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後宮當委託老師

貴妃端絕子湯給我那天,我當她面換上男裝。
模樣像極了她的白月光。
那天起,我在後宮接起了委託。
後來,皇帝在他每個女人情動時,都會聽到一個相同的名字。
我的名字。

-1-
我是一名委託老師。
穿越到了後宮。
我女扮男裝,可以根據需求,職業成爲某人的白月光。
後宮長夜漫漫。
我多的是活幹。
可職業風險也不小。
比如現在,我正想穿上男裝,對上了當今聖上李遵那雙極深沉的桃花眼。
忘了。
這是在和皇帝搶女人。
更何況,我還是本該被他虐身虐心,爭寵到死都贏不了女主的女配。

-2-
李遵是個不受寵的皇子。
長姐不願嫁,把「我」推了出去。
婚後第一年春天,圍場刺客,「我」替他擋了刀。
沒了一個孩子。
他抱着滿身是血的「我」說:
「我們以後會有自己的家。」
第六年春天,李遵坐穩皇位。
封妃那日是個極好的天氣。
他從牀榻起來,摸着「我」的頭髮,說的卻是:
「乖,你該回掖庭了。」
他要封的妃,是長姐。
她纔是他年少最想娶的人。
今夜,是長姐進宮的前一晚。
他想起了「我」。
可他不知道。
一刻前,女配心如止水,一刀下去了結自己,成全了我的穿越。
我回過頭。
梳妝的手一頓。
李遵不知看了我多久,目光深沉。
他攥起我的手腕,將我推倒在牀榻之上。
牀帷一重又一重。
只是他看着我這張臉,眉心一跳又一跳。
越看越不對勁。
「哦哦。」我麻溜爬起來,對他說,「抱歉,勞斯。」
出成男出習慣,有工傷了。
剛剛化妝又把自己化成男的了。
「我……」我扶額苦笑,「我回不去了。」
李遵沒聽懂,他問我:
「勞斯?」
「勞斯是哪個男人?」
我解釋不清,想下牀。
他捉住我的腳踝,眸色漆黑,悠悠道:
「不必耍這些手段。」
「朕隔三差五還會來你這。」
「只不過從今往後,你沒有名份,不能壓過你長姐。」
「她心思單純,你不許欺負她。」
他以爲,我還是那個一顆真心對他的女配。

-3-
宮裏的人嗤笑我沒有出頭之日。
沒人願意跟着我。
只有一個小啞巴。
我對着鏡子,仔仔細細打量着她幫我捏得十分完美的頭髮。
小啞巴以爲自己做得不好,「撲通」一聲跪下了。
「啊!」
我一把抱住她。
「毛娘老師,是你嗎?我失散多年的毛娘老師!」
小啞巴第一次被人這樣抱住。
她爹孃沒錢,爲了換口米給弟弟喫,四歲的她孤身進了掖庭。
沒人抱過她。
不能抱,抱了就會有依賴。
她的手無處安放,動都ṱú⁴不敢動。
只是,從那天開始。
早上,小啞巴,院裏,捏毛毛。
中午,小啞巴,廚房,捏毛毛。
晚上,小啞巴,牀邊,捏毛毛。
我揉揉眼睛,點起爲數不多的紅燭,走近她。
「毛娘,你怎麼還不睡呀?」
案上擺着一圈義髻假毛,高大華美。
小啞巴怯生生地看着我,像在等着什麼。
猶豫再三。
她朝我伸出雙手,抱住了我的腰。
我愣住。
摸了摸她的頭。
「你是好寶,最好的好寶。」
我的手背一涼,原來是她的眼淚。
那天,長姐進宮接冊,禮樂從白天到夜裏沒停過。
搶着去領賞的人回來,想看我笑話。
卻只見到兩個湊在一起的人影,在那沒日沒夜捏假毛。
「啊!」
領賞那人麻溜跑到貴妃面前告狀。
「啓稟娘娘,宮中有人搞對食!」
貴妃支着頭,拿着扇子在那搖啊搖,看着眼前這碗絕子湯。
是李遵送來的。
要她找個由頭,讓我喝下。
因爲我佔了長姐幾年的恩愛夫妻情,讓長姐不爽快了,這是我欠下的。
「又是哪宮的太監和哪宮的宮女?」
貴妃媚長的眼睛無波無瀾。
「不是太監。」
「是掖庭那位和她的小啞巴宮女!」
貴妃扇子堪堪一頓。
眼睛轉向她身邊的掌事嬤嬤,眨巴眨巴。
欲言又止。
嬤嬤見過大世面,知道自家娘娘想問什麼。
「娘娘,這也是搞得起來的。」

-4-
貴妃平日裏最講究規矩。
這會,她恨不得扛着轎子跑。
轎子一顛又一顛,說不清她心中刺激緊張的情緒。
到底是爲了抓人,還是爲了見世面。
經過長姐宮門前,長姐以爲貴妃要來找事情。
端端正正等着。
誰知,貴妃的轎子大氣都不帶喘一下往前衝。
「娘娘,她過去了。」
長姐身形一僵。
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
她一個眼神,身邊的嬤嬤扇了說話那小宮女一巴掌。
「去,看看貴妃幹什麼去了。」
一行人風風火火。
停在了我破落的苑門前。
掌事嬤嬤端着那碗絕子湯,貴妃挽了挽鬢髮,邁出去的腿又縮了回來。
「嬤嬤,這湯,」貴妃輕咳了兩聲,「她用得着嗎?」
嬤嬤見過大世面,難得回答不上來。
「啊,嗯,想必,嗯……」
嬤嬤選擇閉麥。
貴妃急不可耐,快步向前,掀開垂簾。
「是誰在這女扮男裝,穢亂後宮!」
卻只見我剛穿好玉白長衫,青簪髮束,長髮如墨。
烏黑沉靜的眼睛直直望着她。
像極了她入宮前的心上人。
她愣住。
呼吸都淺了幾分。
「你——」
我眨巴眼睛。
「你,成何體——」
我眨巴眼睛。
「你這樣看我,我也是要——」
她張了張嘴,最終閉上。
外頭,長姐遣來的小宮女伸長脖子看熱鬧,臉上巴掌印還沒消,就對身邊的宮女蛐蛐:
「你就瞧着吧,看不打她個兩大板的,那絕子湯就算是灌也得灌進去。」
誰知,話音未落。
貴妃掀簾子出來了。
「娘娘。」
掌事嬤嬤端上絕子湯。
貴妃臉微紅,眼含淚,神色卻是靜如水。
她看了一秒,端起來,一口悶了。
「啊,娘娘使不得!」
「太醫說得對,」貴妃說,「我是該多喝中藥。」
那天夜裏。
李遵站在長姐身後,看着她梳頭髮。
想起了從前。
「我」也曾這樣。
他一時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看誰。
直到外頭太監來報,貴妃宮裏有人想請示李遵。
長姐握着梳子的手一緊。
這是來搶人了?
「啓稟皇上,我家娘娘心慌得厲害——」
「請太醫了?」
「請了,但娘娘說,太醫開的中藥喝了也沒用。」
長姐餘光透過銅鏡,望着跪在地上的宮女。
果然是來搶人的。
她手一抬,已經想好了對策。
只見李遵撩起眼睛,「朕又不會治病——」
「不是的皇上,」宮女連忙擺手,「我家娘娘不勞煩您,她是想要問您……」
「支支吾吾的,快說。」
「問您,能不能讓掖庭那位娘娘陪她睡覺?」
話音剛落,靜得可怕。
「妹妹當真賢惠,」長姐垂眼,「她與各宮情同姐妹,今後我又該如何自處?」
「這就是她的目的?」
李遵勾脣,面露嘲諷。
「就讓她睡。」
「睡遍後宮也別肖想朕能看她一眼。」

-5-
長姐讓她的宮女給我送了牀老貴的被子。
還捎了句話。
「妹妹身邊沒人陪,也只能和貴妃抱團取暖了,真是可憐。」
可憐的我穿着男裝,抱着被子進屋。
「貴妃姐姐,可以開始了嗎?」
她「騰」得站了起來。
「你、你要從哪開始?」
我麻利鋪完牀。
「別誤會,這是正經生意。」
我一臉正氣,強調:「是要給銀子的。」
那頭,小廚房裏掌事嬤嬤正在剁鴨頭,準備給她家貴妃娘娘大補的。
「這年頭,」她大刀霍霍,「鴨都這麼硬氣。」
這頭,貴妃東翻西翻,把家當都倒在案上,問我:「夠嗎?」
「太多了。」
我就收了一吊錢。
花前月下,那頭鴨子燉上了。
貴妃說,其實讓我來,只是想替我梳個頭發。
今夜,我是她的白月光,那位京城出了名的少年將軍。
「他死了呀。」
貴妃看出了我的疑惑。
將軍年少奇才,戰功赫赫,所求只有一事。
「他要娶我。」
「他知道,我是庶女,在家中過得艱難。」
「這也是他助李遵當上太子的條件。」
貴妃說得很慢。
「可李遵坐穩皇位,卻把我接進了宮。」
「李遵早就忌憚他的十萬精兵,又怕損了賢名,他想拿我逼死他。」
「寵幸我時,就讓他聽着。」
貴妃捲起袖口,手臂上蔓延着鞭打的舊傷。
「他不忍我受虐,自戕在雨夜,死狀極慘。」
「李遵逼着我去看。」
「身旁的宮女太監都吐了。」
「李遵摁着我的頭問我,噁心嗎?他早就不是當年意氣風發的樣子了。」
「確實很髒。我不知道自己該看哪裏,就盯着他打結的頭髮看。」
「他生前最愛乾淨。」
「我當時就想呀,我從小恪守婦道。死了,連他一根頭髮都沒摸過。」
貴妃說着,輕輕挽起我的頭髮。
木梳溫柔,梳到底。
新婚時,人們會說,這樣一梳就會夫妻恩愛到白頭。
「我一介庶女,」她聲音飄遠,「封了貴妃,是拿他的命換來的。」
「那樣張揚肆意的人,最後死得沒聲沒息。」
「是我害了他。」
「若未與我相識多好,他死前想來也是後悔的。」
她梳完我的頭髮,沒再多說。
我陪了她一夜又一夜。
她緊緊攥着我的手。
嬤嬤躲着掉眼淚,她說,她家娘娘已經很久沒睡得這麼安穩了。
直到幾天後,李遵去了掖庭找我,撲了個空。
我是被人捉去他那的。
「鬧夠了嗎?」
他坐在高位。
罰我跪着。
「你再拉攏這後宮中人,有朕給你長姐撐腰,沒人能讓她難堪。」
「反倒是你,這般上躥下跳,只會讓朕更加厭棄你。」
在他眼裏,我向來乖順聽話,連被趕到掖庭都不敢吭聲。
「若你知錯,你今後就不要再去——」
我抬起臉。
望着他那雙深不見底的桃花眼。
「跪完了,」我問他,「我就能去找貴妃了嗎?」
他臉色當即沉下來。
「樾樾,忤逆朕的後果,你想過嗎?」
見我不說話。
他的眼神壓迫至極,戾氣湧出。
「朕成全你。」
「你從東門跪到西門,我就讓你去陪她。」
他篤定,我膽小怕事。
更何況,我膝蓋舊疾,還是那年春天救他時落下的。
外頭驚雷。
我低下頭。
「知錯了就好——」
他正想牽起我的手。
卻撈了個空。
只見我轉身,朝着雨裏就是一跪。
再也沒回頭。
一跪又一跪。
生生磕出了一道被雨水沖刷的血路。
他望着。
脣角的笑意僵住,眼眸冷厲。
我跪了一整宿。
從東門到西門,天灰濛亮雨未停。
最後站都站不起來。
總管太監撐着傘,看着我平靜的一張臉,問我:
「您這是何必,真不怕死嗎?」
當初,就是他把「我」送進掖庭的。
他說,皇上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那妃位本就是長姐的,是我不該覬覦旁人的東西。
是,李遵他說話算話。
所以,如今我跪完了,就合該得到獎勵。
我仰頭看日光,一字一句地大聲說:
「我就要陪她睡覺。」
「生前死後,都不後悔。」
這些話。
貴妃說不得。
少年將軍說不了。
就由我來說吧。

-6-
我這話,傳遍了前朝後宮。
李遵只當我是在與他置氣。
雨將停。
貴妃撐着傘,走到我跟前。
她抬着一張明媚細緻的臉,想起與將軍的初遇是在暑熱無雨的夏季。
她獨站高臺上,與先生辯策論,辯得滿頭大汗。
毫無賢淑貴女的模樣。
堪堪將先生說服,卻沒發現樓臺處看戲的少年郎。
「好生厲害的小娘子。」
他春衫玉掛,意氣飛揚。
「你在笑我?」
「非也非也,」少年赤誠,「小娘子如此謀略,若想當女帝,我定俯首爲臣。」
先生氣得要揍他。
說這謀逆之言,也只有他敢堂而皇之地說出口。
彼時她在家中處處被打壓。
那是她此生,第一次有人毫不吝嗇地誇她。
「貴妃姐姐,你在想什麼?」
我抬手,擦去她的眼淚。
卻發現手心都是自己的血。
「我在想,」她說,「當時想做卻沒有勇氣去做的事情。」
她抱住了我。
順手,無人察覺處,將一枚虎符塞進我沾血的掌心。
「這是他留給我的。」
「你知道它代表着什麼嗎?」
我知道。
這枚虎符是李遵登基後,他一直在找卻又找不到的心頭大患。
雲散去,露出刺眼的陽光。
她眼睛亮得明媚,笑起來像淬了毒。
她說:「我想啊,把他殺了,自己當皇帝。」
我與她相視。
「你願意幫我嗎,委託老師?」
她瘋了。
沒關係,我也不太正常。
荒唐至極,搭上命的買賣,我沒有一絲猶豫。
「當然,我的單主。」
我抹掉掌心的血,眉梢一挑。
「但是光靠我們,可做不成這買賣。」

-7-
那日之後,我發了場高熱。
醒來時,李遵坐在我牀邊,看着我膝蓋的舊傷又添了新的。
「你這樣胡鬧,是爲了讓朕給你位份嗎?」
他眼神輕蔑冷漠。
「可朕說過,不會讓你長姐再受委屈。」
「你與貴妃交好又如何,你就算是與全後宮的嬪妃交好,又能如何?」
他離開時,讓人撤走了我的暖炭。
「讓她凍着,能清醒點。」
小啞巴替我捂手,剛想抹眼淚。
發現我的手比她還暖和。
我蹬開被子,霍霍起來兩個波比跳。
自從穿越過來,我天天練腹肌。
幹委託的,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他說的對。」
我摸了摸小啞巴的腦袋。
「收拾收拾,準備幹活了。」
那日之後,我在宮裏接起了委託。
起初,只是貴妃設宴。
幾番下來,大家也懂了這是怎麼個買賣。
Ṱũ⁺「可以親嘴嗎?」
林貴人舉起小手。
「想什麼呢,」貴妃拍案臺,「這正經生意!」
後宮女人多。
一人一個白月光。
小啞巴捏毛的手都要乾冒煙了。
這生意背地裏熱火朝天地幹着,長姐想找人宮鬥卻發現自己沒被邀請。
直到某天。
牀榻之上,林貴人侍寢,情動之時叫錯了名字。
「你說什麼?」
「啊?」
她一臉無辜。
「你對着朕的臉,」李遵臉色沉得很,「喊了樾樾。」
「哦。」
她害羞一笑。
「白天和樾樾妹妹玩過火了,臣妾一時口誤。」
「要不,皇上,您再來一次?」
李遵臉更黑了。
一個人就算了。
這已經是第十個了。
再叫下去,他都要不舉了。
李遵站起身,眼神晦暗幽戾。
他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對着銅鏡問出如此荒唐的話。
「朕……」他臉色深得微妙,「朕和她,誰更好看?」
杯盞衰落,清脆一聲。
林貴人捂嘴笑。
「自然是皇上,美得很,無須自卑。」
李遵不信她的話。
翌日下了朝,就派了個冷麪無情的教習嬤嬤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日日彙報給他。
「掖庭那位今日陪齊嬪喫飯。」
「掖庭那位今日拉貴妃的小手。」
「掖庭那位今日換了一身新的男裝——」
嬤嬤說到這,自個樂出了聲。
李遵掀起眼皮看她,「笑什麼?」
嬤嬤跪在地上連連求饒,扭捏着說了句:
「她、她那一身實在是好生招人,真俊吶。」
「皇上恕罪,」她老淚縱橫,「老奴只是犯了所有女子都會犯的錯,多看了一眼罷了。」
李遵修長的指骨微屈,敲了敲案臺。
「她真是好樣的,連六十歲的都不放過。」
「皇上,」身邊的太監支招,「奴才知道有一人更爲合適。」
若論後宮中誰最忠誠,當屬靜妃。
她家出了三代的丞相,當朝元老。
她只站在皇帝的那一邊。
最適合被李遵派來管教我。
比如現在,她眼見着我從貴妃寢宮出來。
「你倆。」
她撿起貴妃的帕子,遞給我。
「偷情避着點。」
她眸光似古井,穩得很。
「你誤會了,我只是委託,」我嘴快,該死的職業素養張口就問,「寶寶,你要嗎?」
「嗯?」
她抱臂,微微歪頭。
臉色藏不住,ţṻₙ露出了一絲崩裂。
「寶寶,你也要和我——」
人來人往的宮道上,她當即捂住我的嘴。
「你,想清楚再張口。」
我不說話了。
她垂眼,確認我安分了。
鬆開了手。
「姐姐,」我滿臉真誠,「你的手好香,用的什麼皁角呀?」
她眉心一抽。
「你若需要,」我說,「給我一吊錢,我便接下你的委託。」
她說:「我和她們不一樣。」
靜妃沒有什麼白月光。
她兢兢業業,每一次我見了誰做了什麼,她都一一記下。
直到某天,她照例去彙報,和敬事房的太監撞上了。
「喲,娘娘您也來交差?」
「嗯。」
「您先請。」
越妃看了眼太監端着的名字,邁出的步子又縮了回來。
太監也看了眼她本子上的名字。
「呦嚯,您這邊的還多了兩位呢。」
越妃徹底不動彈了。
她捏着小本,驚覺自己和敬事房的太監乾的活沒兩樣。
「真沒幹別的?」
殿內,李遵問她。
「男裝只是她的癖好。」
「她只是陪着各宮娘娘。」
這對於一個被趕去掖庭的女人來說並不過分。
畢竟長年累月活在掖庭裏的,不是瘋了就是死了。
「你爹常說你寡情冷性的,和誰都不親,意志異於常人。」
李遵把玩着手裏的白玉仙丹。
那是古禪寺的方士新送來的。
「過幾日上元節,你出宮祈福,帶上她。」
「陪她玩一場,親身體驗,收集她的罪證。」
靜妃看着李遵的眼神。
她清楚,如若我真的背叛了李遵,必死無疑。

-8-
宮外,古禪寺。
供燈高懸。
靜妃給了我一吊錢。
「今夜,陪我。」
她言Ţù⁽簡意賅。
我拿錢辦事。
給一吊,陪一晚。
無事發生。
她再次確信,我只是個喜歡和各宮嬪妃湊熱鬧且愛好男裝的直女。
我和她在古禪寺祈福的最後一夜,是上元節。
「今晚不給錢了。」
她依舊言簡意賅,「你不必來了。」
「啊,好。」
我果真就沒去了。
夜深,海棠花搖晃。
她合上書冊,禪房外一片冷清。
「娘娘是不習慣嗎?」宮女剪斷了燭芯。
「沒有。」
她從小,就習慣了這樣的冷清。
生母死得早。
繼室生的妹妹在祖母懷中撒嬌時,她已經跟阿爹身後學策論了。
有用,才能留在這個家裏。
她爹推行變法,卻屢屢受阻,時常對她感嘆:
「若你是男兒,定能助我成事,可惜啊。」
她的生辰和上元節是同一天,從沒被人記起過。
直到那天,繼室送了一身衣裳給她。
「……真的是給我的嗎?」
不是妹妹挑剩的,是真的給她做的。
「當然,」繼室摸了摸她的腦袋,「你也是,我的女兒呀。」
那晚,她抱着新衣裳睡覺。
深深吸那衣裳上的味道,努力忍住眼淚。
因爲怕自己的眼淚,洗掉了孃親的味道。
第二天,她才知道,她們要把她送進宮。
妹妹有喜歡的人。
不想嫁入宮中,一輩子見不到親人。
「我自己的女兒我知道,」屏風後,繼室對祖母哭訴,「她喫不了這個苦的。」
「但靜兒沒關係。」
「她生性冷漠,也和我們不親,想來也是最合適的。」
「更何況,她好拿捏。」
「一件衣裳就感動得說不出話了。」
她走回自己的閨房,看着那件衣裳。
早該知道是這樣,不是嗎?
這世上,多的是被愛的人。
但不會是她。
所以,她時常想,老天奶啊。
若非真心愛她。
若非能一直陪着她的。
就不要輕易出現在她面前,好嗎?
但是今夜,禪房外,海棠垂雨,燭芯徹底燃滅。
又是一個上元節。
她小窗外的樹梢上,站着一個人。
那人穿着圓領袍,長命鎖,隨風環響。
長髮高馬尾。
遮不住的少年英氣。
「不是說了,」她望着樹梢上的我,「今夜不給你錢。」
我抱着槐樹,「但今夜是你生辰。」
「生在上元節的人,都喜歡熱熱鬧鬧的吧?」

-9-
「走嗎?」
我問她。
她說,宮裏的女人出不去。
我說,你把手給我。
我是戌時一刻帶她翻牆出去的。
上元燈火,桂華流瓦。
「我說得對吧。」
人潮湧動,我跟在靜妃身後,輕輕玩着她的髮帶。
「這會兒,那些侍衛正好換人。」
攤子前。
她買了一支木蘭簪珠。
「這位姐姐,這能讓給我嗎?」
靜妃抬頭,看了眼說話的年輕女子。
只看一眼,她便愣住了。
那是她家繼室生的妹妹。
萬幸,靜妃戴着面具。
妹妹的相公跟着說:「我家娘子看中了這支。」
見靜妃沒反應。
妹妹只當她同意了,上手就要來拿。
我抬眉,攔下了。
「我家娘子先看上的。」
那相公說:「我們加錢——」
「誰要你的臭錢。」
妹妹打小沒聽過幾句重話,這會兒眉頭一皺就要哭了。
這模樣,靜妃見過無數次。
她讓東西讓習慣了,爭執到最後都是妹妹的。
「算了。」
妹妹沒等她說完,上手要來搶。
「早這樣不就好了,浪費我時間。」
「就是,」那相公附和,「我家娘子想要什麼就——」
我將靜妃拉到身後,沒讓他倆搶着。
「你家娘子是寶貝。」
「我家娘子就不是寶貝了?」
「她在我這,是世間頂頂好,頂頂珍貴的寶貝!」
「憑什麼讓給你。」
我說完,將一整個攤子都買下來,一支都不給他倆留。
路人圍觀,大娘見我大膽發言,笑着說:
「真是少年夫妻,不知羞呢。」
靜妃拉着我轉頭就走。
留下妹妹呆若木雞,站在原地。
「娘子,」那相公拽不動她,「你氣傻了啊?」
她搖頭。
「那郎君模樣好生俊俏,世間竟還有如此仙郎。」
她兩手一背,看了眼自己相公,再次嘆氣。
「唉,那位夫人喫得真好。」
話音剛落,那頭夜空煙火流轉,照亮了整座樓臺。
靜妃拉着我,一路走到了無人的橋下。
「你生氣了?」
我繞到她跟前問。
「沒有。」
「方纔那女子,是我妹妹。」
我停住了腳步。
她接着說:
「她總是那樣,沒多少煩惱。」
「嫁了人也是這樣。」
燈火闌珊處,煙火和歡笑照不到這頭。
「我和她之間,有一個日子是順遂的。」
她抬眼看我,淺笑。
「這樣真好。」
原來她也會笑。
「你的日子也會是順遂的——」
「不會的。」
她鬆開我的手,自嘲道:
「北地災荒餓殍遍野,皇上卻在給你長姐修行宮,賑災的銀兩全進了你爹囊中。」
「他迷信方士,你爹就一顆又一顆的仙丹送上。」
「我爹推行新政十二年,多少人的心血,付諸東流。」
「多少冤案,多少被廷杖而死的好官,少將軍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她攥緊手心。
「而我學了那麼多治國之道,如今,卻是他的走狗。」
「還要張開腿任他欺辱,由着他心情不好隨意鞭打,這活着又和死了有什麼分別?」
「你告訴我,我要如何順遂?」
話音落下,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ŧű̂ₕ
面若死灰。
她越過我,要回去了。
我拉住了她的手。
「我要造反。」
夜空忽綻煙火,流光四散。
淹沒了我說的聲音。
可她離得近,聽得真切,瞳孔緊縮。
「你瘋了。」
「死都不怕,」我看着她的眼睛,「瘋又算是什麼?」
她愣住。
「你哪來的軍馬?」
我沒說話。
她清明的目光盯着我,像隱匿着驚濤駭浪。
「……少將軍。」
「虎符!虎符在你們那,所以你與她偷情是爲了——」
「都說了不是偷情。」
我輕笑。
靜默良久。
她垂眼,看着我的手心,攥着她的手腕。
「你是說,貴妃她手握十萬精兵,卻在後宮玩宮鬥?」
我反駁道:「你爹文官之首,不還在給李遵的太監接尿壺?」
聞言,她撇過臉。
「你倒是處處維護你家貴妃。」
我歪頭,「你還說你不生氣?」
她推開我。
「誰是你家娘子。」
河對岸,有人投壺正中,惹來一陣歡呼。
靜妃的半張臉藏在陰影之下。
「樾樾,你好天真。」
「皇帝於後宮的女人而言,猶如天神一般。」
「你我相熟不過幾日,你又怎麼敢確信,我不會背刺你?」

-10-
回宮那日。
長姐攔住我的去路。
「我的行宮就快修好了,你卻只能待在掖庭。」
「你做出那些奇怪的舉止,一點用處都沒有,多難受啊。」
我不想和她多說,卻被她掐住胳țů₈膊。
「你信不信,」她得意洋洋,「我不開心了,還能讓你更慘些。」
說罷,她推開我,跳入湖中。
果不其然,我回過頭,看見目光晦暗的李遵,正快步走來。
我的心臟一陣抽疼。
是來自原身女配的情感。
這樣的情節不是第一次發生。
我捂住心口Ŧŭ₀。
別難過,寶寶。
「撲通」一聲,我跳進水中。
對着長姐的脖子就是一掐。
往死裏掐。
誰要清白。
誰要李遵信我。
讓她死在湖裏算了。
水中渾濁,我被李遵狠狠踹開。
我掙扎着上岸,對上了他失望至極的眼神。
「我是對你太好了。」
「才縱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行徑放肆!」
我咳了幾聲,將污水吐出來。
「你難道看不出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如此拙劣。」
他抱着暈厥過去的長姐,瞥見我膝蓋的舊傷。
「看出來了又如何?」
「這是你欠她的。」
李遵罰了我禁閉。
夜晚時常有嗚咽聲。
餓死、凍死在掖庭初春的女子不在少數。
我獨自一人蜷縮在角落,望着窗外。
再等等。
等到春末,那潛伏在塞北的十萬精兵就能到這了。
可春末到來的前幾日,看守的侍衛就開了鎖。
我被捉到李遵跟前。
「皇上!」
長姐身側的嬤嬤指着我的鼻子。
「就是她,男扮女裝,日夜做法,蠱惑貴妃與其餘嬪妃,操控人心!」
李遵坐在高位上。
他俯視我,悠悠問道:
「你給她們下了什麼蠱?」
「我沒有。」
他往後一仰,巡視了一圈跪在地上的嬪妃。
「你們誰願意作證?」
無人吱聲。
「處死她一個。」
「朕,恕爾等無罪。」
殿內靜得出奇。
唯有一人站了起來。
「皇上,臣妾願作證。」
靜妃的聲音猶如刺針。
「古禪寺那幾日,她便意圖給臣妾下蠱。」
說罷,更是呈上了許多莫須有的物證。
李遵走到我跟前。
捏起我的下頜。
「真有趣。」
「你是不是以爲,你三兩下的手段,就能讓朕的人策反?」
我緊緊盯着他,卻說不出一句話。
他語調散漫,「絞殺你,可好?」
「皇上。」長姐說,「交由臣妾處置吧。」
李遵鬆開手。
「你真應該慶幸,你這張臉有幾分似你長姐。」
李遵走後,其餘人也散了。
長姐走到靜妃身側,看着走遠了的貴妃,不由得嗤笑。
她踩着我的手背。
「多可笑呀。」
「還是靜妃教我留你一命,慢慢折磨,以此泄憤。」
「妹妹,真以爲宮中還有什麼真情實意的姐妹之情,愚蠢至極。」
我抬起頭,看向靜妃。
她清冷的眸子沒有一絲波瀾。
長姐燒了我的破苑,小啞巴辛辛苦苦做的假毛被全數摧毀。
她命宮女扯着我的頭髮。
「眼睜睜看着,卻又無能爲力的滋味如何呀?」
「以後啊,你只會更加痛苦。」
長姐將我鎖在她的寢宮。
每晚李遵來她這,就讓我跪着在門外伺候。
「皇上,若臣妾讓她死了,你會心疼嗎?」
「她可救過你一命呢。」
長姐嬌笑在他懷中問。
「不會,隨你。」
他指尖纏繞長姐的髮絲,「別玩過火就行。」
「你心疼了?」
李遵冷笑。
「把雀兒玩死了,拿什麼逗你開心?」
第二天清晨,是個極好的天氣。
天空出現異雲,晚霞如火燒一般。
欽天監說,這是鳳翔於天,千年難遇的吉兆。
長姐的嬤嬤歡喜得漲紅了臉。
「娘娘,您就要當皇后了。」
「老天都在幫助您!」
果然,不到夜裏,長姐入主中宮的消息便傳來。
她即將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11-
那是一場盛大至極的冊封大典。
女官秉燭入殿,跪捧着金盆,替她洗髮。
深紅的禕衣懸掛在殿中央。
今夜,是她與李遵真正意義上的洞房花燭。
可穿衣前,她屏退了衆人。
只留下我和她。
「你知道嗎?」
她一臉得意。
「其實你遇刺流產的那天,李遵安慰完你,就來找我了。」
「他與我歡好時,還在嫌棄你膝蓋會留疤噁心。」
「現在,」她抽出一把刺刀,「我也要在你這張臉上留疤。」
她說,她討厭我長得和她像的地方。
我心口一陣抽疼。
我情不自禁問道:
「可我們長得像,不正因爲你是我的姐姐嗎?」
「自始自終,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嗎?」
她一愣。
可隨即,冷笑。
「女人哪有什麼真正的姐妹情?」
「誰又心甘情願看着另一個人比自己好呢?」
李遵多疑暴戾。
自從遇刺後,宮中禁刀已久。
長姐說,她這把刺刀還是李遵特別賞給她的。
「如今,第一個便是用在你的臉上。」
她舉起刺刀。
倏然,想起了一個問題。
「你的那個小啞巴宮女呢?」
是啊。
她人呢。
從古禪寺後再沒出現過。
但她太渺小,太容易被遺忘了。
我露出淬毒的笑,像極了貴妃姐姐。
長姐瞪大眼睛看我,像是意識到什麼,猛地回頭想喊人,卻撞見靜妃那雙清冷的眼眸。
「不對勁!」
長姐抓着靜妃的衣袖,「快去找李——」
「呲啦」一聲。
她茫然低下頭,看見自己肚子冒出的刀尖。
鮮血湧出。
「抱歉。」
靜妃抽出刺刀,看向我,「來遲了。」
「你但凡再來晚點,我這張臉可就保不住了。」
她拉起我。
「那不行,」她一臉淡定,「我最喜歡你這張臉。」
長姐倒在地上,疼痛筋攣。
眼睜睜看着靜妃幫我穿上她的皇后禕衣。
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燭火搖曳。
牀帷一重又一重。
李遵有些醉酒,步伐迷濛。
華美的團扇擋住了我的臉。
他停在我面前,勾脣一笑。
「有時候,我真分不清你和樾樾。」
他將我推倒在牀榻之上,我攥住他的手腕。
不對勁。
他眼眸一睜,發現四周爬上來十位嬪妃。
「靜妃、林貴人、齊嬪——」
他的嘴被死死堵住。
十個人齊齊發力,用被褥勒死他的手和腳。
每個人的手臂上都露出了深淺不一的鞭打傷痕。
蹙金繡合歡帳搖搖曳曳。
我手握那把沾着長姐鮮血的刺刀。
他那雙好看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對死亡的強烈恐懼。
他不明白。
他怎麼能死在這羣女人手裏。
可他無需明白,只需接受。
我抬手,精確無誤,刺進他的心臟。
宮殿之外,是一個春末溫潤的夜。
十萬精兵的聲音原來是這樣的。
我推開門。
門外的高臺上,站着貴妃。

-12-
李遵是天神。
林貴人很早就被這樣教導。
可她不明白,天神爲什麼會喜歡鞭打嬪妃?
她忍受着一次又一次更加劇烈的疼痛。
沒有盡頭。
除非死了。
可宮中的嬪妃不能自戕。
所以她慢慢變瘋。
比如貴妃設宴上,斗膽問:「可以親嘴嗎?」
她是真想知道,和相愛的人親吻是什麼感覺。
畢竟她這一生都無從知曉。
「想什麼呢,」貴妃很嚴厲,「這正經生意!」
很正經。
畢竟她下一句就是:
「你們拿被褥練習了嗎?樾樾教的波比跳練了嗎?多喫肉殺人才有勁。」
李遵是天神。
靜妃很早就被這樣教導。
所以上元節的橋下,她問我:
「你我相熟不過幾日,你又怎麼敢確信,我不會背刺你?」
我衝她一笑。
「我相信你。」
「我就是無緣無故,超級相信你。」
爲着我這兩句話。
她戴着面具,冒着生命危險,穿梭在人海中。
翻牆,到了她爹的書房前。
她爹看見她。
握着冊子的手遲遲放不下。
那本冊子上,密密麻麻記着推行新政十二年冤死的好官。
她爹孤立無援,頭髮蒼白,想放棄了。
可靜妃站在那,對他說了句:
「爹,我來助你成事。」
李遵是天神。
小啞巴很早就被這樣教導。
但她不信。
因爲有他沒他,小啞巴一樣過得很慘。
直到古禪寺那晚,我要去爬靜妃禪房的那棵槐樹前。
我將虎符遞給小啞巴。
「記住我給你的輿圖。」
「趁着上元節人多,你從西門出去,去找那幾位塞北迴來的老將。」
她不會說話。
她渺小,她孱弱。
可那晚,她像一隻螢火蟲,點亮了老將府邸前一盞又一盞的燈。
她一路隨他們去塞北。
再與十萬精兵一起潛伏回京。
直到春末的夜裏,她遙遙看見了一身紅衣的我,推門而出。

-13-
多年後,靜妃她爹總能想起十萬精兵大戰前夕, 那個平凡的, 貴妃還不是女帝前的午後。
李遵沉迷修道, 多日不上朝。
皇宮的東門處擠滿了來接自家主人的小廝和馬車。
靜妃她爹站在牆角處,和同僚嘮嗑。
「貴妃想當女帝。」
同僚聞言, 猛地一陣咳嗽。
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她說若成事, 就推行新政。」
「你是說, 」同僚邊咳邊問「寒門也能科考, 免除民戶服役賦稅——」
「都可以。」
同僚眼眸一亮又一暗。
「這貴妃當女帝,雖然往上數, 她外祖母的外祖母也是當過的, 但這要是失敗了……」
「良禽擇木而棲。」
靜妃她爹揣手, 微微抬起下頜, 示意他:
「林將軍也是我們的人。」
「少將軍是他們看着長大的,死得那樣慘, 恨意可一點兒都不比貴妃少。」
那頭的牆角處,塞北迴來的一幫老將正在商量着今夜喫頓涮羊肉。
爲首的那位朝這頭看了一眼。
雙方無聲對視。
「哦,對了。」
靜妃她爹對同僚說:
「她說給我們漲俸祿, 一年多給你兩週的休沐。」
同僚重重拍了他的肩膀。
「大人不必多說,老夫這條命——」
「和我綁在一起了?」
「不搞斷袖,」同僚後退半步,「老夫這條命和休沐綁在一起。」
時至今日, 貴妃當上了女帝,靜妃頂替了他爹的位置當上了文官之首。
靜妃她爹一想起同僚說着「不搞斷袖」又退半步的動作, 不免還是有些惆悵。

-14-
城牆之上。
靜妃站在貴妃身側。
兩人遙遙望着,城牆之下漸行漸遠的馬車。
樾樾牽着小啞巴, 一路走遠。
她們從馬車狹小的窗戶回頭看。
再也看不見皇宮的門了。
「陛下在想什麼?」靜妃問。
「在想,」貴妃說, 「這個樾樾到底不是她,那她又是誰呢?」
「你登基那日,」靜妃說,「她和我說過, 她完成了委託, 要回自己的世界了。」
貴妃抬起一張明媚細緻的臉,不由得一笑。
「靜兒, 夏天來了。」
這是個暑熱無雨的漫長夏季。

-15-
很多年前的夜晚。
李遵踏進掖庭的前一刻,我剛穿越過來。
「欸!」
我制止了原身女配的自我了結。
「寶寶, 別死啊。」
「你死了, 他還活得好好的, 這算什麼精神勝利法啊!」
樾樾愣在原地。
「可、可他是我的夫君,是皇帝,是天神。」
「我幫你復仇, 讓你出宮。」
樾樾漂亮的眼裏滿是破碎和荒唐。
「怎麼可能?」
「更何況, 出了宮我又能去哪呢?」
「這世道, 容不Ṱū́⁻下一個我。」
「也沒有人真心待我。」
我握住她的手。
「會有的。」
「寶寶,會有的。」
我問她:「你要委託我嗎?」
她問我:「你是天上來的神仙嗎?」
我笑了笑。
「我這可是正經生意,要收銀子的。」
她低頭, 掏來掏去,只掏出了一吊錢。
「我只有這些。」
「足夠啦。」
足夠我,帶着你。
向死而生。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