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高齡拼男寶

我媽絕經三年又來大姨媽。
她堅信是自己回春了，非要再拼一胎男寶。
誓死要爲我們老丁家湊個【好】字。
醫學院出身的我十分敏感，帶她去醫院檢查出了癌症。
後來，我放棄深造，陪在她身邊悉心照料，讓她度過了安詳的晚年。
可當她看到六十歲女子高齡產子的消息時，發瘋般地將我推下窗。
「是你害的我沒有兒子送終，去死吧。」
我這才知道，原來無論我怎麼付出，都比不上那個未出世的【弟弟】。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我媽提出要拼二胎的那天。
她開口就要我每個月上交一半的工資給她備孕。
我連忙答應：
「行啊，先給弟弟攢奶粉錢。」
「以後的學費、彩禮、首付，我這個姐姐都包啦！」

-1-
從廁所出來後，我媽拿着一張帶血的衛生紙興奮不已。
「小可，我竟然來姨媽了。」
要知道，她今年已經五十又二，絕經了好幾年了。
她自顧自道：「我要好好把握老天爺給的機會，再爲你們老丁家拼個二胎。」
上一世，醫學院出身的我十分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的問題。
絕經後陰道出血，很可能是子宮出了問題。
我立馬將她帶到醫院做檢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我媽得了子宮內膜癌，那血是癌變的症狀，並不是什麼月經。
後來我更是放棄了深造的機會，回到縣城的醫院當一名普通的人民醫生。
在工作和照顧我媽之間奔波。ṭŭ⁼
我媽在我的精心照料下病情得到了控制，直到三十年後都沒再復發。
可後來，當她因爲沒有兒子被同齡人奚落時，正好看到了六十歲高齡產婦產子的新聞。
那高齡產婦和她的症狀一樣，都是絕經後又來了月經。
我媽堅信當年的癌症是我串通醫院，爲了不讓她再生個弟弟和我爭家產的陰謀。
情緒上頭時更是直接將我一把推下窗戶，害我墜樓而亡。
死前，老太太趴在窗臺上惡狠狠地罵着倒在血泊中的我：
「要不是你，怎麼可能沒有兒子給我養老送終。」
「你去死，去給我未出世的兒子陪葬吧。」
嚥氣那一刻，我才明白。
無論我爲我媽付出了多少，最後在她心裏還是永遠比不上那個未出世的弟弟。
面前的我媽見我沒反應，目光瞬間沉了下來。
「怎麼，你不想要弟弟？」
前面僞裝的溫和笑容突然凝固，那雙陰冷的三角眼死死盯着我。
我瞬間從回憶中抽離過來。
看着眼前陰狠的我媽，這一次，我選擇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我倒要看看，這一世沒有我的阻撓。
她到底能不能生出夢想中的好大兒。

-2-
我露出討好的笑容，「這是您的肚子，您想生幾個都行。」
我媽頓時得意洋洋，「諒你也不敢反對。」
年輕的時候，她也不是沒試過再要一個。
可那時的她身體欠佳，無法自然受孕。
家裏的經濟條件也不好，我爸賭博欠的十萬塊還沒還上，她沒錢做試管。
現在，我大學畢業，正好能【回饋】家裏了。
我媽蠢蠢欲動。
「要我看，你也沒必要繼續讀下去了。」
「我們傢什麼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早點出來工作，給你弟弟攢點奶粉錢。」
這孩子還沒出生，我就成扶弟魔預備役了。
要是等那耀祖出生，這個家還有我的容身之處嗎？
前幾天我才和她說過，院裏有個出國深造的機會，學雜費不用自己出。
我媽知道後非常支持。
可轉眼發現自己能拼男寶了，就要用我的前途爲男寶鋪路。
上一世，我因爲要照顧她放棄了機會。
醫學天分沒我高的同學頂替了名額，回國後在一線城市任職，不到三十歲就當上了主任。
反觀我，只能留在縣城的醫院，成爲一位普通的醫生。
甚至因爲處處爲患者着想，不爲醫院盈利考慮，被上級和同事針對，到死前都因爲工作每日抑鬱痛苦。
這一世，我不會讓任何人成爲我前進路上的擋箭牌。
可惜，我媽根本不知道，她心心念唸的男寶，根本生不出來。

-3-
我媽的行動力很強。
她計劃好從現在就開始備孕。
爭取在半年內懷上，然後去紅港做性別檢查。
是男孩，就生下，是女孩，就打掉。
至於月子和後續孩子撫養問題，全權由我負責。
反正家裏有個現成的吸血包，不用白不用。
這事容不得我反抗。
只要我表現出不願意交家用的樣子，她就鬧我。
「要不是你當年佔了我兒子的位置，我怎麼可能到這個年紀還要去拼二胎。」
然後，就開始不停唸叨爲了將我撫養長大喫了多少苦。
當年由於計劃生育，一家只能生一個。
我媽懷我的時候做的胎夢明明是男孩，她心裏很有把握，到處跟只生了女孩的人家吹噓，說自己一胎得男。
可沒想到我生下來的時候是個女孩。
我媽氣得差點把我摔死。
後來，她不是沒想過將我丟了，可那幾年有我奶守着，她沒辦法。
她心裏怨恨我佔了她兒子的位置。
所以這些年一有什麼事，就使勁埋怨我。
現在爲了從這個家神不知鬼不覺地逃離，我也不和她爭了。
爲了維護表面的和平，我笑盈盈地答應她。
「行啊，你就負責生，我負責養。」
「我會把他當成自己親兒子一樣帶大，媽，你就放心吧！」
可惜她沒料到我爸第一個跳出來反抗。
「都一把年紀了還生孩子，丟不丟人。」
甚至在我媽穿上性感睡衣引誘他時，他更是一點面子都沒給我爸留。
「真是癩蛤蟆找青蛙，長得醜，玩得花。」

-4-
我媽被他氣哭了，可轉頭就來罵我。
「都是你，要不是因爲這些年爲了養大你喫了不少苦，我哪會衰老得這麼快。」
天地良心，孩子是你自己要生的。
你也沒問過我願不願意出生啊。
再說了，我媽喫的那些苦，純粹是她自作自受。
當年剛結婚我爸就婚內出軌，她不僅不及時止損，還爲了挽留他，不惜生下孩子捆住他。
而我，幾乎一點母愛都沒享受到。
上下學自己走，餓了自己找飯喫。
我媽永遠在抓小三和打小三的路上。
她堅信，我爸前些年不斷出軌，就是因爲她沒能給我們老丁家生個男丁。
我不想理會她，她卻來了勁。
「我知道你剛領了獎學金，快把錢交出來，我要去做醫美！」
見我不語，她直接賞了我一巴掌。
「小白眼狼，這都是你欠我的。」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
我爸反對她的原因根本不是因爲她的容貌衰老，不愛了。
而是因爲他在外頭早有私生子了。
算算那孩子的年齡，都上初中了。
他這些年賺的錢都花在那個家了，哪還有錢再培養一個孩子。
上一世，我媽確診之後，我爸直接不裝了。
他直ẗů₍接表明要和我媽離婚，我這個女兒也不要了，拋下我們母女倆，搬去和他的小嬌妻生活在一起。
正當我捂着臉頰想反抗時，我媽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滾。
她不由得開始懷疑起來。
「怪了，我年輕時也不痛經啊。」
「不會是我身體出現問題了吧，不行，你得帶我去醫院看看。」
她突然緊張起來。
爲了打消她的疑慮，我只好安慰她，「你想想，你現在年紀大了，身體還能和以前比嗎？」
「去醫院花那冤枉錢幹嘛，喫兩顆止疼藥得了。」
說完後，我就遞上了兩顆強效止疼藥。
我媽喝了口水嚥下去，過了會兒還真不疼了。
「要是醫院裏的庸醫爲了掙錢把你的月經又看停了，你還怎麼生出心心念唸的兒子。」
「媽，要是疼，就再喫兩顆止痛藥。」
我媽狐疑地看向我，「我怎麼覺得你這傢伙不安好心？」
我笑了。
「我哪敢啊，你可是我親媽。」
我媽這才高興了，「你明白就好。」
可是下一秒，當她看到我手邊的奶茶時又立馬板起了老臉。
「等你上班一個月花銷不得超過兩百，剩下的轉給我存着。」
「現在的孩子要成功就要贏在起跑線上。」
「我想過了，等你弟兩歲學英語，三歲學奧數，四歲學鋼琴，五歲學跆拳道，六歲上國學班，爭取德智體美勞全方面發展。」
「不過這些要花不少錢，爲了你弟，你可得拿出當初高考的魄力。」
當初我爲了有一個光明的前途，能讓父母過上好日子，別人上廁所的時間我背易錯題，別人喫飯的時間我全科卷子一起刷，把自己熬出了一身病。
可我媽卻完全不心疼我，現在甚至要我爲了【弟弟】效仿當年。
她還不如直接買份意外險，受益人填【弟弟】。
這樣幹幾年遲早要猝死。
我連連答應。
「行啊，先給弟弟攢奶粉錢。」
「以後的學費、彩禮、首付，我這個姐姐都包啦！」
幾天後，我媽發現不對勁了。
這【月經】一來來了半個月，量一點沒減少，反而越來越多。
而且，我給的止痛藥也不奏效了。
這下她連最愛的麻將也不打了，慌慌張張地拉着我去做檢查。
檢查報告一出來。

-5-
【子宮內膜癌】
她知道乳腺癌、子宮癌，就沒聽過子宮內膜癌。
當醫生建議她先住院觀察時，她一拍桌子跳起來，潑婦似地指着鼻子罵道：
「我們老百姓賺錢容易嗎，你不騙有錢人，非要騙我們的辛苦錢。」
「你個爛心肝的庸醫！」
我媽有被害妄想症。
特別是遇上超țų₉過她認知以外的事情。
上一世查出這病時，她堅信這是醫院圈錢的騙局。
不僅不治療，還罵我讀了這麼多年書還是這麼蠢。
直到我死馬當成活馬醫，直接將她帶到臨終關懷病房。
當她看到和她得了同一種病的患者奄奄一息地躺在牀上時才害怕了。
這一世，她看了我每天堅持不懈從網絡上搜集莆田系黑心醫院的新聞，越發相信這些醫生沒一個好東西。
拉着我就要往外走。
醫生攔住她，「阿姨，你不相信我就去別的醫院看看。」
「你這情況很危險，必須及時接受治療，否則會沒命的。」
我媽最擅長一哭二鬧三上吊。
「大家來評評理啊，現在的醫院真是沒王法了，爲了騙錢都要咒我死。」
「我要是什麼都不知道，不僅要被你們騙了錢，還要被你們嚇到沒幾天活頭了。」
有熱心人士過來勸她，「現在的醫院都是公開透明的，您別擔這個擔心那個。」
我媽瞪大了那雙三角眼，「我呸，我女兒就是醫學生，她最清楚這裏頭的黑幕。」
我堅定地點了點頭，「就是，什麼子宮內膜癌，我媽明明健康得很，還能生好幾個大胖小子呢。」
我媽恍然大悟，「差點就讓你這個黑心醫生害我們家斷子絕孫了！」
「你給我開兩片止疼藥就行了，別的我可不付錢。」
醫生失望地看了我一眼，「你是醫學生，怎麼還跟着你媽胡鬧，這是要害死她啊。」
「絕經後子宮出血，你知道這其中的危險性嗎？！」
「我呸，你可別瞎掰，我害誰都不能害她。」我說。
我媽滿意地點點頭，「你還想離間我和我女兒，真是夠沒良心的。」

-6-
我媽拽着我從醫院出來，還不忘啐一口。
「差點就讓這醫院騙錢了。」
「媽，還是你聰明。」我故意吹捧道。
我媽很是受用，笑開一嘴牙花。
「那是，我雖然沒讀過幾天書，腦子卻比你們這些讀書人好使！」
她眼睛滴溜溜轉一圈，「既然那醫生不給我治，我就去找你趙姨。」
我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
趙秀是她在麻將館認識的朋友，專門賣保健器材的騙老頭老太太的。
什麼紅外線理療儀、腦電波儀，總之治療身體各個部位的儀器都有。
我媽老早就聽說她賣的儀器有奇效。
「你趙姨那最近新進了暖宮儀，聽說每天照十分鐘能讓子宮恢復到年輕時的狀態。」
「子宮就是女人的臉面，子宮好了臉自然漂亮了。」
「你不給我錢做醫美，買個暖宮儀總行了吧。」
「子宮調理好了，我也能儘早懷上。」
我媽的算盤打得很響。
「孃家沒個兄弟姐妹，你嫁出去要受欺負的。」
可我媽前頭有哥哥，後頭有弟弟，她受了我爸的欺負，我也從來沒見過那些舅舅出來給我們撐腰。
反而逢年過節，沒少替他們家的孩子找我媽討紅包。
我兩輩子思來想去都沒明白，她到底爲什麼執着於要個男孩。
明明男孩能做的事，我都能做得更好。
當年考上醫大的時候，鄰居說生了我這麼個懂事的女兒，老丁家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可我媽還是不滿意。
要不是我爸不樂意，她寧願過繼舅舅家的那個廢材表弟。
「媽，學校的獎學金還沒發，你先墊上，等錢下來了我再給你。」
我媽一臉狐疑，「不對啊，我去網上查過，獎學金應該幾個月前就發下來了。」
「死丫頭，你該不是騙我吧。」
「你可是我親媽，我的錢不就是你的！」
「每個學校要走的程序不一樣，下發獎學金的時間也有偏差。」我解釋道。
「再說了，這不都是爲了給我生弟弟花的。」
我媽這才滿意了，「你明白就好！我這麼大年紀冒着風險生孩子，還不都是爲了你！」
「咱家要是沒個男孩頂門立戶，你以後出門都要被人瞧不起。」
都二十一世紀了，哪還有這種說法。
她說是爲了我生孩子的，可根本也沒考慮到我的情況。
先不說爸媽年紀大了，弟弟長大後還要我出錢出力培養。
要是到了我和男朋友談婚論嫁那一步，對方聽見我家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弟弟估計都要退避三舍。
我只能慶幸這個【弟弟】根本生不出來，不讓我這麼個容易心軟的性子，上一世搭了自己的大好年華給我媽，這一世就要一輩子當扶弟魔了。
我撇撇嘴，不動聲色地白了她一眼。
不就是爲了自己的私慾，想哄騙我出錢給她沒出世的好大兒嘛。
這輩子加上上輩子，我活的年頭可比現在的我媽還要長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玩什麼聊齋呢。

-7-
我媽戴上了子宮理療儀，還沒忘記安排我爸。
我問她怎麼不考慮試管，我媽卻說，「你這就不懂了，人工受孕的孩子沒有自然受孕的好。」
「你看樓下那家，前年試管生了個男孩，結果三歲了，還不會喊爸媽！」
我問，「要是一直懷不上呢？」
「那就一直努力！」她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可爸他不配合啊。」我說。
我媽嘿嘿笑了兩聲。
「我從你趙姨那買了點壯陽藥。」
我開始有點期待了。

-8-
睡前，我媽端了杯牛奶給我爸。
我爸莫名其妙，「大晚上喝什麼奶？」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牛奶有助眠效果，你最近不是剛好失眠，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我媽貼心道。
我爸馬上就退休了，哪裏還有什麼壓力，每天不是在單位渾水摸魚，就是和小四小五聊騷逗樂。
生活可謂是有滋有味。
他失眠是純粹是因爲三兒要求漲生活費了。
我爸點了點頭，【咕咚】一聲一口喝了下去。
十幾分鍾後，我爸身上燥熱得不行。
「牛奶里加什麼了？」
我媽呲着大牙，在一旁摩拳擦掌，把衣服脫了就要往我爸身上撲。
「滾滾滾，幹嘛呢。」
他們分牀睡了好幾年了。
我爸厭惡地推開她。
我媽眯起眼睛笑得一臉猥瑣，「你確定？」
「我在牛奶裏下了壯陽藥，你不碰我，今晚可不好熬。」
我爸傻了，「不是，你腦子有病吧！」
「你罵我？要不是爲了給你們老丁家添個男丁，我一大把年紀至於受這苦嗎？」我媽很委屈。
我爸瞪她一眼，進了廁所沖涼。
她見此情形，也知道我爸完全沒有再要一個的意思，眼淚從指縫滲下來。
「我的命怎麼這麼苦，我做了什麼孽才嫁到你們老丁家？」
才哭沒兩聲，就聽見浴室裏【撲通】一聲。
我媽【咻】地一下衝進廁所。
我爸人硬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下某個部位硬挺，紅得發紫。
我媽尖叫一聲，「老頭子，老頭子你是怎麼了？！」
「你還愣ţű̂ₓ着幹嘛啊，快叫救護車！」
救護車半個小時後急匆匆趕來把人拉走。
我媽這個大聰明，爲了不讓他丟人，在臉上蓋了條浴巾，我看不下眼，脫下外套遮擋在隱私部位。
可好巧不巧，抬下樓的時候一陣大風吹過，把外套吹飛，我爸光溜溜的身子出現在圍觀的鄰居面前。
樓下的大媽瞪大眼睛，「沒看出來啊，老丁一大把年紀身體還這麼棒呢。」
樓上的大爺不屑一顧，「老臉都丟完了。」

-9-
醫生從手術室出來，臉色難看。
「病人發病前喫了什麼？」
我媽唯唯諾諾，「就、就是兩片強身健體的藥。」
「說實話！」他不悅道。
我媽瞅了瞅前後左右，搖搖頭，死都不說。
「媽，不就是壯陽藥嘛，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老年人也有追求性福的權利！」我乾脆開口道。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全都看了過來。
我媽老臉一紅，「死丫頭，你說什麼呢！」
面前的醫生，臉越發黑了。
「幾片？」
我媽支支吾吾，「不多，也、也就五六片。」
「什麼？！」
這回輪到對面的醫生傻眼了。
「這是人，就不是用來交配的畜生。」
「況且他本來就縱慾過度，年紀又大了，身體機能跟不上，一下喫這麼多藥，你這是要害死他啊！」
我媽腦子【嗡】的一聲。
其他的一概沒聽清，甚至連我爸的性命安危都無關緊要了。
【縱慾過度】四個字一直盤旋在她的腦子裏。
「醫生，不可能啊，我和我老公已經、已經好多年沒夫妻生活了。」
話音剛落，急救室門口出現了一大一小。
「醫生，請問丁興國在哪？」
接着，門口又出現一個濃妝豔抹的年輕女人，「醫生，丁建國還在裏面嗎？」
緊接着，還有一個和我媽年紀相仿的女人緊隨其後。
這些人我可熟悉得很。
上一世，我爸和我媽離婚之後，這兩個女人找上門要我爸給名分。
小三大戰小四小五，場面一度十分熱鬧。
那時我媽大病初癒，爭了一輩子，累了、乏了，反而慶幸和他離婚了。
可這回不一樣。
三個女人一臺戲，更何況現在有四個女人。
偏偏四個女人都是情敵，戰鬥力都強得不敢想象。
嘖，不敢想象。
「你們誰啊？找丁建國幹嘛？！」
我媽看着面前的三個女人，心裏警鈴大作。
小三看看我，再看看我媽，心裏瞭然。
「你就是建國家的黃臉婆吧。」語氣篤定。
小四是個在夜場上班的年輕女人，原本只談錢不談感情，可ťú⁷架不住我爸這人嘴皮子溜，錢也沒少花，讓她生了上岸跟着我爸的年頭。
小四的戰鬥力更是爆表，「哎呦，都是老姐姐了，互相攻擊什麼呀。」
一句話紮了在場三個人的心。
我媽和小三要不是有護士攔着，都能把她臉扇腫了。
偏偏小五默不作聲。
可我知道，這小五阿姨纔是深藏不露。
我媽明白過來了。
原來我爸這麼些年哪是收心了，是撒謊的能力不斷精進。
見小三的時候說公司加班，見小四的時候說陪老友喝一杯，見小五的時候就是要出差幾天。
滴水不漏。
氣氛很緊張，幾個女人對視着，恨不得把對方都撕了。
偏偏跟在小三背後的男孩開了口，「爸到底有沒有事，我還要回去讀書呢。」
我媽看着那孩子，十三四歲的年紀，臉和我爸有七八分像。
頭腦發懵。
「你叫他啥？」
那男孩像看傻子似地看着我媽，「我叫我親爸，當然叫爸了。」
小三突然反應過來，摟過男孩的肩，「忘了說了，這是我和建國的孩子，今年十四。剛上初中。」
「這孩子隨我，聰明。」
「聽說姐姐沒給老丁生個男孩，真是可惜了……」
我媽猝不及防地呼了一巴掌過去，「炫耀給誰看呢？」
護士趕緊來分開她們，我媽沒撐住，跌坐在地上氣喘吁吁。
「原來，原來是因爲這個。」
我媽現在才知道我爸堅決不碰他是因爲他早就有兒子了。
正當女人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我爸被推出來了。
結果顯然不盡人意。
我爸癱了。

-10-
這些散得飛快，生怕要留下來照顧我偏癱的爹。
我爸醒來之後歪頭流口水。
醫生說，那壯陽藥是獸用的。
偏偏我媽又下了好幾片，人能搶救過來已經是萬幸。
只可惜，下半輩子只能坐輪椅了。
一個接一個的打擊讓我媽徹底崩潰。
「我上輩子殺人放火，這輩子才嫁給你爸！」
「老天爺啊，我哪裏得罪你了！」
我媽哭得撕心裂肺，可我爸只是呆呆地偏着頭，口水流了一地。
小三看我爸沒有了價值，轉頭開始想怎麼敲詐我們家一筆。
三個女人一合計，開始從他唯一的兒子身上找辦法。
兒子沒成年，爹總要付撫養費的吧。
小五是打官司的高手。
但她不是律師，只是離過幾次婚。
甚至爲了離婚多分點錢，自己鑽研法典，擅長鑽法律的空子。
法院傳票下發到我們家的時候，我媽暈了一場。
她照顧我爸已經心力交瘁，更別提應付這些事。
我給她出了個餿主意。
「她不是仗着她兒子是爸唯一的兒子嗎，那你抓緊懷一個不就得了。」
我媽似懂非懂。
「你想想，她的兒子需要撫養費，那現在爸如果又有了個孩子，不是也需要撫養費嗎？」
「法官結合到爸的實際情況，規定的每個月的撫養費也不會有多少。」
我媽覺得有道理。
不過都是我瞎掰的。

-11-
我媽氣勢洶洶地找到趙秀要錢。
「你個天殺的，竟然把獸用壯陽藥賣給我。」
「我老公喫了你的藥偏癱了，你賠我錢！」
趙秀好歹也是行騙江湖十幾年的，哪會被我媽嚇到。
「我當初可跟你說過，一次只能喫兩片。」
「你們是玩爽了，現在要把鍋推給我。」
我媽惱火極了。
「放你媽的狗屁，你說過啥了？」
趙秀不承認，「那你倒是拿出我沒說過的證據。」
這一句就給我媽問愣住了。
是啊，沒證據啊。
我媽不甘心，又惡狠狠地眯起眼睛，「行啊。」
「你要是不賠錢，那我就賴着你。」
我媽打了個電話給我，我立刻推着我爸上樓，堵在趙秀家門口。
我爸病歪歪的樣子把趙秀嚇了一跳。
「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按理來說，那藥一片的克重也不過米粒大小，就算五六片也不至於到這個程度。」
我摸摸鼻子，有點心虛。
Ṫũ⁴我媽不知道，我怕藥效不夠，倒了半瓶。
事後怕被發現，銷燬了證據。
上一世，我媽雖然是直接加害者，可本應肩負起父親職責的我爸卻當了一輩子的甩手掌櫃。
我媽因爲婚姻矛盾將怒氣強加給我，而我爸對我的處境完全坐視不理。
大學以前繳納學費，他一定要我苦苦哀求才臭着臉大罵我是吸血蟲，把錢丟給我。
上大學後，他更是甩手不管，要我自己去掙。
而他的私生子，從頭到腳一身名牌。
我做夢都不敢想。
既然要復仇，那就一個也別想逃。
我媽拍着門板叫囂，「還不都是你害的。」
「要不是送醫院及時，老丁人都沒氣了！」
我爸翻了個白眼，開始吐沫子。
我尖叫出聲，「媽，爸又犯病了！」
我媽顫抖着揪住趙秀的領子，「你還我老公，還我，你這個殺人犯。」
「我老公要是死了，我就把你告上法庭。」
趙秀縱使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可以前也只是小打小鬧，哪見過這陣仗。
我爸面部抽搐着翻着白眼，嘴裏不斷湧出白沫子，發出怪叫。
差點把輪椅都鬧翻了。
趙秀心跳得要蹦出來，「我賠，我賠，但我賠了這事就跟我沒關係了！」
我媽伸了十個手指頭，「十萬。Ṫū́₄」

-12-
我媽心滿意足地拿着十萬去找了試管機構。
我爸現在成了這樣，她沒法自然受孕。
五萬做試管，剩下的五萬存給兒子。
打完針後，她咬着後槽牙惡狠狠道：「我看那個不要臉的三兒還敢炫耀她有兒子。」
「她那是私生子，野種，我的兒子纔是老丁家的正統血脈。」
我笑了笑沒說話。
還玩上九子奪雅迪了？
隨着開庭時間的推進，我媽去診所的頻率也越發頻繁起來。
肚子上扎的都是針眼。
最怕疼的她倒是一個【痛】字都沒喊過，滿心期待兒子降生在她肚子裏。
可漸漸地，她感到越來越奇怪了。
頭髮不僅大量脫落，肚子腹痛不止，【姨媽】一連來了幾個月沒斷過。
我媽問我，「這是正常現象嗎？」
我真誠點頭，「當然了，試管的過程是很艱辛的。」
「您這麼大年紀，要不就算了？」
我媽白了我一眼，「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不就是怕弟弟生下來和你搶財產嗎？」
我們家就一間老破小，到底有什麼好搶的。
我樂了兩聲，「您願意就好。」
她不知道，這些症狀根本就不是因爲試管的副作用，而是患癌的症狀。
醫生告訴她再堅持堅持。
年紀大了，受孕是有些困難。
不過好在她的卵巢狀態不錯，還是有希望的。
我媽聽了這話更是春風滿面。
她因爲沒兒子被戳了一輩子脊樑骨，現在馬上就要有自己的兒子了。
我媽比中了彩票還要高興。
可剛扶着痠軟疼痛的腰出了診所門口，四周就被警車包圍了。

-13-
「女士您好，這家診所涉及非法行醫，請您跟我們走一趟做個筆錄。」
面前走來的民警向我媽解釋了大概情況。
這間試管機構根本沒有行醫資質，甚至醫生都是半路出家的。
所謂的什麼促卵針，其實就是維生素。
我媽被拉上警車時哭得驚天動地。
「警察同志，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怎麼會是騙人的呢？」
「醫生都說了, 我的卵巢情況不錯，可以懷上孩子的。」
「你們別抓他啊，我還得靠他生兒子呢！」
我媽在乎的不是她的錢, 是她即將出生的兒子沒了！
這對於她來說，比被騙錢還難受。
她哭得撕心裂肺, 「怎麼可能啊，明明我都要懷上兒子了。」

-14-
我媽哭暈被送進醫院，再次被診斷出子宮內膜癌晚期。
上一世診斷結果出來之後，我帶着她四處尋醫, 切了子宮。
雖然失去了子宮，可也保住了性命。
我媽在我的悉心照顧下，活到了八十多歲。
可這一世她就沒那麼幸運了。
她爲了高齡拼二胎，買了不少女性保健品。
這對於已經患上子宮疾病的她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癌細胞擴散得很快。
子宮內膜癌轉移爲宮頸癌。
醫生拍拍我的肩，「你儘早幫你媽準備後事吧。」
我捂着嘴問他，「她還剩多長時間？」
醫生搖了搖頭，安慰我, 「最多一個月，節哀。」
他不知道，我捂住的嘴角迫不及待地上揚。
再過一個月，我就可以徹底擺脫她了。

-15-
一個月後的臨終關懷病房。
神志不清的我媽還在喃喃道：「兒子，我的兒子。」
她摸着空氣, 就好像面前真的站着她夢想中那個沒出世的兒子。
此刻的我媽嗚咽着，完全就是一副慈母的樣子。
誰也不會想到, 她曾經爲了我奶給我的五十塊紅包, 將五歲的我在冰天雪地趕出家門。
十歲那年, 她聽說普陀山求子靈驗，把我送到山下, 要我一步一磕頭虔誠求拜。
我坐在她的牀邊，將這些往事一一訴說。
這些事曾經是我揮之不去的陰影。
我媽震驚於我竟然能清晰記得五歲的事。
都說人死將善。
最後一刻, 她拉着我的手向我道歉。
「對不起, 媽以前做錯了很多事。」
「其實媽有你這麼個爭氣的女兒已經很知足了, 可是，這個世道就是這ṭŭ̀⁻樣, 女孩做得再好都沒用。」
「你，你能原諒媽嗎？」
我點點頭說對。
「表哥六歲因爲尿得遠被你誇獎，可你卻撕碎了我從學校拿回來的三號學生獎狀。」
童年的創傷不是一場大雨，而是一生的潮溼。
我不想替曾經受傷的自己原諒母親。
我媽握着我的手, 一遍遍懇切地和我道歉, 可直到她嚥下最後一口氣, 我都沒說出那句沒關係。
她死不瞑目。
我不知道是因爲她到死都沒等到兒子, 還是因爲我這個懦弱了一輩子的女兒竟然敢在死前反抗她。
不久後, 我爸因爲癱瘓沒人照顧, 生了嚴重的褥瘡，感染去世。
生前爭名分爭得死去活來的小三小四小五除了爭遺產，沒在他的葬禮上出現過。
我將賣假藥的趙秀和黑心診所一起告上法庭, 拿到了鉅額賠償。
後來，我拿着這筆錢請了個律師。
那場遺產分割案打得很漂亮。
我爸的遺產本來也就只有那棟老破小的一半，哪有什麼好爭的。
可她們要爭，我就偏偏不給。
官司結束的那天, 我帶着錢再次聯繫上了老師。
【老師，之前說的那個公派的機會，還作數嗎？】
（全文完）
作者：湛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