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太講究

兒媳家的保姆很講究。
洗菜要用依雲水，擦桌子要用寶寶溼巾，開空調時要開窗通風，洗澡要洗兩小時。
但凡兒媳開口提醒兩句，保姆就開始陰陽怪氣了。
「窮人請什麼保姆？我這個檔次的保姆都是這樣做事的！接受不了就去請最低檔的保姆啊。」
兒子工作忙又好面子，只會叫兒媳忍耐。
看着兒媳發來的一路飆升的水電費，我徹底忍不住了。
收拾包袱，直接住到了兒子家。
兒子犯蠢，兒媳臉皮薄，可我老太婆不是好惹的！

-1-
「媽，你來了！快進來坐，快進來坐！」
兒媳昭昭開門後見來人是我，兩眼瞬間冒光，彷彿看見了救命恩人。
我點點頭，沉着臉進了門。
屋子裏很安靜，兒子在上班，小孫女在睡覺，可那本該在家的保姆卻不見了蹤影。
「你說的保姆呢？」
提起保姆，昭昭當即紅了眼眶，支支吾吾說對方出去買菜去了。
擔心自己和年輕人住在一起大家都不自在，所以兒子成家後，我還是住在老家，平時也不大常來。
我知道自己老了，從前熟知的生產知識已經落後了，所以大手一揮，在昭昭生產前直接請了當地的金牌月嫂，生產後更是給她定了最好的月子中心。
正巧兒子升職加薪，我乾脆提議之後讓兒子請個保姆回來，當年我生產的時候沒這好條件，產後修復更是沒有，現在有條件了，我也不想虧待了爲我兒子生兒育女的兒媳。
原本想着這已經是萬無一失了，可沒想到我好心提議卻辦了壞事。
昭昭向來是個軟乎性子，從不跟人吵架，更不愛麻煩別人。現在哭着跟我打電話求助，那肯定是受了大委屈了，一聽才知道，他們家裏哪裏是請了個保姆啊？分明是請了個祖宗！
試用期的時候那保姆倒是做事細緻，耐心禮貌，結果試用期一過，摸清兒子和兒媳的性子之後，保姆就變了模樣。
兒子在家還好，兒子不在家時，這保姆就作妖起來了。
放着淨水器裏的水不用，洗菜做飯拖地都要用依雲水，號稱這樣喫得放心。
擦桌子偏偏要用寶寶溼巾才能擦乾淨，開空調時要開窗通風，說對寶寶身體好，洗澡要一直開着水洗兩個小時才能結束。
一系列騷操作之下，水電費和生活支出那是一路狂飆。
如果是這樣，那也就算了，偏偏這保姆還愛搬弄是非，Ṫù⁴挑撥小夫妻關係！
昭昭不懂，我還能不懂？
兒子犯蠢，兒媳性子軟，我可不是喫素的，當即就收拾了東西趕來了，我倒要看看對方是個什麼妖魔鬼怪！
拍了拍她的手，我輕聲安慰了兩句：「沒事兒，媽來了，你多學着點，別總被人欺負。」
昭昭連連點頭，忍不住坐得離我近了些。
屋內傳來小孫女的聲音，看來那孩子是睡醒了：「走，去看看我們乖寶，我都好久沒見她了。」
小孫女粉粉嫩嫩一團，睡醒了也不哭，自己吐着泡泡玩，我心一軟，洗乾淨手之後上前把她抱在了懷裏。
她眨巴眨巴眼睛盯着我，然後咧開一個笑容，小傢伙還不認生哩！
砰——
突然的一聲巨響，懷裏的小孫女被嚇得抖了抖，隨即爆哭起來，哭得一張小臉都漲紅了。
「哎呀昭昭，你哄哄孩子啊！洗衣做飯拖地打掃都是我幹，怎麼就帶個孩子你都帶不好？真是，要是我們那會兒啊……」
這聲音又尖又利，嘰嘰喳喳個不停，不知道的還以爲她纔是昭昭的婆婆呢！
我把小孫女放到昭昭懷裏，正打算出去讓對方看看我的厲害，就聽到了那不成氣的蠢兒子的聲音。

-2-
「老婆，你幹嘛呢？快哄哄啊，我在門外頭都聽見孩子哭了。」
「害，小高啊，你先換鞋去休息休息。菜已經買回來了，我腰不舒服，叫昭昭幫幫忙替我做下飯。」
「行，劉阿姨，你去叫她吧。我回去睡會兒，一會兒飯做好了叫我。」
我聽得火冒三丈！
這些年我才又當爹又當媽的，其中的辛苦我比誰都清楚，所以更加討厭不負責任的男人。
現在可倒好，高洋不僅不負責，請個保姆回來還要自己老婆給保姆做飯？
生這個兒子還不如生塊兒叉燒！
我衝上前就給了他一巴掌，直接把他打蒙了。
「媽？你怎麼來了？」
「你還知道我是你媽！我還以爲你要認別人當媽了！你請的什麼保姆？不僅不做飯，還要昭昭做飯，你腦子被門夾了是不是？」
每說一句，我就往高洋背上拍一巴掌，疼得他齜牙咧嘴。
「媽媽媽！我錯了！我錯了，你別打了行不行？我真的知道錯了！」
「大姐，你這是幹嘛啊？小高是心疼我一把年紀了不容易。他是個好人啊，你別打了，他都當爸爸了，也是需要面子的。」
保姆一溜煙鑽了過來，一邊攔着我一邊替高洋說話。
我氣笑了，蠢兒子可以之後再收拾，但現在犯賤的另有其人！
兩三步走到對方面前，我低頭俯視，面無表情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老公死得早，我一個寡婦帶着兒子不潑辣一些怎麼行？
村裏故意逗哭我兒子的八婆我追着問候她們全家，對我亂說話的二流子我舉着菜刀砍把人嚇尿，加上我身高一米七左右，爲了有力氣幹活兒從來都不挑食，身材比一般人壯多了！
這保姆面對我，當即從喇叭變成了啞炮，再開口的聲音都小了不少。
「好人？我看他是個蠢人！你不說話我還想下一個再收拾你呢，你自己倒撞上來了！我問你，花錢請你來是當保姆的還是享福的？叫我兒媳婦給你做飯，你也配！耍威風耍到我家來了，真把自己當高洋媽了是不是？」
「我倒要問問，你是哪家公司介紹來的保姆，這麼會作威作福，可要替你們好好宣傳宣傳！」
我指着保姆的鼻子罵，逼得她連連後退，直接貼到了牆上。
「我，我沒有……今天是例外，小高，你倒是說句話啊。」
保姆白着一張臉，眼睛都紅了，顯然被嚇得不輕。
我冷哼一聲，就這本事，也就敢仗着年齡欺負欺負年輕人了。
「媽，你別生氣，劉阿姨平時挺好的。她今天就是不舒服，沒必要這麼上綱上線。」
高洋見着鄰居在外頭張望，登時脖子都紅了，趕緊關了門，硬着頭皮跟我求情。
「媽，好阿姨不容易請的，劉阿姨平時不這樣，你就給劉阿姨一次機會吧。」
「是啊是啊，大姐，我剛剛就是扭了一下，現在不疼了，我這就去做飯。」
我攔住了保姆，看向了高洋：「不行，馬上把人辭了！這事兒沒得商量！高洋，你想清楚再說話。」
僱主花錢是買服務的，培訓她們是公司的事情，我們可以花時間去挑選保姆，但絕不能花大把的時間期待一個欺軟怕硬的保姆改變。

-3-
我冷冷地看着高洋，這蠢貨又心軟又好面子，被人拿捏死了都不知道。
「我，我這個檔次的保姆人家求着要呢！小高，你可得想清楚了，我是覺得你人好才留下來的，現在要是走了，我可不會再回來！」
「我在你家做工，多少人羨慕啊！從你家走出去，不知道多少人求我去他們家呢！」
保姆惱羞成怒，一個勁兒說話爲自己充面子，可這飄忽的眼神怎麼看怎麼心虛。
「好，我把人送走。」
高洋最後還是點了頭，答應換個保姆。
看着保姆臨走時記恨的眼神，我只慶幸自己做了這個決定，這種人根本不能留。
因爲簽了合同，所以家政公司答應換人，我陪着昭昭親自去選，終於挑到了一個不錯的人選。
這次的保姆姓王，要年輕一些，做事細心，飯菜分量把握得剛剛好，話也不多，性子也軟和。
看小王和他們相處不錯，我才安安心心回去。
送我走的時候，昭昭抱着我的手不讓我走，捨不得我。
「我習慣了自己住了，你們好好過日子，再有什麼事兒你就跟媽說。媽知道有些事兒你不好開口，我來做就最合適！昭昭，你這次做得很好。」
昭昭有自己的工作，等孩子大一些總是要回去上班，有個本分安心的保姆是很重要的。
我回家後才過了一個多月的安生日子，就接到了小王的電話，說她被換掉兩個星期了！
可昭昭昨天還在跟我發信息呢，從來沒說過這件事。
要不是我留了個心眼，叫小王跟我說一聲，我現在都還不知道呢。
「謝謝你啊小王，怎麼現在才告訴我呢？換的人是誰你知道嗎？」
小王支支吾吾的，這我還有什麼不懂的，也不爲難她，當即給她轉了個小紅包。
再次去高洋家，我特意選了工作日他不在家的時候，他犯蠢想喫虧不要緊，可我的孫女和兒媳總不能跟着被欺負。
我倒要看看，面子和家人，他到底要誰！

-4-
「媽，你，你怎麼來了？」
我提了提手上的東西，繞開昭昭進了家門：「給你們買了點水果，還給我孫女買了玩具。高洋不在家呢吧，我把東西放進去吧，你拿不動。」
一進門，在沙發上樂呵呵坐着看電視的不是姓劉的保姆又是誰？
「她怎麼在這裏？小王呢？」
昭昭一臉爲難，囁嚅着始終沒說出話來。
保姆倒是得意地開口了：「大姐，是小高加錢把我請回來的。您選的小王啊不合他心意，正好飯點到了，我也該去做飯了。」
不用照鏡子我都能想到自己臉色有多難看！
要不是高洋是我在農村老家家裏生的，我都要懷疑這個姓劉的保姆纔是他親媽了！
「到底怎麼回事？」
見瞞不下去，昭昭才說出了實情。
原來我走後沒多久，小區裏就傳起了流言，說高洋和昭昭兩個人是白嫖怪，一過試用期就換保姆。
還說小劉可憐，家裏不富裕，只有個兒子沒有老伴兒，所以高洋他們才肆無忌憚把人換走。
人都是同情弱勢羣體的，忍不住幫着說兩句。
一開始還能解釋，可後來傳得人多了，越傳越離譜，兩張嘴根本就說不清楚。
每每高洋上下班，總能碰到小區裏頭的人陰陽怪氣地說沒錢請什麼保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後面的事昭昭不用說我也知道，不就是高洋捨不得面子，花錢把人請回來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嘛。
這一來一回，不僅沒讓劉保姆喫到教訓，反而讓她佔了上風，難怪剛剛看見我也不害怕。
我嘆了口氣，這事兒也有我的問題。
老公死後，我告訴高洋人最要緊的是要有骨氣，只要我自己能賺錢就絕不會想着向別人求助。
誰說我不行，我偏要千百倍證明我行。
言傳身教之中，偏偏因爲要賺錢我缺少了對高洋的陪伴，才讓他變得這樣好面子。
等我發現的時候，高洋已經改不了了。
哪怕我跟他說過再多次，他都寧可喫虧也要把面子撐起來，可現在不是他自己喫虧的問題，連帶着家人都喫虧被造謠，那就不是小問題了！
ṱů₀看了看在廚房哼着歌的劉保姆，我突然覺得這是個讓高洋改變的好機會。
「昭昭，你相信媽嗎？」
跟昭昭說清楚之後，我就趁着保姆做飯出了門。
等我回來的時候，保姆已經把飯給做好了。
三個葷菜，其中兩個菜昭昭因爲海鮮過敏不能喫，剩下一個菜撒滿了辣椒，昭昭也不能喫。
桌上還放着一盤果肉飽滿的榴蓮，喜歡的人當然覺得香，不喜歡的人只會覺得想吐，而昭昭就是那個無法接受的人。
做保姆這麼久，我不相信她會不清楚僱主喜歡喫什麼不喜歡喫什麼。
不過正好，我還怕她不作妖呢。
「你這飯菜都是昭昭過敏不能喫的，你什麼意思？」
保姆夾了一筷子海鮮，喫得滿嘴流油：「大姐，這都是好東西，哪有什麼過不過敏的？都是矯情而已！只要昭昭每次都少喫點，總有一天會愛上的！」
「你有毛病吧！過敏會喫死人你知不知道！我兒媳婦還要給孩子餵奶呢，出了事兒你能負責嗎？神經病！」
說完我就一把將桌子掀翻，然後把保姆丟出門去。
「昭昭去收拾東西，我們馬上走！」

-5-
昭昭這孩子性子是軟了點，但好在有判斷能力又聽話，立馬就進屋子去收拾了。
我也抓緊把買的監控都安裝好，爲了萬無一失，進門之前我也在領口上弄了微型攝像頭。
這年頭，什麼都講究證據。
「你們幹什麼？放我進去！老天爺啊，我就是想老老實實地工作，爲什麼都要欺負我啊！老天爺啊，有沒有人能幫幫我啊！」
我冷哼一聲，只覺得搞笑。
她不會覺得只要一哭就有道理吧？
哭！大聲地哭！也該讓我那蠢兒子知道什麼叫請神容易送神難！
等昭昭收拾好東西之後，我拿出化妝品就朝她臉上招呼：「傻孩子，忍是沒有用的，只會讓人得寸進尺。媽今天就教教你，碰到這種人該怎麼辦！」
看着昭昭臉上和手臂上大片大片的紅點，我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接過了她手裏的行李箱。
一切收拾妥當，我才把攝像頭全都打開，帶着昭昭和孫女朝大門口走去。
「哎喲，這可太不像話了，哪有這麼欺負人的啊？」
「就是說啊！沒事兒，咱們都是站在正義的一邊，一定幫你討個公道！」
「就是，咱們靠本事喫飯，誰也沒比誰高貴！」
一聽就是老頭老太太，如果他們上網多的話，就該明白喫瓜得讓子彈飛一會兒。
「真是謝謝大家了，如果沒有大哥大姐，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兒子忙，我一個女人只能當保姆，哎……」
一開門，所有的指責，安慰都停住了。
我艱難地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拎着口袋，眼圈兒通紅，一抬頭兩把眼淚就掉了下來。
「昭昭，跟媽走，媽帶你回家。」
昭昭一看我這樣，也不自覺紅了眼眶，小孫女感知到媽媽的情緒，也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比慘是吧？
我們這邊從小到老 Buff 疊滿了，比起保姆的大喊大叫，我們的眼淚可真多了！
「大，大姐，你這是？」
有人答話，我立馬看向了保姆，然後嗚咽一聲開始哭訴：「還不是我那兒子請的保姆！我不來還不知道呢，她要害死我兒媳婦啊！給我兒媳婦做的全是她過敏不能喫的！看看這一身的疹子，我再不把人接走，孫女和兒媳婦被人害死了都不知道！」
「那，那怎麼不跟你兒子說啊？」
我低眉順眼，嘆了口氣：「之前說過了，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了。不知道哪些殺千刀的說我們欺負人，我兒子又把人請回來了。」
一句話說保姆不是好人，一句話說我兒子是傻逼，順帶再罵一句多嘴的鄰居。
見昭昭差點憋不住笑，我趕緊挪了挪身子把她擋住。
那些老頭老太太看見她肩膀抖動，還以爲她哭得更厲害了，個個都不好意思起來。
「你放屁！我做的菜她明明沒喫，沒喫怎麼可能會過敏！不是這樣的，真不是這樣的……」
「你說不是就不是吧，求求你了，讓開一條路吧，我要帶我兒媳婦去醫院，晚了就來不及了，我求你了！」
我大喊着雙手合十，看上去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拿得動刀，彎得下腰，這纔是我這麼多年喫得開的總結經驗。
保姆漲紅了臉，這次她是真被欺負了，可有誰會信呢？看她還要攔着我，心急的老太太直接上手把她拉開了：「妹子，你趕緊去吧，可別耽擱了！」
「欸欸欸，多謝多謝。」
帶着昭昭和小孫女上了車，我一腳把油門踩到了底，離開了小區。

-6-
回到家後，我聯繫上了小王，重新簽了一份合同，這次跟公司籤合同的是我，再沒人能換走她。
看着一切步入正軌，我纔打開了監控。
到家之前，我給高洋打了個電話，他話沒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想來現在他應該已經到家了。
我猜得沒錯，高洋這時候正巧打開了家門，看見了正在用寶寶溼巾擦地的保姆。
「劉阿姨，我媽呢？昭昭呢？」
「走了，大姐親自帶走的。」保姆轉了轉眼珠子，避重就輕地說起今天的事，「今天做的菜昭昭不喜歡，她就打電話給大姐告狀。大姐來給我一頓訓，小高。我是想着昭昭還得奶孩子，不能挑食，真沒想到她居然會告狀。」
我只在電話裏說出了事，我把昭昭接走了，並沒有說發生了什麼。
這麼拙劣的騙局，但凡高洋能多打一個電話給昭昭或者我問一問就能拆穿。
可是，他沒有。
「小高啊，要我說啊，昭昭出去住幾天也好，這樣你媽和昭昭才能體會你的不容易你說對不對？你的辛苦啊我都看在眼裏，可她們老覺得理所當然，我替你覺得不值。」
可下一刻，我就笑不出來了，因爲我看見高洋贊同地點頭了。
「大娘，你說得對。昭昭出去散散心也好，以後她會明白的。」
「昭昭既然不在家，不然我把你弟叫來，我晚上做點好菜買點酒，你們倆聊聊天。他一直說想跟你多學學本事呢，你說咋樣？」
保姆順着杆子就往上爬，偏偏高洋還答應了下來。
沒一會兒，保姆的兒子就大大方方進了家門，母子倆好話不要錢地往外蹦，一杯一杯酒下肚把高洋哄得飄飄欲仙。
到了晚上，高洋就徹底醉了過去。
「媽，這兒沒監控吧？」
保姆搖搖頭，臉上有些得意：「你媽我都在這裏待了這麼久了，有監控還敢叫你來？他媳婦兒跑了，就他自己，你要記得還回來，聽見沒！」
男人胡亂點點頭，母子倆就進了臥室。
我和昭昭對視一眼，幸好收拾的時候我叫昭昭把她的首飾、證件什麼的都帶上了。
至於高洋的，還留在原地呢。
「媽，真不提醒他嗎？」
切換了一下鏡頭，母子倆的模樣和動作都拍得清清楚楚，無從抵賴。
「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次就夠了。」

-7-
沒了找事的保姆，也沒有大男子主義的男人，昭昭的日子要多舒心就有多舒心。
我和昭昭沒事就看看監控，看着保姆沒了人管越發大手大腳起來。
人在廁所洗澡，偏偏要把整個屋子的燈和空調都打開！
洗菜也要一片一片洗，用的還是更貴的水。
那二三十塊的嬰兒溼巾一天能用掉六七包。
工作日的時候中午不用給高洋做飯，保姆就把自己的兒子叫來，母子倆大喫大喝。爲了不被小區裏的鄰居多嘴，到了晚上保姆的兒子就守在家門口，看見高洋回來就迎了上去，手裏不是提着水果就是拎着酒。一副纔來的模樣把人直接拉回了家。
這樣的大喫大喝，算起來高洋給保姆的生活費也差不多了，我看向了一旁的昭昭。
「昭昭，打電話跟他要生活費，他本來就該養你和孩子。」
「那我要多少合適？」
高洋一個月工資三萬左右，請保姆一個月就差不多一萬，剩下的兩萬多要支付房貸、車貸還有生活支出Ţů⁺。
「你覺得該要多少？」
看着昭昭伸出來的五根指頭，我不滿意地搖了搖頭。
猶豫着，昭昭又伸出了兩根手指頭。
我都氣笑了。
「要一萬五，你自己跟他說，必須要到！」
高洋和昭昭都有問題，昭昭的問題就是性子太軟，即便被人欺負也只知道求助，不知道反抗。
總有一天，我會比他們兩口子都先離開這個世界，不能一直陪在他們身邊。
可夫妻就是要互相扶持，互相幫助，有了孩子更要學會成長，變成支柱。
我要改變的，不只是高洋，還有昭昭。
「喂？老公。」
接到昭昭的電話，高洋很高興，還問她多久回去。
昭昭硬着頭皮，儘量控制自己的聲音，裝作生氣的模樣：「我不回去，我要帶着囡囡在外面住一段時間，你給我一萬五，我沒錢了。」
「你不是跟媽一起走的嗎？怎麼沒跟媽在一起？」
視頻裏的高洋慌亂起來：「你在哪兒啊？自己帶着孩子不安全的，我接你回來好不好？」
昭昭看了看鼓勵的眼神，語氣越發堅定：「哼！不要！你就跟着你的劉阿姨一起過吧，我安全得很，等我消氣了我就回來了。你到底給不給錢啊？我跟孩子還餓着呢！」
高洋雖然傻缺，但還不是無藥可救，至少轉錢是迅速的。
接下來，就該我了。
昭昭說了，彩禮和嫁妝都在她的卡上，至於兩個人的工資會分出一份錢存在另外一張卡上，綁定了高洋的微信，但是卡在昭昭手ṱų⁵裏。
我要做的就是把這筆錢用借的理由取出來，讓高洋沒有任何存款可用。
對於我這個母親，高洋沒有任何猶豫，說要用我就拿去用，不要擔心。
我一點都不擔心，因爲該擔心的是他。
當天晚上保姆就跟高洋要錢了：「小高，生活費不夠了，你得給我錢，不然明天的菜錢都沒有了。」
「好啊，要多少？」
保姆咧嘴一笑，開口要了六千。
她只用買菜買肉做飯，月初就給了五千塊，現在一個月還沒過，就又要六千。
「小高，我可不是隨便跟你要的，你知道的，那些食材我都是買得好的，你要是不相信我，我可以給你看記錄的。」
高洋滿不在乎，他微信裏剩的錢不少，暫時還不會變成零。
但是他沒有想到，這只是開始。

-8-
六千塊錢很夠普通家庭開銷，卻不夠保姆的支出。
之前的日用品都是昭昭購買的，可現在都落到了保姆頭上，花的錢又不是保姆的，她就可勁兒按照最貴的買，買了就帶着兒子一起用！
三個人按照這種用法，六千塊錢就很快見底。
每每開口要錢高洋麪露難色，保姆就會改變戰術。
「小高啊，嫌貴了？要是沒錢的話，我就買點便宜的吧，也能將就着用。」
配合着那副同情憐憫的表情，哪是給臺階下，分明是逼高洋拿錢。
偏偏這蠢貨爲了那點面子，還真就咬牙拿了錢。
我哪能就這樣看着保姆母子這倆寄生蟲舒舒服服地過下去啊，摸清了幾個人的作息，就趁着空閒時候去小區裏轉悠。
廣場舞，下象棋，哪兒人多我就往哪兒去。
一不小心就把保姆的大手大腳說了出去，再一不小心又把家裏東西總不見的事情說出去。
加上上次我帶着昭昭浩浩蕩蕩離開的事兒，小區裏的老頭老太太就沒一個不知道我家的事兒的。加上掉東西這一項，路過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看看兒子家有沒有人進出。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我也準備添上最後一把火。
「哎，我老了，他又長大了，有些話說多了他嫌煩的。那個保姆把他哄得服服帖帖的，我能怎麼辦啊？只能時不時回來看看，兒子多大都是媽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我兒媳婦？我可不敢讓她回來了，她嘴笨不會Ṭųₚ說話，到時候被人冤枉死了都不會還嘴。」
見大家看Ŧũ̂₌向我的眼神充滿同情，我才神色落寞地出了小區。
一出大門，我就一掃頹廢模樣，昭昭已經在車裏等候多時了。
「媽，你演得可真像！真厲害！現在那母子倆就在家裏，非要他們撞個正着！」已經嘗試過一次的昭昭眼裏充滿了激動，迫不及待掏出了手機，電話一接通就變了一副模樣。
「喂？老公，我租的房子出了問題漏水！把我和寶寶的衣服都弄溼了，你回家幫我們拿兩身衣服然後給我送過來好不好？」
這哭腔，這情緒，頗有幾分我的風範。
「好好好，還有一個小時就下班了，我這就去請假回家給你們拿衣服。地址別忘了發我啊！」
掛斷了電話沒多久，我和昭昭就親眼看着高洋進了小區，停在了保安室。
可東西沒拿到，他卻被人圍了起來。

-9-
「小高啊，你有時候不能太相信外人了。外人哪有自家人親啊，你真得聽勸，我們喫的鹽比你喫的飯還多呢。」
「就是啊，你們家那個保姆把你老婆弄過敏了你都還能留着她？不是我說，你也太能忍了吧。」
「小高大度着呢，就回來喫個晚飯睡個覺，我看啊那房子都快成給你家保姆和她兒子買的了！」
一句又一句砸向高洋，高洋只覺得腦子都停止運作了，臉上更是紅得滴血。
在外頭他一直是個體面人，這字字句句不是把他臉面往地上踩嗎？
他自己家的事兒，爲什麼全小區都知道？
更重要的是，這完全是沒有的事啊！
「阿姨，叔叔，別開玩笑了，怎麼可能啊。昭昭沒跟我說過什麼過敏的事兒，劉阿姨的兒子我認識，可他只是晚上來一起喫個飯就走了，我咋可能讓他在我家。」
周圍的人對視一眼，都有點不忍心了。
「小高，你別不信，你老婆海鮮過敏吧？上次你媽把人帶走我們親眼看見的，那臉上和手臂上都是紅疹子！」
「對了，保姆那兒子現在還在你家呢，不信你現在回去看看。」
一堆人簇擁着，高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門一開，高洋的臉都黑了。
電視聲音嘈雜，母子倆一人躺了一個沙發，桌子上全是瓜子殼、零食袋還有水果核，最過分的是，地上還有兩隻臭襪子！
「大哥，你，你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男人原本還躺着，一下子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大哥你別誤會，不是這樣的。」
「我誤會你大爺！」
高洋直接衝進去，一拳打在男人臉上，抓住他的領口不停地揮拳。
「你他媽把我家搞成這樣，還跟我說什麼誤會？你到底偷偷來我家幾次了！你個王八蛋！」
一看自己兒子被打，保姆立刻撲了上去。
「你幹嘛啊，小高，我一會兒收拾乾淨了還不行嗎？快放開，不許打我兒子！快放開！」
高洋這時候哪還聽得進去話，滿腦子都是乾乾淨淨的房子變成這樣，自己老婆因爲過敏走了自己都不知道，下拳的力度越來越大。
「你他媽的，打上癮了是吧！」
男人伸腿一踹，好不容易要爬起來，又被其他人按住了。
「小偷！這是小偷！入室搶劫，快報警！」
一聽到報警，男人和保姆都慌了，他們確實是偷拿了東西還沒還回來，要是沒被抓到還好，現在是被當場抓住，絕對不能報警！
「小高，劉阿姨求你了，我兒子就是來坐一坐，真的沒做別的！這樣吧，你放了他，這個月工資我不要了，行不行？兩個月！兩個月也行！」
「是啊大哥，你打都打了，就放了我吧，我是真把你當大哥ţů₋的。」
高洋氣喘吁吁，臉上沒有一絲動容：「劉阿姨，合同寫得清清楚楚，不能隨便帶你的家屬進我家裏。之前喫飯也就算了，現在算什麼？你還專買我老婆過敏的菜，你什麼心思，真把人當傻子嗎？」
「你我是要辭退的，你兒子我也是要報警抓的！」

-10-
看高洋軟硬不喫，保姆也生氣了，再沒了從前的僞裝，擋在自己兒子身前，看向了高洋。
「你裝什麼裝啊？你以爲我不知道, 這麼多保姆你挑中我，不就是我捧着你誇你？一點面子, 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蠢貨！」
「我買什麼菜你不都很清楚嗎？但是不愛喫的不是你, 被誇着捧着的是你, 所以你纔不在意！那個女的也是, 憑什麼我一把年紀還要上班, 她就能舒舒服服地享受！我就是要花你的錢, 你能報警抓我嗎？我可是老老實實買了東西來在你家用的, 怎麼, 你還想要回去？那都是你心甘情願的！」
保姆的話平地驚雷一般，把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過去，就連高洋也狠狠地看着她，根本沒人注意到她身後想要偷跑的男人。
就在窗戶打開的一瞬間, 我一腳把人踹回了房間了。
「能啊，怎麼不能？你們偷東西，一抓一個準兒！」
「你, 你胡說！證據呢？我要告你誹謗！」
昭昭指了指客廳角落裏的隱藏攝像頭：「有的哦，監控都拍下來了哦~」
話音剛落地, 警笛聲就在小區裏響起。
昭昭看着面色慘白的母子倆粲然一笑：「這下好了, 你們可以跟警察解釋了。」
「咱們家東西真被偷了？」高洋急衝衝跑進ƭŭ₁臥室, 然後傳出一聲慘叫, 「我的手錶！我限量版的手錶！天殺的, 老子要報警抓你！」
那支表是高洋的面子, 每每談生意都要戴去。
現在手錶不見了，他徹底沒了理智，在警察來的那一刻就撲過去，什麼面子也不在乎了，把所有事情吐了個一乾二淨！
「媽, 真不告訴他嗎？」
昭昭看着亂成一團的現場，戳了戳我的手臂，那支手錶那麼重要，我們當然找人買了回來。
「等他什麼時候改掉了，你再還給他吧。」
昭昭點了點頭，我們一起去了警局。
那男人有賭癮, 偷的東西早就能讓他進去了, 保姆也跑不掉, 一起被抓了進去。
母子倆沒錢賠償, 只有一套房子, 男人老婆被打罵夠了早就受不了他, 直接把房子一賣，賠了我們就跑了。
而保姆的事也傳遍了家政行業, 家政公司加強了培訓，回回都拿她當反面教材。
等母子倆出來，沒了工作，連住的地方也沒有了。
經此一事, 高洋也明白了一件事，別人嘴裏的千好萬好，也比不上錢在手裏好。認認真真跟昭昭和我道了歉，再也不敢裝逼了。
昭昭滿意點點頭：「看你表現吧。」
看着懷裏早已睡着的小孫女, 我把她放回了牀上，然後回到了老家，深藏功與名。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