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被賣到我家的第五年,她還是想逃。
我親手打斷了她的雙腿,把她丟到我哥牀上。
安寧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爲什麼?」
我鼓起腮幫子「你走了家裏豬草得我一個人割。」
「衣服得我一個人洗,你不能走。」
-1-
安寧剛來我家的時候。
性子烈的險些被我媽打死。
一宿一宿的嚎叫。
一連三天我哥都沒脫下她的褲子。
城裏的女娃娃,餓了三天。
不知道哪來這麼大的力氣。
還不肯就範。
我哥到底沒了耐性。
說今晚如果還不行,就讓全村的男人一起來破瓜。
我哥罵罵咧咧的,我媽也沒了好臉色。
-2-
我給安寧送水的時候。
安寧整個人縮成一團。
防備的看着我。
像個隨時都準備炸毛的小母狗。
我扯住她的頭髮。
強硬的把水送到她嘴邊。
聲音極小的說。
「這裏,曾經有人出去過。」
安寧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見安寧有了反應。
我繼續說「最起碼得活下去。」
「活着纔有希望不是?」
安寧沒說話。
不過晚上我哥再去扒她褲子的時候。
她也沒再反抗。
-3-
我媽站在院子裏笑的合不攏嘴。
對我也罕見的露了個好臉「你跟那個女娃子說啥了。」
「她咋想通了。」
我盯着露着兩根腳趾的鞋尖,小聲的說「沒什麼,就是跟她說,女人生來不就是給男人睡的嗎?」
「人得認命。」
我媽贊同的直點頭。
其實我騙了安寧。
這裏根本就沒有人出去過。
死人都沒有。
活人更沒有。
-4-
第二天。
我哥紅光滿面的拿着牀單滿村的跑。
跑到男人堆裏,指着牀單上的一抹紅
「瞅着沒。」
「還是個雛,細皮嫩肉的,關鍵是緊的嘞。」
-5-
從那天起,安寧像變了個人。
白天,她不僅會幫我做家務。
晚上,還會主動在我哥面前脫褲子。
村裏人都誇我媽會拾掇新媳婦。
竟然讓安寧就範的這麼快。
我媽昂首挺胸,在一衆女人裏賺足了面子。
像個驕傲的大公雞。
-6-
安寧到我家的第十天。
她第一次主動跟我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
我撇了安寧一眼。
手上割豬草的動作沒有停。
不然割不夠豬草,回去晚了。
免不了一頓苦頭喫。
「我哥和我媽都喊我大丫。」
「你也喊我大丫吧。」
安寧氣喘吁吁的。
「總得有個大名吧?」
我低了低頭「我們這的女人都沒有大名。」
「不過我奶奶以前給我取過一個。」
「歲安,歲歲平安的歲安。」
安寧有一瞬間的愣神。
「你奶奶一定是個很好的人。」
「她一定很愛你。」
我猛的抬頭。
惡狠狠的看着安寧。
「你說夠了沒有。」
「不好好幹活,就知道閒聊偷懶。」
「再說下去我就回家告訴我哥,讓他打死你。」
安寧這幾天被打怕了。
見我動了怒。
不Ṫũ̂²敢再問下去。
彎腰吭哧吭哧的割着豬草。
-7-
安寧老實了兩天。
第三天。
她又沒忍住湊到我跟前。
「你奶奶呢?」
「我怎麼來了這麼久都沒見過她。」
我頭都沒抬。
漫不經心的回答「死了。」
安寧的表情有點遺憾。
我又補了一句「被我媽活活打死的。」
安寧的表情瞬間白了幾個度。
我又惡趣味的說「知道死之後屍體扔哪了嗎?」
「扔豬圈了,豬是雜食動物。」
「沒兩天,骨頭都不剩了。」
-8-
晚上的時候。
安寧又開始使小性子了。
我哥想去扒她衣服。
她又哭又叫。
我哥一直把她打到嘴角流血才停手。
我媽往門口吐了口口水。
「該,裝什麼裝。」
「金寶,打死她個狗孃養的。」
-9-
當天夜裏安寧就發起了高燒。
我媽給她灌藥她死活不張嘴。
我媽在院子裏急的團團轉。
「買她可廢了不老少錢呢。」
「肚子都還沒大,這就死了,那得虧死。」
我媽一邊說着一邊把目光放到我身上。
使勁的掐着我的身上的軟肉。
等她發泄完了。
才指着安寧的屋子說「你去勸勸她。」
「勸好了你倆一起活。」
「勸不好你也別想有全屍。」
-10-
安寧有進氣沒出氣的躺在牀上。
我進屋,她連眼皮都沒抬。
但我知道,她醒着呢。
我坐到安寧的炕邊。
沉默了好久纔開口。
「你知道,我媽爲什麼要打死我奶奶嗎?」
安寧還是沒說話。
但是眼皮動了動,這就夠了。
我接着往下說。
「我奶跟你一樣。」
「也是被賣到這裏的。」
「其實這裏所有的女人,都是被買來的。」
「每次孩子生下來。」
「是男娃就精細的養着。」
「是女娃就直接扔豬圈。」
「我能活下來,多虧我奶。」
「我奶說,如果扔了我,她就跟我一起死。」
「當時我奶還能幹活,有把子力氣。」
「我爸盤算了一下,因爲我,損失一個壯勞力不值當,所以我活了下來。」
「後來,我八歲的時候。」
「我奶說,想送我去上學,不然我這輩子,在這個地方,活了不如死了。」
「也就是這句話徹底惹毛了我媽。」
「一句話不對,我奶命就沒了。」
「我知道你覺得我們噁心。」
「但是活着纔有希望,不是嗎?」
「不管是離開這裏的希望。」
「還是報仇的希望。」
我話說完後。
安寧還是沒睜開眼。
不過過了沒一會會兒,她端起了牀頭的藥碗。
-11-
安寧病好後的第三個月。
我媽破天荒的給我燒了一桶水。
說讓我洗澡。
我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但是我媽手勁太大。
我拗不過。
我低着頭。
努力的想。
到底是哪裏出問題了。
我初潮都還沒來。
明明……還不到時候啊。
電光火石間。
我突然想起。
昨天下午。
我哥隨口提了句想喫雞……
但是家裏爲了湊錢買安寧。
早就窮的叮噹響了。
哪有錢給他買雞。
我嘴角發白。
心裏清楚的知道,我大概是躲不過了。
-12-
果然。
晚上的時候,胡瘸子就提着兩隻雞,慢悠悠的來了我家。
胡瘸子是我們村裏有名的老光棍。
因爲是個瘸子,買不起媳婦。
總喜歡給別人家點錢。
爬別人媳婦的炕。
-13-
我媽把我推到胡瘸子懷裏。
撇了撇嘴。
「便宜你了,我這閨女實實在在的雛。」
胡瘸子嘿嘿的笑着。
一口大黃牙,燻的我頭疼。
手順勢往我褲子底下摸。
我渾身發抖的看着我媽。
我媽走上前來。
溫柔的摸了摸我的臉。
「閨女,你放心,只是陪胡瘸子睡一覺,不過門的。」
「媽也沒辦法,誰讓你哥想喫雞呢?」
「咱們女人,不就活個男人開心嗎?」
胡瘸子當着我媽的面撕碎了我的衣服。
發臭的嘴在我脖子上又摸又啃。
我絕望的閉上眼睛。
-14-
這時候,安寧房間的門,碰的開的。
摔得震天響。
胡瘸子停下手上的動作。
看着安寧。
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安寧大步上前。
把我扯到懷裏。
冷冷的看着胡瘸子。
解開了胸前的兩個釦子。
「你別動她,我跟你睡。」
-15-
我媽瞬間急了眼。
氣的直Ṭů⁵跺腳。
「不成,你是我金寶的媳婦。」
「你這麼做不是給我金寶頭上扣綠帽子嗎?」
安寧看了我一眼。
「她現在還是個丫頭片子,早早破了身子,以後賣不了好價錢。」
「是雛不是雛的價格,差多少,你該比我清楚嗎?」
「可是……」
見我媽臉上出現了遲疑。
安寧深吸了一口氣。
「好好把她養大。」
「到時候把她賣個好價錢,我生了兒子,兒子也能過好日子。」
「反正我現在也走不了了,總得爲以後盤算不是。」
我媽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像是在權衡利弊。
胡瘸子早就憋不住,扯開了安寧的衣服。
對着安寧的胸又捏又親。
怕我媽拒絕。
一臉的焦急。
「老嫂子,你別猶豫了。」
「讓你家媳婦陪我睡,我多加一隻雞行嗎?」
我媽的眼睛閃爍了下。
「兩隻。」
胡瘸子嘿嘿的笑着。
「成,兩隻就兩隻。」
-16-
天快泛白的時候。
胡瘸子才離開。
等他走了後,安寧身上沒一塊好肉。
我哥看着安寧一臉的嫌棄。
「媽,以後別把我婆娘典出去了。」
「弄成這個樣子,我怎麼用。」
我媽怕被兒子責備。
急忙去廚房把做好的雞端出來。
一隻紅燒,一隻燉了湯。
我哥見到有雞喫。
立馬喜笑顏開的閉了嘴。
邊把雞肉往嘴裏塞。
邊模糊不清的說。
「少典少典。」
「一個月三十天,除去她來事的時候。」
「她能弄二十五天。」
「我就算是頭牛,也用不了二十天呢。」
「少典,少典,閒着也是閒着,別浪費了。」
-17-
第二天,我割豬草的時候。
翻了兩個山頭。
割了一些芨芨草。
用擀麪杖鑿出白色的汁水。
趁着安寧睡着的時候。
一點一點的抹完她的全身。
這麼白嫩的皮膚。
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安寧的眼皮顫了顫。
我知道她醒了。
不過她沒說話。
我也不煩她。
-18-
安寧或許是在我胡瘸子身上喫了苦頭。
對我哥越發的溫順。
迷的我哥生生的克服了口舌之慾。
說啥也捨不得讓別人爬她的炕了。
她好像真的認了命。
實實在在的認了命。
把自己當成了我哥的女人。
這裏的媳婦。
-19-
直到,安寧發現自己懷孕了。
那天她像瘋了一樣又哭又笑。
趁着我哥和我媽睡着。
一下又一下的用肚子撞擊着木樁。
疼的臉慘白慘白的。
我走上前去,拉住她。
「你不要命了?」
安寧捂住我的嘴。
害怕的看着屋裏。
「你別叫,聲音太大了。」
「我不想生,我求求你。」
「我不想生他的孩子。」
「我不想生個惡棍到這個世界上來。」
「我不想讓別的女孩子延續我的苦難。」
我不由分說的把安寧從木樁邊拉起來。
遞給她一把藥草。
安靜震驚的看着我。
我把藥懟到她嘴邊。
瞪着她「喫啊!」
「愣着幹嘛?」
「等他們醒了,你想喫都喫不了。」
安寧看着我的眼神。
似乎明白了什麼。
劈頭蓋臉的從我手裏搶過草藥。
一股腦兒的塞進了嘴裏。
也不管苦不苦。
-20-
安寧喫完後。
就蹲在地上小聲的哭。
她說她想家了。
她爸媽這麼久都找不到她一定很着急。
還有球球,一定很想她。
球球可傲嬌了,平時只跟安寧親切。
這麼久不見她,一定氣的連飯都不好好喫了。
安寧抹着眼淚。
我也終於弄明白了。
球球原來是一條狗。
因爲長得太肥了,跟球一樣。
所以叫球球。
-21-
我靠在安寧的肩上。
我說「我也想我奶奶了。」
「給你喫的草藥就是我奶奶告訴我的。」
「平常別的草藥她只帶我認一遍。」
「但是這種草藥她帶我認了十幾遍。」
「並且每次都耳提命面的告訴我一定要記住。」
「那是向來和藹的奶奶,少有的面色嚴肅的時候。」
「她說,萬一再有好人家的姑娘懷孕了不想生下來。」
「就給人家喫這個藥。」
「別的藥都是治病的。」
「只有這個藥纔是救命的藥哪。」
-22-
那天安寧跟我說了好多話。
一會兒一會笑。
話多到,我們兩個都忘了,我們處在這麼一個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拼命的活着,苟延殘喘着。
天快亮的時候。
安寧的身子底下開始淌出鮮血。
安寧疼的臉色發白,但是她一聲也不吭。
生怕沒留乾淨,就吵醒了屋裏熟睡的人。
等我媽終於悠悠轉醒以後。
安寧的身子下邊已經流了一大灘血。
她用手指了指西邊。
「歲安,你看,天亮了。」
-23-
我媽看到安寧,又驚又怒。
抬起腳就想往安寧身上踹。
我急忙撲上去抱住安寧。
「媽,她現在這個樣子,你再踹兩腳,她肯定沒命了。」
「錢不是白花了。」
「我估計她是起夜的時候,不小心摔暈過去了。」
「我也是剛看到她。」
「肚子裏的孩子沒了,她肯定也不想的。」
「先保住她的命再說吧!」
我媽收了收腳。
但還是覺得氣不過。
朝着我的頭上,狠狠的跺了兩下。
才稍微順了點氣。
指揮着我,把安寧背到牀上。
我媽瞪着我。
「揹你屋裏去。」
「她現在身上不乾淨,別衝撞了你哥。」
-24-
下午的時候,安寧發起了高燒。
到了晚上。
整個人燒的臉通紅。
意識也開始不清楚了。
我媽看着安寧跟我哥低語。
「病成這樣,怕是不中用了。」
「我去山上摘的草藥也喂不進去。」
「得找醫生,得打針。」
聽到打針,我哥皺了皺眉。
「那不得好幾百,哪那麼金貴?」
我媽哄着我哥。
「是是是,是她沒有那個福氣生下你兒子。」
「不是享福的命,天生賤胚子。」
「明兒把她扔豬圈裏,媽把二丫賣了,給你買個更好的。」
-25-
我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安寧。
給她額頭上換了個冰帕子。
咬了咬牙,朝着村裏唯一的診所走去。
我把診所的門拍的砰砰響。
劉醫生披了個大褂子來給我開門。
他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
笑的一臉和藹「原來是金寶家的二丫啊!」
「這麼晚了,找我什麼事?」
我抖着身子問他能不能幫我救安寧。
他上下打量着我。
臉上的笑更深了「當然能,叔叔可是很樂於助人呢。」
-26-
被劉醫生扒光衣服放到桌子上的時候。
我看到他解剖了一半的小白鼠。
我不可控制的想。
其實我還不如這個小白鼠呢。
最起碼小白鼠死的痛快。
而我和安寧,還有這個村子裏所有的女人。
要麼和我媽一樣被同化。
要麼就被一日一日的搓磨着。
在陰暗的角落裏,發爛發臭。
-27-
劉醫生力道很大。
疼我的直哭。
我越哭他越興奮。
力道就變得更大。
我很快發現了這一點。
不管他怎麼擺弄,我都一聲不吭。
劉醫生冷了臉。
罵了兩句髒話草草結束了。
-28-
事後,劉醫生想反悔。
我森然的看着他。
拿着他桌子上的剪刀就往我脖子上懟。
「要麼你今天就殺了我讓我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要麼你就乖乖跟我去。」
「否則就做好我哥跟我媽天天砸你醫館的準備。」
窮山惡水出刁民。
我們這兒的人,沒一個好相與的。
劉醫生朝着我臉上狠狠的打了兩巴掌。ṱü₇
我耳朵嗡嗡的響。
不過他到底跟我去了。
救回了安寧。
-29-
安寧病好了以後。
從來不問我怎麼救活她的。
只有一次,在我割豬草的時候。
她突然從背後抱住了我。
她說「歲安。」
「其實那天你哥跟你媽說的話,我聽到了。」
「她們本來是想放任我去死的。」
「我知道是你救活了我。」
「我不問你怎麼救活我的。」
「是因爲我不敢。」
「你不說,其實我也知道。」
「你這麼一個弱女子。」
「能有什麼?」
「歲安,對不起。」
「歲安,謝謝你。」
脖子溼溼的,我知道安寧哭了。
我對她揮了揮手裏的鐮刀。
拉着個臉「你哭什麼哭。」
「是不是想偷懶。」
「再哭,我就告訴我哥,我讓他打死你。」
安寧果然沒了動靜。
彎下腰。
割豬草割的更加賣力。
我扭頭看了她一眼。
她擦了擦頭上的汗。
儼然一副我們這兒婦女的樣子。
-30-
喫飯的時候。
我媽哼哼着鼻子,說「劉貴家新買的媳婦,尋死了三回了。」
「再折騰兩天,命肯定得搭進去。」
我哥用指甲剔着牙說「死了就死了,沒有享福的命。」
安寧的表情暗了暗。
從角落裏端着碗。
走到我哥跟前「不然,你讓我去勸勸?」
我哥一臉警惕的看着安寧「你想幹嘛?」
安寧把頭髮別在耳根,衝着我哥撒嬌「我都跟你這麼些年了。」
「你還信不過我?」
「我去勸勸,勸不好白跑一趟。」
「勸好了你臉上也有光不是?」
「人家現在眼裏心裏,可都是在爲你打算呢。」
我哥眼神鬆動了。
「要不,你去試試?」
-31-
安寧從劉貴家回來,劉貴家媳婦立馬老實了。
也肯讓劉貴脫褲子了。
劉貴第二天就提着只雞來感謝安寧了。
我哥樂的合不攏嘴。
這下面子裏子都有了。
從那以後。
誰家有不要命的媳婦。
誰家就來找安寧去勸。
安寧漸漸的,在村裏有了一定的話語權。
我哥在村裏的地位,更是水漲船高。
我從來不問安寧是怎麼勸的。
她不說,我也能猜到七七八八。
-32-
安寧嫁到我家的第五個年頭。
她問我「歲安,我明天要走了。」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我問清楚了她們全須全尾的逃跑計劃。
安寧對我沒有一點防備。
一股腦的全告訴給了我。
我搖搖頭。
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我說「我不走了。」
安寧似乎沒想過我會拒絕她。
抱了抱我。
用了很大的力氣。
她說「歲安。」
「你不走也好。」
「明天有風險。」
「誰也不知道能不能走的掉。」
「你等我。」
「我會來接你的。」
「安寧」我叫住她。
「天冷了,明天穿厚點。」
-33-
第二天下了很大的雨。
但是依舊沒能阻攔安寧她們的步伐。
這些年來,她們裝乖裝溫順。
有了那麼點自主權。
消失一會兒。
村裏的人,不會很快大動干戈的找她們。
那天,安寧她們跑的很快。
腳步濺起層層水花。
眼瞅着,她們就到了村口。
而我,和村裏的人,正站在村口等她們。
我似乎透過層層水霧,看到了安寧臉上的笑。
還有她們雀躍的聲音。
可惜,等待她們的是地獄。
更深一層的地獄。
-34-
我親手打斷了安寧的腿。
安寧跪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她問我「爲什麼?」
我鼓起腮幫子「你跑了就沒人幫我割豬草。」
「沒人陪我洗衣服了。」
「你不能走。」
「而且,你是我哥的媳婦。」
「她們是別人的媳婦。」
「親疏遠近我還是能分得清的。」
「我以前對你好,僅僅是因爲你是我哥的媳婦。」
我邊說邊嫌棄的看着她們。
「女人生來就是爲了侍弄男人。」
「你們能不能安分點?」
「別老是讓自己男人操心?」
我一番慷慨激昂的話。
取悅了在場在所有的人。
他們贊同的看着我。
說女人就應該像我這樣。
而跟安寧一起的女人。
則一個個惡狠狠的盯着我,恨不得撲上來喫我的肉。
喝我的血。
甚至真的有人撲上來。
但是還沒近我的身,就被踹倒在地。
狠狠的凌虐着。
安寧趴在地上。
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
她顫抖着嘴脣,又哭又笑。
-35-
我打斷了安寧的腿,把她揹回了家。
我也第一次被允許上桌喫飯。
我媽一臉讚揚的看着我。
「好二丫,真給媽長臉。」
說着,還破天荒的分給了我個雞屁股。
我狼吞虎嚥的喫了下去。
原來,肉的味道是這樣的。
-36-
安寧回來的第二天。
我哥就接了胡瘸子的雞。
胡瘸子又一次上了安寧的牀。
我哥一邊傷感一邊狼吞虎嚥的喫着雞。
「虧我對她那麼好。」
「虧我那麼喜歡她。」
「她竟然還想跑。」
「既然如此。」
「那她就怪不得我了。」
我媽在一旁應和着。
「對對對,金寶說的對。」
「那個女人,真是個喂不熟ṭùₙ的白眼狼。」
而安寧。
也像是一下子被抽乾了所有的精氣神。
給她飯她就喫。
不給她飯她也不喊餓。
不管別人在她身上怎麼折騰。
她都一聲不吭。
被動的承受着。
像個活死人一樣。
我和安寧,再也Ṭü₄沒說過任何一句話。
-37-
就這麼磨磨蹭蹭的過了半個月。
臨近年關。
村裏的人,又要去城裏「進貨」了!
我壓低頭。
緊繃着神經。
靜待着。
可惜,一直沒什麼動靜。
我的精神也一天比一天緊繃。
-38-
終於,在進城的前一天晚上。
村長來了我家。
我狠狠的鬆了口氣。
村長抽着旱菸。
「往年都是王婆子去。」
「今年王婆子被摔傷了。」
「去不了了。」
「怎麼着也得去個女娃。」
「城裏的娃子們,就對女娃不設防,好騙。」
「我想了一晚上,合適的人,只有你家二丫。」
我媽拍着胸脯,一臉驕傲。
「那是,我們二丫對村裏可是十成十的衷心。」
「別的不說,就上次那羣女娃娃逃跑,還是我家二丫舉報的呢!」
村長上下打量着我。
露出一口大黃牙。
「二丫,你咋說?」
我仰頭看着村長。
一臉的虔誠「能爲村裏做貢獻,我肯定願意。」
「但是拐來的姑娘,能不能再勻一個給我哥當媳婦。」
「我想要小侄子。」
村長跟我媽被逗得哈哈大笑。
這件事也就這麼定下了。
村長走的時候。
摸了一把我的屁股,眯着眼睛看着我。
「二丫今年十三了吧。」
我媽秒懂。
推着我出門說讓我送送村長。
-39-
我從苞米地爬起來後。
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哼着歌。
輕快的回家了。
天上的月亮亮堂堂的,真好看。
不知道外邊的月亮什麼樣的。
是不是更好看一些?
-40-
到城裏後。
同村的大牛看的我死死的。
一刻也不讓我離開他的視線。
每次拐貨也都是挑沒人的小道。
讓我裝成迷路的小女孩。
找人送我回家。
大牛看上的人,一般都順利被我們裝上了車。
-41-
我趁着大牛心情好的時候。
拍他的馬屁
湊到他跟前「大牛哥。」
「你咋看人看的那麼準。」
大牛撇我一眼。
自顧自的點上煙。
「這裏邊肯定有說道。」
「這找人,你就得找那種大學生。」
「這種人單純,沒心眼,而且正義爆棚。」
「很容易上鉤。」
「她們相信什麼人性本善。」
大牛說到這裏。
又狠狠的抽了一口煙。
臉上的表情滿是自得。
「他媽的,哪來的人性本善。」
「說到底,都是一羣大傻叉」
「大學生又怎麼樣,還不是被老子耍的團團轉,哈哈。」
-42-
一連三天。
我們順利做成了好幾單。
大牛哼着歌,對我戒心放下不少。
還丟給我一根雞腿。
「這幾天,辛苦了。」
「今天最後一天。」
「趕緊喫,喫完了明天我們就回去。」
「今年的人數夠嘍。」
「別的人,沒那個福氣去我們村裏享福嘍。」
我低下頭,悶不做聲的喫着雞腿。
明天就回去了呀!
-43-
「大牛哥。」
我抖着腿。
「我想拉屎。。」
大牛瞪了我一眼。
「事兒真他媽多。」
他本來想讓我直接在他跟前拉。
可看了看面前的飯。
指了指一個稍遠的空地。
「在哪拉,拉快點。」
我鬆了口氣。
離大牛不算近。
有機會。
-44-
我小跑着往前邊走。
大牛的聲音從後邊傳來。
「差不多了,到地方了。」
「就在哪拉吧。」
我充耳不聞。
用盡全身的力氣,拼命往外跑着。
出了這個廢工廠。
左拐三千米左右,就是鬧市。
沒人知道我爲今天準備了多少。
我每天偷偷一趟一趟的跑。
就是爲了練自己的速度和體力。
讓我能走到人羣前。
-45-
後邊傳來大牛的怒罵聲。
但是我一下都不敢回頭。
我一定能跑出去。
我身上揹着奶奶一輩子的期盼。
還有無數女孩子的命。
我一定能跑出去。
-46-
終於,遠遠的,我看到了人羣。
我拼命地大喊。
「救命啊,救命啊。」
「後邊有人販子在追我。」
「叔叔阿姨們,救救我。」
「求求你們。」
「救救我。」
好事的人把我團團圍住。
大牛這時候也追了上來。
他看我的眼神無限的陰冷。
不過一瞬,他臉上就換上了和煦的笑容。
他跟別人解釋。
說我是他的妹妹,跟家裏吵架了。
調皮,所以離家出走了。
-47-
周圍人聽他這麼說,大部分都散了。
也有人警惕的看着他「你說你是他哥哥。」
「你有什麼證據。」
大牛像是早有準備一樣。
從懷裏掏出戶口本,還有跟我的合照,和我在家裏跟我媽我哥拍的照片。
遞給他們。
臉上的表情有點懊惱「我這個妹妹平時頑皮的很。」
「三天兩頭的離家出走的。」
「叛逆期,所以這些東西我都是隨身裝的。」
大牛想要上前來扯我。
「歲安,快來哥哥這裏。」
「家裏人都在等你呢,都着急的很。」
旁觀的人。
見他拿出了這些東西。
即便是再有疑慮。
也不得不讓我跟他走。
-48-
就在大牛的手,即將拉到我的時候。
我咬了咬牙。
從褲兜裏摸出削蘋果的刀。
猛的劃到他胳膊上。
這個刀我磨了一晚上。
快得很。
大牛還是不肯罷休。
-49-
我沒有再猶豫,舉起刀,朝着自己的胸口狠狠的刺了下去。
-50-
奶奶曾經跟我說過。
以身入局,可勝天半子。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我只能拿命來賭。
這下出了人命。
衆人說啥都不讓大牛把我帶走了。
大牛看情況不對。
想跑,卻被正義的人死死的摁在地上。
我用最後一口氣。
朝着人羣喊。
我家在高縣大溪山。
哪裏,有好多被拐的人。
你們快去啊。
求求你們,救救她們。
安寧番外。
-1-
警察踹開門,把安寧從牀上抱起來的時候。
安寧有一瞬間的不真實。
不是說,這裏密不透風,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嗎?
隨即她就開始嚎啕大Ṫŭ²哭。
彷彿要把眼淚流乾。
她得救了,真的得久了。
安寧問警察是怎麼找到她的。
站在她身旁的那個女警,突然紅呢眼眶。
她說「歲安說在樹樁旁,她留了東西給你。」
歲安……
安寧有一瞬間的愣神。
隨後,強大的不安裹挾着她。
接下來的事情,她有些不敢去面對。
但是又控制不住的,機械的歪歪扭扭朝着樹樁走去。
-2-
樹樁旁邊的土有鬆動的痕跡。
安寧挖了幾下,歲安的信便抖落了出來。
字跡歪歪扭扭的。
但是能看出來寫的很認真。
安寧姐姐。
這是歲安第一次叫她姐姐。
安寧接着看下去。
安寧姐姐,你如果能看到這封信。
就說明,你自由了。
也說明,我們可能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可是我還是好開心。
安寧姐姐,我知道你一定很氣我。
氣我把你們的計劃告訴他們。
所以纔會在最後的那幾天,一句話都不跟我說。
可是我沒有辦法。
只有這樣,我才能得到他們的信任。
也只有這樣,我纔能有出去的機會。
安寧姐姐,單憑你們,跑不掉的。ẗú₊
其實他們從來沒有信任過你們。
一直在盯着你們。
村口也全天都有人守着。
放任你們胡來,只是他們喜歡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
這種遊戲,每隔幾年就要上演一次。
從我奶奶那時候就開始了。
抱歉,我沒有攔着你們。
眼睜睜的看着你們像籠中困鼠一樣掙扎。
因爲,只有這樣我們纔能有一線希望。
我們一羣人,拼出來的一絲希望。
安寧看到這裏,有些手抖。
哭的泣不成聲。
身後的女警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慰她「那個女孩很勇敢。」
「走的時候也不怎麼痛苦。」
「很快的。」
明明是安慰安寧,但是她說着說着,自己卻紅了眼光。
-3-
安寧深吸了一口氣, 接着看下去。
安寧姐姐,不要傷心。
因爲我現在很開心。
我沒有一輩子活在苦難裏。
也完成了奶奶心心念念想完成的事情。
以後的我。
所及皆是陽光。
我好想我奶奶。
我要去找她了。
到時候,她一定會誇我。
歲安真厲害。
對了, 安寧姐姐,如果你有時間的話。
能不能幫我把奶奶送回家。
樹樁底下有奶奶的骨頭,是我偷偷埋起來的。
奶奶想回家想了一輩子。
她的家在……
-4-
安寧看完以後, 整個人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原來,歲安早就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準備。
原來……歲安壓根沒想活。
歲安真是個勇敢的女孩。
她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勇敢。
-5-
安寧剛來的時候, 其實挺討厭歲安的。
她覺得歹竹難出好筍,歲安一定也不是好人。
她警惕的看着每一個人。
那時候, 她真的想一死了之。
寧爲玉碎, 不爲瓦全。
直到歲安趴在她耳邊說讓她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纔有希望。
對啊, 她連死都不怕了,她還怕什麼呢。
-6-
她開始刻意的跟歲安套近乎。
想從她嘴裏套出逃跑路線。
一開始的靠近,存了幾分真心, 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直到歲安給她流產的草藥。
直到歲安爲了救她……
-7-
安寧直起身。
擦了擦臉上的淚。
然後懷着無比虔誠的心,挖出來歲安奶奶的遺體。
-8-
後來,安寧去見了歲安的遺體。
曾經鮮活的歲安。
此時躺在停屍間裏,臉色白的跟紙一樣。
但是安寧分明感覺到歲安在笑。ŧű₌
安寧俯下身去。
湊到歲安的耳邊說
「妹妹,姐姐帶你回家!」
-9-
安寧腿好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帶歲安,還有歲安的奶奶去了信中的那個地方。
不過因爲年代久遠。
歲安奶奶被拐到時候,也很年輕,認識的人不多。
所以故居早就找不到了。
安寧只能在這片故土上買了一個墓地。
把歲安和奶奶葬在了一起。
安寧的手, 摸着墓碑。
輕聲說「歲安,真好啊。」
「奶奶回家了,你又重新跟她在一起了。」
「真好。」
-10-
被拐的姐妹, 三三兩兩, 總會在這裏聚一聚。
說起那段時間的經歷, 她們又哭又笑。
一個以前最膽小的女孩,用手託着頭, 眼睛亮晶晶的。
她說「你們知道嗎?」
「從那裏出來後,我很長一段時間, 不敢跟人交流。」
「我覺得我有污點了。」
「不配跟別人交往了。」
「有的時候, 我自己看自己都覺得噁心。」
「那段時間, 我真的想死。」
「也真的自殺過。」
那女孩邊說,邊擼起袖子,展示自己的疤痕。
「可是後來。」
「無數的人告訴我。」
「我不必自卑, 犯錯的不是我。」
「只是有壞人利用了我的善良。」
「我是很好的姑娘。」
「我應該生活在養活之下。」
也是從那時起。
我才真正的放下心結, 走了出來。
她說完後。
衆人相視一笑。
她是這樣。
可是, 誰不是呢?
她們因爲善良墮入深淵。
又因爲別人的善意,把她們從深淵中託舉了出來。
-11-
喫完飯後,安寧她們成羣結伴的去花店買花。
商量着買康乃馨還是買玫瑰。
糾結來糾結去。
花店的店主是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姑娘。
她禮貌的上前,問買花是送給誰。
不介意的話, 她可以推薦。
衆人相視一笑。
「買給我們的妹妹和奶奶。」
「一個很慈祥的老人, 和一個很可愛的女孩。」
-12-
窗外,陽光正好。
花店裏,生機勃勃。
歲安, 奶奶,你們看到了嗎。
這些花一樣的女孩,都是因爲你們而重新綻放。
願世間再無拐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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