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醫院的路上,遇到前男友結婚。
八十八輛婚車把路堵死。
我鳴笛示意他們讓一讓。
可他們卻說:「婚車代表新郎和新娘長長久久,不能斷。」
我告訴他們手術室裏有病人等我救命。
新娘卻揚着下巴:
「你個臭三八,故意破壞我的婚禮。
「還編什麼病人醫生!」
「你想來搶婚是吧?我告訴你,你今天別想走!」
可她不知道,手術室裏等着我救的。
是她爸媽。
她多留我一秒,她的爸媽都隨時會被閻羅王拉走。
-1-
休假那天,接到醫院電話。
主任火急火燎地說:「成語琳,快趕回來,兩個老人出車禍,腦部撞傷嚴重,要顱內開刀,等着你做手術!」
主任是我的老師。
本來這種手術他可以做的。
但上週有病人來醫院醫鬧。
他爲了救部門的同事,手被櫃子壓到了。
拿不了刀。
現在醫院裏能做這種手術的,只有我了。
我馬上看了眼時間,回覆:
「老師,我馬上來。預計半小時內到!」
「好,來得及,我先做準備工作,你務必半小時內趕過來!」
掛了電話,我直接跑到了地下車庫,插鑰匙,啓動,一氣呵成。
一腳油門踩到底。
今天是週一,路況不錯。
才過了十分鐘,我就開了將近一半的路程。
趁紅燈的時間,我給老師發消息:
「老師,我預估 10 分鐘後到。」
「好的,病人情況暫時還算穩定。手術準備已經做好,就等你過來了。」
「好的。」
等到黃燈,我的腳已經踏上油門。
一轉到綠燈,我就踩了下去。
只剩最後兩個路口了。
我的心慢慢靜下來,時間上完全來得及。
今天那兩個老人有救了!
可沒等我高興多久,下一秒,一隊婚車就橫插在我面前。
堵住了我的路。
-2-
我看了一眼,一輛輛婚車連成隊。
一眼都看不到盡頭。
我耐心等了兩分鐘。
但領頭的那輛婚車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突然停在路中間不走了。
看了眼沒盡頭的婚車,我把車開到前面,鳴笛示Ṱű̂ₕ意他們讓一讓。
那輛婚車裏的司機看了我一眼,轉過頭沒理我。
我不死心,再次鳴笛。
對面窗戶搖下來:「催什麼催,沒看到前面車停了啊?」
我趕忙解釋:「大哥,我趕時間,麻煩你讓一下路。」
司機眉頭皺了皺:「誰不趕時間?憑什麼讓你?」
我的心一沉,看來對方不是個善茬。
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不會再說話,離這種人越遠越好。
但今天不行。
醫院裏的病人還等着我救命呢。
我看了眼時間,已經過去三分鐘了。
我只能硬着頭皮,語氣放軟,笑着對司機說:
「大哥,我真有急事,我是醫生,趕着去給病人做手術,去晚了,病人就沒命了,你就讓我一下吧。」
司機大哥黑着臉:「你沒看到我們是婚車嗎?!什麼死不死的,你成心觸我們黴頭嗎?!」
我連忙搖手:「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是實在趕時間。
「你就讓我一下,我車子小,你給個空隙,我就能開過去。」
司機呼出一口煙,翻了一個白眼,連理都沒理我。
我頭上開始冒汗,我這是跟閻羅在搶人啊。
只要晚一秒,病人都多一分危險。
就在我考慮要不要掉頭繞路的時候。
我蹩見我車子副駕駛座位上有包拆剩的軟中華。
上次我爸坐我的車回家。
應該是他不小心丟的。
我心裏一喜,拿出這包煙給司機遞了過去。
「大哥,我是真的趕時間。你一看就是個好人,麻煩你讓一下?」
-3-
司機臉色明顯好看了不少。
他笑了笑,接過了我的半包煙,「謝謝你啊,大妹子。」
我以爲這次穩了。
但下一秒司機開口:「但我沒辦法幫你,大妹子,你還是繞路吧。」
「爲什麼?」
我不明白,不就是讓個路嘛。
怎麼就這麼費勁?
司機指了指領頭的車:「新娘放過狠話,說婚車不能斷,否則不給我們結錢。」
司機給我指了條明路:「你要不,去問問新娘?
不過別怪哥沒提醒你,這新娘可不是好講話的人哪。她潑辣得很。
「剛剛有人掉隊,被她罵得狗血淋頭。嘖嘖,要不是爲了掙點辛苦費,誰來給她開車啊。」
其實這時候,我心裏已經打退堂鼓了。
我盤算着繞路過去,能不能趕得及?
結果是…
不知道。
再繞路至少得多花十幾分鍾時間。
老師電話裏已經說了,病人情況危急。
半個小時內不能進行手術的話,情況不太樂觀。
想到這裏,我咬了咬牙。
停車熄火。
朝着新娘新郎的婚車走過去。
新娘新郎的婚車好像出了問題。
幾個伴郎打扮的人圍着車子在研究。
「是不是發動機壞了?」
「我看不像。」
「還是打電話叫師傅來看看吧。」
我走進人羣,朝着後座窗子輕輕敲了敲。
車窗搖下來。
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成語琳,怎麼是你?」
我沒想到,今天結婚的新郎居然是我的前男友陸志華。
-4-
本來遇到熟人。
我應該高興的。
但當年我和陸志華分手鬧得很不愉快。
他劈腿被我抓個現行。
我和他提分手。
他不肯。
爲了甩掉他,我還把他劈腿的事情大肆宣揚了一番。
這才把他這塊狗皮膏藥給甩掉。
他當時還給我放狠話:「成語琳,別讓我再遇到你!」
沒想到今天就這麼巧,遇到了他!
-5-
我尷尬得扯出一抹笑:「陸志華,別來無恙。那個,你能挪一下車,給我讓個路嗎?」
陸志華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下。
「成語琳,幾年不見,你變得更漂亮了啊。」
被陸志華那個猥瑣的眼神掃了一下,我噁心得快吐了。
「那個,祝你新婚快樂,麻煩你讓一下路,行嗎?」
還不等陸志華回答。
新娘看着我,冷冰冰地說:「你是陸志華的前女友?」
既然被認出來了,我只能點頭。
「你好,我趕時間去醫院,能不能讓個路?」
誰知,下一秒,新娘猛地一下推開車門。
我被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嘶…」
疼!
新娘踏着高跟鞋,走到我面前:「你是來搶婚的?我告訴你,陸志華說了,只愛我一個!
「你個臭三八,故意破壞我婚禮,我要你好看!」
還不等我開口解釋。
新娘就一把薅住我的頭髮,往我臉上「啪啪」扇了兩個大巴掌。
新娘一邊罵,一邊抬起手還想再扇我。
我本能反應,直接反手一推。
新娘一下子沒站穩,摔到了地上。
她身上的大紅色旗袍被拉出一個大口子。
「啊,我的禮服!賤人,你想死!」
新娘周圍的朋友看見新娘摔倒,馬上把她扶起來。
看向我,面色不善。
「什麼人?來找茬的?」
「哪裏來的野狗亂咬人?!」
「老子還在呢,就敢欺負我們妮妮!」
他們站在我旁邊,隱隱把我包圍起來。
我的臉火辣辣地疼。
新娘做的美甲刮到了我的臉。
不用看,肯定破皮了。
要是擱在以前,我肯定馬上報警。
不跟她們多一句廢話。
可是現在,想到兩條命還在我手裏。
我只能捏緊拳頭,「新娘誤會了,我不是來破壞婚禮的。
「我就是想讓她讓個路,我要趕去醫院救人。
「你們也看到了,是她先動手打的我。」
「臭三八,你編什麼瞎話,還醫生?
「看你那 s 樣就知道你是出來賣的!
「你就是後悔了,看不得陸志華娶我,對吧?
「我告訴你,陸志華早就把你忘了,他的心裏只有我。
「陸志華,你出來,告訴這個賤人,你愛的是誰!」
陸志華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
「我當然愛的是你周妮了。」
然後看了我一眼,語氣不屑:「成語琳這種賤女人怎麼比得上你呢。」
我剛想罵回去。
可這時,我的手機震動。
是老師發來的消息:「快到了嗎?病人情況不太好!儘快!」
這時距離我出發的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
要是現在他們能讓路。
我還趕得及過去給兩個老人動手術。
我咬牙:「我真的是醫生,我沒有想要來搶親。
「陸志華,你說,我研究生讀的什麼專業?」
周妮看向陸志華。
陸志華想了想:「她研究生確實讀的是醫學專業。」
有伴郎嘀咕:「真是醫生啊?」
伴郎輕輕推了推陸志華,「你小子厲害,還談過研究生啊。」
我看得出來本來周妮表情已經鬆動。
準備鬆口放我走。
但一聽到這句,她又炸了起來。
跑到我面前,趁我不注意又扇了我一巴掌。
「呸,我還以爲你真是要去救人。
「原來是故意賣弄你是個研究生!我呸!
「研究生了不起嗎?還不是要出來給我打工!」
-6-
周妮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氣。
我的腦袋嗡嗡地響。
周圍的景物突然在轉圈。
我估計自己已經輕微腦震盪了。
我的腎上腺素一下子飆升。
直接反手還了周妮一個巴掌。
「我真是醫生,等着過去救人!你們要是不讓我過去,你們就都是殺人兇手!
「誰在乎什麼陸志華,一個破渣男你當成寶,這種垃圾送給我,我還嫌髒!
「你這種瞎了眼的女人和出軌的渣男就是絕配!建議你們鎖死,別去禍害別人!」
我是看出來了,今天這路,他們是不會讓了。
我低聲下氣求他們,也沒用。
還不如罵個痛快。
我已經打定主意,直接繞路走了。
如果路況好,或者那兩個老人足夠幸運。
或許還能等得及我去救命。
我給老師回覆了消息:
「在趕來,至少還有二十分鐘。」
老師沒說什麼,只回復了兩個字:「儘快!」
我轉身想走。
卻Ṭűₓ被周妮一把拉住,「陸志華,你就眼睜睜看着她打我?
「陸志華,你不是說愛我嗎,你替我打回去。」
-7-
我想反抗。
但周妮和她的朋友把我的手牢牢禁錮住。
連我的手機也摔在了地上。
陸志華一臉陰鬱地走到我面前:「成語琳,你也看到了,我老婆讓我表忠心呢。
「你別怪我。」
說完,狠狠往我臉上扇了一巴掌。
周妮滿意地點點頭,還親了陸志華一口。
「老公真棒!回去獎勵你哦。」
我握緊拳頭,「我要報警!你們都給我進去坐牢!」
這時,我已經沒有理智了。
接二連三的巴掌把我打得腦子嗡嗡響。
我恨不得拿把刀把成語琳和陸志華捅了。
這時,有伴娘拿起了我的手機:
「咦,她好像是真的要趕過去救人。」
她把我的手機微信展示給大家看。
上面是我老師最新發來的一條微信:
「快到了沒?兩個老人情況不好,快點過來動手術!再晚點就來不及了!!!」
所有人都尷尬地看着我。
周妮吸了吸鼻子:「哦,真是趕去救人啊?」
我的理智回籠,冷冰冰盯着她:
「現在,可以讓路了嗎?」
-8-
誰知,下一秒,周妮「噗嗤」笑了出來:
「誰說,我肯讓路?」
我緊緊盯着周妮。
如果眼神能殺人,她已經被我千刀萬剮了。
她現在在我眼裏,就是惡魔的具象化。
我不知道爲什麼在她明明知道我要趕去救人時,還要攔住我?
在她眼裏,人命就那麼不值得敬畏嗎?
周妮「切」了一聲:「要想走可以,你都把我的旗袍弄壞了,得賠吧?
「別說我周妮不近人情,只要你把錢賠了,我就給你讓路。」
我見過不要臉的。
但這麼不要臉的,還真是第一次見。
明明是她先動手打我,我才反抗的。
她的旗袍壞了,是她咎由自取。
輪不到我賠。
但聽到她肯讓路,還是給了我一絲希望。
我深呼吸了一口,心裏默唸:我得去救人!成語琳,冷靜!
「多少錢?」
周妮眼珠子轉了轉:「不多,這個數吧。」
周妮伸出五個手指頭。
我不會傻到以爲是五百。
「五千?」
「不,是五萬。」
「你怎麼不去搶?」
這件旗袍看起來做工不錯,但兩千頂多了。
絕對不值五萬。
「這件旗袍是我找老師傅手工做的,這世界上就這麼一條,怎麼不值五萬?!
「你不是醫生嗎?連這點錢都沒有?」
周妮不耐煩地瞟了我一眼:「你到底還想不想去救人了?」
不得不說,周妮雖然壞,但還不蠢。
她精準拿捏了我的痛處。
如果她現在肯讓路,大概還能來得及做手術。
「我轉。」
我掃了周妮的二維碼,給她轉了五萬過去。
「現在可以讓路了吧?」
-9-
周妮點點頭:「旗袍錢,你是賠了。但是……
「你不包個紅包祝福我和志華嗎?」
去你大爺的!
我自認爲已經是脾氣很好的人了。
在決定成爲醫生的那一刻,我就時刻提醒自己,要冷靜。
畢竟作爲一名醫生,要面對形形色色的病人。
現在這社會,醫鬧並不少見。
來醫院的人心情都不會太好。
如果我態度好點,就能儘可能地避免發生衝突。
可今天周妮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不要臉的,我見過。
這麼不要臉的,我還真是第一次見。
我知道,不包個紅包,她是不會讓路了。
現在已經過去二十二分鐘了。
只剩下八分鐘就半個小時了。
救人的黃金時間就這樣慢慢消逝。
周妮得意洋洋地看着我:「怎麼,不想祝福我和志華?還是你對志華還有想法?」
「包完你就讓路?」
周妮:「對,我周妮說話算話!」
「你要多少錢?」
周妮那雙丹鳳眼又轉了轉。
「不多,就二十萬吧!」
我瞪大眼睛:「你有病吧!」
「哼,二十萬多嗎?別以爲我不知道,像你這種拜金女,和志華在一起的時候用了他不少錢。
「志華都跟我說了,你的包包、鞋子、衣服可全都是他買的。
「他大度,分手了也沒問你要回來,可我不行。這可是我和他夫妻共同財產。
「你個不要臉的,我要你二十萬,還少了呢!」
我抖着手,指向陸志華:「陸志華,你告訴她,我花你錢了沒有?!」
陸志華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當然了,我送了你好幾個包包呢。」
呵,陸志華和周妮果然是絕配。
沒錯,我和陸志華交往期間,他確實送了我幾個包包。
先不說這幾個包是高仿。
哪怕這幾個包是真的,我也買了同樣價值的禮物回送了過去。
皮帶,打火機,衣服,限量跑鞋…
不比他送我的價格低。
「聽說,你還傍上了個老頭子,把志華甩了?」
周妮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捏住鼻子:「怪不得你身上有股老人味。
「怎麼,你都傍上老頭子了,還拿不出二十萬嗎?
「快點把二十萬還給我!」
我盯着陸志華:「你說是我傍上老頭子甩了你?」
陸志華惡趣味地看着我,沒說話。
周妮不耐煩地把手機二維碼懟到我面前:
「雖然二十萬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但不能給你這種拜金女。快點,你還想不想去醫院了?」
我知道,這時候說什麼,周妮也不會相信。
而且她並不是個講道理的人。
現在已經過去二十五分鐘了。
老師催促的消息又來了好幾條。
我打開手機,準備給她轉賬。
二十萬,買兩個老人活下去的希望,還是值的。
而且,等我救完人,就可以報警。
把錢要回來。
我咬牙切齒:「我轉。」
周妮陰陽我:「有老男人養就是大氣哈。」
可我沒想到,居然提示轉賬失敗。
遭了。
我今天休假就是爲了去買房子。
我剛剛付完了首付。
一天之內,多次轉賬,這張卡被限額了!
我的臉色很難看。
周妮也好不到哪裏去:「沒錢?沒錢還裝什麼裝?還不快問你的金主爸爸要錢!」
周妮要來搶我的手機:「我來看看你有幾個金主爸爸!」
推搡之間,我的手機狠狠摔到地上。
屏幕碎了一地。
我本來還想讓老師或者我爸給我轉賬應付一下。
沒想到,手機直接死機了。
怎麼點也點不開。
我眼睛血紅:「現在,你滿意了?」
周妮訕訕:「我又不是故意的,就你這破手機能值幾個錢!」
雖然沒了手機看不到時間,但我確定,至少三十分鐘過去了。
我目呲欲裂:「兩條人命啊,周妮,兩個老人等着我去救。你也有爸媽,如果今天等着救命的是你爸媽呢?」
周妮「呸」了一口:「我爸媽好着呢,你個賤女人,居然敢咒我爸媽!」
「我問你,你讓不讓路?」
周妮站在我前面,一字一句:「我,不,讓!」
-10-
雖然知道那Ťű₍兩個老人救活的希望不大,但想到我爸媽也是那個年紀。
我就還想再試一試。
萬一呢。
萬一那兩個老人求生意志強,還在等我救命呢?
我趁周妮她們不注意,快速地衝進我的車子。
啓動,油門。
調轉方向盤,朝着右邊開。
我觀察過了,那邊的兩輛婚車跟得沒那麼緊。
中間還有一小段空隙。
而且我一上車,就對着那邊的司機使勁鳴笛示警。
按照常理,司機看到我的車,下意識會主動避讓。
只要他讓出一小段路。
我就能開出去!
-11-
果然,那個司機在看到我朝他開過去的時候,打了個方向盤。
讓出了一小個缺口。
我心裏一喜,沒減速,直接從那個小口子裏衝了出去。
經過那輛司機的車子旁時,車身傳來「滋滋」的摩擦聲。
但我沒在意,還是往前開。
後視鏡裏,周妮和陸志華的身影越來越遠。
我不禁笑出了聲。
我終於出來了!
-12-
可我沒高興多久。
周妮和陸志華居然開着婚車追了上來。
周妮還從車窗裏探出腦袋罵我:
「成語琳,你個婊子,你把我的車撞了!你賠錢!
「你是故意的吧,我說了婚車不能斷!你Ṱū́⁰是詛咒我和志華不能白頭偕老?!
「你給我下來!你不是要去救人嗎?我偏偏不讓你去!」
周妮和陸志華真是一對顛公顛婆!
我小心地踩着油門,這一帶是小路,經常會有小孩在路邊玩。
我不敢把油門踩到底。
可週妮和陸志華卻不管不顧,早就超過限速了。
眼看着他們的車馬上就要追上我了。
我面前突然闖出一個小孩。
我瞳孔猛縮,趕緊剎車!
「砰」!
可跟在我後面的陸志華沒剎住車,或者他根本就沒剎車。
陸志華和周妮的婚車就這樣直直地撞在我的車尾部。
巨大的衝力使我的車原地打了好幾個圈。
最後撞在了旁邊的牆上。
安全氣囊彈了出來。
疼!
我從沒感覺過這麼疼。
我的手不知道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
連動都動不了。
那個孩子!
我勉強轉頭看了一眼。
幸好,我打方向盤及時。
沒撞到他。
那個孩子被嚇怕了,蹲在原地大哭。
我再看了眼陸志華和周妮,他倆也沒討到好,他們的車頭都撞歪了。
兩個人也狼狽不堪。
陸志華身上明顯掛了彩。
臉上被刺出一大道口子。
周妮頭髮散成了一團,鮮紅的血從她的大腿那邊流出來。
「啊,血!成語琳,你突然剎車幹嘛!你個臭三八是不是想搞死我們?!
「我的腿!我的腿好疼!」
我已經沒力氣再和他們周旋了。
看來,我是趕不去醫院了。
那兩個老人怕是。
救不成了。
-13-
我和周妮她們被就近送進了我的醫院。
也算我們命大,受的都是皮外傷。
陸志華受傷最輕,只是臉上擦傷。
周妮大腿被劃了個大口子。
我最嚴重,手臂粉碎性骨折。
我第一時間借了手機給我老師打電話:
「老師,我做不了手術了。」
聽得出老師很着急:「怎麼回事?那兩個病人求生意志很強,還在說他們女兒今天結婚,不想死。
「你出什麼事了,不是說能趕過來嗎?」
「我出車禍了。」
聽到老師說,那兩個老人的女兒今天結婚。
我下意識看向周妮。
今天週一,結婚的人應該不多吧?
周妮注意到我的眼神,指着我的鼻子罵:
「成語琳,你把婚車弄斷,詛咒我和志華不能白頭偕老,你個賤女人,是不是還想着求志ṭũₕ華和你複合?
「你不是說你要去做手術嗎?怎麼不去啊?
「哦,你的手骨折了啊!哈哈哈!我就應該把你的手撞斷!讓你永遠做不了手術!
「你幹嘛這種眼神看我?!知道害怕了?
「就算你求饒,我也不會放過你。
「你知道我爸是誰嗎?他動動手指就能碾死你!」
我搖了搖頭。
要是等我救命的那兩個老人真是周妮爸媽。
那麼,也不算他們冤了。
周妮一看就是被寵壞了,一身大小姐脾氣。
連人命都不放在眼裏。
能教出周妮這種子女的。
爸媽想必好不到哪裏去。
就在我猶豫要不要問一下老師,那對老人是不是周妮的父母時。
周妮的伴娘衝到了我們診室。
她一臉慌張,額頭都是汗,一看就是着急跑過來的。
她一看見周妮就撲到了她面前。
「周妮,你怎麼不接電話?」
周妮一臉不耐煩:「怎麼了?我這身禮服沒口袋。」
「你爸媽那邊親戚來電話,說…」,伴娘支支吾吾,「說你爸媽出車禍了,在等着做手術救命呢。」
「你說什麼?!」
周妮猛地站了起來。
她剛包紮好的傷口又裂開了。
痛得她直叫喚。
「哎喲,你說清楚,我爸媽到底怎麼了?」
伴娘眉頭緊鎖:「說是路上出車禍了,很嚴重,在等着救命呢。就在這家醫院!」
周妮:「快帶我去看啊!」
周妮連陸志華都顧不上了,直接拖着腿朝手術室方向跑。
我想了想,決定跟過去看看,等着我做手術的,到底是不是周妮爸媽。
-14-
手術室外。
周妮看到了我老師。
她激動地抓着我老師的白大褂:「爲什麼還不做手術?快做手術啊!你不是醫生嗎?爲什麼不救我爸媽?!」
老師示意她別激動。
「家屬冷靜一下。你爸媽受傷嚴重,顱內損傷。這附近能給你爸媽做手術的,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我,一個是我的徒弟。」
「那你爲什麼還不給我爸媽做手術!你快給他們做手術!」
周妮眼睛通紅:「你是不是想要錢?我給你,我保證,只要你把我爸媽救活,我就給你十萬,不,二十萬,五十萬也行!只要你把他們救活,錢不是問題!」
老師面色不忍:「姑娘,我不要錢,我也想救人。但是我的手臂上週受傷了,要是強行給你爸媽做手術,成功率不足百分之十。」
老師抬起手臂,展示給周妮看。
果然和老師說的一樣,他的手臂在微微發抖。
這種情況,普通醫生怕是手術成功率連百分之一都沒有。
周妮不可置信:「受傷了?那我爸媽怎麼辦?」
周妮眼眶裏流出一大片眼淚,「那你徒弟呢?你不是還有個徒弟也能做手術嗎?
「你快點告訴我,她在哪裏啊?
「讓她來給我爸媽做手術不就行了嗎?
「你快說啊!」
老師皺緊眉頭:「剛纔我徒弟打電話來,說她出車禍了,趕不來做手術了。」
周妮一下子癱在地上:「車禍?怎麼那麼巧?」
像是想到什麼,她馬上站了起來:「你徒弟在哪裏,我馬上叫人去接她!
「不,我自己去接她!讓她先趕過來給我爸媽動手術!
「她在哪?你快說啊!」
老師也抱着希望:「你不要急,我再打電話問問我徒弟,希望她能趕過來。
「只要她能過來,你爸媽還有救!」
「好,你快打啊,你快打!」
老師拿起手機,準備按下我號碼。
可這時,有人大喊:「成醫生不是就在這裏嗎?!」
-15-
周妮循着那人的喊聲,看到了我。
她還來不及反應。
我的老師就把電話掛了,對着我招呼:
「小成,你來了!太好了!快點準備做手術!還來得及!快!」
看我不動,老師還想來拉我:
「怎麼動作這麼慢,兩條人命還等着你救呢。這對夫妻求生意志很強,就是耽誤太久了,你盡力吧。」
周妮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指向我,彷彿不可置信:
「你說什麼?你說成語琳就是能給我爸媽動手術的人?」
周妮的反應讓我老師很納悶,但他還是解釋:
「對啊,這就是我的徒弟。你放心,小成雖然年紀輕,但她把我的本領都學會了。
「可以說,她現在的技術不比我低。有她出手,你爸媽還有希望!
「你們還愣着幹嘛?怎麼一個兩個的都不對勁?
「小成,你快進手術室啊!」
我苦笑:「老師,你看看我的手,粉碎性骨折了,我做不了手術了。」
「什麼?!怎麼回事?車禍這麼嚴重?」
老師眼底難掩失望。
畢竟是兩條人命。
剛看到能救她們的希望,下一秒,希望就被打碎了。
周妮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啊!那我爸媽怎麼辦?我不想我爸媽死啊!志華,志華,你說怎麼辦?」
陸志華被點名,也一臉便祕。
「成語琳,你受傷的是右手,我記得你上學的時候是左撇子。你能不能用左手做手術?ṱũₜ」
一聽到陸志華的話,周妮眼底又升起了希望。
她爬着過來拉住我的褲管,「你救救我爸媽,我爸媽死了,我怎麼辦?你一定能救他們的。」
我看着周妮。
現在的她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頭髮都是亂的。
臉上的妝早就不知道蹭成什麼樣了。
腿上還都是血。
和前幾分鐘那個盛氣凌人的周妮簡直是兩個人。
上一秒,周妮還威脅我,說她爸爸分分鐘能把我碾死。
下一秒,她爸爸就躺在手術室裏等着我救。
真是諷刺啊。
我退後一步,扯掉周妮拉着我的手。
「我早就把左撇子改過來了。
「現在,我習慣用的是右手。」
周妮臉色一白,「你騙我的,對不對?你是不是故意不救我爸媽?」
「我錯了,成語琳,我真的錯了。如果我早知道,你要救的人是我爸媽,我肯定不會攔你的。」
我冷哼一聲,「周妮,你爸媽的命是命,其他人爸媽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不不不,其他人的命也是命,嗚嗚,我真的錯了,我求求你,救救我爸媽。
「只要你能救我爸媽,怎麼樣都行啊!
「對了,我把錢還你啊,我再給你轉二十萬怎麼樣?你把手機打開,我給你掃。
「只要你救救我爸媽啊!救救他們吧!」
看起來,周妮對別人沒什麼道德,但對她爸媽倒是一片真心。
周妮對着我磕頭,「我錯了,你消消氣,求求你救救我爸媽!」
周妮看向陸志華,「你也過來道歉,快磕頭啊!」
陸志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妮,最後還是捏緊拳頭給我跪下了:
「成語琳,你最善良了,你讀書的時候,看見小貓小狗都要救。
「這次是兩條人命,你一定要救啊!」
我嘆了口氣:「不是我不想幫你們,是我真的無能爲力。」
-16-
周妮不相信,還想繼續道德綁架我。
我老師擋在我面前。
他面色很不好看。
老師是個聰明人。
從剛纔我和周妮,還有ṭŭ̀⁴陸志華的對話,他已經摸清事情大概了。
「你們也別爲難小成了,這種手術難度大。
「就算是小成的手沒受傷,成功率也不過百分之五十而已。
「何況她現在右手粉碎性骨折。」
老師殺人誅心:「誰讓你們攔住小成,還把她的手臂撞成骨折?
「你們知道有多少人排隊等着她這雙手做手術嗎?!」
周妮崩潰大哭:「啊,我爸媽怎麼辦?誰來救救他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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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和老師協商出方案。
由我倆在旁邊指導, 讓另外一個同事進行手術。
周妮怔住:「這能行嗎?」
老師也有點生氣:「不行的話, 你馬上辦轉院!」
要知道,在我們市,我們醫院已經是最好的了。
其他醫院接到治不了的病人都是第一時間往我們這邊送的。
如果現在轉去其他醫院。
我敢保證,周妮爸媽還沒到醫院呢, 人就會嘎在路上。
病危通知單遞到周妮手上,讓她簽字的時候。
周妮猶猶豫豫。
老師放話:「不簽字,我們沒法動手術。你就耗着吧。」
周妮沒辦法, 只能偷偷瞪了一眼,ƭũ⁺ 乖乖簽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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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手術, 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難。
由於時間拖得太久, 周妮爸媽已經失去意識了。
求生意志也越來越弱。
主刀醫生王醫生深吸了口氣,示意可以開始。
手術進行了整整五個小時。
每一秒, 我們都是在和閻羅王搶人。
老師、王醫生,還有我,我們三個人的腦門上全是汗。
由於長時間的消耗,王醫生的手也在輕微發抖。
雖然知道手術檯上躺的是周妮爸媽。
我腦海裏確實閃過一絲邪惡的念頭:
要是周妮爸媽死了, 她還能這麼囂張嗎?
但這個念頭很快被我撇下。
我是一名醫生, 不管我面對的病人是什麼身份。
只要她躺在手術檯上,她在我面前就只有一個身份。
那就是病人!
我和老師,還有王醫生幾乎是耗盡了精力。
可是,耽誤得實在太久了,周妮爸媽還是走了。
老師兩眼泛着水汽,惋惜地搖頭:
「要是你的手沒受傷就好了。就差那麼一點, 就那麼一點啊。」
我點點頭。
不得不承認,有時候, 人得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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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的燈滅了。
周妮一看見我們出來, 就問:「怎麼樣?我爸媽是不是救回來了?」
老師搖搖頭:「家屬節哀。」
「啊!不可能!我爸媽怎麼會死呢!
「你們一定在瞎說!你…一定是你嫉妒我,所以故意騙我, 對不對?
「我爸媽不會死的, 不會的!」
周妮神態癲狂, 拼命敲打着頭, 一會哭,一會笑:「我錯了, 我不該攔住成語琳的。是我殺死了我爸媽啊!我是兇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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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聽到周妮和陸志華的消息, 已經是幾個月過後了。
我報警, 告周妮和陸志華敲詐勒索和故意傷害。
在周妮和陸志華進去蹲的幾個月裏。
周妮爸爸的公司, 就被各懷鬼胎的董事們搜刮了個乾淨。
連一點股份也沒留給周妮。
周妮爸爸留下的遺產, 被周妮的哥哥也轉移得差不多了。
也沒有周妮的份。
陸志華一看情況不對, 立馬甩了周妮。
畢竟陸志華跟周妮結婚, 主要就是看上了她爸爸的資源。
聽說周妮精神不太正常了,她經常去當初攔我的那條路上晃悠。
一邊走, 還一邊喊:「我不該攔路, 是我害死我爸媽的, 是我害死我爸媽的…」
大家都看出,周妮應該是精神不太正常了。
但沒一個人帶她去看醫生。
由此可見,周妮周邊的人有多不待見她。
她一旦落魄, 連一個肯幫的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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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我在新聞上看到一個披頭散髮的瘋女人當街捅死了一名男子。
雖然那女人臉上全是泥。
樣子看不太清。
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這個瘋女人就是周妮。
而那個被她捅死的,當然就是陸志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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