的好的。」
我媽努力降低存在感,可是還是被蘇思挽注意到了,她皺起眉頭。
「媽媽,你脖子上的項鍊又是新買的?」
我媽一瑟縮。
蘇思挽瞭然:「媽,家裏的規矩不能破,既然說好了你一個月只能買兩條項鍊,你就要遵守,下不爲例,不然以後一個月只能買一條。」
我媽如蒙大赦,慌里慌張地點頭。
蘇思挽挨個批評了他們,我覺得大事不妙,顫顫巍巍地說:
「姐,我這個腦子有點……」
「我還沒說你。」
蘇思挽看向我,眼神又冷又毒。
「我讓李管家給你報了鋼琴班,古箏班,大提琴班,奧數班,舞蹈班,唱歌班,至於上層社會的禮儀,我會親自教你——喬喬,之前拉下的二十年,你都要補回來,聽到了嗎?」
她好像在說一種很新的東西。
我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
猛地轉身拉住我媽:「媽!不!阿姨!你們認錯女兒了!蘇喬喬早就死了!我是假的!我先回去上班了!再見!」
我媽同情地拍拍我的手。
蘇思挽在我身後陰森森地開口:「蘇喬喬——」
……
我慫了。

-4-
今天是我被認回豪門的第四天。
貴婦圈人人都傳蘇家找回來的丫頭是個只會哭鼻子的土包子。
正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女。
所以我在跟着蘇思挽參加豪門聚會被一衆千金小姐堵在後花園的時候,並沒有覺得意外。
朱小姐雙手環胸,像一隻驕傲的小孔雀,趾高氣揚地對我說:「土包子,你跪下給本小姐磕一個頭,本小姐今天就不爲難你了。」
我整理了一下褶皺的裙襬,抬起頭看她。
「喂土包子!本小姐和你說話呢!你聾了?!果然和蘇家那個冒牌貨一樣沒有教養。」
四目相對,大概安靜了三分鐘,大戰一觸即發。
衆人趕來拉架的時候,我還踩着朱小姐的後背,使勁掰她的胳膊。
她疼得齜牙亂叫,把自己家的族譜都求了一個遍。
趁着凌亂的腳步聲還沒靠近的這一工夫,我鬆了她的手,轉身毫不猶豫地跳進了身後的游泳池裏。
我媽湊在人羣裏,手裏還拿着瓜子嗑得起勁,一抬頭,發現被撈上來的是我,臉色一變,大步擠了進來。
我一邊打着噴嚏,一邊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身上被人扔了一件西服外套。
我抬頭去看,只看見了一個挺拔瘦高的背影。
我還想再看看,我媽一下子撲了過來擋住了我的視線。
「我的嬌嬌兒?怎麼成這樣了?!誰弄的,媽去給你撕爛她的臉皮子。」
一旁被打成豬頭的朱小姐抖着身體,張嘴就要哭。
我瞅準時機,搶在她前頭大哭起來了。
「早知她來我就不來了。」
「有些人活着,她已經死了。」
「瞧瞧,我不是多說了幾句,姐姐就這般模樣。」
「不過就是被打了幾下,難爲你費心,哪裏就打死我了呢。」
朱小姐瞪大了眼睛,哆嗦着傷痕累累的胳膊指着我:「你!你!你無恥!」
我:嚶嚶嚶。
朱小姐:!姓蘇的!你不要臉!
我:嚶嚶嚶,好怕怕。
朱小姐氣得跳腳:「賤人!賤人!」
人羣中有人輕輕咳了兩聲,現場陡然安靜下來了。
蘇思挽從人羣中走了出來。
今天的蘇思挽可真是漂亮啊,白得發光也就算了,長得還精緻,漂亮得像櫥窗裏的洋娃娃。
她這樣美麗,突然讓我覺得剛纔打那一架很值得。
我打了一個冷顫。
蘇思挽走到我身邊,雙手交疊搭在小腹上,冷聲說:「媽媽,女兒讓您看着喬喬,您給人看到水裏去了?」
話音落下,她又看向渾身溼漉漉的朱小姐:「若是單單掉進水裏也不打緊,怎麼這還被瘋狗咬了。」
我媽沒說話。
朱小姐再笨也聽明白了,尖着聲音咆哮:「你罵誰是狗?」
蘇思挽氣場兩米八,又拽又颯:「我們自己家人說話,朱小姐你一個外人插什麼嘴?」
我探出頭,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你插什麼嘴啊。」
「也是。」小蘇輕輕一笑,小朱生死難料,「聽說前些日子,朱小姐把自己扒光了跑到小靳老闆家裏大鬧一場,吵着鬧着要給人家暖牀——朱家門風向來開放,從來不知道要臉面。」
我繼續狗仗人勢:「不知道要臉嗎?」
那麼隱晦的事被蘇思挽揭穿。
小朱徹底瘋狂。
衆目睽睽之下,紅着眼睛歇斯底里,就要往上衝。
我真怕蘇思挽這朵嬌花會被傷害到。
事實證明,我想多了。
蘇嬌花一把扯過朱小姐的領子,左右開弓就是兩耳光,一邊抽一邊惡狠狠地說:
「我蘇思挽的人,你也敢欺負!」
要不是我怕出人命拉住了蘇思挽,只怕今天匆匆趕來的朱家人就只能給小朱收屍了。

-5-
小朱哭得肝腸寸斷,被抬走了。
蘇思挽整理了一下裙子,放下卷着的袖子,又恢復了優雅的樣子。
隨後看了我一眼,抬手翻過我身上的西服外套,然後手一僵。
我順着她的目光看下去,看到袖口的扣子上刻着一個「靳」字。
我以爲她會問我哪裏來的西服,然而沒有。
她輕輕拍拍我的肩膀說:「走吧,去裏面ţû₇。」
蘇思挽把我交給侍者,讓她帶我去換衣服。
我跟着侍者走上二樓,就在二樓大陽臺上碰着一個人。
男人背對着我的方向,穿着一身黑,背影挺拔清瘦,隱在夜色裏,顯得十分典雅尊貴。
我下意識放輕腳步,沒想到還是被他聽見了。
男人回眸。
長得真是不錯,清俊不陰柔,臉上的棱角分明,皮膚偏白,比我見過的好多人都好看。
侍者頓住腳步,尊敬地說:「小老闆,蘇小姐衣服溼了,我帶她換衣服。」
男人沒應,清冽的眸子轉動,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才說:「去吧。」
我跟着侍者走,走到男人身後的位置,他突然開口:
「記得把衣服還給我。」
我的腳步一頓,沒忍住看了他一眼。
男人的目光依舊看着外頭,低聲說:
「我叫靳嶼白。」
我想起釦子上的那個靳字。
又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他看的位置正好是我們剛纔打架的地方。
也就是說,他看到了我打小朱到陷害小朱的全過程。
我收回目光,小聲說:「謝謝您。」

-6-
我換好衣服出來,靳嶼白已經走了。
走廊的盡頭處,蘇思挽大步地走着,身後跟着一個高大男人,長得和靳嶼白有些相似,又比靳嶼白多幾分痞氣。
「阿挽,阿挽。」
蘇思挽臉上大多是不耐煩,聲也不吭一個。
男人只自顧自地叫蘇思挽的名字,語調漫不經心地還夾着幾分笑意:「阿挽,等等我,走那麼快幹什麼?」
他們要走過來了,我識趣到退回屋子裏關上門。
等腳步聲走遠了,我重新推開門,結果開門就是剛纔跟在蘇思挽身後的男人。
……
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門口手足無措。
男人看了我一眼,笑着說:「是你啊,小野貓。」
我一愣:「你認識我?」
男人輕笑:「剛纔看到你和朱家小姐打架了,下手挺狠,朱家的那個估計得躺十天半個月了。」
才十天半個月。
瑪德,打輕了。
「不愧是蘇思挽的妹妹。」男人又說,「比她還野。」
我沒說話,男人還想說,手機就響了。
他接了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他的目光忽然轉向我,帶着幾分審視和驚訝,隨後痞痞地說:
「知道了知道了。」
掛了電話,男人微微一笑:「有些人不讓我和你說話,八成是覺得你不錯,喫醋呢。」
我以爲他說的某些人是蘇思挽,也沒有多想。
不過蘇思挽爲什麼會喫醋?

-7-
第二天,我就被蘇思挽壓着去學鋼琴了。
我揹着小書包,乖巧地跟蘇思挽揮手告別。
蘇思挽開車走了,我站在鋼琴學校門口,眼看着蘇思挽的車越來越遠。
直到徹底看不見蘇思挽的車了,我書包一扔,拎着錢包興沖沖地就要去抓娃娃。
還沒走到百貨大樓,就碰上了李管家。
李管家笑容可掬地衝我點頭打招呼,看起來已經等我很久了。
「喬喬小姐,思挽小姐在車上等您。」
逃跑失敗,我被李管家盯着,灰溜溜地回到學校門口。
車門開着,蘇思挽妝容精緻,裹着皮草,塗着烈焰紅脣,漫不經心地滑手機,聽到我的腳步聲,頭也不抬一下,懶洋洋地說:
「給你 10……」
我搶答:「10 分鐘,我一定出現在鋼琴班的教室!」
蘇思挽還是沒有抬頭,哼笑了一聲,紅脣輕啓:「9,8,7……」
我發誓,當時蘇思挽給我的感覺就是,要麼出現在教室,要麼出現在火葬場。
於是,我一路狂奔,直奔教室。
可怕,真可怕,難怪我媽說她能喫人。
我要是晚一秒,她都得喫了我。

-8-
不就是學個鋼琴嗎?
我能死嗎?
我懷着這種想法直奔教室,一抬頭就看見講臺上站着清風朗月的靳嶼白。
……
能死,真的能死。
班裏只有三個學生。
我認識的,除了我自己,就是老朱家那個。
還有一個娃娃臉的小男孩,我不認識。
昨天捱了我和蘇思挽的打,小朱今天拄着柺棍一瘸一拐地也來了。
這精神——真值得鼓勵。
當然,要不是我把她打成這樣的話。
我真會站起來爲她的精神鼓掌叫好。
我才坐下,她就一瘸一拐地進來了。
我身旁那個娃娃臉驚呼了一聲,眼巴巴地就衝上去了。
「寧寧,誰把你打成這樣的?!我替你報仇!」
我努力減小存在感。
小朱沒搭理娃娃臉,一張小臉裝得那叫一個無辜清純可愛,就是看着我,她眼睛就開始噴火了。
對視了一會,她轉過頭感激地對那個娃娃臉一笑:「沒事,你知道的,我平常就是喜歡看書,不擅長打架,昨天遇到了一個沒教養的畜生。」
我掏掏耳朵,看了一眼認真看琴譜的靳嶼白,開口說:「咦?朱家妹妹昨天也碰到畜生了?你說巧不巧啊,我也碰見了一個畜生,那畜生據說有教養,還愛看書,不知道看的什麼書,看完了還讓自己變成了畜生,估計是那種帶顏色的書吧?」
娃娃臉顯然沒聽懂,十分嫌棄地說:「畜生還愛看那種書?果然畜生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小朱氣得眼睛噴火,要不是靳嶼白在,她估計早就破口大罵起來了。
也就是因爲靳嶼白在,她沒罵回來,擰着衣角,抽抽巴巴地說:「嶼白哥哥~你看她!」
我翻了翻白眼,陰陽怪氣地跟她學舌:「嶼白咯咯,你看她!」
她的嶼白哥哥沒看她,也不看我,倒是那個娃娃臉橫着一張臉,傻兮兮地問:「寧寧,你怎麼了?」
小朱嚶嚶嚶哭起來了。
娃娃臉徹底急了:「怎麼了怎麼了,寧寧你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
整整持續了半個小時的你怎麼了,吵得我腦瓜子嗡嗡的。
然後朱寧寧哭得更大聲了。
我好像進了動物園。
周圍都是沒成年的猴子。
大概是實在太吵了,靳嶼白終於肯抬起他不諳世事的頭顱,冷冷地開口:
「很吵。」
此話一出,朱寧寧一下就噤聲了,眨巴着溼乎乎的眼睛,注視着靳嶼白。
靳嶼白沒理她,看向我:「蘇——喬喬?」
我點點頭,不想給蘇思挽丟臉:「小靳老闆,你好。」
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隨後平靜地說:「不用。」
不用?什麼不用?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沉默了一會,又開口:「不用叫我小靳老闆。」
那叫什麼?
我看了一眼梨花帶雨的朱寧寧,隨後又看向靳嶼白,試探地開口:
「呃……嶼白哥哥?」
靳嶼白彎下腰調試鋼琴,我話音落下,他那頭不知道哪裏不對,嗡一下子。
隨後,他面不改色地從鋼琴後面站起來:「隨便。」

-9-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靳嶼白會變成我們的老師。
我困得不行,一個勁打哈欠,好不容易撐到他說今天到這吧,我一個箭步就要奔回家喫飯。
然後朱寧寧就用柺棍擋住了我的去路。
然後我一揮手,打飛了她柺棍上鑲的鑽。
鑽石叮叮噹噹地在地上滾了幾圈,就看不見了。
趁着朱寧寧愣神的工夫,我先發制人:「不是姐妹,你這個柺棍在 pdd 九塊九包郵的吧你,什麼質量啊這是。」
意料之外地,朱寧寧沒有發瘋,小貓一樣可憐兮兮地看着我。
然後哇一聲,大聲痛哭起來,哭得比我前面見過的都要傷心。
我沉默片刻,良心受譴,小聲詢問:「這麼貴的嗎?」
娃娃臉鄭重地點點頭:「這是她爺爺留給她的遺物。」
我覺得以我現在的身價是賠不起的。
如果求助蘇思挽呢?
估計還沒找到鑽石,我就出殯了。
我拍拍小朱毛茸茸的小腦袋:「乖,別哭了,我給你找鑽石。」
她噘嘴,哭唧唧地說:「誰要你幫啊……」
我點點頭:「那我回家找媽去了。」
她超大聲:「哇——」
要死,我給她找了一下午鑽石。
她捧着我從牆縫裏摳出來的鑽石,一邊哭一邊笑:「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我說:「謝謝,不用你說。」
她想了想,彆彆扭扭地說:「之前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我不該說你是土包子。」
「我不該打你。」
「其實我很崇拜蘇思挽。」
(此處省略商業互吹一萬句)
……
我和朱寧寧握手言和了。
女生的友情真的好奇怪。
她和我說,說什麼她去爬靳嶼白的牀的那些話,都是假的,都是別人以訛傳訛的,她哪敢啊。
我認同地點點頭:「你這個腦子確實做不出這種事。」
她說:「我知道,你是說我單純。」
會錯意了。
沒有單純,只有蠢蛋。

-10-
回家以後,蘇思挽聽了我的描述,眉毛一挑,笑着說:「朱寧寧不是什麼壞人,硬說她有什麼缺點,可能就是缺心眼。」
我嘴裏塞滿了橘子:「嗯嗯,那你昨天還打她。」
蘇思挽想也沒想:「誰讓她說你。」
唔,好感動。
我還沒感動好,蘇思挽突然開口問:「今天學會什麼了?」
淦!
我咽咽口水,小聲說:「學會了……很多。」
蘇思挽沒有深追究,又說:「我給你報了一個鋼琴比賽,一個月後,你最好是好好學,不然到時候丟的就是蘇家的臉面。」
「……」
過分!過分!
可憐我千金小姐的身份,豬狗不如的命。

-11-
老聽朱寧寧說自己有一個溫婉動人的堂姐叫朱倩倩,是整個江城最討人喜的女孩。
我尋思能有多漂亮呢。
這天一見,哦買嘎。
確實很漂亮~
怎麼形容呢,就像是小樹林裏冒煙冒出來的那種。
她來接朱寧寧下課,往門口一站,仙得不可方物,像極了小說裏什麼都會,就是不會活着的白月光。
她在門口等了多久,我就看了多久。
直到我看見。
她半拎起白紗裙襬,抬起價值不菲的高跟鞋,一腳將地上朝着她爬的蟑螂踩碎了。
然後我還聽見她說:「MD,嚇老孃一跳。」
……
比蘇思挽還彪悍。
濾鏡碎一地,我悽悽慘慘慼戚地轉過頭,就和靳嶼白對視了。
我愣了愣,他也愣了愣。
他明顯比我淡定,淡定地移開目光,淡定地拿起桌子上的琴譜。
看得還挺入迷。
時不時地還在鋼琴上扒拉兩下。
可是,呃,他把書都拿倒了……
還看得那麼認真……
……
真是豪門多出白癡。
我默默在心裏給他貼上白癡的標籤。
然後抬手看錶,發現該下課了,靳嶼白一直沒說話,大概是忘記了。
我好心提醒他:
「白癡該下課了……」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
我我我,我剛纔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沒人理我。
我用力吸吸鼻子,躡手躡腳地縮在座位上。
全程沒敢抬頭看靳嶼白一眼。
直到下課。
我一溜煙就要跑,沒跑出兩步,就被靳嶼白拎住了書包。
我徒勞地掙扎了兩下,最後認命地耷拉下腦袋。
想我蘇喬喬一世英名,今天就要客死他鄉了嗚嗚嗚。
朱倩倩接到了朱寧寧,看着靳嶼白拎着我書包這滑稽的一幕,一臉興奮。
光興奮不夠,還吹了一個流氓哨:「我還沒見過,小靳老闆主動和哪個女孩子有過交集,小喬喬,你的福氣在後頭呢。」
嗚嗚嗚。
這個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靳嶼白沒理她,只盯着我,眼睛還是波瀾不驚的,說出來的話卻有點委屈巴巴的:
「我不是白癡。」
「我智Ṫũ̂₍商很高的。」
「前不久剛測過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意識到他可能覺得他被冒犯得傷心了。
我連忙點點頭:「是是是,我知道您聰明,我沒說您。」
靳嶼白應該沒信,抿脣思索了一會,我以爲他會想出什麼方法讓我證明。
然而,他居然特別認真地說了一句:
「那你發誓。」
「……」
呵呵,他果然是白癡。

-12-
我好不容易擺脫了靳嶼白的魔爪,轉頭又掉進去了。
騎馬課,他還是老師。
還是我一個人的老師。
我人麻了,忍不住問他:「小靳老闆,您都不用回公司上班的嗎?」
靳嶼白看看手機,把手機屏幕對着我:「現在是下班時間。」
我下意識地看向他的手機,看到一條微信彈窗,備註是靳南東。
他說:要無時無刻不展示自己的魅力。
騎個馬,還要展示魅力?
咋啦?他相中賣馬的了?
可是賣馬的不是個叔嗎?
我還在想。
靳嶼白已經牽着馬過來,言簡意賅:「上馬。」
我回過神,劇烈搖頭:「不行,我不會!」
靳嶼白清清嗓子:「我在。」
「不是,你在也沒用啊,你又不是馬。」
「……」
我還在抗拒。
靳嶼白睫毛顫了顫,突然兩步上前,直接單手扛起我,在我的尖叫聲中,把我穩穩地放在了馬背上。
像做夢一樣。
我甚至沒有看清他到底怎麼做的。
人就在馬背上坐着了。
而且他他他……他只用了一隻手。
我死死拽着繮繩,還是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他難得臉上有了隱隱的笑意,但是最後又變成了愧疚:「抱歉,是我魯莽,讓你受驚嚇了。」
我空出來一個手,衝他比大拇指:「你是我哥。」
「……」
我覺得蘇思挽給我傳達的那些關於靳嶼白的外界傳聞都不太對。
他還挺好的。
第一天,他只是帶着我在馬場裏溜達了一圈。
我要下馬,他主動伸手給我。
我猶豫了一會,撐着他的手從馬上跳下來。
馬被人牽走了。
靳嶼白跟在我側後方,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沉默地走了好一會,他突然問我:「我聽說,你報了鋼琴比賽。」
我愣了一下,點點頭:「啊,嗐……我這個水平到那也就是陪跑。」
靳嶼白果斷地說:「不會。」
我下意識停下腳步,又清楚地聽見他說:
「你很聰明的,你要相信自己——而且,我在你身邊。」
我愣住了,他沒注意到我停下了,突然靠近了不少,氣息相撞——
然後我聽見了他怦怦怦的心跳。
我嚥了一下口水,乾巴巴地說:「你心跳好快……」
靳嶼白看看自己又看看我,沉默了一陣,突然湊到我耳邊。
他比我高很多,由於突然靠近了,從我的角度正好就能看到他滾動的喉結。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已經在我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蘇喬喬,那可能——是你的心跳。」

-13-
我跑了,落荒而逃。
一路狂奔回家,蘇思挽正在沙發上嗑瓜子。
盤裏的瓜子見底,她漫不經心地又開了一袋,然後就看見了我。
「回來了?」
我沒理她,按着怦怦跳的心臟。
她覺得奇怪,抬眼看我,稀奇地笑一笑:「你臉好紅,怎麼了?」
我猛地搖頭:「什麼臉紅?!怎麼可能臉紅?可不是因爲靳嶼白!」
蘇思挽挑眉:「我也沒說是因爲靳嶼白啊……」
我扭頭快速上樓:「反正不是因爲他!」
身後的蘇思挽夾着嗓子學舌:「反正不是因爲他~哈哈哈哈哈。」

-14-
接下來的日子平靜了不少。
我跟着靳嶼白學,確實進步很大。
蘇思挽看到我的進步,十分欣慰,在處理集團事務的時候也會帶着我。
靳嶼白也開始忙起來了,但是他堂弟靳南東好像很閒。
當蘇思挽第一百次把靳南東買來的花扔進垃圾桶裏的時候,靳南東找來了。
我蹲在沙發上聽他們兩個說話,沒忍住掏出一把瓜子。
靳南東還是那副散漫的樣子:「挽挽,還生氣呢?都三個來月了,怎麼還生氣啊。」
蘇思挽:「滾。」
靳南東被罵,也不惱火,輕聲說:「挽挽,我和寧小雨已經過去了,我以後的妻子只會是你。」
蘇思挽:「滾。」
我聽了半天,也算聽明白了一點。
蘇思挽和靳南東在一起過。
在一起的時候,被一個叫寧小雨的攪黃了。
靳南東說:「挽挽,可是小雨是真的太喜歡我了……」
蘇思挽全程只有一個字:「滾。」
我還在想怎麼才能會會這個寧小雨的。
沒想到,剛跟着蘇思挽下班就碰見了守在樓下的寧小雨。
靳南東雙手插兜,低頭看着寧小雨:「小雨,我們真沒可能了……」
我看了一旁的蘇思挽,大喝一聲:「小綠……」
走近了才發現,寧小雨沒用正眼看他。
事情不簡單。
我差點咬了舌頭,急忙改口:「小……綠巨人。」
根據靳南東的描述,這個寧小雨對他可謂是情根深重。
可是,我怎麼看着。
這個寧小雨看靳南東的神情冷漠不耐煩,就彷彿在看——
呃……依託答辯。
我一個急剎車,揉揉眼睛,寧小雨已經注意到我和蘇思挽了。
蘇思挽抬抬下巴,停下不走了。
靳南東問寧小雨:「小雨你聽到我的話了嗎?」
寧小雨扒拉開靳南東,注意力全不在他身上:「好,我知道了。」
然後,果斷轉身。
猛地一個平地摔,倒在地上——
我愣住。
寧小雨已經眼淚汪汪地抬起頭看向蘇思挽:「嚶嚶嚶,摔倒啦,要思挽姐姐扶扶才能起來~」
……?????
我湊到靳南東身邊,他苦惱地揉頭髮:「靳南東先生,你是怎麼看出來寧小雨對你情根深重的?」
靳南東很理所當然:「這還看不出來?她爲了吸引我的注意,都自己摔倒在地上了。」
我:?
不好意思,我還真沒看出來。
我最後看了一眼寧小雨。
蘇思挽已經把她扶起來了,她乖得跟小白兔似的,然後得寸進尺:「思挽姐姐可以給我吹吹嗎?」
我收回目光,認真客觀溫和講道理地評價靳南東:「你瞎吧?」
靳南東瞪大了眼睛,給我下定義:「小野貓,你這話什麼意思?你這麼關心我的眼睛?莫非……你也喜歡上我了?!」
我:……
靳南東還在感慨自己強大的魅力。
寧小雨已經乖乖地跟在蘇思挽的身邊,上了我家的車要跟着去蹭飯。
我同情地看了一眼靳南東。
靳南東還沒罷休,蘇思挽沉默了一會,拍拍寧小雨的肩膀,讓她先上車。
靳南東一直觀察着蘇思挽。
蘇思挽轉過身,踩着十釐米高跟鞋,不緊不慢地朝着靳南東走近了幾步。
她逆着光走過來,我用力揉眼睛,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神。
蘇思挽站定,微微抬起目光,落在靳南東臉上,語氣平淡:「靳南東,你覺得浪子回頭是在誇你嗎?」
靳南東一愣。
蘇思挽拍拍自己的衣襬,悠悠地笑:「那你真是太沒文化了,靳南東,當你把我當成備選答案二選一的時候,你在我這裏就沒有機會了。」
靳南東張張嘴,沒說出一個字。
蘇思挽從包裏摸出墨鏡,瀟灑地戴上:「行了,靳南東,你也別在這自我感動了,趕快回家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吧,靳嶼白都快甩你十條街了。」
說完這句話,蘇思挽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回頭衝我揚下巴:「看什麼熱鬧呢,跟上啊。」
我連忙跟上蘇思挽的腳步,走了一半我突Ṱũ̂₂然想起來下午有一節馬術課。

-15-
我沒回家喫飯,一路狂奔到馬場。
今天的靳嶼白似乎很不一樣。
站在馬場門口等我,呃,他穿了一件水粉色衛衣和白色運動褲。
他很白,穿粉色也不難看,就是吧……
我沒忍住:「粉色嬌嫩,你如今幾歲?」
靳嶼白臉色一僵,不自然地紅了一下,神色微微懊惱。
接下來,靳嶼白一直沒說話,懊惱地一個勁踢地上的石子。
我岔開話題:「對了,靳嶼白,今天馬術課是不是最後一節了?」
他停下腳步,想了想,點點頭:「是。」
我開心開心極了:「那一會合個影紀念一下吧。」
他眉頭很輕地皺了一下:「我不是很喜歡拍照……」
我有點失落:「啊,這樣啊……」
他抿脣,很快又補了一句:「纔怪,剛纔開玩笑的,我其實很愛拍照。」
「……」
我們兩個走進馬場,一抬眼就看見了,朱寧寧和一個男人。
她也看見了,跳着和我招手。
我也朝她用力揮揮手。
朱寧寧小跑過來先和靳嶼白禮貌地打了招呼,然後和我介紹她身邊的男人:「我表哥,葉遠。」
葉遠朝我們點頭:「小靳老闆,蘇小姐。」
朱寧寧推我上馬:「走走,讓我表哥給咱們牽馬。」
我和朱寧寧回頭就看見葉遠溫和地笑着。
而一旁的靳嶼白死死扯着繮繩。
葉遠過來牽馬:「小靳老闆,給我吧。」
靳嶼白攥着繮繩沒鬆手,看看我,又看看葉遠,一本正經地說:「不給。」
葉遠沒想到這樣,有點尷尬:「啊這……爲,爲什麼?」
靳嶼白想了半天,想出一個合理的理由:「我牽出感情了。」
「……」
最後是靳嶼白給我牽了一下午的馬。

-16-
等到葉遠和朱寧寧走了。
我蹲在門口等靳嶼白。
他收拾好出來,看到我還在等他,神色肉眼可見地歡快:「走吧。」
我盯着他的側臉,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靳嶼白,你不會喜歡我吧?」
話音落下,靳嶼白面不改色,抬眸看我,卻沒有說話。
我舔舔嘴脣,有點侷促:「我,我瞎說……」
「是。」
我愣住,猛地抬頭。
靳嶼白依舊面不改色,又重複:「是,蘇喬喬,你說得沒錯。」
我張大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
氣氛一下子就尷尬起來。
靳嶼白沉默片刻,又說:「抱歉。」
我不明所以。
靳嶼白回頭直視我:「我道歉不是因爲我的喜歡,而是因爲在今天這種情況下告訴你我喜歡你,是我過於唐突了,ṱű⁴我想,給你一個正式的追求過程,還有一個表白。」
我臉紅,心跳得厲害,不知道該說什麼。
靳嶼白又說:「你不必給我什麼回答或者承諾,現在只是一句口頭的喜歡,你不該爲此做出回覆或者承諾,所以你不要有壓力,接下來,我會正式地追求你。」
我張了張嘴,嘴巴有點幹:「你爲什麼會喜歡我啊?」
靳嶼白沒有急着回答,認真地想了想:「你有你的聰明和機靈,還有吸引我的地方,或許你不知道,可是這些確實存在,我也確實被你吸引。」
靳嶼白說完,就看見他的司Ṭū́₋機開車過來了。
靳嶼白退後一步,讓我先上車。
一路無言,卻在我要下車的時候,靳嶼白開口問:「我今天的話,會對你造成困擾嗎?」
我愣住,扭頭看他,這是今天我第一次直視他。
對視許久,我搖搖頭:「不會,你不要多想。」
他像是鬆了一口氣,隨後居然破天荒地笑了一下:「嗯,蘇喬喬,再見。」

-17-
車開走了,消失在視線裏。
我轉身開門,手機響了一下。
我打開,是靳嶼白的微信。
「知道我今天爲什麼穿這件衣服嗎?」
我想了想,回他:「你喜歡粉色?」
對方輸入了大概兩分鐘,他的信息才發出來。
「我以爲會有少年感。」
「可是你問我幾歲了。」
「蘇喬喬,我有點受傷。」
我突然想起他今天五顏六色的表情,沒忍住,笑出了聲。
我蹦蹦跳跳地上了臺階。
一打開門,蘇思挽端着瓜子在門口等我。
我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蘇思挽嘖嘖兩聲:「呦呦呦,笑得春光燦爛的,還知道家在哪啊?」
我意識藏手機,繞開蘇思挽上樓:「瞎說什麼,我上樓睡覺了。」
我扭頭快速上樓,蘇思挽沒有多說什麼,在我身後笑得超級誇張。

-18-
洗完澡,靳嶼白給我打開了電話。
我猶豫了一下,接通了電話。
靳嶼白的聲音依舊冷冷清清的:「蘇喬喬,後天徐家的小女兒訂婚晚宴,你會出席嗎?」
我開了免提,一邊擦頭髮一邊說:「會吧,我姐應該會帶我去。」
靳嶼白沉默了一會,又問:「那麼,你願意作爲我的女伴出席嗎?」
我擦頭髮的動作一頓:「啊……這算邀請嗎?」
靳嶼白輕聲笑了一下:「不是邀請,是請求,你不要有壓力,可以拒絕的。」
我放下毛巾,沉默地想了很久。
這期間靳嶼白一直靜靜地等着。
等了這麼久,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掛掉了電話。
我試探地說:「靳嶼白?」
他回應我:「我在。」
我說:「那,好吧,我答應你。」
他笑了:「那我明天接你去挑禮服。」

-19-
靳嶼白第二天一大早就來接我了。
我媽聽說他來了,以爲自己聽錯了。
直到靳嶼白走了進來,溫和地打招呼:「伯母好。」
我媽驚掉了下巴:「啊,你,你好。」
然後轉頭看見顛顛跑下來的我。
我說了一句:「我出去了。」
我媽坐到我姐身邊,小聲嘀咕:「一會兒咱們不會收到你妹的屍體吧?」
「……」

-20-
我跟隨靳嶼白上了車。
車上開着暖風,我和靳嶼白同坐後排,有點緊張,手心都出汗了。
他在翻雜誌,我小聲問:「靳……老闆,你一會帶我去哪裏啊?」
靳嶼白極輕地皺了一下眉頭,淡淡地說:「有什麼喜歡的牌子嗎?」
我搖搖頭,乖巧地說:「我都可以。」
前面開車的年輕司機輕笑了一聲:「喬喬小姐,你好像很怕我們先生?」
我一僵,木訥地回頭:「哪,哪有。」
司機笑得更大聲了:「喬喬小姐,這可是我們先生第一次帶姑娘出來。」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靳嶼白:「是嗎?」
靳嶼白坐得筆直,臉不紅心不跳看着前方,好像沒聽到司機說什麼。
我眼尖地看見了他放在身側的手:「靳嶼白,我看見了,你在偷偷比大拇指!」
靳嶼白臉色一頓,果斷收回,平靜地說:「你看錯了。」
「……」

-21-
我跟在靳嶼白剛走進商場,迎面走過來一對男女。
男人腳步頓住,主動和靳嶼白打招呼:「小靳老闆。」
靳嶼白抬眼,臉上沒什麼情緒:「周老闆。」
我隨着靳嶼白抬頭看。
男人戴着一副金絲框架的眼鏡,西服穿得一絲不苟,臉色有點病態的白,鏡片後的眼睛黑漆深邃。
他身邊跟着的嬌小女人穿得很嚴實。
這麼熱的天,這個女人穿着厚重的大衣長褲。
在男人和靳嶼白交談的幾句話中,女人雙目空洞,一直盯着地板。
注意到我打量的目光,周老闆側身將女人擋住。
我收回目光,周老闆面不改色地看向我,詢問靳嶼白:「這位是……」
靳嶼白說:「蘇家的小女兒,蘇喬喬。」
周老闆微微一笑:「我聽說了,在沈家的晚宴上一戰成名,蘇小姐,你好,我叫周繼生。」
我點點頭,不好意思地說:「那天是個誤會,我已經和朱小姐解釋清楚了,我們兩個現在是很好的朋友。」
周繼生饒有興趣地「哦」了一聲:「這樣啊,女人的友誼還真是奇妙。」
我笑了笑,一抬頭卻看見了女人從周繼生身側看過來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好像從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絲絲希冀。
我眨眨眼,周繼生不動聲色地徹底擋住女人。
我看到的最後一眼,是女人又恢復了死氣沉沉的樣子。
我始終盯着女人,靳嶼白側目看了我一眼,突然開口:「周老闆身邊的這位,不介紹下嗎?」
周繼生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後不情不願地扯了一下女人:「我未婚妻,林妙。」
女人聽到未婚妻三個字,身子一僵,突然用力閉了一下眼睛。
周繼生又說:「我們也該回去了,靳老闆,不打擾了。」
靳嶼白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周繼生牽起女人的手,他的力氣好像很大。
女人停滯不前的腳趔趄了一下,被他用力扯着走。
我和靳嶼白給他們讓開路。
女人走得很慢,周繼生沒什麼耐心,大力扯着女人,大步向前走。
兩個人越走越快,最後消失在門後。
靳嶼白拍拍我的肩膀:「我們也走吧。」
我從女人的眼神中回過神,點點頭:「好。」
我一直想着這個女人,試了兩件衣服,沒什麼意思,就想去廁所。
和靳嶼白打了招呼,我轉身去廁所。
到中午了,商場沒什麼人,我走了沒兩步,蘇思挽給我打過來電話,我還沒來得及接,身後突然起了一陣風。
我沒反應過來,突然被一個大力扯了過去,手機落在地上,甩出去很遠。
腳下沒站穩,我猛地坐在地上。
那力氣並沒有因爲我的摔倒放鬆,反而是變成了用力搖晃我的胳膊。
那力氣很大,我反應過來,入目的是林妙驚慌失措的臉。
她哭得很驚慌,啞着嗓子一遍遍說:「救救我,救救我……你救救我。」
她一遍遍重複着救我兩個字。
我從驚嚇中明白過來:「你怎麼了?!」
她沒說完,身後卻傳來了腳步聲。
來人走得慢吞吞的,卻越來越近。
我越過林妙看過去,看到了周繼生的臉。
他就快要走近,卻突然停住不走了。
金絲眼鏡在反光,我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卻聽見他淡淡地說:
「妙妙,走吧,回家。」
林妙渾身都在抖,我想抓住她,她卻猛地躲開。
她不說話了,無聲地看了我最後一眼,機器般地起身,轉身朝着周繼生走。
我嚥了咽口水。
周繼生一直在注視着林妙,等她走到他身邊,他滿意地笑了一聲,抓住林妙的手,隨後抬眸看我。
遲疑不過三秒,我猛地起身,拼命地跑。
結果轉過拐角,就被兩個彪形大漢擋住了去路。
我突然想起我媽在我出門前說的話。
她和蘇思挽說,不會收到你妹的屍體吧。
我現在突然覺得,說不準了。
我轉身走向周繼生。
他把玩着林妙的頭髮,林妙閉着眼,渾身顫抖得厲害。
我用力掐着自己手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看他:「放我走什麼條件?」
周繼生意外地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蘇小姐,你憑什麼覺得你能和我談條件?」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我可以和你交換一個祕密。」
周繼生懶懶地說:「什麼祕密?」
「關於靳嶼白的……」
「哦?」
他顯然不信。
我咬咬牙:「他在做一筆違法的生意,很大。」
周繼生猛地抬頭,目光銳利冷冰。
對視了好一會,他嗤笑一聲:「誰不知道,小靳老闆從來不會摻和不乾淨的生意。」
我看了看身後的兩個大漢,越發篤定地說:「我有證據,這件事我只和你一個人說。」
周繼生鬆開林妙的頭髮,目Ţúₜ光幽幽地審視着我。
大概過了五分鐘,他說:「你過來吧。」
我一步一步朝她走過去。
林妙睜開眼看我,眼睛裏蓄滿了淚水,輕輕搖頭。
我看見她因爲掙扎露出的半截手臂遍佈青紫。
我無聲地暗示她:
「別怕。」
我靠近周繼生,他鬆開抓着林妙的另一隻手,警惕地看着我。
我離他越來越Ṭṻₓ近。
站在他對面,我抬起眼睛注視他。
他眼睛裏浮現出淺淺的諷刺,一副靜靜看着我編的樣子。
可是,他失算了,我沒想編。
我捏緊拳頭,在他的目光中,猛地抬腳,用力踢在他的要害上。
他大概是沒想到,臉色一僵,本能彎腰。
我拉着林妙直接跑。
身後那兩個大漢都懵了。
周繼生緩過來一點,歇斯底里地在我們身後大喊:「廢物!愣着幹什麼?!追啊!」
廁所在負一層,沒幾個商服,根本沒什麼人。
我和林妙拼命地跑,那兩個大漢都是練家子,跑得更快。
我看這樣不是辦法,用力捏了一下林妙的手:「分頭跑,繞過前面的柱子,電梯就在前面,電梯集合。」
林妙用力點點頭。
和林妙分開後,我快速朝着電梯去。
出乎意料地,兩個大漢並沒有分頭追,反而是對着我窮追不捨。
我好不容易按開電梯門。
沒想到裏面正站着朱寧寧。
她下來上廁所,看到我,也是愣了一下:「喬喬?」
我顧不得和她解釋,衝進電梯,林妙還沒有過來。
兩個大漢就快要撲進來。
我猶豫了一下,咬咬牙,猛地拍打關門的按鈕。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我猶豫的那幾秒,那兩個大漢已經很近了。
電梯門被爲首的那個大漢扒開。
他氣喘吁吁地瞪着我。
我的後背緊緊貼着身後的牆,已經無路可退了。
他揉揉手腕,冷笑一聲,直接上前抓住我的頭髮。
明白來者不善,朱寧寧尖叫了一聲,撲上來抓大漢的胳膊。
那個大漢甩了她一耳光,朱寧寧猛地撞在牆上,順着牆倒在地上。
他的力氣太大,我的三腳貓功夫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我被他拽着頭髮用力撞向電梯門,撞了五六下,又被摔在地上。
左邊的胳膊脫臼了,我被摔得頭暈眼花,視線被鮮血模糊,然後看見他抬起了腳。
我絕望地閉上眼。
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落下來。
我猛地睜開眼。
朱寧寧抱住了大漢的腿,而林妙舉起滅火器狠狠地砸了大漢的頭。
見了血,後面跟上來的大漢愣了一下,隨後狠狠地罵了一句髒話。
被打的那個搖搖晃晃地轉身。
然後林妙被他一巴掌掀出了電梯,她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還沒罷休,隨後兩個人對着林妙拳打腳踢。
我渾身都在疼,掙扎着坐起來。
林妙抱着頭嘶啞着衝我喊:「快走!去叫人!」
最先跟過來的大漢反應過來,看向我。
我狠下心,掙扎着用左手去拍電梯關門鍵。
電梯按鈕上都是我留下的血跡。
大漢又撲過來,朱寧寧掙扎着衝出去,一把抱住大漢的腰,他沒衝過來,電梯門終於合上。
我就快要失去意識,只能狠狠地咬着自己手背,才能強迫自己清醒。
電梯上到三層,電梯門打開,就碰上靳嶼白和保安。
他看到一身是血的我,瞳孔劇縮,衝上前來。
我動不了了,用盡最後力氣喊了一句:「快去救人——」

-22-
我昏迷了兩天,一醒來就看見了牀邊一臉鬍子拉碴的靳嶼白。
沙發上坐着的是蘇思挽。
我試着動了一下後背,結果疼得要死。
靳嶼白被我的聲音吵醒,猛地睜開眼。
我對上他的眼睛:「她們兩個呢?」
靳嶼白連忙握住我的手:「都沒事了,喬喬,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搖搖頭,又問了一遍:「她們兩個呢?」
靳嶼白松口一口氣:「她們就在你隔壁病房,都沒事了,周繼生和他的手下被警察帶走了。」
蘇思挽也醒了,她看見我清醒過來,鼻子一酸,就要哭。
我努力衝她笑了笑,蘇思挽走過來瞪我一眼:「你還笑!老孃都準備給你收屍了?!周繼生那兩個手下在警局都有案底,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靳嶼白想到什麼,又說:「周繼生是慣犯了,那兩個打手一開始並不承認是周繼生指使的,幸虧有朱家的人在。」
我不解:「朱家的人?」
「是。」靳嶼白點點頭,「朱寧寧的表姐,是刑警支隊的隊長。」
「朱倩倩是刑警隊長?好帥啊……」
靳嶼白輕笑了一下:「在周繼生的宅子裏還發現了一些視頻,都是關於林妙被家暴的,林妙跟在他身邊三年,受盡了他的毒打和虐待,林妙曾經無數次求助,可是沒用,喬喬,只有你義無反顧地救她。」
我回想了一下:「朱寧寧怎麼樣了?她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毫不猶豫地幫了我。」
「她沒什麼事。」蘇思挽拍拍我的手,「你們三個出名了,一大堆記者等着你們清醒過來採訪你們呢,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卻在命懸一線的時候依舊沒有放棄彼此。」
我想笑,可是一笑就渾身疼,只能哭笑不得地看着蘇思挽和靳嶼白。

-23-
自從這件事發生,蘇思挽和靳嶼白還有朱寧寧的哥哥聯手。
周家的公司搖搖欲墜,自顧不暇,更沒有人去管罪魁禍首的周繼生。
說回來周繼生。
他媽媽是第三者,他是私生子。
能力不出衆,又不愛學習,也不聽話,凡事都一意孤行。
他的大哥從小優秀到大,更襯托得他一事無成。
沒有能力,野心偏偏那麼大,總想着繼承家裏的公司和產業。
兩個兒子相比,周父更喜歡優秀出衆的大兒子。
周繼生在公司頻頻出錯,不想着提高能力改正錯誤,反而是回家把氣都撒在林妙身上。
林妙成了他的出氣筒,只要有一點不順心,林妙就會被一頓毒打。
周家家大業大,林妙無數次地求助,卻是徒勞,反而會受到更嚴重的毒打。
這三年,林妙生不如死。
而現在,她已經可以平靜地將這些事講述出來。

-24-
我在醫院住了一個月,終於可以出院了。
蘇思挽忙着公司的事情,讓靳嶼白來接我。
他沒帶司機,自己忙上忙下地把我的東西都搬上車。
我坐在副駕上昏昏欲睡。
靳嶼白過來給我係安全帶。
我睜開眼看他。
靳嶼白系安全帶的手抖了抖,抬眼看我。
氣氛有點旖旎。
我往後縮縮脖子。
靳嶼白的目光從我的眼睛向下滑,最後落在我的脣上。
我剛想說點什麼緩和氣氛,他先開口了:
「蘇喬喬,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一個激靈,木訥地看他。
靳嶼白抿脣,鄭重說:「和我在一起,有件事你需要知道,我不會限制你做任何事,你和我在一起,你首先是你自己,其次纔會是我的女朋友,或者我的太太。」
我的睫毛顫了顫:「那如果我不想生孩子呢?」
靳嶼白沒猶豫:「這是你自己的權力,生或者不生,這本身就取決於你自己,你不需要問任何人,你只要把你的決定告訴我就好,我尊重你的決定。」
他說完這一大串話,才又試探着說:「所以,你願意嗎?」
心跳如雷。
我按住心口的位置,仔細思考。
其實這些天,靳嶼白對我的好無微不至,我都看在眼裏。
而且他不單單是對我好,他對我的好,都在基於尊重我的基礎上,進退有度,不疾不徐。
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我閉上眼思考了好一會,才睜開眼回答:「靳嶼白,我願意。」
他怔了一會,反應過來,慢慢笑開:「好。」
光一個好,然後就沒了。
他給我係好安全帶,就退回去發動車子。
啊嚇。
我默默地翻了一個白眼。
一路無言。
快到家的時候,靳嶼白纔開口:「喬喬,你不開心了嗎?」
「……」我沒看他,搖搖頭,「沒有啊。」
他抿脣:「是我惹你不開心了?」
我無奈解釋:「真沒有不開心。」
「我知道了。」他盯着我,「是因爲剛纔的氣氛那麼好,可是我沒有親你,讓你失望了。」
「……」
你放屁。
我立馬否認:「我哪有?!」
他抬手握住我的肩膀:「我不信,除非你看着我的眼睛說。」
我抬眼看他的眼睛,話還沒說出來呢,他就親上來了。
餘光看見他嘴角的笑意。
我明白過來了。
可惡啊,被他騙了啊。

-25-
和靳嶼白交往半年多,他家裏開始催促我們的婚事。
靳南東天天依舊死皮賴臉地追着蘇思挽喫閉門羹。
我不由得感慨。
靳嶼白側目看了我一眼,然後抬手遮住我的眼睛:「別看那個傻子,晦氣。」
「……」
我聽說林妙自己成立了一個小工作室,她以前是做設計師的。
朱寧寧開始努力學習處理集團事務。
而朱倩倩順藤摸瓜,從周繼生入手,破獲了好幾個大案子。
可以說,每個人都在自己該待的領域裏閃閃發光。
我和靳嶼白的婚禮被定在夏天。
蘇思挽陪我去挑婚紗。
在試衣間裏,她蹲下給我係腰帶。
我從鏡子裏看到她眼睛紅紅的。
我笑着問她:「你怎麼了?」
她低頭揉眼睛:「喬喬,剛知道你的存在的時候,我大哭了一場。」
我挑眉:「爲什麼?」
她嘆了口氣:「我居然佔着你的身份享福這麼多年,我始終覺得,是我欠你的,是我對不起你,我當時發誓,如果你回來,要是趕我走的話,我立馬就走,如果你不趕我走的話,我就會把我所學的,所見的,所識的都教給你,喬喬,我會爲你剷平一切阻礙。」
我拍拍她的後背,笑着說:「蘇思挽,你好傻哦。」
她輕哼一聲:「你才傻。」
「你最傻。」
「你更傻。」
……
我換好婚紗。
蘇思挽送我出去,靳嶼白正坐着翻看雜誌。
聽到動靜,他猛地抬頭,眸中登時流光溢彩。
愣了好一會沒說話,我緊張地問他:「不好看?」
「不是。」他回過神,站起身,大步走過來。
我站着沒動。
他過來牽住我的手,俯身與我對視:「很美,喬喬,你漂亮得不得了。」
我有點不好意思,推他肩膀:「知道了知道了。」
他抓住我的手,輕輕落下一吻。
我縮了兩下沒縮回來,就任由他握着。
他問我:「我記得第一次見你時的感受……」
「什麼感受?」
他認真想了想:「像個母夜叉,很兇,把朱寧寧一頓好打。」
「……」
「靳南東說,你可能是喜歡我,纔對朱寧寧有這麼大惡意。」
「……你信了?」
靳嶼白沒說話,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我清清嗓子,認真地說:「靳先生,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個時候,我根本不認識你是誰?」
「?」
靳嶼白嘴角的笑容僵住,表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最後不可置信地問:「所以,那時候一直是我自作多情?」
我不置可否地點頭。
靳嶼白徹底懵了,臉色越來越尷尬,最後只能小聲說:「你能忘了剛纔的對話嗎?」
我憋着笑,敷衍地點點頭。
他急了,沒好氣地說:「你想笑就笑吧。」
我哈哈大笑起來。
他氣急了,鬆開我的手,轉過身不理我。
我拍拍他的肩膀:「沒關係啊,雖然那時候全靠你的腦補,但是現在是真的兩情相悅了啊。」
靳嶼白後背僵了一瞬間,我眼尖地看見他聽見兩情相悅兩個字然後翹起的嘴角。
他揹着我,小聲說:「嗯,知道了。」
過去和現在都知道了。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