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高考前,我加了不少高考羣。
有個羣裏突然彈出消息:
【兄弟們,今年打算在公交上還是校門口?】
【反正她們趕着進考場,根本沒時間報警,要摸要拍還不是隨我們!】
【對了,高考結束後的撿屍也不容錯過~】
羣裏的人紛紛附和,期待着這一場只針對女考生們的圍獵。
我心下一驚,剛想截圖報警,卻發現這羣人都管羣主叫「戎哥」。
戎是個不常見的姓氏,我老公就姓「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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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神的工夫,羣裏的討論還在繼續。
【戎哥說得對,這可是一年一次,機會難得。到時候注意着點兒,別還沒過癮呢就讓人抓了。】
【怕啥?再說了,真正的重頭戲是高考結束後吧?別看我剛來,我可懂,撿屍嘛。】
我越看越心驚,看見那個稱呼時,渾身的血液幾乎凝固。
我老公就姓「戎」,這麼特別的姓,我不信這是碰巧。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但很快被我否定了。
我和戎城結婚近二十載,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
老夫老妻、愛情淡去,但我們仍是最親近的人,我相信他的人品。
更何況,戎城非常疼愛我們的女兒。
這樣的慈父,又怎麼會對同女兒一樣的孩子下手呢?
想到這裏,我心下稍安,只剩下對羣裏無恥之徒的憎惡。
這些人在羣裏洋洋得意,發出一張張圖片、一個個視頻,炫耀自己去年的「功績」。
他們說,這可是一年一次的盛大節目,不容錯過。
高考期間可以過一過手癮,再不濟拍拍照片,反正那羣孩子看中考試,壓根沒心思報警。
況且,很多小女孩本就對此懷有天然的羞恥。
別說報警了,這事八成會爛在肚子裏。
我越看越窩火。
他們當作談資肆意傳播的,是孩子們刻入記憶裏一輩子的傷痛!
作爲母親,我很難想象,如果是我的孩子遭遇這種事,我該多麼心痛。
責問的話剛剛打出,我頓住了。
現在在羣裏鬧,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如果我因此被踢出去,反而會失去獲取他們動態的渠道。
思及此,我刪除了剛打好的字,開始錄屏。
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收集證據,等到時機合適,將他們一網打盡。
另外,我還有一件事需要確認——就算覺得戎城不會這麼做,我還是得找到證據,讓自己安安心。
這天晚上,戎城回來得要比平時晚。
我知道,他這是又在準備出差。
每年高考時分,他的公司都會安排他出差。
這麼多年下來,已經成了約定俗成的規矩。
但今年不同往年,要參與這一人生大關的是他親生女兒。
他把包放在沙發上,親暱地揉了揉戎子萱的腦袋:
「小萱,複習得怎麼樣了?可千萬別累到自己,身體可比成績重要。」
看着他和女兒親密互動,我心裏一陣熨帖。
安撫完女兒,戎城也沒忘了我。
他溫柔地衝我笑笑,遞上來一個小包。
「曉桐,你前一陣不是說不舒服嗎?我託人從國外帶了藥,你試試看。」
看看,這麼顧家又細心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是那種羣的羣主?
我不自覺地掛上微笑,問他:「你今年那個出差,能不能推一推?畢竟高考可是大事,子萱也希望你到時候陪着她。」
女兒也趕忙來拉住他胳膊,撒嬌似的搖晃,要爸爸陪考。
可戎城沒有立刻答應。
他的神色僵了一瞬,旋即道歉道:
「抱歉啊,小萱,爸爸沒辦法陪你。考試之後爸爸再補償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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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表現得毫無異常,甚至承諾等成績出來後,要用攢下來的假期帶我們出去玩。
於是當天晚上,趁着戎城洗澡的工夫,我悄悄摸出了他的手機。
戎城是個很好的丈夫,從不對我設防,就連手機密碼也是我們結婚的日期。
害怕他突然出來,我只打開了聊天軟件。
上下瀏覽一番,沒見到那個羣,搜索也搜索不出,我心下稍安。
是我想多了,戎城怎麼會是那種人呢?
我真是因爲要陪考,精神緊張到發神經了。
他哪怕忙着出差,還一心掛念着我的身體和女兒的學習,這麼懷疑他,倒顯得我不懂事。
悄悄把他的手機放回原位,我下單了早就看好的皮帶。
戎城最喜歡這種,就當是給他個驚喜吧。
果然,戎城高興得很,當下就愛不釋手,甚至要繫着它去出差。
但當晚,我就在羣裏看見了那條腰帶——那個羣主炫耀自己換了新的裝備,是個小巧的攝影機。照片一角不經意露出的,正是我買的那條皮帶。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覺得這巧合未免太多。
轉念想想,那皮帶又不是什麼小衆品牌,別人有也很正常吧?
但越想我越心煩,總覺得心口堵着什麼。
我抬頭看了看戎城,他正一臉認真的打字,像是在彙報工作。
而羣裏,消息還在不斷彈出。
【這回搞這個可比之前的牛 b,方便攜帶還錄得清晰,可花了我不少錢。】
【這樣吧,也別我一個人享福。等結束後,誰也有新貨就拿來跟我換,保你不喫Ţüₕ虧。】
這樣的發言又引起一陣污言穢語,我再次看向了戎城,愈發覺得他嚴肅認真的樣子,跟猥瑣的羣主對不上號。
是夜,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看着枕邊戎城的睡顏,我將手悄悄伸向了他放ŧŭ̀⁹在牀邊的手機。
沒關係的,就當是例行檢查了。
我這樣安慰自己,打開了他手機裏的購物軟件。
我一連翻過幾個月的購物記錄,都沒看到那個攝影機。
不僅如此,就連他的賬單也沒有什麼大額支出,沒有任何問題。
我長出一口氣,慶幸戎城清白的同時,心裏卻始終有個疙瘩。
不是我無理取鬧懷疑戎城,只是這一切太過湊巧。
在我心裏,戎城一直是個好丈夫、好父親,勝過我所認識的大多數人。
我很難想象如果羣裏的人是他,我該怎樣面對今後的日子……
閉上眼睛,陷入沉睡之前,我想,最近還是多關注下戎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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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來想去,我還是退了羣,重建新號再加進去。
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是心神不寧。
就算原來的賬號閒置多年沒用,戎城也不知道,我也仍然覺得不安全。
也許是我這些日子憂心太重,戎城也看出了我的不對勁。
他溫柔耐心地安撫我:「高考確實是大事,但你也不要太過擔心了。別到時候小萱還沒上考場,你先倒下了。」
話至此,他站起身爲我按摩。
「辛苦你了,曉桐。都怪我,沒辦法替你分憂。」
這天晚上,換了新號的我第一次主動在羣裏發了消息。
我僞裝成老手,學着他們的語氣發問:
【兄弟們ƭůₕ,你們都安排在哪兒啊?別到時候撞了,容易挨抓。】
羣裏人也紛紛報上地點,甚至不少直接瞄準了某條公交路線,表示這種可以一次性過足癮。
我強忍着噁心和他們調侃,直到羣主也參與進來,爆出地址。
看到他打出的地址時,我狠狠鬆了口氣——太好了,不是我們市。
我心情輕鬆了不少,但不知爲何越看那個地址越眼熟。
一種模糊的預感在我心頭浮現,我嚥了咽口水,出聲詢問戎城:
「老公,你要去哪兒出差啊?」
「你呀,怕不是忙糊塗了。」戎城笑着打趣我,「每年不都是 Y 市嗎?真是,都多少年了,一點兒都不關心我。」
我的喉嚨像是被人扼住,說不出話。
Y 城,正是那個羣主爆出的,預備作案的地點。
手幾乎顫抖到握不住手機,我咬着嘴脣往上劃聊天記錄。
我記得戎城打字有一個小習慣,每次打感嘆號,總喜歡在後面帶上一個小點,說是離得太近,會碰到。
我拼命在心裏祈求,千萬不要讓我看見那個小點。
越往上翻,我就越覺得僥倖,直到聊天記錄翻到更早以前,我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之前我因爲厭惡略過的那些污言穢語裏,正夾雜着一條這樣的消息!
那顆小點就像一顆子彈,直直打碎了我所有的幻想。
是戎城。
怎麼是他,怎麼能是他!?
我近乎暈厥,但迎着戎城投過來擔憂的目光,也只能強打精神笑着點了點頭。
枕邊人居然是這麼個齷齪至極、罔顧道德的人渣。
可明明他那麼顧家,那麼愛我、愛女兒,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
就算此時此刻,戎城也依舊滿眼是我,關切地問我要不要休息。
這樣的戎城,怎麼可能是猥褻活動的組織者?
低下頭消化掉情緒,再抬頭時,我已換上了和往日別無二致的笑容。
「我沒事的,倒是你,要出差了,這一陣不得好好養精蓄銳呀。」
藉着關心他的名義,我去廚房熱了一杯牛奶。
攪拌時,我偷偷投入了一顆安眠藥,仔細檢查過才端給他。
「喝杯牛奶吧,助眠。」
戎城毫不懷疑的一飲而盡,果然在躺下沒多久後就打起了呼。
我第三次摸到他的手機,心裏五味雜陳。
剛纔我詢問了朋友,他們告訴我,有的手機可以設置雙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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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驚膽戰地按照朋友提供的方法操作了幾下,短暫的黑屏過後,果然出現了另一個界面。
那一刻,我懸着的心終於死了。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我點開了這個系統裏的通訊軟件,最頂端,那個羣聊赫然入目。
再翻看,這類的羣聊還不止一個,這手機里居然還存着不少我不知道的祕密。
原來,戎城每年所謂的出差,就是去 Y 市行猥瑣之事。
他之所以不在我們本市幹這些,只是因爲怕被認出來。
再說了,ţū⁼他在外地做這些,就算事後考生報了警,ŧůₗ也抓不到他。
早在幾年前,他就開始了這種勾當。
也許最早幾次,他真是去出差。Ŧṻ⁻
但他在 Y 市上過一段時間學,本來就熟悉路線。
恰逢高考時,又恰巧接觸到這種方式,他想着反正不會被處罰,於是動了歪念就一發不可收拾。
自此,戎城開始恬不知恥地對那些和女兒差不多大的孩子們下手,仗着她們不會反抗肆意妄爲。
甚至,他還爲此購買了不少設備。
微型攝像頭、改裝在取卡孔處的偷拍手機……
只有我想象不到,沒有這羣畜生做不出的。
至於資金來源,更是讓我覺得之前他的形象寸寸崩塌。
他爲了不被發現,額外開了一張卡用作資金流轉。
一開始,他只是用省下的錢購置了簡單的裝備。
但有第一次成功之後,他手裏也就有了「初始資金」。
他把那些偷拍的視頻或圖片販賣出去,給一些剛剛入門,有賊心沒賊膽的新人,以此牟利。
有了錢,他就去買新的設備,再拍、再賣,就算之後已經轉爲免費分享,還是留下一筆不少的錢。
我恨得牙根癢癢。
離婚……不,必須報警。
就算戎城表現得再好,我也不敢賭,這麼個人面獸心的東西會不會對自己親生女兒下手。
就在我握着他的手機想導出這些證據時,戎城動了。
我被嚇得一激靈,趕緊把手機復原,放回原位。
似乎是安眠藥劑量不夠,他哼哼了幾聲,翻身坐起。
見我還沒睡,他疑惑地問道:「曉桐,你怎麼還沒睡?」
「這……我想着子萱要考試,就焦慮到睡不着。」
我扯了個藉口,就看他晃晃悠悠的衝着廁所去了。
拿起手機時,他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一下,而我的心也幾乎停跳。
千萬不能在現在被發現啊!
好在,戎城並沒有說什麼。
就像以往一樣,他去上過廁所就回來繼續睡覺了,沒多問我一句。
考試的時間很近了,我必須收集到足夠的證據才能阻止這羣畜生。
可要怎麼才能轉移戎城手機裏那些東西?難不成再下一次安眠藥?
放在自己的手機裏似乎也不夠保險,萬一戎城心血來潮,也想看我的手機怎麼辦?
我想着這些,輾轉難眠,沒注意到身後戎城悄悄睜開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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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第二天晚飯時,戎城就找藉口借走了我的手機。
他說,他感覺自己還是關心女兒太少,想看看家長羣裏老師發的注意事項。
家長羣只能有一個家長在,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拿走了我的手機。
「曉桐,我想了想,要不然這次出差我就不去了,咱們一起陪小萱備考。」
他沒發現什麼異常,把手機還給我。
「就是這次出差挺重要的。唉,你這也知道現在的大環境……」
話裏的未盡之意,這次的出差關乎到他的工作。
戎城小心翼翼地偷睨我的神色,像是在確認什麼。
「我理解你,老公。畢竟你纔是家裏的頂樑柱,我們不怪你。你就放心去出差吧,子萱這邊有我呢。」
我順着他的意思回答,果然他鬆了口氣。
也許是徹底放鬆下來,當天的羣聊裏,出現了讓我更加下定決心的東西。
我必須離婚!必須把戎城這個衣冠禽獸送進去!
隨着高考時間逼近,羣裏的人開起黃腔來更加肆無忌憚,內容不堪入目。
他們聊來聊去,意淫接下來的惡行。
而作爲這羣人的領頭羊和指導者,戎城被他們吹噓得飄飄然,居然說出了自己也有個即將高考的女兒。
【喲,戎哥心大啊,自己孩子都不陪考?】
【都交給我老婆了,她什麼都不知道,還以爲我是去出差。】
【那你就不怕你女兒也遇到我們這種人?】
【怕個屁。我女兒可聽話得很,不像那些騷貨。穿的騷又不檢點,有的還敢就那麼醉在路邊,被怎麼對待都是活該。】
【就是啊,一個個的騷得很,要不是也爽到了,怎麼不報案?哈哈,我看她們也是願意得很!】
【我也有女兒,有女兒又怎麼了?大傢伙要是想看,我也拍點。小丫頭十來歲,還嫩呢!】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但礙於要陪考精力有限。
於是我聯繫了閨蜜,把前因後果一五一十說了,希望她幫幫忙。
閨蜜聽完也很是憤慨,自告奮勇進羣臥底。
她換了男性的頭像,僞裝成剛瞭解這個的小年輕進了羣。
她表面上用熟稔的語氣和那些人插科打諢,混入其中,實際上一直在留存證據。
與此同時,我下單了一部內存大的便宜手機,用來轉移戎城手機裏那些罪證。
就這樣,我和戎城每天晚上同牀共枕,卻防備彼此防備得像是敵人。
我每天擔驚受怕,生怕自己哪下沒藏住情緒被戎城發現,更怕自己明知內情卻無力阻止他們。
但看着女兒,想想那些都是與她一樣的孩子,我就又有了動力。
也許這是上天的旨意,讓我在這個時間點發現他私下的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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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機到手後,我開始籌劃第二次下藥。
那天發現證據後,我每晚都會給戎城熱上一杯牛奶,美其名曰怕他睡不好。
因此,就算我再次在牛奶裏下藥,也不怕他起疑心。
這晚,我照舊熱了牛奶。
吸取上次的教訓,這次的安眠藥我放足了量。
後半夜,等到戎城熟睡打起呼嚕,我才爬起身來。
看着戎城緊閉的雙眼,我放心地拿走他的手機,躲到衛生間進行操作。
事情進行得比我想象的順利,零零碎碎的證據轉移完,我藏好備用機,伸着懶腰回了臥房。
可就在我輕手輕腳地把戎城的手機放回原處時,一隻大手猛然伸出,鉗住了我的手腕。
戎城不知何時醒了,黑暗裏,他的眸子裏燃着憤怒的光。
他瞥了一眼還被我拿在手裏的手機,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厲。
「你,拿我的手機去幹什麼了?」
「我、我……」我驚出一頭冷汗,大腦飛速運轉。
要是被他發現,功虧一簣,我就是死也不甘心。
也許是察覺到自己語氣太兇,嚇到了我,戎城放軟了語氣:「曉桐,你都看到什麼了?」
原本溫和的語氣,此刻像蛇一樣纏得我喘不過氣。
眼看着戎城的臉色越來越不耐煩,我腦中靈光一閃。
「你還敢問我?你自己都心虛成這樣,還有臉問我?」
我突如其來的責問讓戎城一愣,我藉機甩開他的手。
「女兒高考都不陪考,還天天嚷嚷着出差,現在查你個手機都不情不願的。好啊,戎城,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我越說底氣越足,叉着腰氣勢洶洶:
「我跟着你這麼多年,你還有沒有心?那可是你的孩子,你怎麼忍心撇下她去陪外面的狐狸精!」
沒見過我這樣撒潑的樣子,戎城慌了手腳。
他似乎明白了我沒看到那些東西,訕訕地試圖辯解:
「曉桐,你想多了,我真沒有,我是愛你的……」
「好啊,還敢狡辯!」我眼睛一橫,瞪得他說不出話。
「你這幾天天天就知道盯着你那個手機,還不許我看看?」
這下輪到戎城滿頭冒汗了,他漲紅着臉,主動調出微信界面給我看。
「老婆,真沒有。你是知道我的,我怎麼會對不起你呢?」
可無論他說什麼,我都不聽,一個勁兒的撒潑打滾。
我們爭吵的聲音太大,連熟睡的女兒都被驚動。
看着睡眼惺忪前來查看的女兒,戎城可算找到了臺階。
「曉桐,你看,我們的事兒,別吵到孩子。」
「小萱正是要好好休息的時候,乖,不鬧了。」
他把我從地上拉起,摟在懷裏輕聲安撫,彷彿還是那個溫柔體貼的丈夫,可我此刻卻被噁心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女兒走後,我也沒有繼續發作,畢竟危機已經化解,再鬧下去對我不利。
於是,我藉着生氣的由頭叫戎城承諾了新衣服、新首飾,簡單翻看幾下他的微信就將此事輕輕揭過了。
但我知道,戎城對我的懷疑,肯定不會就此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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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能察覺到戎城一直在偷瞄我。
他故意在我們在一起時,切換到另一個系統,在羣裏發表一些禽獸不如的言論,藉此試探我的反應。
【說起來,高考完,我女兒也成年了。你們有誰想飽飽眼福?】
【喲,戎哥之前不還挺寶貝自己女兒的嗎?怎麼,是發現她已經處對象了、不乾淨了,纔拿出來給兄弟們?】
諸如此類的污言穢語滿屏都是,甚至爲了刺激我,故意提到了子萱。
我只能咬牙忍下,胸中怒火翻湧,面上卻神色如常。
【嗨,沒有,就是想開了。你們要是想看,我就去在衛生間裝個攝像頭,剛好最近看見上了新貨,隱蔽得很。】
【那豈不是連你老婆也一起看了?我去,戎哥大方啊!】
戎城用餘光觀察我的反應,看見我不爲所動,他的神色輕鬆不少。
一但放鬆下來,面對羣友的吹捧,他就更膨脹了。
看着羣裏清一色的誇讚和鼓動,他居然又開始大放厥詞。
【等着,我這就下單。最多七天、不,最多五天,保準讓你們看個夠!】
我衝着戎城笑了笑,藉口肚子痛上廁所,離開了餐桌。
衛生間內,我的臉色黑沉下來。
我不能確定戎城會把攝像頭安裝在哪裏,更不可能讓女兒冒這個險。
可我知道,之前我看到的那幾張找不到受害者的偷拍,可能根本威脅不到他。
就算他做了,也可以藉口只是口嗨,圖片也是網圖,根本定不了什麼罪。
坐在馬桶上,我焦急地咬着拇指,翻看備用機裏留存下的證據,期待能找到讓他們牢底坐穿的東西。
細查之下,我果然發現了更令人作嘔的東西。
之前羣裏說的「撿屍」,不止是說說而已,戎城居然也參與過。
他手機裏的視頻和圖片不少,能看出受害者甚至不下十個。
所謂的撿屍,就是趁着學生們考後狂歡,去帶走那些醉酒不省人事的女孩。
一羣牲口趁人之危,把她們當作戰利品肆意玩弄,對着鏡頭展示。
而受害者要麼沒有相關記憶,要麼羞於啓齒。
剛成年的孩子還沒有應對這種事的能力,畢竟是自己玩出了事,害怕家長譴責,都閉口不談。
照片裏那些牲口醜惡的嘴臉,看上一眼都叫我生理性反胃。
門口傳來敲門聲,我知道,那是戎城又在懷疑了。
我迅速把備用機裝進密封袋,毫不猶豫地丟進馬桶水箱。
趕在戎城進門的前一秒,我裝出一副痛苦模樣,雙手捂住小腹不住搓揉:
「我小肚子好痛,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來事了。」
戎城瞟見我臉上的神色,試探道:「可是這個月的,是不是有點早?」
「你還說,不都是被你氣的?」
我沒好氣的兇他,想起那場無端的捉姦,戎城也不好說什麼,唯唯諾諾地去給我衝紅糖水了。
戎城出門上班後不久,我也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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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準備把你老公也一起送進去?」
咖啡廳裏,閨蜜滿眼詫異。
不怪她這麼問,畢竟在外人眼裏,戎城可謂是二十四孝好老公。
體貼老婆,會分擔家務,工資統統上交,也會兼顧教育孩子。
結婚這麼多年來,甚至沒有冷淡期,溫柔到叫我身邊所有朋友的羨慕。
誠然,戎城做了不好的事。
但念在他這麼多年對家庭的付出,似乎也不是無法原諒。
況且,真拿着這些去報警,戎城至少十年八年出不來。
這懲罰是不是太重了些?
但我只是堅定地點了點頭,抿下一口咖啡掩飾周身的顫抖。
「是,這是他應得的。」
如果沒有這次偶然,我也不會知道他那張人皮下面是怎樣的禽獸,就算知道了,也是小懲大誡,輕輕揭過。
可他讓我看見了,人的底線是如何一步步降低的。
同樣擁有女兒,他作爲加害者,居然把一切都歸責於受害者。
在那一刻,我對他徹底死心,認清了他的本質,纔會有後面一步步深究,看見更加觸目驚心的真相。
「他可能也是爲了迎合氣氛,嘴上說說吧。」
閨蜜忍不住爲戎城辯解,她眼見着我們這麼多年走過來如何幸福美滿,還想着湊合。
我苦笑一聲,把那些撿屍的視頻給她看。
閨蜜的臉色逐漸漲紅,旋即由紅變黑,看起來恨不得掐死剛剛爲戎城說話的自己。
「就算他說的那些都是口嗨、照片也是別人的,視頻可做不了假。」
視頻中,戎城的臉被拍得清清楚楚,甚至還一臉驕傲的樣子。
「她們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我不能因爲自己就讓別人的女兒受辱。」我嚥下口中的苦澀,艱難發聲。
「那子萱怎麼辦?」
「就說戎城出差的時間延長了。考試結束之後她玩起來,就好應付了。」
「……好,我陪你去。」
短暫的沉默後,閨蜜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體溫順着掌心傳來,給了我莫大的勇氣。
我們二人一同踏入警察局。
初問時,警察還以爲我們在開玩笑。
只憑隻言片語,怎麼能預見一場這樣的集體騷擾呢?
可隨着一張張照片的出具,他們也重視了起來。
這種東西的流通,本身就是違法的。
更何況,照片附加的,是一次次詳細的作案描述。
至於那些軌跡,經過查詢,與當地當天的車次路線分毫不差。
本身高考生就是社會注視的焦點。
他們居然讓這羣人在眼皮子底下,迫害高考生這麼多年!
根據這些證據,警察們當即就要立案,着手追蹤那些 IP,要將人一網打盡。
他們的羞赧也好,氣憤也好,一切情緒都在我出示那些視頻時化作了勃然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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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猖狂!
看着在場所有人目眥欲裂,恨不得鑽進屏幕裏的樣子,我把備用機往前推了推。
「這個人,是我老公。我只有一件事想求你們。」
「我的女兒也馬上就要高考了。所以,我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
「作爲母親,我無法無視其他人的孩子被這樣對待,但同樣作爲母親,我想請你們體諒體諒我。要抓捕我老公,能不能等過兩天他出了市再進行?」
對於我這個揭發檢舉、大義滅親的母親,警察自然是無不答應。
那一刻,我接收到了無數憐憫的目光,但我只覺得這都像紮在我身上的針,嘲諷我識人不清。
閨蜜捏了捏我的掌心,我知道她在安慰我,這不是我的錯。
一位女警看我渾身打顫,貼心地爲我披上衣服。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艱難,但同爲一個孩子的媽媽,我想謝謝你。」
她溫聲細語,語氣裏滿是真摯。
「這位女士,感謝你。你拯救的不止是那些孩子,還有她們的家庭。謝謝你沒有選擇包庇,而是勇敢地站了出來。」
她的話語落下,我自事發起一直強忍的淚水也落了下來。
那個下午,我在警局裏,哭得泣不成聲。
走出警察局,擦掉眼淚,我還要做那個全心全意支持女兒的堅強媽媽。
買了晚餐要用到的食材,告別閨蜜,我回到了家。
我不能讓戎城察覺到異樣,但距離他出差的時間還有五天,必須在他安裝監控前想出解決辦法。
想了想,我下單了一支高功率激光筆和紫外線消毒器。
衛生間方便裝監控的地方無非就那麼幾個,與其躲避這幾天讓女兒憂心,不如每天都用激光筆掃一遍,根除禍患。
當然,對戎城,我說的是最近夏季流感高發,需要時常消毒。
到時候就可以藉着消毒的名義偷偷掃射,不用擔心他起疑。
戎城對我的說法深信不疑,甚至要求我多備一點藥給他,以防他在出差時突然生病。
我表面上答應,心裏卻在冷笑——警察局的同志告訴我,照顧到我的感受,戎城落地 Y 市的一瞬間就會被按下。
這個病,他還是去看守所裏生吧。
強忍着噁心,我和戎城裝模作樣的又做了幾天恩愛夫妻。
晚上,我就用他的手機偷偷關注攝像頭的物流動向,只怕自己下手晚了,讓他對女兒造成傷害。
萬幸,因爲是新款,所以發貨格外慢。
戎城直到出差的那個上午纔拿到包裹。
我看着他在廁所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應該是藉機裝好了攝像頭。
幹完這些事,他臉上居然沒有絲毫歉疚,臨走前還深情地吻了吻我的額頭。
「曉桐,我走了,你好好照顧小萱,等我回來補償你。」
而我,掐算着他上飛機的時間,抄起激光筆進了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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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城的時間倉促,攝像頭就簡單藏在了熱水器後面,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到。
摘下攝像頭後,我又細細搜尋了一圈,不放心的用激光筆把邊邊角角掃射一圈,才安下心來。
幾個小時後,我的手機響了,我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下了。
警察告訴我,對戎城的抓捕很順利。
至於羣裏的其他人,因爲這次格外受重視、追查力度很大,他們自己也袒露了不少個人信息,所以很快也被抓了個七七八八。
有些剛接觸這種事,還沒開始違法犯罪的,就普法教育,敲打掉他們的賊心。
一些已經犯過不少事的老手,就根據他們手上的那些證據一一提起訴訟。
令人驚訝的是,這些「熟手」裏面,有不少都是有妻有子,家庭和睦的人。
他們不少人在外人眼裏,跟戎城一樣是標準的好丈夫。
愛老婆、愛孩子,甚至是他們大部分人的普遍標籤,沒人知道,他們在這樣光鮮的外表下犯下的累累惡行。
因爲這種犯罪行爲太過特殊,能追溯指認的受害者也很少。
即使能找到的,有些根本不願意承認,家長也遷怒警察胡說八道;有些則是哭着求饒,好不容易忘記了,能不能放過她。
但最後,還是有幾位勇敢的姑娘站了出來。
她們說,她們也還沒從陰影裏走出來,因此遭受了諸多非議,但不想讓更多人再承受她們的痛苦。
可笑那些衣冠禽獸,一個個被抓起來時還哭天喊地,搬出自己的家庭祈求警察寬容。
看見這些姑娘,卻又端起了高人一等的架勢,言之鑿鑿地指認她們的過錯。
「是你們活該!」
「穿的那麼少,不就是想讓別人幹什麼嗎?」
「都怪你騷,你毀了我!」
「被人睡了還敢大張旗鼓的搞,以後看誰還要你!」
諸如此類的無恥言行,並沒能擊垮堅強的姑娘們。
她們肯出庭作證,已經下了莫大的決心,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罪人。
法官也沒放任他們,幾番警告無果後,又以鬨鬧法庭給他們加上一重罪。
面對實刑,這羣混賬終於閉了嘴,一個個像霜打的茄子,向自己即將接受的懲罰低頭。
至於戎城,他是組織者之一,自然不得輕判。
在看守所時,他就聯繫了我,語焉不詳的說自己犯了點小錯,要求我爲他請個律師。
而我自然是一口回絕,面對戎城逐漸煩躁的態度,我再也壓制不住情緒:
「你以爲你那些事我不知道?!」
在我對他那些惡行的一次次質問下,戎城終於敗下陣來。
他知道這件事不光彩,所以搬出女兒來壓我。
「曉桐,你就這麼狠心?我有了案底,子萱以後怎麼辦?你要怎麼和她解釋?」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順便,我會提起離婚訴訟,等你出獄之後,子萱就和你沒關係了。」
掛掉電話前,我聽見戎城撕心裂肺的怒吼。
但無論他怎樣,該受的懲罰,他一點不能少。
-11-
女兒對戎城出差這件事早已習以爲常,一切按部就班的進行。
我也暫時將這件事拋之腦後,全心全力陪着女兒備戰高考。
直到高考結束之後,我纔將這件事告訴兩家老人。
畢竟刑期太長,想瞞也瞞不過去。
自然,講述的時候,我隱瞞了是自己舉報的這件事。
父母聽後心疼我遇人不淑,心疼地抱着我大哭了一場。
公婆則是一瞬間頹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任誰都知道戎城做的事太過惡劣,所以到了最後,他們選擇支持我的所有決定,包括離婚。
高考後的那段時間,我過得並不安定。
忙着離婚訴訟,忙着安排公婆探望戎城,更忙着在出了分數後給女兒擇校。
我忙得團團轉,但心裏卻前所未有的安定。
我終於不用再擔心自己的女兒或是其他孩子,遭受這種無妄之災了。
雖然被打掉的只是一部分人,但警方順藤摸瓜,又鎖定了不少。
網警也加強了監察力度,儘量杜絕此類事件發生。
每次看着女兒開心的和朋友們一起出去玩,我就覺得自己做得沒錯。
對於父親失守的承諾,戎子萱也只是撇了撇嘴,唸叨着下次一定要他補回來。
時間推移,女兒報考了理想的大學,我也順利離了婚。
大一假期再回家,出差延期這個藉口就糊弄不了戎子萱了。
我不太忍心把血淋淋的真相撕給她看,但更害怕她對戎城毫無戒心,再次被他傷害。
因此,我大概的給她講了事由,將自己舉報的事情也一併坦白。
女兒聽過ṭù⁽後, 沉默了許久。
直到我忐忑不安地問她:「子萱, 你會怪媽媽嗎?」
她才強打起精神衝着我笑笑,獨自回房去了。
我理解她。
父親犯下重罪,母親大義滅親,是誰都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消化這麼殘忍的事實。
女兒消沉了兩天, 終於在第三天的下午主動找上我。
她的眼下青黑一片,但眼神卻亮得嚇人。
「媽媽,我想明白了, 我不怪你。」
「爸爸是很愛我。但那些女孩子, 她們也不應該遭遇這種事。媽媽, 你是對的, 只有這麼做了,纔不會有更多的受害者。」
「你不止保護了她們, 也保護了我。那段時間很累吧?都怪我,沒發現你不對勁。」
聽見女兒懂事的話語,我抱住她,哭得難以自制。
或許直到此刻, 我才終於獲得了所有家人的諒解, 也徹底放下了心裏的負擔。
女兒說,我很勇敢。
她知道我和戎城這麼多年相伴相隨,如果換作是其他人,未必有這種決心。
她還需要時間去接受失去父親這個事實。
但,沒了戎城,我們的生活還是要進行下去。
失去一個潛在的威脅, 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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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月後,我收到了警察代爲轉交的幾封信。
寄件人性命陌生, 但能看出是女孩——是受害女孩的來信。
她們說, 聽說是有人舉報的,她們也曾怨恨過我。
怨恨我把那些不堪入目的過往再次翻到人前, 讓她們再次接受他人眼光的凌遲。
一開始她們也想過, 她們不去追究, 這件事就當作沒發生過, 也好讓自己好受點。
甚至有些人,已經靠着這樣ṱü⁼自欺欺人的方式走出了陰影。
但我這一舉報, 把那些他們不願提及的屈辱擺到了檯面上。
那段時間, 比起那些施暴者, 她們居然下意識地更埋怨我。
但很快的, 隨着那些人一一受到審判, 她們的想法變了。
大仇得報, 說沒有觸動是假的。
於是她們也反應過來, 做錯事的是這羣禽獸。
該爲此感到內疚的不該是我,更不該是她們。
信的末尾, 她們向我道謝。
她們說:【勇敢的阿姨, 謝謝你像媽媽一樣, 拯救了我們。】
讀畢,我合上滿是淚跡的信紙。
希望所有的女孩,都能在面對侵害時, 第一時間保護自己。
不要懼怕別人異樣的目光,受害者本無罪,請像媽媽愛你一樣愛護自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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