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從小豐腴圓潤,誰都說一看她就好生養。
上輩子,夫人選我給少爺當了通房,然後妹妹被夫人嫁給了一個小廝。
小廝老孃愛磋磨人,即使妹妹生了五個兒子,也依舊每日勞作不休。
而我一生未育,少爺看我老實本分,把我抬成了穿金戴銀的姨娘。
妹妹恨我,她覺得我一個不下蛋的母雞竟然比她還過得好,這也太不公平了。
重新睜開眼的時候,妹妹正在懇求:「奴婢願意給少爺當通房,奴婢是極品宜男相,可爲少爺開枝散葉。」
夫人聽後果然選了妹妹。
妹妹臨走之前洋洋得意:「姐姐,你看着吧,靠着肚子,我一定能比你上輩子更風光。」
她還不知道,一個姨娘太能生,也不是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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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天生石女,長到十八歲也沒有來過月事,本來這個祕密只有家裏人知道。
但周採蓮害怕夫人又選中我,直接就嚷嚷開了:「夫人,我姐姐是石女,她就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奴婢願意伺候少爺,算命先生說過,奴婢可是極品宜男相啊。」
夫人一聽宜男相,眼神便一亮。
大戶人家,誰不盼望着多子多福,香火旺盛呢。
周採蓮被夫人掰開嘴巴看了看牙,又讓她站起來看了看她的腰臀,接着滿意地點了點頭。於是她一下子就成了通房,和我們這些普通丫鬟都不一樣了。
夫人吩咐管事給妹妹做兩身新衣服,等開了臉就去伺候少爺。
人潮散去,周採蓮在我面前得意洋洋:「周荷花,你還想騎在我的頭上?憑你也配?」
我拿起掃把想繼續打掃院子裏的落葉,周採蓮一把奪過掃把:「周荷花,你是聾了嗎?我告訴你,你現在跪下來舔我的鞋底,我以後還可以放你一馬,不然,你就等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你看着吧,靠着肚子,我會比你這個不下蛋的母雞更風光。」
我直接一把推開周採蓮:「你有什麼好得意的?不然我們打一架,讓夫人知道你剛當上通房就在我面前充大,看夫人還願不願意提你當通房。」
我和周採蓮都是程府的家生子,若是惹主人不高興了,被打死也是應該的,現在通天大道就在面前,我賭的就是周採蓮不敢和我爭這一時之氣。
果然,周採蓮憤恨地跺了跺腳,只敢撂下一句「你等着」。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沒過兩天,少爺從書院回來,周採蓮頭上簪着一朵粉色的絹花,婷婷嫋嫋地去了少爺的院子。
當天晚上,我給少爺送東西的時候,正好看見房間裏的燭火熄滅,隨即便是一陣嬌吟聲傳了出來。
夫人以前怕侍女們帶壞了少爺,所以少爺的院子裏,只有一個叫石頭的小廝伺候着。
石頭和我滿臉通紅地等在院子裏,等月亮爬上樹梢,石頭拿來一個小火爐煨着蔘湯,那是夫人特意吩咐,少爺今夜剛通人事,必得看着他喝下了才能回去。
屋子裏面又鬧將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少爺才揚聲吩咐,讓石頭去打熱水。
等我和石頭進去的時候,只看到周採蓮正在幫少爺披上外衣。
我端着蔘湯上前:「少爺,這是夫人吩咐給您送來的蔘湯,說是讓您補補身子。」
程子安的眼神從我臉上滑過,接着伸出修長的手指,端起那蔘湯一飲而盡。
周採蓮在旁邊臉色鐵青了瞬間,到底上輩子我纔是程子安的枕邊人,周採蓮害怕程子安又被我引誘到了。
等程子安沐浴的時候,周採蓮送我出門,她把我壓在牆角警告我:「周荷花,我好不容易纔攀上少爺,你要是敢和我搶,我就殺了你!」
我扒開周採蓮的胳膊冷哼一聲:「周採蓮,從小到大我都沒搶過你的東西,以前不會,以後更不會,你就放心吧。」
周採蓮這才鬆了一口氣:「記住你說的。」
我看着她轉身回到了院子,不由得冷笑一聲。
這個蠢貨,程子安馬上就要娶親,夫人提通房,是怕程子安新婚不知道分寸,傷了嬌養的閨閣千金。
給人家做小,她還真以爲這是一條好路子,只怕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2-
上輩子我老實本分,加上不育,所以在後宅也不怎麼難過,跟在程子安身邊,我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於是私底下,我開始慢慢想法子攢錢。
我還是想贖身的,給人家當奴婢,當小妾,生死只在主君和主母的一念之間,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
這種日子,我也是過夠了。
程子安娶親那天,我和其他丫鬟一起來來往往地做事,卻看到周採蓮正穿着一身粉色衣衫縮在牆角。
新娘已經被送入洞房,程子安一身紅衣正在陪着賓客,更顯得風度翩翩。
我聽到周採蓮嘟嘟囔囔:「少夫人上輩子身子就不康健,等我生下那五個兒子,不怕我不得勢。」
我嚇了一跳,一把掐住周採蓮的胳膊:「周採蓮,你在噴什麼糞?你是想找死是吧?」
大喜的日子,她一個通房敢這麼詛咒新嫁進來的少夫人,萬一被人聽到,別說是她,就連我都得受牽連。
周採蓮一把掙開我:「周荷花,我不要你管,你就等着看我怎麼一步步成爲人上人。」
我更加確定了,我得趕緊攢錢給自己贖身,周採蓮覺得自己靠生兒子就能一步登天,但大戶人家,不僅有母憑子貴這一說,還有子憑母貴。
她也是瘋了。
果然沒幾天,我就聽說周採蓮因爲得罪了少夫人,被罰在院子跪着。
院門大開,人來人往,周採蓮就跪在日頭底下,頭還是挺得高高的。
我悄悄喊來石頭,把我繡的帕子都拿給他。
石頭接過帕子,遞給我三兩銀子,我接過一兩,又把剩下二兩遞給他。
石頭連忙推拒:「荷花姐姐,這也太多了,我就是幫你跑跑腿而已。」
我強硬地把銀子塞給他,然後和他商量:「石頭,你這次給我出去麻煩給我帶回來一些金銀絲線,你放心,這都是你應得的。」
另一邊,周採蓮已經罰跪完起來了,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我們身邊,看着我正在和石頭說話,不由得冷笑:「姐姐,你這是缺男人了?你放心,我到時候肯定給你找一個好婆家。」
眼看她瘋瘋癲癲的,石頭不由得膽寒:「這是親姐妹嗎?怎麼看着和仇人差不多?」
我搖頭也懶得解釋,只請石頭一定要幫我把我要的東西都帶回來。
我還記得,上輩子這個時候,江南突然興起了一陣雙面繡法,輔以金銀絲線繡出百蝶穿花的圖案,女眷擦臉時,那手帕在日頭的照射下便顯得波光粼粼異常華貴,深受京城貴婦們的追捧。
小小的一張帕子,能賣到八兩銀子,就連少夫人也買了好幾張。
我沒有什麼大本事,但是後來長日無聊,時間長了便把那雙面繡法給琢磨出來了,趁着這股風尚的興起,我說不定能攢下一大筆銀子,到時候離開了程家,也不至於身無長物,艱難度日。
石頭答應着去了,我正打算轉身離開,卻撞到了剛從花園回來的少夫人。
我連忙跪下,卻見少夫人擰着眉頭問:「這是哪個院子裏的丫鬟?我怎麼沒見過。」
立刻有人回稟了我的身份,聽到我是周採蓮的姐姐。少夫人明亮的眼睛裏劃過一絲精光:「荷花是吧,你是ťṻ⁴來看採蓮的?」
我連忙把頭磕在地上:「不是,奴婢是來找石頭的,奴婢是請他幫忙從府外帶點東西回來。」
平心而論,少夫人不是一個天生的壞人,她只是像很多女人一樣,希望能守住自己的利益,能少幾個狐媚子勾引自己的夫君。
上輩子,她剛開始也防備過我幾年,後來看我生不出孩子,人又老實。大面上也就過得去了,也沒有做出什麼剋扣我分例的事,逢年過節,該賞我東西也賞。
-3-
比起那些不能容人的正室,其實少夫人算是個很好的主母。
只是,我再也不想畏畏縮縮地過一輩子,才能乞求到一點安穩了。
一條狗很溫順,主人看它聽話心情好了就賞它一根骨頭。
你不能說這主人對狗不好,但我終究是人,不是狗。
少夫人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站了一會兒就走了,我擦擦Ŧũ₃額頭上的汗,然後快步回到了夫人那裏。
日子一天天地滑過去,少夫人身體嬌弱,流水般的補品送到她的院子,終於她開始乾嘔,大夫探完脈馬上和夫人道喜。
少夫人有孕了。
這是程子安的第一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金貴的,夫人一高興,就給程府所有下人都發了賞錢。
我看周採蓮也很高興,她的眼睛不停往程子安身上轉悠,少夫人懷孕了,不方便伺候,接下來的孕期,就只能她來伺候程子安了。
她也是昏了頭,竟然敢把避孕的湯藥倒了,打算和少夫人前後腳生下孩子來。
少夫人懷孕五個月的時候周採蓮剛好懷孕兩個月,她以爲夫人能看țű̂₇在她肚子裏的孩子的面子上,就饒過她。
結果夫人把她五花大綁捆在院子裏,一迭聲地安慰少夫人千萬別動氣,馬上就處置了這個心大的混賬。
烏黑的墮胎藥還是我親自從廚房端來的,好幾個嬤嬤強壓着周採蓮,硬掰開她的嘴,只等一聲令下,那孩子就會化成一攤血水。
「算了,婆母,畢竟採蓮肚子裏也是我們程家的孩子,我又懷了孕,就不造這殺孽了。」
少夫人開了口,只見夫人連忙強壓着笑意答應着。
沒辦法,誰叫少夫人是下嫁,當初要不是大夫說她身子不好,以程子安的門第,其實是配不上少夫人的。
可笑的是周採蓮,她不反思是自己不守規矩才差點被處置,卻一門心思地怪我端來了那碗墮胎藥。
她讓後母喊我回家,然後等我一進門就給了我一個大嘴巴。
「周荷花,你就是嫉妒我攀上了高枝,夫人要你去端墮胎藥你就去端,你怎麼那麼聽話啊?你是少夫人養的狗嗎?」
我的臉上被周採蓮扇得火辣辣的,眼看周採蓮還要再打我,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後母喘着粗氣尖叫:「荷花,你要死啦,你妹妹還懷着孕呢,你也敢和她動手?」
我一巴掌扇向周採蓮,然後躲過後母肥胖的身子。
「鬧吧,鬧吧,鬧得越大越好,我現在還是夫人院子裏的人,說難聽點,打狗還得看主人,你連個姨娘都沒掙上呢,你要是不怕夫人和少夫人知道了,又處置你,你就來!」
後母還在罵着滿嘴的污言穢語,周採蓮護着肚子看我的眼神滿是寒意,終究還是攔下了後母。
她已經看明白了,她能活下去是少夫人懶得和她計較,但這並不代表她就能仗着懷孕蹬鼻子上臉。
我以爲她能老實一陣,結果她竟然讓後母去求夫人,把我嫁給她上輩子嫁的那個小廝。
她可真的是夠恩將仇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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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採蓮上輩子嫁的小廝叫來旺,是給程府看大門的。
一般來說,這種位置迎來送往,能撈不少油水,但來旺有個刻薄的娘,那是個一文錢能掰成八瓣花的婆子。
上輩子,我看周採蓮生了第三個孩子以後馬上就要下地洗衣做飯,喫的飯食也沒有一絲葷腥,月子裏被折騰得沒個人樣,到底還是顧念着同父的血脈,還專門去敲打了那婆子一番,後來周採蓮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但她看我穿金戴銀,便以爲我是去炫耀的,卻絲毫沒想過,我打扮得富貴,也是爲了給她在婆家人面前撐場面。
一個有兩分體面的姨娘,和一個自身難保的姨娘,那說話分量能一樣嗎?
她只覺得我穿着華貴去看她是在羞辱她,我給她送補品是在施捨她冷飯,對我恨得牙癢癢。
她就沒想過,我要是真想羞辱她,直接站幹岸看笑話不好嗎?還拿我自己的月例去補貼她。我又不是銀子多得沒地方花。
只是如今也不是和這個白眼狼算賬的時候。
我連忙找到來旺他娘。
那婆子正在得意夫人馬上就要把我賞給她兒子,也省了一筆娶媳婦的彩禮錢。
一見到我就迫不及待地擺出婆母的架子:「荷花,以後你嫁給我旺兒,可要聽話,不然我老婆子有的是手段收拾你。」
我就站在那裏笑:「你家都快斷子絕孫了,你還得意什麼啊?」
來旺他娘馬上就要打我,卻反被我推了一個屁股蹲。
她捂着腰坐下地上哭訴:「反了天了你個周荷花,你等嫁到我們家,我讓我兒子打不死你個浪蹄子。」
我捂着肚子哈哈笑:「老婆子,你被我後母騙了你知不知道?我是天生石女生不出孩子來的,我後孃生怕把我養在家裏喫閒飯,才把我打發出去呢,你還以爲是撿到了寶貝。」
來旺他娘馬上站起身來,接着又驚疑不定地打量着我:「你該不會是捨不得離開內院,所以哄騙我吧。」
當初周採蓮叫破我是石女的時候,不少丫鬟也都聽到了,我只讓她去打聽打聽,就知道我有沒有騙人了。
來旺他娘氣沖沖地跑到其他丫鬟那裏打聽,最後知道了我說的是真的。然後便怒髮衝冠地就去找了我後母算賬。
不提她們人腦子打成了狗腦子,到了下午,夫人剛剛和我說,後母準備把我接出去嫁人的事,來旺他娘就急匆匆地來求見了夫人。
只見她滿臉血痕,頭上還少了一大塊頭髮,就能看出來她和我後母的戰況多激烈了。
來旺他娘跪在地上哭訴他家香火不能斷在我身上,所以她不能要我這個石女兒媳婦。
夫人眼神裏閃過一絲厭惡,但她肯定不會放下身份,和一個粗使婆子計較,於是兩三句話,就把來旺他娘給打發了出去。
然後夫人看着我,眼神裏閃過一絲憐憫:「荷花,你伺候我這麼多年了,本來我想給你找一門親事,也算全了你跟了我這麼多年的情誼。現在這可怎麼辦?」
程家的家規,大丫頭到了年紀,就該放出去嫁人了,我現在的年紀,等兩年也確實該放出去嫁人了。
只是我銀子還沒攢夠呢。
於是我乖巧地跪在地上:「夫人,您再讓我伺候您兩年,等荷花多攢點月例,出去了怎麼樣都是能過下去的。」
夫人看我說得可憐,又賞了我幾顆金瓜子。
我自然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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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我拿出攢錢的小匣子數了數,加上那幾顆金瓜子,才攢了不到二十兩銀子,不夠,還是不夠。
前幾年攢的月例,都被後母說要給我爹治病搜刮乾淨了,後來我爹沒了,那些銀子後母也沒還給我,不然我現在也不至於才這麼點錢。
想了想,我又連忙拿起針線,爭取多繡點帕子,好讓石頭幫我拿出去寄賣。
就ťũⁿ在我勤勤懇懇地攢錢的時候,少夫人和周採蓮也前後腳生出了孩子,少夫人生的是個女兒,周採蓮生的是個兒子。
只是還沒等周採蓮抖擻起來,那孩子就被抱到了少夫人的院子裏養着了。
周採蓮剛打算鬧,夫人派去的嬤嬤就扇了周採蓮一頓耳光。
那個嬤嬤說話也刻毒:「呸,下賤的小蹄子,哥兒能養在少夫人身邊,是哥兒的福氣,你別豬油蒙了心,非得扯着哥兒往下流方向走。」
周採蓮剛生完孩子,哪裏還有力氣反抗,她被那幾耳光給打蒙了,只能躺在牀上默默地流眼淚。
雖然孩子沒養在周採蓮的身邊,但夫人還是賜下去不少補身子的藥材派我送過來。
我端着補品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見周採蓮一臉青白地歪在枕頭上,伺候她的小丫鬟連忙把補品給她端了過去,她看見我來了,先是冷笑一聲:「你也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接着不知道她想起來什麼,撐起身子從丫鬟手裏接過補品,一抹眼淚就大口大口把補品喝下。
「沒事兒,我還能生,我還有四個兒子,我就不信,我就不信少夫人能把我的兒子都抱走!」
我嘆了一口氣沒說話,少夫人要是願意,她是真可以把周採蓮的孩子全都抱走的。她是高門千金,連夫人都不願意和她擺婆婆的譜,更何況周採蓮這個小小的通房。
但我肯定不會說出來,我和周採蓮已經沒有什麼姐妹情誼,我不會害她,但我也不會多管閒事。
我說出來,只會讓周採蓮覺得我見不得她好。
我天天給周採蓮送補品,只見她身子剛好一點就開始下地走動,一邊走動她還一邊說着:「我要快點養好身子,不能讓少爺看見我就沒了興致,我還不信,等我又懷了孕,我還會是現在這樣一個小小的通房!」
周採蓮說到做到,等她出了月子的時候,她已經又變得面色紅潤,身姿窈窕如少女,卻又增添了一絲爲人母的韻味。
她去拜見少夫人,提出想看一看她的孩子。
卻見少夫人端起茶盞默默無語,而少夫人的陪嫁嬤嬤則說道:「採蓮姑娘,哥兒既然已經被養在少奶奶身邊,你最好還是別見了,畢竟你這也不是什麼光彩出身,何必連累哥兒以後被人笑話呢。」
不是怒罵,但平靜的羞辱更讓人無法辯駁。
周採蓮沒有說話,卻在當天晚上程子安回府的時候,故意穿着一身水紅色的衣衫等在路上,她人比花嬌,又是程子安名正言順的通房,程子安乾脆就歇在她那裏了。
於是還不到兩個月,周採蓮就在伺候程子安和少夫人用飯的時候,又開始乾嘔起來。
少夫人身子弱,生大小姐的時候就艱難得很,大夫也說過,短時間內,少夫人應該是暫時不適合生子了,等養個幾年,說不定就喜獲麟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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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採蓮這一次懷孕的待遇就比上一次好多了,就連夫人都把她叫到院子裏,又親自從手上褪下一個翡翠鐲子,讓她好好養胎。
等周採蓮走了,夫人忍不住地眉開眼笑:「這丫頭當初說她是極品宜男相我還不信,卻沒想到是真的,也幸虧老天保佑我程家啊。」
少夫人在旁邊沒說話,只是手上的帕子都快攪成了麻花。
正室只生了一個女兒,還要養好幾年身子,通房卻連珠炮一樣剛生就又懷上,放在誰身上,都不好受。
庫房裏的補品、布料都流水一樣地送到了周採蓮的那裏,這都是夫人吩咐的,她不是故意要得罪出身高貴的兒媳婦,只是她也想人丁興旺,兒孫滿堂。
這個時候的我,也攢了差不多四十兩銀子了,再過一兩年,我感覺我就能攢夠出府的銀子了。
這天我去給少夫人送東西,只見少夫人正在給一個觀音像燒香,接着又化了一道符紙放在茶水裏,捏着鼻子喝下去。
整個院子裏沒有一絲動靜,那些丫鬟眼觀鼻鼻觀心地站着,生怕惹了少夫人不快。
我鼓起勇氣掀開簾子走進去:「少夫人,這是夫人派奴婢給您送來的燕窩,夫人說,您喫着若是好,以後這燕窩就給您每天燉着了。」
少夫人讓我把燕窩放下,接着突然一把掀翻托盤趴在桌子上哭:「是我不想生嗎?若是可以,我也想又懷孕,趕緊生下嫡子,天天喝這些符水,燒香拜佛,我都要喝吐了!」
少夫人的身邊的陪嫁嬤嬤眼神如刀,只朝我一掃我就開始心驚膽戰,我忍不住跪下說好話討饒:「少夫人,俗話說好事多磨,您肯定能生出小少爺的。」
少夫人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讓我起來:「算了,婆母那你知道該說什麼。」
我連忙點頭表示我絕對不會多嘴,做奴婢的,要是胡亂議論挑唆主子,那真的是嫌自己命長了。
正當我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少夫人盯着我看了兩眼,突然又把我叫住:「你是採蓮的那個姐姐荷花?」
我又連忙跪下應是。
只見少夫人打量了我好長一段時間,就在我忍不住背後冒冷汗的時候,她喊我起來,接着親熱地遞給我一個金鐲子。
「荷花,你告訴我,採蓮這個宜男相,是你們姐妹都是宜男相?還是她有什麼調養身子的祕方?」
金鐲子上面還帶着少夫人的體溫,我就像被燙到了一樣連忙縮回手然後跪下:「奴婢和採蓮是家生子,也沒有聽說過家裏有什麼祖傳祕方,奴婢就是天生石女,只是和採蓮同父異母,奴婢的後母身體健壯,採蓮的體質應該是隨了奴婢的後母。」
少夫人朝她的陪嫁嬤嬤看了一眼,只見那個陪嫁嬤嬤跟着點頭:「奴婢是聽說過,這荷花是個石女,夫人之前想給她指一門親事,那小廝的娘還硬是鬧着退了。」
「罷了。」少夫人幽幽嘆氣,這才放我離開。
走出少夫人的院子,一陣秋風吹過讓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卻見石頭在拐角處朝我招手,我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去。
石頭喜氣洋洋地告訴我:「荷花姐姐,你的帕子,這一次賣了快三十兩銀子了。」
我接過銀子忍不住捂在心口,再熬一熬,我就能離開了。
周採蓮肚子大起來以後,特意和夫人訴苦,希望我能去伺候她,畢竟是姐妹,她也用得放心一些。
寶貝金孫和一個奴婢,不用想夫人都知道該怎麼選,於是我就提着一個小包袱,去了周採蓮的院子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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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採蓮現在懷着程子安的第三個孩子,說不定還是一個小公子,風頭正是強勁。
雖然她還是通房,但是衣食住行,程府一絲一毫都沒有讓她受委屈。
肥雞肥鴨她嫌膩,果子蔬菜她又嫌棄沒味道,真是要星星就有星星,要月亮就有月亮。
她最喜歡把喫剩的食物留給我,比如喝了一口的燕窩,比如咬下半塊的糕點。
她一邊讓我喫,一邊還要問我,好不好喫,好不好喝。
我嘴裏塞得鼓鼓囊囊的,連忙點頭:「好喫,好喝。我從來沒有喫過這麼多的好東西。」
每當這個時候,周採蓮都特別滿意,她悠悠嘆息:「姐姐啊姐姐,你知道上輩子我喫着你給我送來的東西,我心裏多委屈嗎?
「明明從小到大家裏有什麼好東西都是我的,憑什麼嫁了人,我就得接受你的施捨?你嫁給少爺,哪怕是個石女也能穿金戴銀,我嫁給一個小廝,就算生了五個兒子也是個下人,這是不是不公平?你趕緊喫,以後我的剩飯都歸你了。」
我低下頭沒說話,俗話說有了後孃就有後爹,後母進門後,我爹就不怎麼管我了,後母自然只心疼周採蓮這個親生女兒。
我爹一碗水端不平,卻沒想到把周採蓮慣的Ţũ̂⁾,她就覺得我低她一等了。
怪不得她這麼恨我。
她很滿意我的順從,晚上我給她洗腳的時候,周採蓮故意把腳伸進我的懷裏,用我的衣服擦腳,然後哈哈大笑:「姐姐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一點骨氣都沒有,我倒是挺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樣和我犟嘴,然後我馬上就讓夫人把你發賣了,還要賣到那些妓院裏去。」
我白天忍受着周採蓮的羞辱,晚上就熬夜繡着帕子,我不想停下來,早點攢夠錢,我就能早點脫離苦海了。
周採蓮折磨我的時候也沒有避着人,別的丫鬟都同情地問我:「採蓮不是你的親妹妹嗎?她怎麼捨得這麼折騰你?」
我搖搖頭一言不發,我能說什麼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該忍就忍吧。
在又一次我讓石頭幫我賣帕子的時候,周採蓮挺着大肚子站在我身後:「好啊,你們這兩個姦夫淫婦被我抓到了,我要讓你們好看!」
她把我和石頭帶到少夫人的院子裏,一開口,就讓少夫人處罰我和石頭,最好把我們打一頓再發賣了。
我連忙拿出帕子遞給少夫人,給她解釋我只是讓石頭幫我賣帕子,並不是和石頭做出了於禮不合的事。
石頭也求少夫人能還他一個清白。
帕子展開,流光溢彩,讓少夫人的眼前一亮,她問我Ŧų⁾:「荷花,這都是你繡的?」
我點頭,少夫人接着誇獎我,沒想到我的手這麼巧。
周採蓮的臉色鐵青,她讓少夫人別管帕子了,趕緊處置我和石頭。
少夫人的眼神從周採蓮的肚子上劃過,接着告訴周採蓮,石頭是程子安的人,而且也沒犯什麼大錯,要處置,也得等程子安回來。
周採蓮捂着肚子哎喲了兩聲,她說自己被氣到了,肚子裏的孩子也在跟着生氣。
我看着少夫人陰沉下去的臉色,只覺得周採蓮真的是在找死,少夫人只是身體不好,但少夫人的孃家可還沒倒,說難聽點,全天下又不是隻有周採蓮會生孩子。
她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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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還在強忍着沒發作。
程子安卻一把掀開了簾子走了進來,拿起一個茶杯就砸在了周採蓮面前:「夠了!你不敬主母,仗着懷了孕就作天作地,你是不是以爲,我程家就離不開你了!」
周採蓮嚇了一大跳,還沒等她說話,程子安就吩咐下人把她帶回去,等孩子生了直接抱給少夫人。
少夫人的臉上閃過一絲黯然,程子安安慰她:「你放心,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就把她送走,以後我們之間再也沒有別人了。」
我和石頭之間的事自然也被輕輕放過了,少夫人還特意吩咐,讓我用雙面繡法,給她繡一身百蝶穿花的衣裙。
少夫人的衣裙繡好的時候,剛好周採蓮發動,生下了程子安的第二個兒子,這個兒子還是一樣的,還沒等周採蓮清醒過來看一眼,就送到了少夫人的院子裏面,夫人也沒有再理會周採蓮,更別說讓人給她送補品這些好東西了。
二少爺滿月那天,少夫人就是穿着那身百蝶穿花的衣裳,把二少爺抱出來見人的。
這次周採蓮知道厲害了,她養好身體了就跪在少夫人的院子裏,求少夫人原諒她之前的放肆。
程子安想派人把周採蓮送到下面的莊子裏。
少夫人卻拉着程子安的袖子:「夫君,等她再給我們生一個孩子,然後再把她送走吧。我孃家有個表兄, 已經四十了膝下也沒有一個子嗣,採蓮既然說她是宜男相, 到時候就把她送給我那個表兄,說不定還能給我表兄留下一絲血脈。」
程子安想了想,默認了少夫人的想法,接着開了祠堂,就把周採蓮的兩個孩子都記在了少夫人的名下。
周採蓮以爲這是放過Ṭũ̂⁹她的意思, 她還和丫鬟悄悄感嘆:「孩子總是記掛着親孃,等我的兒子長大了, 知道了我這個親生母親,總是會來認我的。」
丫鬟轉頭就把這個消息稟報給了少夫人,少夫人笑了笑,然後讓我去小廚房看看, 給周採蓮熬的人蔘雞湯好了沒有。
周採蓮也不矯情地挑三揀四了,她把雞湯喝完了就又開始準備第三次懷孕。
這次我沒見那個場面,因爲少夫人賞了我一大筆銀子, 當作我給她做衣裙的費用, 甚至還直接把身契給了我, 放我出了府。
我說過, 其實不站在少夫人對立面的時候, 她是個不錯的主母。
如果她真的心腸惡毒, 我上輩子再怎麼老實本分,也是活不下去的, 當時程子安另外找了一個小妾給他生了一男一女, 少夫人也是把那小妾好好地養在莊子上,生活上並沒有苛待她。
說到底, 還是周採蓮看不清楚身份, 她真以爲, 只要靠生孩子就能和高門主母別苗頭。她也不想想, 生孩子如果真的那麼有用,自己前一世是怎麼被來旺娘欺負得找不着北的。
把身契送到官府改了以後,我就成了良家。
我在碼頭和石頭告別, 然後坐船南下,我想去江南, 去學更精巧的繡法,也去看看未曾見過的風景, 品嚐一下從沒喫過的美食, 享受一下自由的生活。
在江南, 我開了一家繡房,還收養了兩個孤兒。繡得精美的刺繡也會託人送到京城轉交給石頭, 石頭悄悄開了一家寄賣行, 按照老規矩他拿三分之一的利潤, 別說,生意也還不錯。
幾年以後,我接到石頭的來信, 信裏寫周採蓮被送到少夫人孃家表哥那裏之後, 真的給那表哥生下了兩個兒子。
那表哥看她真的那麼靈,是傳說中的極品宜男相,接着又把她轉送給了一個子嗣不豐的友人。
從那以後, 石頭就再也沒有聽說過周採蓮的消息。
我把信看完了轉手就扔進了爐竈。那些人,那些事,已經Ŧų⁵和我沒有關係了。我就不自尋煩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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