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羊的星星

幫人放羊的時候被車撞了。
男人頂着黑眼圈下來道歉。
我看了看他價格不菲的西裝和豪車,眼珠一轉。
剛想大訛一筆,彈幕忽然浮現:
【男主也是可憐,失去心愛的女兒後兩年沒睡過一個好覺,天天躲在被窩裏偷偷哭,妻子嫌他整天鬱鬱寡歡太喪了,沒意思,提了離婚。】
【家裏剩下的兒子也個個跟魔丸似的。一個整天閉門不出,把他爹當空氣;一個在外各種闖禍叫他老登快爆點金幣。讓他更想念又乖又貼心會甜甜喊爸爸的女兒了。】
【今天好不容易被人勸着想開點,下定決心想再去領養一個,路上還出了車禍,唉。】
【不過你說誰要是成爲他的女兒那不得被寵死。】
【眼前這個呢?長得倒挺可愛的,你別說和他去世的女兒還挺像。】
【就是可惜了,這麼小就又蠢又壞,被車輕蹭了一下而已,但估計想着大訛一筆呢。】
【沒辦法,窮人就是這樣沒出息。】
我假裝沒看見彈幕。
拍了拍屁股站起身,走到男人身邊,輕輕扯住他的衣角,仰頭甜甜地大喊一聲:「爸爸!」

-1-
彈幕瞬間炸了鍋。
【她能看見我們?】
【那有什麼關係,人家男主眼光高着呢,還能看上她?】
【就是,長得都沒羊高,身上也又髒又臭,腳指頭不知道多久沒洗過了,黢黑,跟他原來小公主一樣漂亮可愛的女兒根本沒法比好嗎。】
【而且在羊羣裏呆了那麼久,肯定身上也一股羊糞味,男主可是有潔癖啊,肯定下一秒就會把她手甩開。】
【對啊,說不定還會讓她賠衣服的錢呢,這一套是新做的高定,少說得幾十萬吧,把她賣了都賠不起。】
我扯住男人衣角的手瞬間抖了一下。
幾十萬。
這可是我聽都沒聽過的天文數字。
自從父母去世後。
我就靠幫鄰居放羊討生活。
一隻羊一毛錢。
一天下來也只夠賺兩個包子的錢。
幾十萬。
我不喫不喝放羊放到死都不能賺到零頭啊。
幹。
還以爲看見彈幕是天降餡餅,沒想到是陷阱。
我這一生真是如綠豆冰。
剛後悔地想要往後退。
手卻反被人用力握住。
只見高大的男人俯下身緊盯着我的臉,原本暗淡的瞳孔漸漸變得鋒銳明亮。
「你剛剛,喊我什麼。」
沙啞的嗓音裏似乎隱隱含了些期待。
我見有戲。
又毫不猶豫仰頭脆生生地喊了一聲:「爸爸。」
話音剛落。
男人緊蹙的眉毛驟然舒展,頓時笑得一臉不值錢的樣子:「誒,爸爸在這爸爸在這,走,走,我們回家。」
彈幕:【……忘了這傢伙是個女寶男了。】
【平常這張臉又冷又陰鬱,出門在外根本沒有小孩願意接近,好不容易來了個不怕的,那不得像狗一樣吻上去。】

-2-
幫我把羊還回去後。
男主似乎才恢復理智。
問了附近村民,確定我是孤兒後,纔跟撿了寶生怕被人搶似的,趕緊把我抱上車。
一番跋涉後卻沒直接回家。
反而先帶着我去小區裏繞了一圈。
路上碰上幾個朋友,朝爸爸打招呼。
「中午好啊,今天天氣不錯。」
爸爸:「哈哈你怎麼知道我有女兒了?」
朋友:「……哦哈哈,新領養的嗎?挺可愛的。」
爸爸:「對啊,你怎麼知道她已經甜甜地喊了我兩聲爸爸了。」
家裏也有兩個調皮搗蛋兒子的朋友咬着牙:「……哦哈哈那真是恭喜你了。」
氣走朋友後。
爸爸才心滿意足地帶我回了家。
洗完澡後。
桌上已經擺滿了香噴噴的食物。
看得我直咽口水。
爸爸把碗推過來:「這個是烤雞。」
我叉起一塊大口吃起來。
又一個碗被推過來:「這個是牛排。」
我用左手叉起來塞嘴裏。
又一個碗被推過來:「這個是鵝肝。」
嘴裏的還沒嚥下去,我下意識又要往嘴裏塞。
彈幕:
【八輩子沒喫過飯似的,好沒出息。】
【就是,跟豬似的,誰家女孩這麼不矜持。】
【一點禮貌規矩都沒有,早晚被趕出去。】
看得我喉嚨一噎。
往嘴裏塞的手瞬間停住。
對啊。
差點忘了。
這可是大戶人家。
我喫成這種難看的樣子,爸爸肯定很嫌棄吧。
正胡思亂想着怎麼挽回形象。
一隻手忽地伸過來,幫我把散亂的頭髮細心地掖在耳後。
「怎麼不喫了,是不是頭髮擋住影響你發揮了?現在好了,繼續喫吧。」
「不過你也太捧場了吧,我給你什麼都喫,也不挑,太可愛了嗚嗚嗚……」
彈幕震驚得下巴都掉了:
【ber 我沒聽錯吧,這高大嚴肅的男人似乎在夾着嗓子說話?】
【何止啊,都快把嗓子夾冒煙了,要多溫柔有多溫柔,生怕把小孩嚇着了。】
【沒救了。】
【誒等等,男主的兩個兒子聽到動靜下樓了。】
【太好了,這倆性格一個比一個頑劣,肯定忍不了新來的陌生小孩跟他們爭奪家產,拭目以待吧,看看他倆怎麼欺負這個蠢貨,最好今天就把她趕出去!】
我下意識往樓梯上一瞥。
果然看見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孩正皺眉警惕地打量着我。
冷白的小臉精緻漂亮,睫毛比我放的羊還長。
爸爸也看見了。
回頭朝他們招手:「誒,陸牧城,陸牧晟,快過來認識一下。」
「以後她就是你們的妹妹了,我給取了新名叫陸牧梔,怎麼樣,是不是很好聽?」
兄弟兩個臉色頓時一個比一個難看。
彈幕:
【對對對,就是這樣,趕緊合起夥來把她趕出去!】
然而兩人你推我我推你了半天,什麼話也沒說。
最後乾脆在不遠處蹲了下來。
假裝玩樂高,實則偷偷覷我。
陸牧城:「誒,是妹妹誒,女孩誒。」
陸牧晟:「嗯。」
陸牧城:「怎麼喫得那麼小口,跟只貓似的,能養活嗎?」
陸牧晟:「嗯。」
陸牧城:「不過真的有那麼好喫嗎?怎麼喫得那麼香?」
陸牧晟:「……」
兩人嘮了半天終於想起來目的。
「不對,我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合夥把她趕出去。」
彈幕非常支持:【是的是的就是這樣!】
陸牧城繼續道:「不然我以後就不能光着身子在家到處跑了。」
彈幕:【?這理由合適嗎?算了能達到最後目的也行。】
陸牧城:「女孩還總愛哭愛鬧,嬌氣,上次我就不小心碰了一下同桌的筆,她就哭着去找老師了,罰我站了三節課。」
彈幕:【……這我可要說句公道話了,你那是不小心碰嗎?都斷成三節了。】
最後陸牧城總結:「女孩子就是麻煩。」
「我纔不想要這個妹妹。」
彈幕歡欣鼓舞:【說得好!支棱起來!把她趕出去!】ŧŭ₅

-3-
多了兩個哥哥其實我很高興。
畢竟過去每天我只和沉默的羊羣相處。
嘴巴都要退化了。
同齡的孩子嫌我身上有味道,都離我遠遠的。
這回好了。
不僅有了家人,還多了倆玩伴。
所以當晚他倆來敲我門時。
我迫不及待就推開了門。
「哥哥!」
陸牧城輕蹙了下眉,臉色有些古怪:「不要喊我哥哥。」
「好的 giegie。」
陸牧城:「……算了,你愛咋喊咋喊吧。」
說罷他把手裏的東西丟給我:「把這些喫了。」
彈幕:【這倆兄弟真聰明,專門給小蠢貨買的髒亂差的小喫攤,上次兩人不小心喫了點狠狠竄了三天三夜,把這些全喫了不知道得在醫院躺幾天呢。】
【幹得漂亮,就這樣一點點折磨她,早晚能把她趕出去!】
我打開袋子。
果然,一陣食物的香味撲鼻而來。
只見袋子裏塞得滿滿的各種炸串、臭豆腐、烤冷麪、肉夾饃、滷豬蹄。
色澤誘人,熱氣騰騰。
他們的意思是兄弟倆拿這些美食折磨我?
這些彈幕瘋了吧。
是不是有什麼被迫害妄想症。
這些明明是哥哥們對我滿滿的愛。
以前我窮得連包子都買不起。
路過小喫攤看都不敢看一眼,還要屏住呼吸。
生怕聞到後直流口水。
還有小孩拿着羊肉串在我面前顯擺:「我媽買的,你喫不着,你喫不着。」
我一邊狂咽口水,一邊捂住身邊羊的眼睛:「不要給羊看這個!」
現在這些美食,我有一大袋。
估計是怕爸爸不讓喫,所以偷偷拿來塞給我的。
我感動極了。
當即伸手抱住了陸牧城:「謝謝哥哥。」
少年瞬間僵住,反應過來後剛想推開我。
我就轉頭扎進了陸牧晟的懷裏:「也謝謝二哥。」
抱完我就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裝大喫特喫起來。
香,太香了。
完全沒注意到陸牧城通紅的耳根和不自然的神情。
嘴裏還喃喃說着什麼:「怎麼手臂這麼軟,身上也香香的,跟只小羊羔似的。」
說罷他又用胳膊懟了下陸牧晟:「下次她抱你你記得躲開。」
陸牧晟淡淡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就轉身離開。
陸牧城在後面追着:「誒哥跟你講話呢沒聽見嗎?我是爲了你好,她這樣做明顯故意拉攏咱倆讓咱倆心軟呢,你那麼好騙,不要被輕易蠱惑了,不要忘了我們的目的……」

-4-
喫完後整整三天,我一點事都沒有。
每天活蹦亂跳。
更證實了彈幕在瞎說八道。
估計想要離間我和哥哥們。
我纔不會讓他們如意。
每天繼續甜甜地喊哥哥,時不時鑽進他們懷裏撒撒嬌。
陸牧城從一開始的十分抗拒,到後來一臉無奈地接受。
甚至有時候抱完二哥忘了抱他。
他就輕咳一聲以作提醒。
彈幕:【忘了這小蠢貨從小腸胃極其堅強,地上掉的髒饅頭都能撿起來喫,這不給她練出來了。】
【白讓她逃過一劫。】
【沒事,陸牧城鬼點子那麼多,這不,剛和陸牧晟討論着給小蠢貨報了格鬥班呢,她那細胳膊細腿的,進去只有捱打的份兒,估計很快就鼻青臉腫灰溜溜地離開這個家。】
我沒看見彈幕。
只顧着往陸牧城身上貼貼紙。
衣服上、頭髮上花花綠綠,滑稽極了。
陸牧晟路過,和陸牧城對視上。
以爲他在用眼神求救,於是走進來想要分擔一點火力。
結果腳剛邁進來,陸牧城就咳了一聲:「那個,爸剛剛好像在找你。」
少年頓了一下,轉身離開。
陸牧城滿意了:「好了,現在沒人打擾我們了,繼續吧。」
彈幕:
【這是在幹什麼,哪個大老爺們讓小姑娘往自己身上貼貼紙,還有小豬佩奇和 HelloKitty,這也太丟人了吧。】
【樓上你不懂,就這樣讓小蠢貨以爲自己已經和哥哥關係變好變親密了,放鬆警惕,以後才能更好地欺負啊。】
【說的也是,身邊親密之人的傷害往往纔是最打擊人的。】

-5-
餐桌上。
陸牧城突然提起給我報了一個格鬥班。
爸爸當即拍桌子反對。
「她那細胳膊細腿的哪裏是能打架的樣子,萬一受傷了怎麼辦?」
「有你們倆保護她就行了,要不然就請保鏢,反正不能去!」
我卻聽得兩眼冒光。
打架?
我最喜歡打架了。
之前放羊的時候,總有討厭的小孩過來挑釁。
朝我扔石頭啥的。
我嗷一聲就上去了。
把小孩揍得三天沒爬起來牀。
從此以後,我越打越興奮。
打遍全村小孩無敵手。
現在竟然想讓我學更高級的打架。
別提有多期待了。
哥哥竟然這麼懂我。
看得出我柔弱外表下藏着的一顆叛逆的心。
更愛哥哥了好嗎。
但是肯定不能讓爸爸知道,畢竟在他心裏我是個乖巧文靜的女兒替身。
要是被發現我還有這麼瘋狂的一面。
那絕對會被趕出去的。
於是我私下偷偷找了陸牧城:「哥哥,我願意去。Ťű̂₋」
陸牧城嘴角露出一個微笑:「是嗎,那太好了。」
他把我按進懷裏揉了揉腦袋:「那要小心不要受傷哦。」
我點點頭,伸手回抱住他,沒看見身後的彈幕:
【可憐的小蠢貨還不知道呢,哥哥讓教練訓練的時候不要打臉,往衣服遮住的地方打。】
【真不知道她爲什麼答應,討好型人格嗎?這也太缺愛了,最後被狠狠拋棄的時候不知道得有多痛苦呢。】

-6-
訓練了三週。
見我又一腳踹翻一個同齡男生後。
教練兩眼冒光地看着我:「天賦異稟,天賦異稟啊。」
「以後,你就跟着我了,一起打上國賽舞臺!」
訓練雖然很有意思。
但有時候還是會受傷。
我就纏着二哥給我上藥。
二哥話少,不會嘮叨。
要被大哥看見,那不得心疼死,肯定拼命嘮叨。
彈幕飄過:
【瞧瞧,又開始幻想上了。】
【還心疼呢,大哥看見不知道得有多高興,離把你趕出去又更進一步啦。】
不知道這些彈幕一天天在說什麼瞎話。
大哥明明對我那麼好。
好脾氣地讓我貼貼紙,隨便我抱,還給我買各種好喫的,溫柔地對我笑。
這不是愛我是什麼。
我全當沒看見這些彈幕。
抱着受傷的胳膊敲開了二哥的門。
「二哥,我好疼。」
我朝他笑。
陸牧晟清冷的眸子在看見我胳膊上青紫的傷口時輕顫了一下。
「進來。」
陸牧晟給我擦藥的時候小心翼翼的。
時不時輕輕吹兩下。
我覺得有點累,就把腦袋抵在他的肩膀上:「二哥,你真好。」
少年的身體僵了一瞬,又慢慢放鬆,變得柔軟。
「如果不想去的話,就可以不去。」
「沒必要聽你大哥的。」
我搖頭:「大哥沒有逼我,是我自己想去的。」
二哥沒再說話。
昏昏欲睡之際,我感覺額前雜亂的髮絲被人輕輕捋到了耳後。
身體也被人更緊地往懷裏攬了攬。
忽地。
門被ṱûₕ人推開。
同時傳來陸牧城慍怒的聲音:
「她爲什麼會在你這?」
「誰讓你碰她的。」
還沒反應過來。
我就被人搶抱起來,落入溫涼的懷裏。
「走,去大哥那裏睡。」
陸牧晟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捻了捻仍殘有餘溫的指腹。
彈幕:
【不是說欺負她把她趕出去嗎?咋還又爭又搶上了,人還沒欺負上呢,團隊首先分崩離析了ƭû³。】
【哎呀大哥肯定有自己的節奏,肯定是演的,讓小蠢貨放鬆警惕呢,不要擔心,以後折磨她的日子長着呢。】

-7-
開學時,陸牧城強烈要求要我和他們兄弟倆一個班,一起上初二。
爸爸很擔心:「可是梔梔之前從來沒上過學啊,不會跟不上嗎?」
「還是從小學五六年級上起比較穩妥。」
陸牧城摟住陸牧晟的脖子:「你不相信我,難道不相信弟弟嗎?次次年級第一,自學都學到高三內容了,讓他當梔梔同桌,不會的都他教,肯定可以的。」
說罷揉了揉我腦袋:「相信哥哥不?」
我點頭:「相信。」
哥哥們也太好了。
捨不得我,讓我跟他們一個班。
還擔負起我的學業。
有他們做哥哥真的好幸運。
彈幕卻又開始說風涼話:
【蠢貨,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的,讓你跟他們一個班好監視你呢,還更好欺負你。】
【估計想讓你跟不上學業,焦慮得哭鬧退學呢,二哥每天那麼忙,哪有時間教你。】
【就是,初中內容短時間內哪可能Ṫṻₒ補得上,也就你信了。】
【又蠢又天真,真不知道怎麼活到現在的。】
看看。
彈幕又開始被迫害妄想症上了。
怎麼內心這麼陰暗呢?
兩個哥哥明明對我這麼好。
而且。
我自己心裏其實有數啊。
不然怎麼可能輕易答應上初二。
其實在我沒被領養時。
隔壁鄰居有個人很好的姐姐。
把自己學完的、不要的書、練習冊和筆全給我了。
我偷偷藏在睡覺的羊圈裏。
白天羊喫草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
就這樣啃完了小學和初中所有的內容。
有不會的,鄰居姐姐還會讓我去她家給我解答。
上初二的話還是很輕鬆的。
哥哥們只是單純地捨不得我罷了。

-8-
「喂,換一下座位,你坐後面去。」
陸牧城把書包甩在陸牧晟桌子上。
陸牧晟淡淡掃了他一眼:「我要教她題目。」
陸牧城嗤笑:「坐後面照樣教。」
陸牧晟沉默了幾秒,還是起身換了座位。
上完廁所回來我就發現座位有哪裏不對勁。
身邊人變成了趴着睡覺的大哥。
我皺眉推他:「哥,不是說讓二哥坐我旁邊嗎?」
陸牧城眼睛都沒睜開就把腦袋埋進我頸窩蹭了蹭:「怎麼,嫌棄我?我不也一樣教你嗎,我好歹也是年級第五好嘛。」
我推開他腦袋。
「好癢,我要學習了。」
算了,坐哪都一樣。
反正都離得近。
坐在窗明几淨的課堂和在羊羣草地裏學習完全不同。
那些過去的知識河水般流淌在筆下。
我只感覺內心充盈又安靜。
除了身邊的大哥一會兒轉筆,一會兒拿手機打遊戲。
我權當沒看見。
專注學習做題。
筆卻突然被人抽走。
「喂,怎麼當我不存在啊,你也太過分了。」
陸牧城把腦袋貼在我的作業本上,胡亂蹭來蹭去,像是在耍賴。
氣得我一把揪住他頭髮把他腦袋扯起來:「哥你把口水弄我本子上了!」
「再這樣打擾我,我就和二哥坐了。」
陸牧城委屈地撇撇嘴,這才老實一點。
轉頭問二哥題目的時候他又不高興了。
和我約法三章:先問他,他不會,再問二哥。
當然他根本沒有二哥教得細緻有耐心。
趁他上廁所的時候我再趕緊偷偷問問二哥。
除此之外根本沒有發生彈幕裏說的那些事。

-9-
月考的時候。
我拿了班級第三。
第一第二就是二哥和大哥。
成績出來的時候,他們不敢置信地對着那張紙看了好幾遍。
彈幕也震驚到了。
【這小蠢貨還挺厲害的。】
【運氣吧,不過感覺哥哥們都沒怎麼教她啊,全靠她自學。】
名聲打響後。
來問我題目的人也越來越多。
畢竟陸牧城雖然聰明,但吊兒郎當。
陸牧晟雖然成績好,但態度冷淡。
我比較好講話。
但可惜的是,身邊坐了個門神。
陸牧城幫我趕走來問問題的人:「沒看到人家在忙嗎?你怎麼好意思打擾的。」
「來來來,我來教。」
喫飯也是三個人一起。
陸牧城把二哥碗裏的好菜往我碟子裏夾。
被我拿筷子一陣敲頭。
「好啦好啦我錯啦。」
他笑着攥住我手腕,輕輕摩挲。
「梔梔怎麼最近脾氣這麼大。」
我沒好氣地把手腕抽出來:「喫飯也堵不上你嘴。」
陸牧晟早就見怪不怪,默默在對面喫飯。
一直這樣打打鬧鬧到高中。
上完廁所回來時。
我看到陸牧城正拿着一張紙認真地看,還拿只筆勾勾畫畫。
「你在看什麼啊?」
我探頭。
「情書。」
陸牧城嘴角輕勾,眼底卻寫滿冷意。
「好多詞句錯誤。」
我笑:「別人喜歡你纔給你寫的,你還擱這兒批上作文了。」
陸牧城也笑:「誰說是給我的,是你的啊。」
我不笑了:「什麼意思?」
他把紙在我面前抖了抖:「我說這封情書是別人寫給你的。」
我伸手就要奪過來。
紙卻猛地被舉高。
我急了:「你這是侵犯別人隱私,誰讓你看的!」
陸牧城恬不知恥:「你是我妹,我是你哥,怎麼就不能看了。」
「還有你現在纔多大,不能談戀愛,哥這是爲你好。」
「那你也不能這樣啊。」
「我哪樣?我只不過看了一下而已,你就跟我生氣,你爲了別人跟自己親愛的哥哥生氣?」
簡直有理說不通。
「那我只能更過分一點了。」
還沒明白他的意思。
就聽 chua 一聲。
那封單薄的藍色信紙就被撕成了碎片。
紛紛揚揚的碎片中。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還沒反應過來,巴掌就已經打在了陸牧城臉上。
清脆的「啪」一聲。
少年精緻白皙的面容上爬上一抹醒目的紅色。
與此同時,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爲了別人打我?!」
我快氣死了。
轉過頭再也不理他。
任他撒潑打滾、無理取鬧。
「你怎麼能打哥哥?」
「我真的好傷心。」
「我要哭了。」
「我真哭了。」
「我一直在哭。」
……
簡直煩得要死。
我沒看到,陸牧城一邊嘰嘰喳喳在我耳邊不停講話,一邊盯緊了前方的一個男生。
班長陳銘身體顫了一下,連忙把腦袋轉回去。
一直到晚上回家,我都沒再理會陸牧城。
直到陸牧晟勸他跟我道了歉。
保證下回不會這麼做。
但從那以後,我再也沒看見一封情書。
關係挺好的班長也開始疏遠我。
我才後知後覺那封情書也許是他寫的。
想要挽回朋友關係找他的時候,他卻避而不談。
好像很怕我的樣子。
真是奇怪。
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10-
沒想到過了幾天。
夜裏起牀上廁所時,我忽然聽到哥哥臥室有人在吵架。
強撐着睡意準備去勸勸架,沒想到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哥,你是不是已經不想把陸牧梔趕走了。」
「還行吧,就那樣,她挺有意思的,單純又愚蠢,留在身邊當個小玩意逗逗也行。」
「這麼快就改變想法了?之前還給她買路邊攤讓她拉肚子,給她報格鬥班還讓教練往看不見的地方打,又逼她和我們一起上初二看她焦慮無助的樣子,做了這麼多,就這麼輕易放棄了?」
「別他媽把自己撇那麼幹淨,這期間哪件你沒參與?還有咱爸,美其名曰領養個孩子回來好好照顧,其實也就爲了找個妹妹替身,之前給她穿的衣服都是死去妹妹的。」
「爸也不是故意的,後來不是買的都是新的嗎。」
「那是事實啊,怎麼不能提。」
「那我問你,你好好回答,你是不是喜歡上陸牧梔了。」
「開什麼玩笑?領養的妹妹而已,小時候還和羊睡一起……」
「那你爲什麼藏她情書?加上之前撕掉的班長那封,一共六封了吧。」
「呦被你看見了,這麼關注她,你才喜歡吧。」
……
後面的內容我沒敢再聽下去。
只覺得全身越來越冷。
像是終於劈開了塵封已久的冰面,露出可怕殘酷的、以前不願細想的真相。
哦。
原來那些喫的是爲了讓我拉肚子啊。
原來給我報格鬥班是想讓我捱揍啊。
原來讓我和他們一起上初二是想讓我焦慮無助啊。
眼前模糊一片。
只剩越來越清晰地彈幕。
【哈哈小蠢貨終於知道真相了。】
【是不是覺得以前的自己很天真,是不是痛苦得想要死掉。】
「滾開!」
我隨手拿東西砸向半空。
令人驚訝的是,彈幕屏竟然被我砸碎了。
隨着那些詞句消失。
我逐漸冷靜下來。
此刻我無比冷靜。
原來過去的那些溫情,都是假的。
原來那些荒謬的彈幕,都是真的。
甚至我也只是他們有錢人領養的無聊解悶的玩具罷了。
人人都羨慕渴望踏進豪門。
可誰又知道這深宅大院藏了多少骯髒的東西和見不得人的心思。
但我卻又不怪他們。
畢竟要不是他們,我現在還在放羊,喫幹掉的、又冷又硬的饅頭。
頂多,我們是各取所需罷了。
想開後,我笑了笑。
裝作什麼也沒聽到,上牀睡覺。
只是第二天。
陸牧城想要摸摸我腦袋時,被我躲開了。
手僵在半空中,有些尷尬。
我解釋道:「哦,哥,我昨天忘記洗頭了。」
上自習課時,陸牧城習慣性地想要拿腦袋蹭蹭我肩膀。
我下意識躲開。
陸牧城腦袋差點砸在桌角。
「梔梔,我好痛。」
他捂着腦袋,很委屈的樣子。
「這不是沒砸到嗎?」
我笑。
有不會的題時,陸牧晟會敲我椅背一起討論。
但這次我只淡淡回了句:「不好意思,我也不會。」
兩兄弟同時愣住。
互相看看對方,都不知道我怎麼了。
一直到高考完。
我都沒再和他們親近地笑鬧。
問我我就說考試壓力太大。
陸牧城明顯不信。
漆黑的眸子探究般深深地看過來。
我假裝沒看見。
考完後三個人一起商量着填報大學。
因爲成績相近,要是不出意外的話完全可以被同一學校同一專業錄取。
討論時陸牧城很高興:「梔梔我們又能在一起玩了。」
我卻只想冷笑。
初中高中一直同一個班,監視我、掌控我。
大學還想繼續玩弄我?
做夢。
老孃要出國了。
是的。
高考前我申請了國外的大學。
爸爸深知對我有愧,沒有勸阻。
只是問了我一句話:「阿城和阿晟怎麼辦,他們好像離不開你了。」
我翻了個白眼:「愛咋辦咋辦。」

-11-
凌晨三點。
我坐在機場的椅子上閉目養神。
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我看了眼,沒有接。
電話卻鍥而不捨。
一個接一個。
我皺眉接通:「喂,幹嘛?」
裏面卻傳來陸牧城略顯慌亂的聲音:「梔梔,你現在在哪裏?」ťŭ̀ₔ
我氣定神閒:「沒在哪啊,不在牀上睡覺呢嘛。」
「騙人,你臥室根本沒人。」
「哈哈被你發現了。」
陸牧城聲音更慌了:「梔梔,你到底在哪裏?」
就連一向冷靜自持的陸牧晟也在一邊顫着聲音:「聽話,回家好不好?」
「哈哈,回你大爺,就不回就不回。」
陸牧城徹底忍不住了:「陸牧梔!」
「幹嘛吼我,我又沒做錯事,做錯事的明明是你們。」
陸牧城的音量立馬降低下來:「對不起,如果我哪裏惹你生氣了,我跟你道歉。」
還是陸牧晟聰明,立馬察覺到了問題源頭:「梔梔,你那天晚上,是不是聽到我們吵架了?」
陸牧城立馬繃緊了身體。
「對啊,我聽到了,聽到了你們說在玩弄我,我就是一個玩物罷了,原本就應該被你們倆趕出去,所以如你們所願,我滾了,不要太高興哦。」
陸牧城臉上的血色瞬間退盡,急急巴巴道:「我那時在開玩笑,不是真的……」
我打斷他:「啊,可是我當真了。」
「所以,拜拜了。」
「等等!等等!」
陸牧城大喊道:「陸牧梔,你不能這麼對我!」
「是你一開始招惹我們的!是你先喊我哥哥,是你先抱我的!你得負責!」
我笑了:「負什麼責?」
「不行,你不能走,我馬上到機場了,你等等我們,求求你了,我離不開你,求求你……」
「晚了。」
我掛掉電話,走進登機口。

-12-
幾天後。
我在大學校門口被兄弟倆堵住。
陸牧城上來抱住我就緊緊不放:「我錯了,我不該說那種話的。」
陸牧晟也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
兩人身高腿長, 長得也十分惹眼。
一下子我們仨成了焦點。
我實在嫌丟人,把他倆帶到僻靜處。
一人給了一巴掌。
陸牧城卻差點沒笑出來, 把臉繼續湊過來:「打得好,解氣嘛,你可以繼續打的。」
陸牧晟看了眼他哥, 也有樣學樣地把臉湊過來Ṱṻ⁹。
我實在沒招了。
「回去吧,其實我也沒有特別生氣。」
「那你爲什麼不回我消息, 不接我電話?」
陸牧城委屈地嘴都要撅出二里地了。
「這兩天要準備開學的事情,還要收拾剛租的房子, 比較忙。」
「那我們幫你一起。」
我搖頭:「不用,你們回去吧。」
陸牧城卻像是突然想起什麼,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從書包裏掏出一袋東西。
「梔梔, 我知道你還在怪我,爲了讓你解氣, 你看我們帶了這個。」
是一大包炸串。
「還是過期三天的,都快臭了。」
拿出來時就一股酸味, 直嗆鼻子。
兩人卻毫不猶豫一人一把就往嘴裏塞。
我瞪大眼睛去搶:「瘋了吧你們, 幹什麼呢。」
兩人邊塞邊轉着圈躲。
根本攔不住一點。
最後兩人差點把我出租房的馬桶拉堵了。
陸牧城還在外面敲門:「快點,陸牧晟,你已經蹲了三分二十秒了,該我了!」
最後又被我一人扇Ţűₑ了一巴掌。
沒扇太多。
怕他們覺得我在獎勵他們。
第二天一大早。
他們神祕兮兮地把我拉到一個拳場。
陸牧城衣服一脫,就上臺了。
對面是個胳膊比他頭還粗的歐洲肌肉男。
對比之下,他簡直像只白斬雞。
就這樣,他還挑釁對方:「來, 打我。」
對面當然毫不客氣, 一拳把他打飛在圍欄上, 又彈回地面。
爬都爬不起來了, 還挑釁對面呢:「是不是,沒喫飯, 一點也不疼。」
當然被對面逮着暴揍一頓。
陸牧晟被打得輕很多,因爲一聲不吭。
對面怕給他打死了都不知道。
最後兩人鼻青臉腫的還要繼續上臺呢。
我攔住他們:「夠了。」
陸牧城頂着青紫腫脹的臉,眼睛亮亮地看向我:「怎麼樣,解氣了嗎?」
我點頭又搖頭。
心裏只覺得難受又複雜。
「你們回去吧。」
兩人卻還不走。
每天蹲在我租房門口,小狗一樣蜷縮在一起。
直到我心軟把他們放進去。
實在沒法了。
我警告他們:「一開學就立馬給我滾。」
兩人忙不迭點頭。
自此兩人跟做了家庭主夫一般。
早上給我擠好牙膏, 調好洗澡熱水。
戴着碎花圍裙在廚房給我煎蛋。
一邊煎兩人一邊吵架。
「你擠着我了, 上一邊去。」
「明明是你長胖了。」
「胡說八道!」
洗完澡兩人也爭搶着給我吹頭髮。
一人吹三十秒,掐着表。
我:「……」
有時候陸牧城想要伸手揉我腦袋, 又怕我躲開。
他實在受不了那種被我躲開時心裏空落落的感覺。
又悶又痛。
比死了還難受。

-13-
開學後, 兩人不得不回去了。
但每週末還是會飛回來。
準時準點蹲在我家⻔口, 露出標誌性的狗狗眼,可憐地搖尾巴。
週三早上。
在圖書館通宵做完了一個大作業。
剛站起來就覺得頭暈目眩。
堅持到回家,撲倒在牀上時才察覺到自己發燒了。
但實在沒力氣爬起來找藥喫。
昏昏沉沉就這樣睡了過去。
剛醒來。
就迷迷糊糊聽到牀邊有動靜。
隱隱約約有抽泣的聲音。
「都怪你, 臨走前磨磨蹭蹭。」
「怪我幹什麼,明明是航班延誤了。」
「幹嘛說這些有的沒的,梔梔都這樣了,不行, 我實在不放心她一個人, 以後沒課的話每天都⻜過來吧。」
「咱爸會把咱倆的腿打斷。」
「斷就斷,接上後繼續⻜過來給梔梔做飯。」
聽着他們吵吵鬧鬧。
忽地不知道爲什麼感到異常安心。
安安穩穩睡了過去。
直到快傍晚。
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人了。
手機叮叮鈴鈴一串消息。
【梔梔鍋裏有粥, 醒來後記得熱着喝。】
【藥記得喫。】
我笑了笑,回了一句【好。】
【下次再見的話,你可以摸摸我腦袋。】
【我不會再躲開。】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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