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養只比熊,我媽圖便宜買了只比格。
15 年後她老淚縱橫送走邪惡老比。
喫席的親戚直誇她有愛心,沒人知道,那是喜極而泣。
席間有人安慰她:
「聽說寵物會在地下打工等主人下去過好日子,陳姐你是有福的人!」
我媽手裏的筷子啪嗒一聲掉了。
她絕望地看向我:
「我不會人還沒死,倒欠地府幾套房吧?」
-1-
送走親戚後,我媽看着窩窩的骨灰罐唉聲嘆氣。
我一邊打掃衛生一邊嘲笑她:
「陳麗梅女士,你一個老知識分子,不會還迷信吧?」
ṭŭ₀她瞪了我一眼:
「萬一呢?唉,都怪當初聽你的話養狗。」
我冷哼一聲:
「那能怪我嗎,當時我考了年級第一想要養只比熊,結果你貪便宜買比格,那是一樣的東西嗎?」
「狗販子聽了連狗帶糧親自送上門,還偷偷塞給你兩百塊錢。」
她立刻閉了嘴,然後試圖用眼神戳死我。
於是我嚥下了剩下的話。
買狗第二天鄰居就投訴她虐待老人。
家裏一陣一陣不可名狀的慘叫聲。
我媽剛上完課,接到電話匆匆趕回家。
就看到一地狼藉、家徒四壁。
她扶着桌子站穩。
口乾舌燥地端起我早上剩下的橙汁。
入口正奇怪這麼久還是熱的,味道好像也有點變質。
就看到窩窩跳上餐桌抬起後腿。
驕傲地展示了「鮮榨」熱橙汁的生產過程。
陳麗梅女士,重點高中歷史教師,人送外號滅絕師太。
我爸讓她給私生子免費補課。
學生在答題卡上寫王昭君烽火戲諸侯文成公主下西洋。
她都能氣定神閒罵人。
人生第一次被狗氣哭了。
她騎着小電驢帶窩窩回到花鳥市場,想着倒貼錢也得把這祖宗送回去。
結果人去樓空。
旁邊賣鳥的老頭被窩窩的慘叫聲吵得受不了,走過來一把捏住它的嘴筒子:
「我說昨晚怎麼這麼安靜,原來是您把這個Ṱũ̂ₙ瘋狗買走了。」
其他老闆也圍過來看熱鬧,七嘴八舌罵狗販子缺德。
但臉上都不約而同地帶着輕鬆的笑:
「大姐要不帶回去湊合過吧,畢竟是一個生命。」
「聽說還是網紅狗嘞,網上有很多粉絲,叫什麼聯盟來着。」
「對對對,我聽說這種狗只是道德低下素質差,但是不咬人。」
我媽似乎找到了一絲希望:
「那送你,你要嗎?」
瞬間人羣四散。
只有八哥唱着歌歡送她:
「恭喜你呀!恭喜你呀!」
-2-
自從窩窩去世後,我媽一個人在家孤零零的。
遛狗的習慣改不掉了,還是一大早風雪無阻地下樓。
但是她這個人太講究。
一看到那些牽着邪惡搖粒絨的老太太鬆了繩子。
她就職業病犯了,教訓人家要規範養犬。
這些老太太沒一個好惹的,陰陽她真有本事,還給狗中魔王養老送終。
真是忍常人之不能忍。
我媽就跟着人家後面,把對方沒撿的便便拍照發物業羣裏。
整個小區雞犬不寧,鄰居們給我發消息讓再買個寵物回去。
比如泰迪這種不掉毛,體型小的狗狗。
免得老太太沒事幹。
還有人趁機推銷自家孤寡老頭。
我恍然大悟。
怪不得這些年小區裏熱衷做媒的奶奶看到我就一臉難色。
還有我媽自己,和我爸離了這麼多年。
有錢有閒。
居然也沒有人給她介紹老頭。
都是窩窩給我們娘倆擋了這麼多年桃花。
我回去轉告我媽的時候,她翻了個白眼:
「也就她們那幫沒品味的老東西才喜歡泰迪。」
「養狗就得養比格!我那個賬號,叫什麼來着?小地瓜?」
我沒忍住笑:
「人家是小紅薯。」
「都一樣,反正咱們窩窩可是大博主,有好幾萬粉絲呢。」
她洋洋得意地掏出手機,津津有味地翻看着以前的照片:
「唉,家裏這麼一下子空了下來,忽然有點想窩窩了。」
我在一旁發出惡魔的低語:
「是嗎?你看評論區有人發領養實驗犬,咱去接一個回來?」
她嚇了一跳:
「你瘋了?」
看着我眼裏的笑意,才明白我是故意嚇唬她:
「反正我一把老骨頭了,就算領養了,也是你負責了。」
然後讓我教她怎麼置頂領養信息。
我看她鼓搗着手機,想起這個賬號當初火起來還是個意外。
當時我在外地上大學,我媽想着反正家裏就剩一人一狗。
索性把家裏的房子租了出去,然後她在執教的學校附近租了個院子。
這樣窩窩可以每天在院子裏撒歡消耗體力。
那是它最乖的一段時間。
我媽真的以爲它長大了,從此洗心革面做個好狗。
偶爾還會帶它在學校操場上玩。
單純的學生不知道什麼是比格犬,以爲全世界的狗都是好狗。
那段時間校園裏最常聽到的一句話是:
「等我以後長大了,也要養一隻陳老師家的狗。」
直到有次班上有學生打鬧受了傷。
班主任當時在外地調研。
我媽稀裏糊塗地陪着學生上了救護車。
只來得及匆匆忙忙把鑰匙給了班長,讓他下晚自習後去給窩窩放一下糧。
學生家長剛趕到醫院,班長就帶着哭腔打電話給她說窩窩丟了。
窩窩趁着他開門,像一頭髮瘋的公牛一樣衝了出去。
本來高中生就缺乏鍛鍊體力不好,他追了兩條街都沒追上。
我媽一邊安慰一邊打車連夜回家。
班長蹲在門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但是我媽根本無心安慰他。
因爲他身後的院子中央有一個巨大的坑。
應該是窩窩開墾出來的。
坑裏還有她精心準備的教案和剛模考完的試卷。
上面均勻地鋪滿了土黃色的固體。
我媽腦海裏一閃而過的念頭,是幸好不是尿。
班長看到我媽的神情,也留意到了土坑裏的東西。
班長不愧是班長。
他一臉堅毅地開口讓我媽去找窩窩。
然後蹲在坑邊,一個人把上面的狗屎一點一點摳了下來。
最後還是學校的保安大爺找到的窩窩。
學校臨山,大爺起夜時不講究,直接找個溝溝解了褲腰帶。
巧的是窩窩不知道怎麼掉進了溝裏爬不上來。
現場那叫一個屎到臨頭。
窩窩在底下氣得 werwer 大叫。
保安大爺怕極了。
越怕越拉。
這件事太過抽象。
加上很多學生都在校論壇發帖說模考卷有一股屎味。
大家拼拼湊湊出了真相。
還被營銷號搬運在網上火了一把。
不過有些人斷章取義的造謠。
我就給她註冊了個賬號。
她發現比格犬受害者之多數不勝數。
像找到了組織,聲情並茂、圖文並用地向大家吐槽窩窩大魔王。
但是看到其他人經歷好像更恐怖一些。
比如菌菇湯的故事。
她傾訴完了,又職業病發作想昇華一下,就補了一句:
「不過自從經歷這一遭後,它的性格好像真的變穩重了很多,我感覺抱着他滿大街找人洗澡,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他現在特別愛乾淨,還會催我給他洗澡,真可愛。」
但熱評第一是:
「老師,最後一段你好像突然瘋了。」
此時,我媽翻着評論區情不自禁感嘆:
「作爲一隻狗,窩窩已經得到了太多的愛,狗生算是圓滿。」
家裏空落落的,我們不約而同都詭異地懷念起窩窩。
沒想到當天晚上,窩窩就給我們娘倆託夢了。
-3-
我一開始以爲只是個普通的夢。
畢竟以前我媽和窩窩相互折磨的時候,我經常會做噩夢。
大多數時候是夢見她終於受不了窩窩,抱着它同歸於盡。
這麼和諧的夢境倒是少見。
窩窩驕傲地挺着胸膛介紹自己很受地府工作人員的歡迎。
已經是地府鬼咖最受歡迎的動物。
我將信將疑地聽他吹牛。
我媽更不信:
「你實話實說吧,我受得住。」
它氣得 werwer 大叫。
震得我耳膜生痛。
這時候我才覺得,這個夢未免有點太逼真了。
直到窩窩挪了挪屁股,露出身後一隻眼神怯生生的土松犬。
窩窩說它叫蛋卷。
據說已經排了很久的隊,馬上就要投胎了。
還攢了很多功德,下輩子會很幸福。
但是蛋卷很倔,一直在託夢找女主人。
想要知道對方過得好不好。
結果總是找錯人。
窩窩就自告奮勇幫它託夢。
蛋卷不知道經歷了什麼,似乎很怕人。
但還是大着膽子描述起女主人的家:
「家裏有個壞人,總是打狗。」
「蛋卷的功德,可以實現媽媽的願望。」
……
我一睜眼就跑到我媽的臥室。
她正戴着老花鏡翻手機:
「這個土松犬蛋卷我好像見過。」
我乾脆爬上去和她擠到一張牀上。
但睏意上湧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是週末,我媽一大早喊醒我開車送她去附近寵物店。
以前窩窩老在那家洗澡。
聽到我媽打聽蛋卷時,店長小林有點詫異:
「陳老師你怎麼知道?這事都過去好幾年了。」
其他店員好奇地圍了過來。
她板着臉把他們轟走,然後嘆了口氣:
「這事也算不得什麼祕密吧,當時都鬧上新聞了。」
「蛋卷媽遇人不淑,嫁給了個混蛋。」
「對方不止一次對她動手,但是你們也知道現在離個婚多不容易。」
「好在她養了兩隻狗,蛋卷和蛋撻,一直在保護她,但她搬家時,那個混蛋偷走了他們賣進狗肉店。」
「她找到店裏時,蛋卷已經……好在蛋撻還活着。」
「那家店沒有營業執照,倉庫裏還有很多偷來的貓狗,這件事因此鬧上新聞,在很多人幫助發聲的情況下她才離婚成功。」
「但後來她還是被不斷潑髒水造謠,有說她生活作風有問題,也有說蛋卷是惡犬。」
「過去這麼久,不知道她有沒有從這道陰影裏走出來。」
我上網搜了搜,果然看到了新聞。
在我媽湊過來看視頻的時候,我連忙點了退出。
記者在後廚拍的視頻太慘烈了。
怪不得蛋卷變成小狗鬼了還會怕人,一直躲在窩窩後面。
我往下翻了翻找到了蛋卷媽的社交賬號。
看到她一直陸陸續續在更新生活日常,蛋撻也被她養得很好。
只是互聯網惡意太多,她關閉了評論和所有聯繫入口。
還是小林翻到了很多年前留的一個郵箱號。
試探性發了封郵件問候她現在的生活。
幸運的是這個郵箱現在還是她本人在用。
過了幾天後,小林收到了回覆。
是一張幼年蛋卷蛋撻的合照。
還有一段文字回覆:
「感謝您的關心,我現在過得很好。」
「我在電影裏看到這樣一句臺詞,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纔是。」
「所以這些年,我經常會慶幸在他們小的時候記錄了很多照片視頻,想他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
「我不夠聰明,也不夠勇敢,卻輕易擁有了小狗最純粹的愛意,時常因此感到羞愧。」
「唯有積極生活,纔不辜負。」
「再次感謝您的關心。」
……
蛋卷靜靜聽我媽複述完這段留言。
它溼漉漉圓乎乎的眼睛裏滿是溫柔:
「媽媽不需要聰明,媽媽有幸福的眼睛。」
我媽摟着窩窩哭得稀里嘩啦。
一邊哭一邊問他有沒有什麼遺憾。
她一定會盡力滿足。
窩窩直接蹬鼻子上臉:
「媽,你十年前買的那個新沙發爲啥用鐵籠子鎖起來。」
「大家都說原生家庭的傷疤,需要一生來治癒。」
「隔壁宿舍的小比熊就從來沒見過什麼鐵籠子。」
我媽瞬間清醒了,重拾那段沒被美化過的記憶:
「你不提沙發我都忘了,你當時是沒拆成功,但是每天對着它練習發射尿液。」
「這個沙發還是你霜霜姐用她第一筆獎學金買的,當時她還失戀了。」
「坐在沙發上哭的時候,你又把她前男友送的香水剩下的半瓶喝了下去。」
「去醫院又花了幾千塊洗胃。」
他心虛地扭過身,用屁股對着我們:
「其實我也沒有很想拆沙發,還有,你真的很裝。」
-5-
蛋卷了卻心願順利投胎後,窩窩又給我們託了好幾個夢。
甚至業務都推廣到了貓界。
一隻成年長毛黃狸花規規矩矩地坐在地上。
蓬鬆尾巴圈住爪子。
看起來禮貌極了。
「人,你好,我想找奶奶。」
「她姓孫,今年 67 歲,就住在梧桐巷子裏第八間院子,院子裏有一棵很高的香樟樹。」
「貓被車撞了回不來家,奶奶會擔心。」
我和我媽不約而同地吸了口氣。
好乖。
於是忙不迭答應了下來。
但是沒想到附近跑了個遍,又上網查了一圈。
根本就沒找到什麼梧桐巷子和孫奶奶。
我還要上班,這事就交給了我媽。
她跑了幾天人都瘦了些。
我乾脆死馬當活馬醫上網發帖。
謊稱是黃狸花找我媽託夢。
沒想到還真有人認識:
「天呢,你說的不會是武通巷子吧,我老家就在那裏。」
「帖主你等一下,我打電話給我媽問問。」
因爲這條回覆,帖子意外有了流量。
大約半個小時後,陸陸續續有當地的網友私信給我發了照片。
有那棵高大蔥蘢的香樟樹。
還有街上貼着的尋貓啓事。
黃狸花的名字,原來叫生薑。
「有時候好人真不一定有好報,孫婆婆當年救助了很多流浪貓,生薑就是其中一隻。」
「孫婆婆很可憐,半年前先是孫女盈盈查出了白血病,生薑也從家裏跑了出去。」
「爲了省錢,盈盈的爸媽賣掉了院子,一家人擠在醫院附近的出租房裏。」
「但是盈盈的爸媽做過配型檢測都失敗了,後面有志願者成功了但是又反悔,唉。」
……
我請了假開車帶我媽趕到了網友說的醫院。
孫婆婆在醫院旁邊的餐館當洗碗工。
她接過我手裏已經褪色的尋貓啓事:
「是你們撿到了生薑嗎?它還好嗎?」
「都怪我那天粗心,沒有關好門。」
生活的重擔快要將這位老人壓垮。
我有些不忍心,於是撒謊說生薑被我朋友領養了:
「我想親口告訴盈盈一聲,希望她聽了能趕快好起來。」
她抹着眼淚道謝。
長毛黃狸花貓並不少見,我在網上很快搜到了和生薑長相相似的貓咪照片。
趁着買水果的間隙偷偷下載了。
盈盈躺在病牀上。
儘管氣息微弱,還是努力和我們打招呼。
聽到生薑還活着的消息後,她的眼睛像被點亮的星辰。
先是問我生薑還記不記得她,又小聲嘀咕:
「姐姐你別騙我,生薑肯定不記得,小貓的記性都很差,半年對於一隻小貓咪來說太久啦。」
我搖搖頭:
「生薑記得盈盈,也記得奶奶,還記得院子裏的香樟樹,記得樹上有兩隻愛吵架的喜鵲。」
「就是因爲生薑記得,姐姐才能找到這裏呀。」
「不過它膽子小不敢出門,所以我來代替它告訴盈盈。」
……
我媽不知不覺紅了眼眶,一個人悄悄離開了。
我看到盈盈打哈欠之後,也靜靜退出了病房。
詢問護士後我找到了最近的血站,抽血、錄入骨髓庫。
雖然希望渺茫,但是多個人就多一份希望吧。
-6-
生薑喵嗚兩聲,蹭了蹭我和媽媽的腿:
「謝謝你們,讓我知道奶奶的願望是什麼。」
窩窩不滿地哼了一聲:
「你攢的功德可以兌換一身漂亮的顏色,投胎去當寵物貓,你真的要現在用嗎?」
「下輩子再當流浪貓,可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被人收養了。」
卻還是低頭舔了舔生薑凌亂的毛髮。
大約半個月後,我正在上班時收到了孫奶奶發來的短信。
她說有位好心人和盈盈已經匹配成功。
對方是從窩窩小時候追更到它去世的老粉絲小橙。
因爲我在賬號上發了求助,她就抱着試試看的念頭也去抽了血。
沒想到真的匹配上了。
手術那天,我和我媽再次趕了過去。
或許是因爲生薑的保佑,一切順利。
瞧得上小橙出院那天,門口的花壇裏鑽出一隻剛出生的奶貓。
同樣的薑黃色,同樣的長毛。
就連嘴邊一小塊白毛紋樣都和生薑差不多。
小橙想起醫生提過盈盈的抵抗力差,短期幾年內應該養不了寵物。
於是直接把奶貓撈進懷裏,然後在我的評論區留言:
「家人們,我有貓了嘿嘿。」
大家都覺得很巧。
卻沒想到是窩窩幫的忙:
「你知道一模一樣的皮膚有多難抽嗎?我和隔壁二哈他們湊了好久的功德才夠,喵喵咪咪的就是麻煩。」
嘴上這麼說,它的腦袋卻驕傲地抬得老高。
我媽天天打聽人家寵物那點事,因此還發展出新的愛好。
跟着小林學習寵物造型設計。
但是她這人當老師久了,總有自己的想法。
我週末跟朋友出去喝個酒,就接到了小林打來的求助電話。
她去給隔壁幫個忙回來,我媽就自作主張把人家小博美的毛剪壞了。
主人現在店裏說要告她。
我看到小林發來的照片兩眼一黑。
剪毛前叫小美。
剪完:哪來的大耗子。
我一進門頭都沒抬,直接衝過去鞠躬道歉。
結果低頭看到小美的模樣,又差點笑出聲。
「陳霜?」
聽到熟悉的男聲,我才抬起頭。
看清對面的臉後,我的表情有點僵硬:
「寧總?」
寧啓這人脾氣差,在整個公司都是出了名的。
之前我做的方案被他否了十八個版本。
每天兩眼一睜就是我怎麼還不死。
後來高層內鬥,他不知怎麼辭職了。
公司上下都鬆了口氣。
我媽看我的表情,也終於意識到後果。
她像犯了錯的孩童一樣,慌張地看着我。
我正絞盡腦汁思考該提出多少賠償。
寧啓忽然開口:
「陳霜,不如你幫我個忙,這事我就不追究了。」
我一臉警惕:
「我不會出賣公司機密的。」
他挑了挑眉:
「如果我沒記錯,你現在早就被踢出公司的核心業務了吧。」
「放心,是私事。」
好氣,但他說的沒錯。
空降新領導之後公司的風氣越來越差了。
只是我沒想到他說的私事,居然是在寧家的家宴上冒充他的女朋友。
小美是他姐姐寧玉的狗。
寧啓撒謊說是他動手把小美剪成這樣的。
寧玉聽了本來很生氣,看到我之後一下子就忘了。
被寧家的親戚圍着調查戶口的時候,我才知道寧啓的用意。
他自己躲在角落裏喝茶,時不時附和我們幾句。
離開的時候,我嗓子都啞了:
「寧總,你想過養狗嗎?」
「沒,我嫌麻煩,怎麼了?」
我皮笑肉不笑:
「推薦你養比格犬,性格特別好,一點都不麻煩。」
-7-
窩窩突然託夢說自己快要投胎了的時候。
我和我媽極爲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我媽先聲奪人,怕它又投生比格犬:
「下輩子別當狗了吧,咱家窩窩投胎肯定會是個帥哥美女啥的。」
到時候要是找上門,養了自己會短命。
不養又良心過不去。
窩窩有些爲難:
「現在投胎做人的隊伍很長,可能要排十幾年。」
我媽拍了一下我的肚子:
「沒事!讓你姐現在就備孕!」
我一臉問號地看着她:
「我敢生,你敢讓窩窩投胎到我的肚子裏嗎?」
她的表情有點僵硬。
可能預想到將來帶孫子的場景。
我倆七嘴八舌,想要逃避十幾年如一日遛狗的工作:
「我覺得像生薑這種貓咪也不錯,貓毛很軟。」
「對,貓不用遛,省心。」
「最好是不愛叫的那種吧,倉鼠兔子的,我們倒是不介意叫聲,但是會有鄰居投訴。」
「貓掉毛厲害,最好是短毛吧,比較好打理。」
「倉鼠壽命太短了點。」
「小林店裏之前寄養的那隻邊牧好聰明,黑白毛色也很酷。」
……
窩窩一邊聽我們討論,一邊點頭。
時不時大聲反駁:
「小比好,鄰居壞!」
「謠言!最聰明的是我們比格。」
「黑白花纔是最帥的!黑白太單調了,拍照片都不上相,像遺照——」
我媽眼疾手快捏住它的嘴筒子,制止了它沒素質的話語。
最後我們雙雙醒來,也沒討論出一個結果。
半個月後,我在寵物店和小林聊天的時候提了一嘴。
剛好寧啓也帶着小美過來洗澡。
他指着角落倒掛在籠子尿尿的奶牛貓,順口插了一句:
「黑白色的貓,你說的是它吧,長得倒是好看。」
「對了,陳霜你是不是想害我,我上網搜比格犬,網友說這種狗從孃胎裏就瘋了。」
我假惺惺地笑道:
「這肯定是誤會。」
小林一邊開籠子,一邊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霜姐,你千萬別養奶牛貓,這貓有病。」
她被貓邦邦扇了幾個大嘴巴子,整個人像冷宮裏瘋了的妃子:
「我店門沒鎖好,它半夜鑽進來把我店裏的貓挨個揍了一頓。」
「我好不容易找人領養它,結果它每天一睜眼就是把一家七八口人挨個全揍了一頓,它也不伸爪子,就純揍人。」
「人家退回來的時候,還跟我道歉,說不是不抗揍。」
「主要是家裏有個八十多歲的老爺子,被打得受不了了。」
我急匆匆回ťù₄家跟我媽商量。
互相提醒下次窩窩託夢的時候一定要堅決否定奶牛貓。
但奇怪的是,接下來窩窩沒再託過夢。
倒是我媽夢見過什麼貓貓狗狗的。
從他們口中才得知,窩窩已經排隊去了。
排的好像是個很熱門、很受歡迎的投胎項目。
好像還找了什麼朋友關係才選上的。
我跟我媽一致安慰自己。
受歡迎的投胎項目,可能是邊牧。
-8-
但我等了三個月,也沒等來投胎的窩窩。
反而等來了我那消失多年的爹。
我媽的前夫,周明。
他跑到公司樓下大鬧一通。
罵我是無孩愛狗女,寧願給狗花錢,都不給他這個親爹花。
我甚至沒有多生氣。
因爲這一幕很多年前就上演過。
不過那時候受害者是我媽。
他在我媽上課的時候衝進教室,罵我媽不守婦道。
好在我媽的教學水平很硬。
這事很快就翻篇了。
但是我不一樣。
我只是公司裏的小牛馬。
當天領導就找我談話了。
他跟我爸一個年紀,可能是共情了。
一個勁批評我有車有房怎麼能讓老父親在外頭流浪。
天殺的周明,根本就是故意穿得破破爛爛。
沒記錯的話,他兒子應該也已經工作了。
況且他有手有腳,怎麼也沒到需要我養的地步。
我冷眼看着,直到聽到他說:
「小陳啊,你還年輕,不懂子欲養親不待的道理,將來你會後悔的。」
「我家老爺子癱瘓在牀的時候,大家都說他討人嫌,尤其是我媽,跟着他喫了多少苦,服侍他一輩子。」
「人走了之後,我媽一個人在家孤零零的,人家介紹的老頭再好她都不要。」
「行了,我給你放半天假,你先帶你爸爸回去,一家人坐下來好好喫頓飯,你媽不是一直沒再婚嗎?是不是心裏還惦記着他?」
他笑得極猥瑣:
「男人七老八十都還能找到十七八的小姑娘,女的可就不行了,能有人要就不錯了。」
「女人嘛,歸根到底還是要找個男人依靠。」
我終於忍不住:
「許總家裏出什麼事了嗎?需不需要我去公司羣發起一下捐款?只聽說賣女兒賺彩禮的,還是第一次聽說賣老母親的。」
「不過說的也不無道理,能爬到現在這個位置,許總平時沒少找男人依靠吧?」
他漲紅了臉,肥碩的手指指着我抖了抖。
周明先擺起架子:
「你媽怎麼教育你的!快跟領導道歉,陳霜。」
我翻了個白眼,往工位走:
「老孃不幹了。」
他忽然急了,伸手就要拽我的胳膊:
「你瘋了,這麼好的公司,你弟弟想進都進不來——」
卻被一道伸出的胳膊擋住了。
聞到熟悉的香水味,我詫異地抬起頭:
「寧總?!」
「我來看個熱鬧。」
他伸手指了指樓上:
「我來見個老朋友,你沒事吧?」
我搖頭,跟他道謝Ťų₆後回工位下載辭職報告。
回家路上纔想起當初寧啓好像是敗走他鄉。
現在回來能見什麼老朋友。
想不明白我就乾脆不想了。
但是周明剛說漏嘴提起的那個私生子,倒是不知道在算計什麼。
我媽在家罵了周明半個小時不重樣。
直到我解釋說早被這個空降的領導噁心很久了才提的離職。
她終於歇了口氣,然後開始罵我傻。
我急忙提起周明那個私生子,試圖轉移話題。
她皺着眉:
「我記得他好像復讀了幾年還是考了個大專,等下,我找以前的學生問問。」
我在旁邊拍馬屁:
「陳老師桃李滿天下,這人脈太廣了,佩服佩服。」
-9-
很快她掛了電話,整個人笑得幸災樂禍:
「周明養了個蠢貨,騙他爸媽十幾萬說找關係進大公司,結果跑到國外去旅遊。」
「不知道是被朋友坑的還是自願的,反正現在回不來了,要周明兩口子拿錢贖人。」
「他老婆想賣房子,周明不願意,夫妻倆打了一架正在鬧離婚呢。」
「估計這是眼看着兒子指望不上了,來找你了。」
事實證明,我媽把他想得太好了。
這老東西是惦記着我倆的房子呢。
這事說來話長。
周明就是典型的男人有錢就變壞的案例。
爲了快速離婚,給私生子挪位置。
他爽快答應了我媽的要求,自動放棄了當時住的大房子。
又答應每年都會給我生活費直到我十八歲。
當然,這筆錢我媽一分都沒收到。
因爲找他要錢的時候,周明就讓我媽給私生子補ƭũ̂₎課。
生活費要按課時費分期付。
實在是一般人幹不出來這種事。
後來大環境不好,他被合夥人忽悠搞投資,賠了不少錢才慢慢老實了。
而我媽這套房因爲位置好,房價一路水漲船高。
如果不是養到壞狗,不知道有多少小老頭找她搭訕。
周明可能是想着鬧一鬧拿捏住我,沒想到給我鬧離職了。
連我的人影都找不到。
於是轉頭開始騷擾我媽。
每天換十幾個號碼給我媽發消息:
「梅,想你夜夜難寐。」
還有各種老年人最愛的土味表情包。
我媽的抖音都嚇得改成私密賬號了。
就連我給窩窩註冊的賬號下面都出現了疑似周明現任妻子的留言:
「老表子不要臉,我兒子生死不明你還勾引我老公。」
喫瓜羣衆和本就恨貓恨狗的人一下圍了上來。
好在周明當年鬧離婚大鬧教室的事還有很多校友記得。
網友甚至開始玩梗:
「陳老師一個養比格犬的忍人,她能壞到哪裏去。」
「好好說話,別提陳老師的狗,我又想起摳狗屎那天了。」
「天呢,樓上是班長本人嗎?聽說大佬現在任職某科研所。」
「求你們別說了,我好怕被同事們刷到。」
「大佬你看起來很適合養小比。」
「你怎麼知道我領養了一隻實驗犬,但是它很乖很可愛的,請大家適度玩梗哦。」
「陳老師你看看你帶出的兵。」
「想看小比的照片,大佬你也不想被同事知道……」
……
-10-
我在家躺了半個月,直到寧啓忽然發了個定位給我。
我看到酒店兩個字就想歪了,點開語音破口大罵。
下一條消息就彈了出來:
「初創公司,薪資從優,要不要過來面試?」
原來是給我介紹工作的。
我剛想取消語音,結果手滑發了出去。
慌張地點了撤回。
寧啓的電話直接打了進來:
「陳霜你撤回什麼了?我剛點開,怎麼聽着還有我媽的事呢。」
「哈哈,我說你媽一定人美心善,纔能有寧總這麼帥氣優雅又善良的兒子。」
「呵呵,半小時內過來面試,過時不候。」
我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
「靠,半小時我連化妝時間都不夠,而且我好幾天沒洗頭了。」
「別畫了,原來的公司,你也就面試那天化了妝。」
「寧總你怎麼知道?等下……」
「需要我提醒一下你已經過去五分鐘了嗎?」
「不用,我已出門,感覺良好。」
「……有病。」
氣喘吁吁地趕到面試地點,我才發現面試官之一就有寧啓。
我忽然有點想走。
還沒坐下他就一直盯着我頭上的帽子。
我不得不壓低聲音:
「真的很油,不信的話等會兒面試結束我偷偷給你看。」
他推了推眼鏡,有些嫌棄:
「我不想看,謝謝。」
除了這個插曲外,面試過程倒挺順利。
出門時我忍不住問寧啓:
「寧總,我以前一直以爲您很嫌棄我呢,沒想到居然會讓我來面試。」
「怎麼會,我看過你的履歷,比公司大多數人都優秀,我不會親自面試一個蠢貨。」
「我知道了,你是純恨戰士,但是我這個抗壓能力不太行,可能沒辦法在你手下打工。」
其實一開始進門知道這是寧啓開的公司後我就想跑了。
但是來都來了。
現在終於說出來之後,心裏舒服多了:
「誰讓你只剩半小時的時候叫我過來,我連深入瞭解一下的機會都沒有……」
他低頭看了看手錶:
「誰告訴你,我會親自帶你。」
「我馬上要去機場,面試結果會有人在 5 個小時內通知你,」
我愣愣看着他的背影,無聲罵了一句裝貨。
兩小時後,看到 offer 上寫的薪資和福利。
我發了個諂媚的表情包過去:
「寧總,喫了嗎?」
「什麼事?」
「沒,只是作爲您忠誠的下屬,一想到您此刻在異國他鄉美食荒漠,我就有些食不下咽。」
他沒有回覆我,只是把我拉進人數不多的公司羣:
「有什麼事在羣裏說,工作時間嚴禁私聊騷擾老闆。」
我翻了個白眼,看在錢的份上忍了。
-11-
我趕到寵物店,想要和我媽分享這個喜事。
結果看到我媽正在和周明夫妻倆扯頭花。
周明老婆坐在地上號喪一樣,要我媽賠她的狗命。
本來是件很嚴肅的事,但是小林聽到狗命就想笑。
她湊Ṫũ̂⁴過來跟我解釋,周明老婆是前幾天帶着狗來洗過澡。
當時這狗就病殃殃的。
她把狗扔下就走了。
然後又打電話指定要我媽給它洗澡做造型。
非說什麼年輕小姑娘的手上沒個輕重。
「我跟她說了半天,這狗可能病了,我們不敢洗,但是對方不依不饒。」
「最後我就給它擦了擦淚痕和修剪了腳上的毛,她轉的賬也沒收,反而店裏還做了一輪消毒,怕被傳染什麼病毒。」
「沒想到今天她抱着狗來找我們要賠償。」
她開店這麼久,遇到的奇葩數不勝數。
此時都有些見怪不怪了。
但是周明夫婦這樣太影響生意了,她只能報警處理。
等待過程中,我媽委屈巴巴地抹眼淚:
「你說這人怎麼那麼壞呢。」
我順着她的目光看到角落裏的狗。
它已經沒多少氣息,閉着眼睛躺在地上等死。
周明老婆坐在地上撒潑,罵我媽當年太黑心,分走了周明的大房子。
現在想拿自己名下的破公寓和我媽換。
否則只要他們寶貝兒子死在國外,這倆夫妻就要纏着我們一輩子。
「麗梅,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家裏的房子路段沒有你的那套好,就算骨折價賣了也湊不到那麼多。」
「看在咱們夫妻一場的份上,救救我兒子吧,我給你跪下了,等我賺了錢就還給你。」
「小福要是因此死在國外,你們以後能睡得安穩嗎?他是霜霜的弟弟啊。」
我冷笑一聲:
「我媽就生了我一個, 我姓陳不姓周, 別給我亂攀親戚。」
「對了, 店裏監控都拍着呢, 不知道這算不算敲詐。」
我媽附和道:
「沒事,我有不少學生都是學法的, 直接找律師就好。」
周明老婆忽然崩潰了, 她爬起來就朝我媽衝過來:
「憑什麼!憑什麼你陳麗梅什麼都有!你女兒考名牌學校進大廠,我兒子就什麼都沒有!」
我伸手擋在我媽面前, 胳膊被她抓出血痕。
另一隻手傳來鑽心的痛。
聽到我媽慌張的聲音,我才發現自己伸手抓住了旁邊奶牛貓的籠子。
昨天剛做的美甲直接翻了過去。
當場鮮血淋漓。
我一邊心想着好不容易不上班了做個指甲, 居然發生這種慘案Ţů₌。
一邊抬頭看監控, 問小林應該能拍到是她先動手吧。
小林一邊包紮一邊無語道:
「……你還有心情惦記監控,這指甲看得我頭皮發麻。」
我媽都嚇傻了。
要不是我攔住怕變成互毆, 她都要過去跟周明他們拼命了。
看到警車開過來的時候, 我終於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 誰也沒想到的一幕發生了。
奶牛貓它從籠子裏越獄了。
它像瘋了一樣跳到周明身上。
然後抬起尾巴,對着他老婆臉上滋了一泡尿。
後者絕望地擦臉, 但是隻是把貓尿抹勻了些。
她彎腰開始吐, 啥也沒吐出來。
反而被奶牛貓跳到她背上當作踏板。
不止於此,它低頭咬斷了對方脖子上的金項鍊, 然後叼着項鍊整個貓朝店外發射了出去。
我沒有誇張, 真的是發射出去。
周明夫妻回過神後就追了出去。
我媽也追了出去:
「對上了,都對上了!原來窩窩早就投胎了。」
其他人一臉茫然沒聽懂。
只有我知道她的意思。
這種癲貓, 只能是窩窩本窩。
幾分鐘後, 窩窩邁着輕快的步子跑了回來。
嘴裏也沒有了金項鍊。
小林在門口等了很久沒等來周明夫妻。
她打電話過去,才知道周明在路上撿項鍊時被車撞了,
還是被路人送去醫院的。
他老婆知道訛不到我們的錢,正急着回家賣房。
根本不管周明的死活。
那隻奄奄一息的小狗自然也無人問津。
本來就不知道是他們從哪買來的病狗,自然早就丟在腦後。
我媽帶它去了醫院, 但還是太遲了。
順路給奶牛貓做了體檢。
一到家, 它就熟門熟路地坐在窩窩舊牀的位置。
我媽眼睛一熱,去儲物間把舊牀拖了出來。
它果然立刻跳了上去。
我舉着受傷的中指:
「投胎這種事下次能不能說清楚點,小林她照顧你這麼久, 還到處給你找領養,可真不容易。」
當晚我就被貓壓牀了:
「老爺爺沒有呼吸,貓提醒。」
一開始我沒懂,被它揍了之後, 才知道它說的是領養人家那個八十多歲的老爺爺。
奶牛貓果然很熱心,但是用錯地方了。
它說貓是唯一一種活着就可以給人託夢的生物。
不過容易找錯人。
之前它在小林店裏試了好久都失敗了。
果然住在一起後成功率大大提升。
現在我和我媽白天被奶牛貓揍。
晚上被奶牛貓託夢:
「人, 這個貓糧不好喫, 換。」
「人, 開罐罐, 貓餓。」
「人,打呼嚕吵。」
但有時候奶牛貓也會託夢恐嚇壞人。
比如周明夫妻經常會夢見那條生病的小ṱū́ₗ狗,到處燒香拜佛。
比如附近虐貓狗的人開始在網上自首, 想要找高人超度虐殺的動物。
我忍不住問奶牛貓:
「其他的貓貓狗狗都笨笨的,找主人都找不到,你怎麼這麼厲害啊?做貓做狗都精彩。」
它伸了個懶腰,抬頭蹭了蹭的下巴:
「因爲我有全世界最聰明的媽媽和姐姐啊。」
還沒感動幾秒, 又被它打了一巴掌:
「你誇我聰明,我也要捶你。」
「少看點電視吧,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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