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櫻

我家境貧困，卻被滬上太子爺轟轟烈烈地追求着。
在一起後，我才知道，
他將追我的過程放在網上直播，並以此爲樂。
接下來，他還要給他的富二代朋友們直播全壘打。
我非但沒生氣，還主動答應過夜。
當晚，我站在隱藏攝像頭前，假裝喝醉，對他說：
「我還有更漂亮的一面，你要看嗎？」
「黎聿。」
黎聿不是他。
是他的好哥們。

-1-
和宋嶠戀愛一週後。
朋友突然給我發了個帖子。
「虞櫻，怎麼感覺這說得就是你啊……」
帖子名叫《高冷校花，不過如此》。
博主是個男生，跟兄弟打賭，多久能追到校花。
他把追求過程全都直播出來。
第一天，他說：
「講真的，我對這種女的毫無興趣。
「高冷，就意味着不夠騷。
「要不是爲了贏，我才懶得搭理這女的。」
第十天，他說：
「主動給我發消息了，哈哈，什麼高冷校花，不過如此。」
第三十天，他說：
「表白成功，輕鬆拿下！看她感動的眼神，我差點沒憋住笑。」
配圖是一對相握的手。
這手我太熟悉了。
連關節上的痣都跟我一模一樣。
我很確定，這就是宋嶠發的。
帖子最後，有網友起鬨：
「追到不算什麼，有本事你全壘打。」
宋嶠自信地回覆：「等着。」

-2-
宋嶠是我們學校出了名的富二代。
仗着有錢，女友不斷。
但我和他沒有任何交集。
一個月前，他突然聲勢浩蕩地追求我。
所有人都說，宋少爺這次要認真了。
我也被他假裝深情的表象欺騙。
這其中，我舍友林溪功不可沒。
就比如現在——
林溪回到宿舍。
看到我，她立刻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櫻櫻，宋嶠約你明天出去玩，你怎麼不答應？」
「有事。」
「哎呀，什麼事能比男朋友重要。」
她湊到我旁邊，殷勤道，
「宋嶠那麼喜歡你，你就熱情一點嘛，不然我都要心疼他了。」
「心疼？那你跟他談。」
林溪被我噎住。
別以爲我不知道，她跟宋嶠是一夥的。
剛纔帖子裏，我看到林溪的 ID 了。
溪水繞林：【追這麼認真，我要喫醋了哦~】
宋嶠：【追着玩嘛，你要是跟我談，還有她什麼事？】
溪水繞林：【哈哈，都是兄弟，說啥呢。】
宋嶠：【別人是兄弟，你是祖宗。】
她和宋嶠互動頻繁，不知道的還以爲在打情罵俏。
回想這一個月，林溪沒少給我洗腦。
我不想搭理林溪，轉身進了衛生間。
門沒關死。
很快，就傳來林溪告狀的聲音：
「宋嶠，你女朋友脾氣真差，擺臉子給誰看啊！」
宋嶠的聲音很快響起：
「她惹你生氣了？放心，等我把她甩了，一定替你出氣。」

-3-
我知道宋嶠有個小團體。
裏面都是一羣愛玩的富二代們。
林溪就是其中唯一的女生。
每晚，他們都會一起打遊戲。
宋嶠從沒邀請過我。
但我知道房間號。
晚上，我假裝入睡，實則躲在被窩裏，隱身進入房間。
裏頭嘰嘰喳喳的。
有個人問：「嶠，你現在已經把人追到了，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抽個時間甩了。」
宋嶠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虞櫻挺漂亮啊，真捨得分？」
「她家裏窮得要死，我可不想扶貧。」
「漂亮就行了，你家又不缺錢。」
「你懂什麼，門當戶對還是很重要的。」林溪突然出聲。
爲了不讓我聽見，她躲在簾子裏，聲音很小。
「是吧，黎聿？」
她突然 cue 到這個人，語氣都變得諂媚。
房間裏瞬間安靜。
似乎都在等待這個人的指令。
「嗯，重要。」
一個異常好聽的聲音響起。
像電流竄過我的頭皮。
林溪高興：「也就是說，黎聿，你不會找虞櫻那樣的女生咯？」
頓了片刻。
黎聿心不在焉地說：
「應該不會。」

-4-
黎聿這個名字，我聽說過。
他跟一般的富二代不一樣。
家裏不光有錢，還有權。
小團體雖然囂張跋扈，對黎聿卻比較尊重。
除了宋嶠。
他倆始終較着一股勁兒。
黎聿話很少。
沒一會兒，他藉口困了，提前下線。
他一走，宋嶠就不滿地「靠」了一聲。
「早說啊，要不是他，我纔不會去追虞櫻！」
「什麼意思？」
「就因爲他說了句，虞櫻長得還行，小爺我纔會賭氣追虞櫻啊。」
原來，黎聿纔是導火索。
房間裏衆人哈哈大笑：
「你還記仇呢？」
「一年前，你看上的女生眼裏只有聿哥，你就記到現在。」
「奪人所愛，我能不記嗎？」
「又不是聿哥的錯。」
宋嶠嘖了嘖：「算了，追都追了，不睡白不睡。」
其他人起鬨：
「虞櫻那樣子，牀上估計很無趣吧。」
「我感覺，虞櫻都不會跟你睡。」
「質疑小爺的魅力？」
宋嶠輕蔑一笑，
「她現在愛我愛得要死！等着，全壘打那天，直播給你們看！」
聽完這句話，我退出房間。
真有意思。
我勾着脣角，給宋嶠發了條消息。
「親愛的，我改主意了。
「明天，我要跟你出去玩。」

-5-
宋嶠一行人要去海邊玩。
我臨時改注意，跟他一起去。
出發時，林溪臉拉得很長：
「你不是說有事不去嗎？」
「我仔細一想，你說得對，什麼事能比男朋友重要？」
這話讓宋嶠非常有面子。
其他人也在起我倆的哄。
除了黎聿。
黎聿很高，他站在最後，不怎麼說話，對大家的聊天也不感興趣。
一行人租下海邊的別墅。
開始玩遊戲、喝酒。
最初，宋嶠還顧及是我他女友，對我照顧有加。
玩嗨了後，演都不演了。
他抽中大冒險。
要和現場一個異性隔着紙巾親吻。
他沒有猶豫，選了林溪。
林溪睨我一眼，說：「只是做個遊戲，櫻櫻，你不會介意吧？」
宋嶠也說：「放心，我和她要是有什麼，壓根輪不到你。」
我笑笑：「你們玩。」
紙巾薄如蟬翼。
他倆嘴脣黏在了一起。
昏暗中，黎聿側頭看了看我。
什麼都沒說。
很快輪到我。
我的大冒險是：給在場一個男性發一張絕不能公開的照片，再由這位男性口頭描述出來。
宋嶠已經自然地掏出手機。
我卻環視一圈，指向黎聿。
「我發給他。」

-6-
氣氛一下子凝滯。
宋嶠酒都醒了：「你要發給誰？」
「黎聿。」
「虞櫻，你喝多了？我纔是你男朋友！」
我說：「只是玩個遊戲，你不會介意吧？」
宋嶠那幫狐朋狗友，看熱鬧不嫌事大。紛紛拱火：
「可以可以！這樣纔好玩！」
「對象之間發就沒意思了啊！」
「宋嶠，Ṭŭ₍你怕什麼？」
宋嶠只能青着一張臉，看我加上黎聿好友。
圖片傳過去。
大家都在觀察黎聿的神色，來判斷這是一張怎樣勁爆的照片。
黎聿卻垂着眸，沒什麼表情。
有人急了：「聿哥，形容形容啊！」
「一張成績單。」
「……啊？」
「一張初中化學只考了 30 分的成績單。」
「就這？？？」
大失所望。
只有宋嶠鬆了一口氣。
但他們不知道。
我其實給黎聿發了兩張照片。
一張成績單。
一張，是我穿着單薄睡裙的照片。

-7-
夜幕降臨。
我期待已久的環節終於到來。
宋嶠勸說我和他睡一間房。
我答應了。
進房間，我先洗澡。
實則躲在浴室裏，監視宋嶠的一舉一動。
他不會知道。
早在他進屋前，我已經率先安好監視器。
等宋嶠藏好手機。
我才ṭůₛ不急不緩地走出浴室。
我換了一套綢緞質感的睡衣，側邊開叉，隱約露出修長的腿。
宋嶠看愣了。
我問：「怎麼了？」
「沒想到你身材這麼好……」
我脫掉外袍，露出裏面包裹緊身的睡裙：
「這樣呢？是不是更好了？」
宋嶠呆了半天，突然慌了。
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撿起外袍，重新披我身上。
「先別脫。」
「怕什麼？這裏就我倆。」
「你、你先穿好，別問那麼多。」
我暗自發笑：「寶寶，不會過了今晚，你就要跟我分手吧？」
「怎、怎麼可能。」
宋嶠緊張地瞥了一眼櫃子。
手機就藏在那兒。
攝像頭正對着我們。
見我不聽勸，宋嶠只好用身體擋住櫃門。
男人真是善變。
以前對我不屑一顧，恨不能直播給人看。
現在發現我身材好了，又害怕讓人看到。
宋嶠想趁我不注意，關掉直播。
卻被我的觸碰打斷。
我的手在他襯衣上游走。
只是摸一摸肌肉，他就紅了臉。
我臉埋在他胸口，撒嬌地說：「我今晚喝多了，看你都重影了。」
「……一會兒給你拿醒酒藥。」
他在忍耐。
這種忍耐，似乎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也讓他覺得難堪。
因爲他的兄弟們，都會看見，
他被一個自己瞧不起的女人玩弄於鼓掌。
「對了——」
我聲音不大，卻能讓所有人聽見，
「我還有更好看的一面哦。
「你想看嗎？
「黎聿。」

-8-
宋嶠臉色瞬間白了。
「你叫我什麼？」
「黎聿啊——」
重複完，我懊惱地捂住嘴，
「糟糕，我喝多了，口誤。」
「你把我當成黎聿？」
「沒有沒有，寶寶，我怎麼會暗戀黎聿呢……」
宋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虞櫻！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酒後吐真言了？！」
我一臉爲難地看着他。
「你真想知道？」
「……」
「好吧，但我說完，你不許生氣。」
宋嶠來不及關攝像頭。
我已經大聲說了出來：
「對不起！我其實是爲了接近黎聿，才答應你的！」
話音剛落下。
我聽到隔壁房間傳來不小的轟動。
宋嶠死咬着脣，盯着我。
他臉上已經看不出半點血色。

-9-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人從外撞開。
「虞櫻，沒想到你這麼不要臉！」
林溪氣沖沖地跑進來。
其他人也在門外圍觀。
「我以爲你是個好女孩，才把你介紹給宋嶠！」
我驚訝不已：「你偷聽？」
「我沒……」
「林溪，你居然是這種人，喜歡偷聽別人開房。」
林溪急了，脫口而出：
「我沒偷聽，大家都看到了！喏，手機就在這兒！」
宋嶠想要阻止她，已經來不及了。
外面幾個男生，神情都變得不自在。
這羣花花公子們，私底下雖然玩得花。
但表面上，還是要維持體面。
林溪這樣，等於直接出賣了他們。
我故作震驚：
「宋嶠，你偷拍我，還直播給別人看？」
「不、不是的……」
「就算我覺得你哪哪都比不上黎聿，你也不能幹這種事啊。」
宋嶠：「……」
「你太噁心了，分手！」
我甩了他一巴掌，披上外套，頭也不回地走了。
兩步、三步……
終於背對着他們，我再也忍不住，笑了。
太好了。
一切都按照我的計劃進行。
不光當衆碾碎宋嶠的傲慢，還順利甩掉了他。
越想越開心。
因此，我並未注意到，有個人一直在看我。
「你在笑什麼？」
黎聿的聲音，忽然響起。

-10-
我的笑容僵住了。
剛剛表白過的țű̂ₗ人，此刻就站在不遠處，看着我。
他半邊身子陷入陰影，神色難辨。
今晚的事，好像沒有激起他絲毫波瀾。
又好像……他看穿了我的謊言。
喜歡黎聿是假的。
利用他是真的。
誰叫他是導火索，不坑他坑誰？
「虞櫻同學，你很開心嗎？」
導火索眯眼審視我。
「你看錯了。遇上這種事，我生氣還來不及。」
「說這話的時候，嘴角不先壓一壓？」
「哦，那可能是因爲看到你，我就高興。」
我面不改色，滿口胡謅。
黎聿輕笑：「你覺得我會信？」
「爲什麼不呢？畢竟，你收了我的照片，卻沒有當場揭穿我。」
我的眼睛ţŭₒ彎成月牙，
「說起來，這算是我們共同的祕密吧？」
黎聿沉默了。
我沒再管他，腳步輕快地離開別墅。
第二天下午，林溪纔回宿舍。
一見到我，她就說：「虞櫻，你去跟宋嶠道個歉。」
「我道什麼歉？」
「你太傷他的心了，我們安慰他一夜。」
「那關我什麼事？」
「宋嶠錄像確實不對，但他只是鬧着玩，沒有惡意！反倒是你，喫着碗裏的，想着鍋裏的，你不覺得自己很過分嗎？」
「林溪，你是不是喜歡宋嶠？」
「放屁，我們純友誼！我就是看不慣哥們兒被欺負。」
我思考片刻，點頭：「行，我願意道歉。」
「這纔對嘛。」
林溪以爲我認慫，洋洋得意。
當天晚上，我就向宋嶠道歉了——
在校園表白牆上。
我將事情經過，全部寫出來。
包括宋嶠發的帖子、藏起的攝像頭。
並且，我聲淚俱下地反省：
「雖然宋嶠同學追我只是爲了打賭，但我向他道歉。」
「雖然宋嶠同學侵犯我的隱私、偷拍我，但我向他道歉。」
「雖然宋嶠同學始終和他的女性好友林溪不清不楚，但我向他道歉。」
投稿一發，瀏覽量瞬間爆炸。
這一夜，
全校人都知道了宋嶠的所作所爲。

-11-
哦，說錯了，不光我們學校，
帖子還被投稿到了社交平臺上。
因爲內容炸裂，很快吸引無數網友圍觀。
雖然也有人罵我。
但我不在乎。
我頂多就是個渣女，可宋嶠，是要被釘在恥辱柱上的呀。
林溪看到帖子後，怒不可遏。
連忙去投稿澄清。
可惜，起了反效果。
評論區的校友們，小嘴像淬了毒似的：
【別澄清了，校門口那條流浪狗都知道你跟宋嶠過於親近。】
【都是兄弟？習慣了只跟男生玩？天……你不會覺得自己很特別，跟其他女生不一樣吧？！】
【自己錘自己，絕了。】
【本來還覺得前一個稿主也不是啥好人，現在看來，她是真受害者啊。】
宿舍裏，林溪氣極，瘋狂地摔打東西。
她指着鼻子罵我：「死綠茶！我讓你道歉，你就是這麼道的？」
「有什麼問題？」
我一臉無辜，茶香四溢，
「闡明事情經過，歉也道了，你還有什麼不滿？」
「誰讓你說那麼多的？」
「我又不是造謠……算了，那我去找管理員再投個稿，就說林溪讓我刪掉。」
「……」
林溪被我堵得狂罵髒話。
舍友都看不下去了，紛紛維護我。
最後，她惡狠狠地瞪我：「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
我知道林溪和宋嶠不會放過我。
但我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快。
四月初。
我和林溪都要參加學校的演講比賽。
我從校外租了一件西裝。
當我在後臺準備時，才發現西裝被人掉包了。
莊重得體的衣褲，被人換成惡俗的小短裙。
嗯ťŭ₈，還有絲襪。
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幹的。
林溪單獨享用一個化妝間，就在隔壁。
她的門沒關死。
剛走到門口，我就聽見裏面的談話聲。
林溪：「事情我已經辦妥了。」
宋嶠：「你找好替換的衣服了？」
「嗯，黑色皮質小短裙，風塵氣十足，保證今天讓她出醜。」
「還是你點子多。」
林溪哼了聲：
「要不是因爲事情鬧到了我爸那兒，他很生氣，不然我能使出更多手段。不至於只能讓她出出醜。」
宋嶠苦笑：「我也是，被我爸罵了一頓。」
哦，忘記說了。
帖子截圖是我匿名舉報到兩位家長郵箱的。
就爲了防止他倆利用家裏的關係，做出點什麼。
想到一會兒要發生的事，林溪忍不住笑：
「虞櫻會不會已經急壞了？」
「難說。」
「對了，宋嶠，提醒你一下，姐們兒都幫你到這個份上了，你可千萬別被她那張臉欺騙，和她複合。」
「放心，不會。」
宋嶠信誓旦旦，
「我什麼美女沒見過？」

-12-
幫我找禮服的舍友回來了。
面色焦急：「櫻櫻，找到你的衣服了，但……」
她拿出已經被浸泡得皺巴巴的西裝。
「被人丟進了小噴泉裏，開場前能吹乾嗎？」
「謝謝你，但時間恐怕不夠了。」
「那我們找其他人借套多餘的衣服吧。」
「我都問過了，沒有。」
「那怎麼辦？」她快急哭了。
我反而安心地笑：「林溪還不算太壞，掉包的這件小裙子，剛好是我的碼。」
「你要穿這件去？！」
「對。」
「不合適，這件太……」
舍友欲言又止。
我卻已經利落地套上裙子和絲襪。
很快，比賽開始。
林溪提着閃亮的大裙襬，如同仙女一般登臺。
宋嶠在下面給她拍了很多照片。
緊接着，就輪到我。
在他倆看好戲的目光中，我不急不緩地走上去。
皮質小短裙。
黑絲襪。
高跟鞋。
可我將脊背挺得很直，目光堅定。
在我出現的那一刻，宋嶠的表情直接愣住了。
就像那一晚，我剛從浴室裏走出來時一樣。
他仰着頭，滿眼都是驚豔。
我舉起話筒，說：
「今天的主題跟女性有關。
「我穿這身衣服，是想告訴大家，我們不該被服裝所定義。
「短裙也好，絲襪也罷，它們都只是衣服。
「我們不該僅憑一身衣服，就給女性打上蕩婦、風塵的標籤。」
臺下響起如雷的掌聲。
我鬆了口氣。
這個臨時的改動貌似效果還不錯。
緊接着，我忽然在觀衆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黎聿。
他怎麼會來？
他也對女性話題感興趣？

-13-
等我演講結束，下臺時。
已然不見黎聿的身影。
彷彿剛纔只是我的錯覺。
林溪站在不遠處，不甘心地看着我。
宋嶠也在。
他像丟了魂，視線就沒離開過我。
林溪翻了個白眼：
「跟個陪酒女似的，倒貼都沒人要。」
「閉嘴。」宋嶠忽然道。
我和林溪都以爲聽錯了。
「你剛纔在跟我說話嗎？」林溪問。
「不然呢？」
「宋嶠你瘋了吧？我是在幫你哎！」
「以後別那樣說虞櫻了。」
宋嶠冷着一張臉。
林溪後面怎麼跟他吵架的，我不知道。
我懶得聽，走了。
最終，我拿下第一。
舍友既開心，又憂愁。
她說：「這套西裝很貴吧？泡了水，是不是得全額賠償？」
我說：「應該是吧……」
「你錢夠嗎？不夠我把攢下來的生活費先借你。」
我跟舍友關係很好，從不忌諱這些，她也是真心幫我。
我想了想，說：「但這衣服又不是我們扔水裏的。」
「你想讓林溪賠？但小噴泉那兒沒有攝像頭，抓不到證據啊。」
「有的，上週剛裝，很多人不知道。」
舍友眼睛唰地亮了。
衣服都來不及換，她拉着我就往監控室跑。
等我們趕到時，已經有其他人在了。
黎聿身形散漫地坐在椅子上。
「今天下午，具體時間？不知道，大約三點，也可能四點。」
他指揮着保安，
「等等，就這兒。有人把一套女士西裝扔進水裏。」
「黎聿，你在做什麼？」我警惕地問他。
「查監控。」
「你想幫林溪把監控刪了？還好我來得及時。」
「……」
黎聿好像有些無語。
「請問，你爲什麼覺得，我會刪監控？」
「你跟林溪宋嶠是一夥的。說吧，誰讓你來的？」
黎聿好像嘆了口氣。
很輕。
忽然，他將帶着體溫的外套罩我身上。
「天還沒熱起來，想凍死自己？」
我有些奇怪：
「什麼意思？打個巴掌再給顆甜棗？不行，這錄像我絕對不讓。」
黎聿又嘆了口氣，彷彿我沒救了。
這時，視頻拷好了。
他把 U 盤塞我手裏。
「拿去，證據。」

-14-
因爲這段錄像證據，賠款責任方變成了林溪。
她不甘心。
試圖在宿舍裏發展一些擁躉，能一塊排擠我。
可是，舍友們都長眼睛，看得出她是什麼人。
最終，被孤立的反而是她自己。
林溪氣急敗壞，從宿舍裏搬出去了。
她一走，我們宿舍的氛圍都變好了。
然而，出了一個小意外。
宋嶠不知從哪聽說，我其實並不喜歡黎聿這件事。
他興沖沖地找到我。
「櫻櫻，我知道了，你其實是在跟我賭氣。」
「什麼？」
「你不喜歡黎聿，在此之前，你甚至不知道黎聿是哪一個，對嗎？」
他得到的信息還蠻多的。
「你騙我說喜歡他，其實只是爲了氣我。」
「……」
「我已經知道錯了，我們和好吧。」
我皺眉：「你在發什麼瘋？」
「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已經反省了。
「既然你不喜歡黎聿，就說明對我還是有感情的，我們再試一試，好不好？
「哦對，你不喜歡的林溪，我也和她絕交了。」
我後退一步：
「你別過來，我討厭你還來不及！」
「怎麼可能？我不信。」
宋嶠嗤之以鼻。
忽然，目光的落在我懷中的外套上。
「這是——黎聿的衣服？！」
宋嶠難以置信，
「限量款，我不會認錯……我曾經想借來試一下，他碰都不讓我碰……怎麼會在你這兒？」
我如實回答：
「他怕我冷，給我穿的。」

-15-
這件外套彷彿是一個訊號。
坐實了我跟黎聿的關係。
當天下午，傳來宋嶠和黎聿打架進醫院的消息。
緊接着，我同時收到宋嶠和黎聿的消息。
宋嶠發的是小作文。
字字帶淚，把自己說得無比可憐。
黎聿卻只發了一張照片。
下頜一角有塊淤青，差點就破相了。
【因爲你挨的打，望周知。】
我：【……那你說，怎麼辦？】
黎聿：【探望一下我，不過分吧？】
我立刻滴了輛車去醫院。
不過，我來得不湊巧。
還有其他人也在探望黎聿。
是林溪。
她在切蘋果，看起來格外溫柔。
「聿哥，你看你，因爲虞櫻落了一身傷，值得嗎？」
黎聿不知道在想什麼，看着窗外，沒接話。
「唉，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要小心她哦。」
「小心什麼？」
「虞櫻接近你，圖什麼？還不是圖你家有錢。」
林溪義憤填膺地說，
「只有女生最懂女生，她雖然外表端莊，但內心很不正經。
「我以前在宿舍裏，經常看到她給腹肌男博主點贊。」
黎聿眼神一動。
腹肌。
他也有啊。
不過他沒把這句話說出來，只是問：
「什麼叫正經？
「像你這樣，背後詆譭，就是正經嗎？」
林溪愣住，尷尬道：
「我們是好哥們兒，我怕你被騙才提醒你的。」
「我沒有女哥們兒。」
黎聿完全不給她面子。
林溪覺得難堪，但又不肯放棄。
「換句話說，虞櫻一邊喜歡你，一邊接近宋嶠，難道就對嗎？」
「確實不對。」
林溪臉上一喜，以爲他被說動了。
可沒想到，黎聿接着道，
「但那是她的錯嗎？宋嶠就沒錯嗎？我就沒錯嗎？」
林溪懵了。
「你有什麼錯？」
「我告誡過宋嶠，不要拿虞櫻來打賭，但宋嶠不聽，這就是我的錯。我當初應該直接揍他一頓。」
「……黎聿，你也被虞櫻蠱惑了！」
「你不懂，這不叫蠱惑。」
黎聿冷着臉，說，
「我有自己的節奏。」

-16-
林溪走後，我才進去。
見到我，黎聿一改剛纔的疏離：
「空手來的？」
……語氣還是那麼欠打。
「不算空手，帶着我的真心。」
「呵。」
「身體還好嗎？」
「皮外傷而已，觀察一會兒就可以走了。」
說話間，我餘光裏出現一個身影。
是宋嶠。
他聽人說我來了，立刻跟了過來。
宋嶠不死心，想刷存在感。
但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我假裝擦拭眼角，開始演：
「宋嶠怎麼這樣？明知道我會擔心你。」
「……」黎聿無語地看着我。
「就算只是皮外傷，我也ẗū⁰會心疼吶！」
「好。」
「？」
「以後我會注意，不讓你擔心。」
黎聿突然接了話茬。
目光裏帶着調笑。
顯然，他在陪我演。
「櫻櫻。」
他伸出手，理了理我的髮尾，
「你今天這麼忙，還抽空來看我，我很感動。」
「……」
不是，你怎麼演得比我還起勁？
這深情的眼神，差點我就信了。
「對了，宋嶠好像就在隔壁，你不去看看他嗎？」
「沒興趣！」
我語氣冷淡，
「他就是死在這裏，也跟我沒關係呀。」
門外，宋嶠差點癱在地上。
黎聿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
他微微傾身，湊到我耳旁。
在外人看來，這是個極爲親暱的姿勢。
但只有我知道，
他壓低聲音，說：
「你想利用我打宋嶠的臉，
「爲什麼不乾脆來真的？」

-16-
我眯了眯眼。
「怎麼纔算真？」
「比如——跟我談談看。」
「能試喫嗎？」
「能啊，不滿意包退。」
有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黎聿這個臉，這個身材。
不喫白不喫。
兩小時後。
我去了他家。
黎聿是本市人，有自己單獨的房子，平時不跟父母住一起。
所謂試喫——
我倆都二十出頭，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紀。
沙發、地毯。
很快都被弄亂。
黎聿撐着手臂，薄肌突顯。
他身上新添了幾道抓痕，比打架留下的淤青還矚目。
「櫻櫻，你下手比宋嶠狠。」
「你不也挺享受？還讓我多抓幾道。」
他笑了笑，俯身親我。
「其實很早我就想說了……虞櫻，你真漂亮。」
我指尖在他的腹肌上輾轉。
黎聿呼吸一滯，肌肉驀地繃緊。
「宋嶠直播那次，你看了嗎？」
我假裝不經意地問。
「沒仔細看。」
黎聿喘着氣，說，
「他們聚在一個屋子裏，硬拉着我一起，但我不想看。」
我繼續問：「如果那天宋嶠得手了，怎麼辦？」
「不會有那種可能。」
「爲什麼？」
黎聿抓住我亂動的手，吻了吻指尖。
「櫻櫻，你猜後來我爲什麼一直在走廊上徘徊？
「因爲我隨時準備衝進去。
「但，你叫出了我的名字。」

-17-
「還有一件事。」
中場休息。
黎聿坐在我旁邊，說，
「我其實給你發過短信，提醒你。」
「什麼時候的事？」
「就宋嶠決定追你的時候，我勸不動他，只好告訴你，讓你小心他。」
「可我沒收到過這樣的短信。」
黎聿拿起手機，把短信調出來給我看。
「……這不是我的號碼。」
「怪不得，你都不回，我還以爲我多管閒事了。」
從黎聿的角度來看，的確很尷尬。
他發了提醒，但我不光沒回，還繼續跟宋嶠眉來眼去。
他自然無法再插手。
夜幕漸漸垂下。
看着他流暢的肌肉線條，我饞心又起。
「黎聿，繼續嗎？」
他用行動回答了我。
第二天早晨。
我穿衣服要Ţüₒ走。
黎聿睏意未消：「今天週末，你醒那麼早，去哪？」
「回學校。」
「喫個早飯再走，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坐地鐵就行。」
黎聿唰地睜開眼睛。
「你是不是對我不滿意？」
「那倒沒有，你服務得不錯。」
我衝他莞爾，
「只可惜，我們不能在一起。」
「爲什麼？」
「因爲，門當戶對很重要。」
我把這句話還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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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聿的表情，肉眼可見地Ṭũ₈錯愕了。
「去海邊的前一天晚上，」
我不緊不慢地解釋，
「我偷聽你們打遊戲。你親口對林溪講，你不會跟我這樣的女生在一起。」
黎聿似乎想起來了。
「我覺得，你說得很對，懸殊太大，的確不適合在一起。」
「對不起，虞櫻，我向你道歉，」
黎聿沒有生氣，也沒有急，反而認真地看着我，
「但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那樣說。」
「……嗯？」
「宋嶠本身就是因爲我，纔去打賭追的你，我當時那個回答，只是爲了保護你，希望他能因此放過你。」
我微怔。
「至於，我覺得門當戶對重不重要？當然是重要的，起碼在認識你之前，我都是這樣想的。」
黎聿目光坦蕩。
「人的認知，是會發生改變的，我曾經狹隘，看中背景和條件，我不想否認我的過去。
「但認識你之後，我發現，我喜歡的是一個具體的人。
「你的長相，你不服輸的樣子，你不肯被宋嶠和林溪擺佈的樣子，你在舞臺上自信演講的樣子。
「我都很喜歡。」
我久久沒有接話。
黎聿拍了拍我，笑道：
「別這麼嚴肅。你就以自己的感受爲主，不喜歡我也不用勉強。」
黎聿去準備早飯。
我還是決定喫完再走。
「對了。」
他一邊做飯，一邊說：「還有件事，我務必要澄清。」
「什麼？」
「其實我跟宋嶠他們，不算特別熟。雖然我們看着在一起玩，但主要是因爲他們做什麼都要帶上我。我家老爺子唸叨過，沒必要得罪他們，所以我就成了他們的編外人員……」
「你跟他們，確實不太一樣。」
「謝謝，這是對我很高的評價了。」
黎聿笑了笑。
飯做好了，很香。
我問：「你家裏應該有廚師吧？爲什麼你的廚藝還能這麼好？」
「我比較喜歡自己下廚。我還會清蒸魚、糖醋蝦、椒鹽皮皮蝦、大盤雞、水煮肉片……」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
「有機會，歡迎你來嚐嚐。」
黎聿像個獵人，在地上畫了個圈。
就等着我主動走進去。
「還有別的福利嗎？」我不爭氣地問。
「你想要什麼？」
「就……昨晚那樣的。」
「當然可以。」
他忽然抓起我的手，放在他腿間。
脣角微勾。
「現在，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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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色誤我。
我又在黎聿家磨蹭了半天。
他好像很清楚自己的優勢。
在下位時，眼睛溼漉漉，看着我說：
「櫻櫻，你舒服得都牀單都溼了，真捨得放棄我嗎？」
我沒回答。
他就故意挺腰。
我趕忙說：「不捨得，不捨得。」
「真的？」
「真的。」
「不反悔？」
「不反悔。」我低頭親了他一口。
黎聿露出壞笑，一個翻身，掌握主動權。
「乖，躺好，老公讓你爽上天。」
平時看着挺冷傲淡漠的人，
在牀上葷素不忌，什麼都說。
偏偏我就喫這套。
黎聿用體力活爭取到了自己的身份。
正式戀愛後，他逐漸顯露真實的一面。
散漫的外表下，居然藏着一顆超絕戀愛腦。
【櫻櫻，你怎麼不回消息了？】
【我查過了，你這個星座，就是不愛回消息。沒事，你忙吧^_^。】
【櫻櫻，我佔了八次，我倆天生一對。】
【櫻櫻，沒信號了？】
【今晚來我家嗎？】
我秒回：【來！】
臨近畢業，我的生活愈發忙碌。
要寫畢業論文，要實習，還要和黎聿約會。
慢慢的，宋嶠和林溪都從我的世界裏消失了。
宋嶠一開始還對我糾纏不休。
後來不知道黎聿跟他說了什麼，再不來了。
再後來，聽說宋嶠爸爸犯事被抓。
他就再也沒來過學校。
畢業典禮那天，倒是見到了林溪。
她臉色憔悴，整個人黯淡無光。
跟之前判若兩人。
同學小聲嘀咕：「聽說她家破產了。」
「啊？她家不是有錢得很嘛……之前她還說我們都是平民呢。」
「害，其實早就赤字了……虛假繁榮罷了。」
林溪渾渾噩噩。
沒有人跟她合影。
沒有人跟她搭話。
典禮結束後，我沿着校園再逛最後一圈。
路過鋼筆湖。
忽然看到林溪站在湖邊發呆。
她試探地伸出腳——
「你幹嘛呢？」我驀地叫住她。
林溪回頭見是我, 立刻嗆聲：「看風景啊，你管着嗎？」
「哦，還以爲你要跳湖。」
被我說中了。
她臉上有一絲尷尬。
「胡說什麼，我日子過得很好，前途一片似錦, 誰要跳湖啊。」
「那樣最好。」
我懶得管她，轉頭就走。
「哎, 等等。你不是來笑話我的嗎？」
「你腦子抽了？今日一過, 你我連同學都不是, 我爲什麼要笑話一個陌生人？」
林溪咬了咬脣。
「對了, 再跟你說個事, 」我看着她，「哪怕在以前，我也沒想過報復你。」
「爲什麼？」
「我很忙，要學習，要參加活動, 哪怕打遊戲看劇, 都比把時間浪費在你身上要強。」
林溪愣了一愣。
她聯想到了自己。
她大好的四年時光，可不就浪費在一羣狐朋狗友身上了嗎？
現在家裏出事，他們卻全都避而不見。
甚至對外反咬她一口。
說她就是破壞宋嶠戀情的小三。
就連現在她要跳湖……
林溪突然反應過來。
被我這麼一打斷，她沒心氣再跳了。
哪怕是夏天的湖，也冷。
她默默蹲了下來。
捂臉痛哭。
今日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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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聿幹了件誰也沒想到的事。
他把我們的戀愛日常，發在了網上。
有人眼尖, 發現：
【這個女主, 就是之前直播打賭的高冷校花吧？】
【那個帖子被樓主刪了，號也註銷了。】
【我聽說, 女主是爲了接近他兄弟，才答應和他在一起, 到頭來，他自己成了小丑。】
【現在這個博主, 就是那位兄弟。】
【不對啊，看這個帖子的發展脈絡, 女主此前其實並不喜歡任何人, 還是博主主動追的她呢。】
我問黎聿：「你怎麼想到要發這個帖的？」
「我如果不發，還會有很多人罵你渣女。」
「那有什麼關係？我不怕。」
黎聿說：「你可以不怕, 但我要保護你。」
他很認真，爲我澄清每一條揣測和流言。
那個帖子, 逐漸更了很久。
夏天他說，
【畢業了, 她選擇留在這個城市，讓我對未來有了幻想。】
冬天他說，
【我女朋友很聰明, 她認真工作的時候很有魅力。當然, 親我的時候更是。】
秋天他說,
【今天我女朋友升職了！這世上怎麼會有她這麼厲害的寶寶呀。】
後來他說，
【果然，我家裏人都很喜歡她！】
【還好, 她家裏人也不討厭我。】
最後的最後。
他說，
【這是我們戀愛的第五年。】
【她答應了我的求婚。】
【萬分榮幸，此貼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